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记

在那样的环境下,能存活至那个时刻,本就是堪称奇迹的事。被禁锢着的浑噩的时间里,他把生命的所有力气用于生,这种投入就像溺水的人吞咽自己口中的空气,渴死的人舔食自我的唾沫一般,对生的投入抽干了自我的内核,所剩下的便只是一具风干的壳。

当然,这种情况在那时是随处可见的。

可令我感到惊异的是,当我斩断那副枷锁,第一次将名为自由的东西放于他的手心,让久经驱策的生命首次得以选择时,他所做的第一件事,是将枪尖对准自己。

我惊异于这样的孩子也能懂得忏悔,也能懂得屠戮带来的悲恸么?事实证明我的怀疑是对的,我的推测也从未出错。当我注视着那双眼时,我便明白,连最为基础的情感都未能完整地刻入其中,那些纷杂的概念与认知也从未建立,有关生的一切都是支离破碎的,那么源于其中的道德与同理又该由何处探寻。他只是遵从本能地,在漫长的求生之中,渴求着死而已。

但生命的本貌不当如此,不当在有关生的一切诞生前,便本然地指向死。

这令我感到悲戚。

生命的路途在于求生,那他要如何对抗那求死的本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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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岩魈的一种可能性的揣测

与其单纯地将这种“求死”理解为解脱、终结,不如将其理解为一种回溯与重启。就像未能萌发的种子渴求胚的怀抱一般,当他被枪矛刺穿,被窒息淹没,被鲜血包裹时,或许他得以回到的是母亲的子宫,他将不必被打碎了再重新拼合,他将得以被重新孕育,从而完整地诞生。

但生命却是不可重来的,这种回溯无法带来重启,只会导向死亡。当他被赋予了生的指令,不得再选择这样的“死”时,他便必然得带着这份残缺走下去,他将始终破碎,却又长久存在。

正因在学会“生”之前,他所了解的便只有“死”,故而如何“活着”,会是他们之间所需要教授的一个核心的课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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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不必等我的。瞬移此处不算一件难事。”魈本意不是卖弄,他再大的神通在钟离面前也不过一朵小水花,但事实如此,他知道钟离不会误解。

“我现已是一介凡人,怎可随意传唤仙人大驾。”

但他也始终无法理解钟离。

“回应璃月凡民的呼唤本也是我职责的一部分……”魈选择顺着话说下去。

钟离颔首而笑,“可等待对凡人而言是有意义的。”

诸如这种时刻,魈会不想承认他们之间的差距,但他无可奈何,“我无法理解。”

这也许是一种逃避吧。

“理解凡人并不在我的职责范围内。”

钟离笑了笑,没有理会他微弱的抗拒。擅自帮他下了定论,“但上仙定能理解轻策雨后春茶之妙,不妨与我共饮一二?”

“……嗯。”魈将指节交握。

斜阳正巧落于天衡山腰,傍晚微沉的阳光压重了眼睫。

茶水渐凉。

……

“几日前听旅者谈起见闻,说枫丹还有所谓品水的雅好。”钟离捏起茶盏端详片刻,“我对水元素力没有那样细微的感知,但品一品茶的滋味,还是恣意的。”

“我尝不出好坏”,魈勾勒着措辞,蹒跚学步,“但觉得此茶苦后回甘,恰如雨后春意,沁人心脾。”

这下反倒是钟离怔了一下,视线转向他,像在看那身后的山峦,又像望着悠远的回忆,“我早该想起,你一向聪慧。”

魈却没有将此当作称赞。

他静静等待着那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茶香四溢,为何沁不进你心里呢?”

魈无法回答,也许他早已丢掉了答案。

但他看着杯沿,知道无底的茶盏盛不住一滴甘霖。

可他也不觉得这值得悲伤。

他不想钟离悲伤。

“您可以呼唤我的名字。”

“从救你那天起我便承诺过,我不会这么做。”

“……但那是我最能感知到的东西。”

如果可以,钟离不想面对这样赤裸而破碎的魈,“我明白了。”

魈垂下头。

请让我感受您吧。

请让我爱您吧。

至少爱在名义上是平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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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束清心安放在残皿片瓦旁,风一粒一粒从中衔走碎屑。

层岩的风总是像呜咽,被一寸寸拘束在土地的缝隙中,总是听不明晰。

曾经,也包括现在,璃月港的人会担忧客死他乡的孤魂找不到归家的路,年年都有明亮的灯火从那个方向传来。

如何才算迷失呢。

天地四方,若本无定所,又于何处安放。

人是脆弱与短暂的代表。

在面临永恒,譬如死亡,譬如遗忘时,总会战栗的吧。

但他却并不惧怕。

月亮总会升起的。

赋予每个人安睡的祝福。

“我无法确定的事太多。

但您是我唯一可确认的。

璃月生生不息的一切,都在将您眼里一一送还归处。

我总会安睡于您的目光下。”

“我不须再惧怕任何事。”

但是您呢?

对神而言,

永恒又在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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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他不知道……他对待这些事一向笨拙,当预料到的一切按次发生时,他甚至无法挤出只言片语。也许无论哪一种思绪,在被悲恸覆盖时,都会被扼止在哽咽中吧。

02

他总会觉得,魈是留在过去的,他的意志,他的温柔,他的过错将他定格,故而他见到魈,便像是见到回忆。

03

人们欢腾着打开窗,期许着这是新的开始,新的一年,杨花与春风飘落,而他觉着,像站在潮湿的泥里,又往下陷了一点。

04

你觉得他需要我的保护吗?不,他自己本就是一名守护者。这是他所选择的道路,他不需要我的同情或怜悯……他需要的是我的见证。

05

“我曾所相信的东西几经崩塌,但您一定爱我,而这是永恒的。”

06

风雪压在舌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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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了下备忘录发现零散的记录越来越多……但是始终无法编织成文。叙述与表达依然无比艰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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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面映出了风残破的痕迹,魈拂过面庞,代表震慑恶鬼,也形如恶鬼本身的傩面化作碎片散去。

他的视线仅轻轻略过了那片波光,便又投向了下一个目的地。他从不为倒影停留,就像他不喜欢停驻而思考自己的心。

神垂目世人,而他从不看自己。

毕竟自己便是恶鬼本身,无知觉处这般认定。借着腾起的业障,他时常对着自我痛下杀手,并感到微妙的快意。但帝君告诉过他,这亦是业障侵染的一部分,他便又在这种快意中感到令人不安的愧怍。

被血淋了满身时,他会感到自己正与尸体一同腐烂。但钟离,不,摩拉克斯总在这种时候表露出悲悯与赞誉。

腐烂的他在神面前却是坚韧的。

死物在神面前却有令其惊叹的生命力。

好像他真的能在这种目光下重新生长。

他便自觉战无不胜了。

他抱有着这种不自知的念头战斗了千年,从不畏惧死亡,毕竟死物最无所谓死亡。又或者他从不认为自己会死去。他沐浴神的目光太久了。

而直到千年后的千年,直到神随着山峦、岁月与黄金同去。他终于发现自己并非死物,也正是此刻,他终于发现死亡即将来临。

这时他忽而惧怕神的目光了。

悲伤是更恐怖的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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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鑽牛角尖的魈盡力活著是想陪摩拉克斯不想讓他孤獨吧。還有最後鐘離先一步死了,獨留魈活著,他彩這般惶恐不安,因為執念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