石之心(更新至4,未完待续)

1

空裹紧了风衣,从外面泼天的大雨走进“璃月”总部的大门。甘雨已经在大厅等着了,贴心地递给他一块毛巾。他道了谢,随意将毛巾往头上擦了擦。

“钟离先生在哪儿?”他低声问。

甘雨无奈地帮他擦头发和肩上的水,回道,“在顶层呢。”

一听是在顶层,空往电梯的脚步停了下来。他忙昏了头,竟然忘了今天是六月一日。“要不,我明天再来?”

“可是,老板已经知道你要来,一直在等你呀。”甘雨对他露出安抚的笑意,“你是前辈多年的好友,老板待你如何,大家都看在眼里的呢。”

他哪能不知道自己身上“魈的好朋友”这个标签有多不得了。可是,六月一日的钟离先生有多吓人,空连回想都不愿意的。不容空拒绝,甘雨已经刷卡摁开专属电梯,微笑地看着他。他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走进了轿厢。随着楼层慢慢爬升,空只觉得无形中的压力越来越大了。

“别担心。你这次带来了好消息,老板一定会很高兴的。”

空干巴巴地笑了笑,垂着头跟在甘雨身后步入了走廊。

“璃月”总部的顶层只有2间办公室,一间属于钟离,一间属于——魈。自从“那件事”之后,顶层几乎就空置下来了。唯有每年的六月一日,“那件事”发生的日子,钟离会来到顶层。没有谁会愿意面对独自枯坐在魈办公室里的钟离。任何人。

甘雨轻敲门扉,“老板,空已经到了。”

“进来吧。”钟离的声音听上去与平时没什么不一样。但是当那道门被打开,空忐忑地步入那片冷凝的空间,他感到自己浑身上下的寒毛都不由自主地战栗。

钟离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没有他平日里惯常的茶,而是一碟杏仁豆腐。他的视线又冷又硬,从那碟甜品移到空的脸上。“坐吧。”他换了个放松些的姿势,示意空直奔主题。

空忙把怀里一直揣着的木匣子拿出来,恭恭敬敬地双手递过去。“这就是荧在拍卖场那边搞到的东西。”

钟离打开匣子,一张一张地翻看里面的照片。他目光沉沉,令空无法猜测他到底有些什么想法。在匣子底部是一封泛黄的信,他将信纸抽出来,一目十行地看完,速度竟是比看那叠照片还快。

看完信,钟离一言不发,向后靠进沙发里闭上眼睛。

空不敢发出动静,坐在原地胡思乱想。他知道里面装着些什么,其实自己也不是很确定这能不能算是有效的线索。但是为了魈,他们都不会放过任何一丝可能性。

不知道过了多久,钟离终于又坐直了身子。他慢腾腾地收好照片和信,盖上匣子,这才抬眼看向一直假装自己是木头人的空。“谢谢你,空。这可能是这些年最有希望的一条线索了。”

空松了一口气,心里也随着钟离表情的放松而升起些微的喜悦来。“我让荧跟紧这条线。”

“不,让她回来吧。这次,‘璃月’亲自出手。”钟离垂下眼睫看着那碟杏仁豆腐,“那颗‘石之心’消失了几十年,奇妙之处传得神乎其乎……牛鬼蛇神们还是安静些比较好,别把神鸟吓跑了。”他开始一勺一勺吃起桌上的甜品来,却看不出来他有多享受这碟顶尖名厨的作品。

空安安静静地从屋里溜了出来,看见甘雨跟往常一样在外面等着自己,不由露出感激的笑。他有些腿软,可能、也许需要这位温柔靠谱的“璃月”大秘书帮自己叫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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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敌人掷来的武器碰触到他左胸皮肤时已经无法对他造成任何伤害了--一具少年身形的躯体帮无法移动的他挡住了这次袭击。因为巨大的冲击,那少年仙人当场被搅碎心脏失去了性命,此刻生机全无的落在他胸膛之上,竟是他们相识以来最贴近的时候了。他想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抱抱这孩子,可他四肢俱断尚在重生,只能任由那轻巧的身体倒在他胸口上幽幽淌血,一点一点失去活物的温度。

此时此地,他突然想起了有关少年仙人的很多事。想起那双看向自己时总是在发光的金色瞳眸,想起曾经对自己吐露爱语的浅色双唇,想起渴求靠近却又总与自己保持君臣距离的倔强样子……他猛然醒悟,这正是天理给予他最大的磨损。

漫长生命中的相遇、获得与失去,他无法掌控也不可违背。生而爱人的魔神心中必然有情,这份情感成为天理降下磨损的最好突破口。他成为了神,而神只具有神之爱。这是他应尽的职责,也是他抵抗的办法。

当少年仙人向他献上沾染露珠的花束,红着脸倾诉爱慕,他看出对方鼓足勇气的尝试,却只能沉默地不去接那束花。

“您当然也爱着我。”少年仙人又把花向他递了递,弯起的眼角有些太过用力,但是捧着花的手却是稳的。“您爱着璃月的每一个人,自然也包括我。”

他终是把花接了过来,仍然一句话也没说。他看着那孩子离开了,背影并不如自己表现的那么轻松。

少年仙人唯一一次在他面前自称“我”,以一个倾慕者的身份想要送他一束花。他接过来的却是信徒一捧虔诚的供奉,飘荡着庆云顶清鲜的露水香气。

他爱着他,自始至终,热烈而浓厚,孤独而倔强。他的爱慕是他广袤神之爱下安静燃烧的一点暗炎,无声无息地消耗着、隐藏着、凝聚着,最终从他破碎的胸口迸裂出颇有些毁天灭地的威能来,化作某种愤怒、悲伤,又或者是痛苦的力量,如他浇透了他身体的血液一样透彻了他的筋骨。

他站了起来,新生的双手中冰凉的躯体其实如此契合他的胸膛怀抱。上空激战正酣,他仍然沉默着,不得不放下这具看上去悲惨而安宁的躯体,飞向自己的战场……

“就算那里辐射严重超标,我也不想再等下去了。”这是空的声音,隐隐约约传过来,他听着十分不真切,仿佛隔着厚重的帘幕。

“前辈也不会愿意看到你为了他去冒险。”这是甘雨,她似乎很疲惫。

“半个月了,甘雨。我无法就这么坐着,等你们想办法把钟离先生唤醒。我必须去确认这次的线索!”

“空先生!”脚步声远去了。

他想要睁开眼睛,却没有那份力气。空荡荡的左胸正奇迹般发出疼痛,一阵阵地、仿佛被谁用钝刀子抠挖。有一个重要的生命正在衰亡,那是他的心脏,在遥远的地方枯萎。

又有一个熟悉的气息来到他身边。“你还不醒来吗,钟离?我没有自信能代你去寻回祂。”那个人叹了口气,“你们不是非彼此不可吗?”

声音的主人安静地等了一阵。他在这片沉默中努力,仿佛漫长梦境中痛苦的失去最终化作了此时此刻不容放弃的执念。他掀开自己沉重的眼皮,就像掀翻了那片压在众生头顶的天,他得以握紧的手将能够抓住想要拥有的东西,不再失去。

“你终于醒了。”若坨扶他坐起来,“我们都快压不住那个小朋友了。弄丢魈的好友,这可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事。”

钟离伸手抚上左胸,他从未有过起伏的胸膛依旧平静,但是他却明晰感受到是什么在维系自己天生失去心脏的残缺躯体。“叫他进来吧。我们明天就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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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天陨三号矿点,这是已知最富足的矿脉,当地传说远古的神明殒身于此,躯体化作不见边际的珍稀矿产。但是,这里也是“岩”属性辐射最为严重的地方,即使穿戴着最高级的防护服,在辐射区也不能停留超过半小时。

璃月核心成员倾巢出动,在辐射区外最后一个聚居点停了下来。他们从未如此毫无掩饰地高调行动,原本徘徊在辐射区外围赚点要命钱的小游鱼们全都散了个干净。

“你怎么也到三号矿来了,巴巴托斯?你们蒙德不是有自己的一号矿吗?”若坨皮笑肉不笑地站在前面,想不通自己家都跑得这么快了,为什么还能被蒙德的人堵在这儿。

巴巴托斯与摩拉克斯是老交情,这事儿谁都知道。包括蒙德一直固执地把魈划归自己家职工,每个月按时足量给他发工资,甚至因为这些工资都被拿去捐掉,年年优秀员工评选都有魈的大名挂在第一排第一个。摩拉克斯心里头怎么想,他若坨不知道,只不过巴巴托斯从那以后就没收到过璃月年会请帖,一次也没有。

在璃月众人心中惹事精第一名的巴巴托斯非常懂得自得其乐。他在聚居点飞沙走石的环境里搭起了帐篷,顺便开了一桶蒙德内部专供的葡萄酒,很明显在必经之路上边喝边等有一会儿了。“怎么不见老爷子?”他醉醺醺地说话,半瘫在小沙发里没个正型。

若坨保持着职业微笑的表情,从牙缝里把字一个一个地蹦出来,“你们让开道儿让我们过去,到了辐射区,我们老板可不就出来了。”

“让我猜猜看~”巴巴托斯摇摇晃晃地从沙发里站起来,扔开手里的杯子走到若坨跟前。他比若坨矮了那么一截,便硬拉着人家衣领踮着脚把嘴抽到耳朵边去说悄悄话。“该不会是——他老毛病又犯了吧?”

“既然你知道,那就不该挡在他一了心愿的路上耽搁宝贵的时间。”若坨微微弯着腰,表现得像个宠溺孩子的大人。

放开若坨的衣领,巴巴托斯水雾蒙蒙的双眼突然散去了经年不散的醉意。他严肃地看着满脸平静的若坨,口带怒意地陈述,“他疯了。”

“这不是咱们都知道的事实吗。”若坨理了理自己被扯歪的领口,“从魈不在的那天起,摩拉克斯就已经疯了。”

“这次不一样。他这是送死。”

“那就让他去死。”若坨笑眯眯地说,身上却隐隐散发出寒意。“我们会支持他所有的决定,即使是他要去死。”

巴巴托斯咬着牙忍了又忍,最终放弃似地吐了口气。“请九条小姐过来一下。”

琴很快引着一名紫衣女士过来,后者手里捧着一个木匣。

“这是巴尔泽布的使者,九条裟罗小姐。我今天等在这里,主要是为了将她引荐给璃月。”他用十分厌烦的语气说。“现在人也带到跟前了,我就把她交给你们了。”他挥挥手,又恢复那副醉醺醺的模样,倒进沙发里喝酒去了。

若坨看着面前表情严肃的女士,对方平静地回望着他。他很疑惑这个时候巴尔泽布派人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是我的主人赠与摩拉克斯的礼物,她还令我带了句话。”

这就是需要面见的意思了。若坨点点头,转身回了钟离所在的车里。

九条裟罗等了大约十分钟,甘雨才过来请她上车去。

摩拉克斯看来确实是如外界传言那样非常不好了。他披着大衣坐在尽可能布置得舒适的坐塌上,面色惨白就像个死人,连嘴唇都浅得看不见血色。但是当他平静的视线落到九条裟罗身上,她仍然感到一股难以抵抗的压力让她忍不住想低下头。

“远道而来,辛苦了。”他温和地说话,却并没请她坐下。“巴尔泽布让你带了什么东西给我?”

九条裟罗忙将手里一直捧着的木匣递给甘雨,“是一柄匕首。”

摩拉克斯从甘雨手里接过木匣,滑开盖子将雕饰着雷纹的匕首拿出来。

“女主人还有一句话给您,这是她收藏中最锋利的一柄匕首,就算是没有心脏的胸膛也能轻易穿透。”

“哦,是吗。”摩拉克斯点点头,“替我多谢她。”

九条裟罗便就被带下车,一直送到蒙德的营地里去了。

“你还真用得上。”若坨没好气的说,“要跑到核心区域去,开车也没办法半小时就回来。到时候这柄匕首能让你死得痛快点。”

“在找回魈之前,我不会死。”

“你该吃药了。”

一碗黑糊糊的药被若坨塞进手里。他平静地喝了下去,体温一日低过一日的身体短暂地暖和了些许,便又很快地没了热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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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miling_face_with_tear:心意相通却不能相守好煎熬。急急急急急

4

他一向对岩元素具有极高的适应指数,所以钟离相信自己能够比预期中走得更远。但是车辆的动力系统仍然在过于浓郁的岩元素中提前报废了,他只得开启防护衣的维生功能下来步行。巴尔泽布送的匕首被他挂在往常配枪的腰间,于黄昏般泛着金色的天色中透出浅淡的紫色。

对于一具机能正在不断衰弱的身体,穿着笨重的最高指数防护服长途跋涉在岩元素粘稠到肉眼可见的危险区域,这可实在是自寻死路的做法。但是钟离却走得很坚定。他知道方向,也知道自己正离目的地越来越近,那阵如心脏般搏动的波动规律地传来,仿佛也带动着他原本平静的胸膛泛起属于活人的起伏。

随着体力的流逝,钟离脱下了身上的防护服。他已经记不清智能监控系统的警告声是什么时候停止的,只是想减轻自身孱弱体力的负担。脚下的大地满是矿区里横七竖八的石块和金棕色结晶,坚硬又锋利,他从那些嶙峋的骸骨上踏过,足底磕的生疼。但是,他的目标正不断地呼唤着他,急迫而担忧。所以他只是持续地向前走着,坚定又麻木,清醒又恍惚。

天上似乎下起了雨,淅淅沥沥,滴滴答答。他踏在地面积蓄的浅浅水坑上,溅起的水花轻盈脆响。

这场景有些熟悉,钟离想,就像回到了去孤儿院接魈的那天,也是下着这样绵绵不断的雨。那天他打着一把透明的伞,能清晰地看见阴云密布的天空之上,有浅金的光一层层地堆积着,随时都可能刺破雨云阴暗的阻碍。可是,这脚步声又不太像是自己的。思索间,钟离又想,更像是魈,打着一把黑色的伞,在那个雨火交加的夜里走向自己,溅起的水沾湿了他的鞋面。

到底是18岁的魈来到12岁的自己身边那夜的雨,还是36岁的自己去到8岁的魈跟前那日的雨?钟离已经分不清。他只觉得18岁的魈和36岁的自己仿佛重叠到了一起,稳当地一步一步踩在积水的地上,走向一直所找寻的人。他们都知道自己将要迎来的相逢,都清楚将要遭遇的离别。但是为了牵到那双手,拥抱那个人,他们都在倒计时开始的滴答声中喜悦而坦然。

仿佛从厚重灰尘中暂时挣脱片刻,钟离此时反倒觉得身子松快了许多。他已然看见照片中模糊难辨的洞穴就在不远的前方,暴虐的岩元素在这里变得沉默而厚重,它们一层层地叠在四周的空间里,像金子一样灿烂。残存的其他元素已是晶花朵朵,簪在岩元素堆砌的坑洞里,仿佛被冻结时间的古代花束。钟离从花丛中走过,被花瓣锋利的边沿割破了衣裳。

这个洞穴比他预想中要浅得多,只是过多的金色结晶将这里塞得太满,像是传说中恶龙铺满黄金的巢穴。他的目标物像巨龙珍宝一样被元素簇拥着,躺在洞穴的正中央。

石之心,这是那封泛黄的信件里为这块双拳大小的石卵所取的名字。它的形状就像一颗心脏,前人的研究已经证实这枚石卵中确实沉睡着一个鲜活的生命。只是,那时的技术无法探测出这个奇迹般的生命到底是什么物种,也无法对石卵的外层矿物结构进行切割。围绕这枚石之心发生了太多故事,迷信石卵中沉睡生物身上有着永生答案的各方势力对石之心展开了毫无下限的暴力争抢。最终,石卵的发现者之一,传奇探险家志琼女士在走投无路之下,带着石卵和研究记录进入了当时仍处于元素狂暴中的天陨三号矿区,为那场血腥的争夺战画下了暂时的句号。

钟离褪去已经破损不堪的手套,轻轻触碰这枚石卵,惊讶地发现手下的石块散发着人体般的温暖。他真切地抚触到那阵搏动,就像碰触到自己的心跳。火热的生命力从相贴的皮肤处传过来,熏得他整个人都有些沉醉其中。这仿佛就是他丢失的心脏,一直在这个无人来访的洞窟中艰难地维系着他的生命,只要他用巴尔泽布那匕首剖开胸膛,将这枚石卵安置到原本心脏应该在的位置,他的身体就会痊愈。这枚石卵,和石卵中仍在无知无觉沉睡的生命都将化作他生存下去的力量。

他的身体会复苏。他的力量会复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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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更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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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过去区区一年时间而已!我的脑子还记得大纲 :rof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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