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魈】凭谁问,冰心玉壶。

魈单性转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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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风雨,江山无数,遍历犹怜草木。若非一片丹心鉴,又怎得,今日触悟。

无人肯顾,我亦随如。知是苍生可付。同行亿万道不孤。凭谁问,冰心玉壶。

——《鹊桥仙·人间风雨》



月朗星稀,清风徐徐,是个难得的晴日。

少女坐于案前,展信舒颜。她已有些时日未曾收到自家殿下的书信了。

上好的宣纸,配以松香的墨,字迹更是清隽矜雅,赏心悦目——璃王殿下的字自是极好的,举世难出其右,正如其德行品格——当世之君子,便是如此。风骨昭然,如芝如兰,天有地无。

少女雀跃地拆了信,便见素笺之上字列珠玑,琳琅满目。

魈:

展信佳。

前信收悉。自往日一别,许久未见。知你一切均好,实感欣然。我亦均好。诸事妥当,不日即来。你于岭南日久,当有些新鲜趣闻,届时可与我分享一二。若无奇遇自也无妨。约莫半月后即达北关隘驿。

书不尽言。余言不表,愿卿长安。

唇角抑制不住地勾起清浅的弧度,少女将信笺小心收拢,捧至心尖。

殿下……

钟离殿下……

自那日由殿下引荐,蒙受归终殿下照拂,成了归终殿下所兴办的女学最早的学生之一,已有些时日。如今她也算学有所成,便离了京,游学的同时,也是为殿下的事业尽些绵力。

习了字,温了书,晓得了些道理,又行了万里路,如今的魈已然寻得所求之物,同时——于那人的心意也已明晰。

从前她只以为,她身无长物难报大恩,唯有这身子尚还属于自己,且尚是完璧,姑且能拿来侍奉殿下,旁的一切无一不是殿下的恩赐,盼得殿下垂露一夜便是此生不换的美梦,即便是承了一夜的雨露便遭弃置失了唯一的温情也是足以回味一生一世的,便是遭逢如何苦难零落进了污泥永世不得超生也能凭着这一夜的怜爱熬将过去的——因此,那日她自荐枕席,然而……

她的殿下不愿她如此,即便是中了那样凶险的药也不愿轻薄了她去,甚至于落下泪来恳求,只因她的懵懂与自轻。那时的她如无根的浮萍风絮,仿若将要溺水之人渴求浮木般,将自己视作随时可供采撷、腻了便可弃置的器物,如今看来,着实是错到极点。好在她所遇之人乃是殿下,钟离殿下是那样含章的君子,宁愿忍受焚身蚀骨的欲念也不愿薄了她分毫。不止如此,殿下还将她送至归终殿下处,这才使她得以窥见天下,有了毕生所求之物,不再做那可悲的睁眼瞎,这才……令她得以理解殿下当日所言——

“你当明白,你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魈,是这世间无与伦比的珍宝。不必为了什么恩情而委身——你的身体,你的意志,你的爱,自是此间最贵,应当予你所爱之人。所以……离开吧,魈。不要将我视作唯一的选择,去看看这个世界,然后决定心之所向。”

——爱重己身。这便是她的殿下于她的期许,也是此生永志不忘的箴言,是她的殿下对她最为重要的教诲与引导。

她的殿下盼她读书明理,学业有成,拾得生而为人的尊严骄傲,亲眼见过这世间百味,尔后寻得毕生不移的信念,并致力于这信念的实现,补全人之为人应有之心,拥有爱恨随心的勇气力量,蜕变,破茧,化作自由的蝶,然后自由地爱——而非将他视作唯一的依靠,任凭欺凌折辱予取予求也忠贞不二绝无怨言的主与上。

如今想来,算是殿下又一次救她于水火……救命之恩、再造之恩……她欠下的又何止这些呢?

钟离……

璃月的璃王殿下,钟离。提及这位殿下,人们总是赞不绝口,更有甚者将他称作谪仙人,夸得天上有地下无。人们是愚昧的,但人们亦是明慧的,至少在关于钟离殿下的部分,魈承认人们的慧眼明察,并且深以为然。

——并非仅仅因她曾,且如今亦蒙恩于她的殿下,而是……

殿下总是如此慷慨,如此仁慈。他会为这世间最为微末之人伸张正义,洗雪冤屈;他会聆听他们的辛酸苦楚,为之垂泪,也为之寻得生路;他会为这世间未曾谋面的人们倾尽所有,即便要他坠入深渊,成为此前他最为不齿的弄权者,即便要他堕了一身清名忍辱含垢,即便无人理解亦无人同行。

为苍生开自由道,便是披肝沥胆,星夜兼程。舍身忘我,这便是钟离其人。积雪封霜其行,含霜履雪其止。当世之君子,古今之完人,穷尽世间一切溢美之词亦不足以形容其纤毫。若有旁人知晓,定会觉她夸大,但在魈看来,她所熟识的钟离便是如此。他的眼中盛满怜取草木的隽永与慈悯,正如那永远无言的厚德载物的柔祇——倘使这世间果真存在那以载物之德向众生播下柔惠的岩土与大地的神祇,大约也便是殿下这副模样罢。

向来有此宏愿之人总是孤独的——虫豸们见了此世最是温暖的日轮,总是无所遁形,这时便会出奇地团结,诋毁、诽谤……一切肮脏的手段便接踵而至,负隅顽抗。而人们怀揣朴素的情感,却时常不过一盘散沙,无法为这人提供力量。

但无妨,他们的道从不孤独。四方上下古往今来的宇宙之中,时间的长河大浪淘沙后仍熠熠生辉之人,从不孤独。因为在贯穿人类的发展进程之中,那些曾经存在,现在仍然存在,未来依旧存在的人们,一直是他们的同道——同行者,亿万同胞。而她,亦是其中之一。

从前魈尚且懵懂蒙昧,未曾识得人间种种,但如今她已知晓,这样的追求正是贯穿历史长河千淘万漉仍屹立的丰碑,是“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尤未悔”,而她也已做好为这样高洁的理想万死不辞的觉悟。这便是人间正道,是超越时空永恒闪耀的不朽。

正是钟离殿下引她明理,引她识得人间正道。她的殿下所持之理想乃为此世最为崇高之宏愿,是为众生之皈依——披肝沥胆在所不惜,不吝竭力不悔丹心,万般流离困苦悉数尝尽,不为一己之私,只为民生嘉祉。持此宏愿,便意味着无数艰难险阻,甚至众叛亲离,意味着那些或是怯懦或是愤恨的冥顽不灵的虫豸们倾尽所有也要阻拦、诋毁、诽谤、抹黑,意味着稍有不慎便会坠入深渊泥潭永世不得超生。

——孤绝之路。

持众生之愿者注定难得知己——“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它太过崇高,太过神圣……无人理解,无人并肩,总是这样的常态。但魈想要站在她的殿下身侧。并非出自世人所谓的忠贞,亦非由自结草以报恩德,因此这并非追随,而是……出自认同的此世之至纯粹之情怀,换言之,并无他因,只因这亦是她所愿,只因彼此同道——是出自人类这一族群的另一个体自由意志的认同,因而即便无人情愿停下脚步聆听如此愿景哪怕一刻,即便最终无人同往甚至哪怕仅仅施以最微不足道的援手,即便无人情愿驻足看他一眼,她也会与他一同走下去。即便是孤绝之路,亦有人默然与之同行。镌刻于人类史书之上的每一颗永恒地散发光辉的星辰,都是他们素未谋面的同道。

若无殿下那日爱重之言,若非她的殿下从来一片丹心如鉴,又怎会有今日之觉悟?他曾将她于蒙昧迷雾中指出前路,也必将指引众生走出那愿景的一片康庄,魈如此坚信。

现在,已然明晰了前路,寻得所求,且——

如今我已有心之所向。不是旁人,正是钟离殿下。

彼时的她虽是鼓起毕生的勇气才如同祭献般斗胆向殿下自荐枕席,实际却是连何者为“爱”亦不曾知晓,仅不过以报恩之名,便是付了余生。也因此,她才于那夜燃了龙凤花烛。因为那是独属于她的“新婚之夜”,是单方的、不求回应的、交付一切的祭献。

但如今不同。她已明了人间诸事,自然也领会了何为“爱”。人世自有诸般爱意,亲子之爱、眷侣之爱、故友之爱、同袍之爱……钟离于她,再造之恩可为亲子,相识日久可为故友,同道相行可为同袍。并上心慕意折的眷侣之爱,她于她的殿下所持的,正是糅合了世间万般之造极的爱意。他们于彼此的联系如此紧密深切,这份爱意自于心底蓬勃葳蕤,永不凋零。

于钟离殿下的情爱萌芽得顺理成章。自然,她的殿下心性高洁,是那般渊清玉絜、琨玉秋霜的人物,高致耿介,玉质含章,容止可观,如韶风秀雨、出岫朝云,自是人间第一流。不止如此,钟离殿下姿容昳丽,清隽疏朗,堪称人间殊色,稀世难得。于这般不矜不盈、令闻令望、如圭如璋世无其二的温润君子产生些朝云暮雨的绮念,再正常不过。事实上,钦慕钟离殿下的男男女女多如过江之鲫,甚至于狂蜂浪蝶层出不穷……总而言之,钟离殿下的魅力无可比拟。以世俗意义上的标准而言,钟离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伴侣对象。

但魈的爱意并非仅止于此。诚然,她亦爱他形貌清俊行止端方,爱他温文尔雅、从容自若,但她更爱他嘉言懿行君子如竹,爱他风过不折、雨过不浊、持正不阿的昭昭风骨,爱他如珠似玉,爱他素日悲悯、爱怜众生——钟离殿下的眸,盛满青山草木,常怀悲怜——“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的襟怀,爱他高洁的宏愿,毅然的决心,千万人亦往的浪漫不朽。

钟离殿下的眸无疑是美的。这双眸从容貌审美的角度自然是美的,它被称作丹凤,一抹似霞霓的红为它添上一分曙色。但这并非这双眸美的全部。这双眸中盛了一泓秋水,晶莹瑰丽一如琥珀,素日柔色潋滟,迤逦着韶光秾华,氤氲着为苍生而落的雨露,若是垂了视线,便即刻倾泻出一室淋漓而温润的流光。即便是最为绚丽的虹霓也不及其间半分颜色。若是世间果真有超然于人间的存在,若是这世间果真有神明向人间垂下视线,大约也便是这副模样罢。

于魈而言,有关殿下的每一段记忆都应珍藏心底,时时回味。她曾切实地受那双动人的眸真切的注视,但那些深刻的回忆中,没有什么比那个特殊的夜晚曾得见的颜色更加璀璨。那夜的殿下为她落了泪。殿下眼角的艳色与泪痕是那样的灼人心魂。那如同天神垂下的泪,是那样地无声却动人。神的雨露为她而落,这是多么令人心旌摇荡,魂灵颤栗。

湿红的眼尾,轻浅的笑意,温柔的话语。在此以前,从未有人得见这样的钟离。或许是月色又为他的身影镀上了一层银白的柔光,那夜的殿下美得摄人心魄,仿若天上的仙君为她而来,本应高悬的月光被她捧在掌心。接下来的一切更是此生难忘。克制的喘息,气流于耳畔亲昵的缠绵,以及合眸时盛不住的清泪,珠露晕染那一抹朱红茜色,添上三分的艳色,七分的月光。

钟离……呜……

魈放好书信,以手抚面。触手之处尽是滚烫,不必窥镜也知,她的面上早已是一片晚云,煮熟了的虾子似的赤色。

终于平复心绪,魈又摩挲上那承载着心上之人情谊的信纸,如同触碰雏鸟的绒羽般小心地在那人写下的字迹处逡巡,眸中一片水乡粼粼的温婉柔色。

是时候向她的殿下表明心迹了,魈想。



半月后,少女于北关隘驿迎来了心上人。

钟离轻装简行,微服而来,只着了一身青衫,但舒朗的明月不会因为云翳遮掩了几分光辉而晦暗,落入潭中的月依旧是月,韬了光的珍珠依旧是珍珠。殿下这一身风华,是无论如何也夺不去的。

她的殿下风尘仆仆地策马而来,她便为他备下上好的茶水,接风洗尘。

那日,他们相对而坐,侃侃而谈,从所见所闻谈到国计民生,谈到那崇高的宏愿,毫无保留。最后,她的殿下轻笑着打趣:“许久未见,魈真是令人刮目相看。那时将你引荐给归终,大约是我做过最正确的决定——若非如此,又怎会有今日的栋梁贤才?”

“殿下……”魈微红着面轻唤。

“嘘。”钟离仍是笑着,将纤白如玉的食指轻点上红润的唇,示意少女噤声,“这里可没有什么殿下。嗯?”

“是,啊,不是……唔……”

钟离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脸色又红了几分的少女,耐心地等候他想要的回应。

片刻后,魈终于整理好如麻的思绪,重启了思维:“钟、钟……先、先生。”

还是不能呼之于口么?钟离心底涌上几分酸涩。若说不失落绝对是假话,但……于他的魈而言,这已算是极大的进步了。不可强求,如此便好,他在心中如此告诫自己。

“嗯。”他应道。

定了定神,魈接过先前的话题:“如今……我曾见东海采珠女,岭南纺织女,也曾见江南绣娘,草原牧女,见过女书,也见女子自梳。女学方兴,纵我有经世之才,也难得施展。为天下女子开道……如此愿景遥不可及,但……”

“但归终殿下在做。我也会做。并且……”话及此处,她抬起头,将视线投向他的眸,神色坚定,“我明白,殿下所愿也是如此。”

“是。”钟离肯定。他的心上人啊,如今已然脱胎换骨,成长为如此耀眼的模样,这样的光华璀璨,教他如何不心动?从前他便为她意折心钟,而今这般,实在是……蒙尘的初阳啊,终是散出灿烂光彩。

这便是他的胞妹归终开办女学的初衷,也是他的愿望。这世间再不应有如昔日他们的母亲这般,做那为强权倾轧摧折而零落的花,做那君与父随意赏玩后便弃掷摔碎的琉璃。

世人要女子称其夫为“夫君”,要她们视之如君,奉之如君,爱之如君,要她们敬之重之,恭恪顺从,要她们依附,要她们牺牲,要她们一个个零落成泥——可曾有谁想起,“夫君”原是“那人”,原是爱侣含羞亲昵之语?“夫君”不是“君”,“夫人”更非“夫之人”!它们分明应是爱侣笑谈时嗔怪的“我家那人”,分明应是提及便止不住浅笑的“那个人”!

这是他的不甘,更是天下女子的不甘,是苍生的悲泣哀鸣——被权力倾轧的,何止那些本应肆意盛放的女子呢?

所以,他要争这天下,他要再塑人间沧桑正道。

“你情愿走向这条道路,我既欣喜,又忐忑。欣喜于你我同道,忐忑于……这条道路绝非平坦,行走其上你会经历诸多苦痛……”

“魈不惧。是我认同这条道路,是我情愿如此。现在,出于自由之意志,出于名为魈之人的本心,我想向您——向你,陈情。即便得不到回应,我也要迈出这一步。”

深吸一口气,魈坚定地吐出一个名字:“钟离。”

心若擂鼓,叫嚣着存在,血液也躁动起来,但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我心悦于你,钟离。无论这番话是否能取信于你,无论是否能够打动你,我都要表达,我倾慕于你。以我目前的身份,这的确是奢望,但,我的爱慕并非出自旁的,只因你的灵魂,只因你是钟离。”

在魈的注视下,钟离露出清浅的笑容:“原是如此,竟教你抢了先去。魈,我亦心悦于你。那日我于心中下定决心,若你于女学学成归来明晰何为情爱以后选择我,我必向你而来。现在,是时候实现那时我与自己定下的契约——你可愿与我结为夫妻?”

“我……”我愿意的,我愿意的,我……愿意的。

话到嘴边,却始终无从开口,最终唯有含混的音节吐出。

钟离再次开口:“既是如此,又是缘何不应?你我难道不是两情相悦么?”

“是,但是我……”魈垂眸。一时间,勇气不知为何竟全泄了出去,热烈的告白之后,只余下心火的余烬,以及现实的考量——深刻于骨髓仍未根除殆尽的自轻如跗骨之蛆,又一次痴缠,试图将她拽入冰冷的海底。不知怎地,魈陷入前所未有的惶恐。

“没关系。”钟离抚上她的鬓角,与他的心上人对上视线,于是那眸中璀璨星河的华光便流淌进少女的双目,“不必在意旁人的看法。情爱一事,只需你我心意相通便好,你愿与我结成连理,我自无不欣喜。不如说……当是无上欢欣才对。或许在俗世眼中,你我身份悬殊,但,你,我,还有这世间或是庸庸碌碌,或是汲汲营营,或是坦坦荡荡的所有人,本质上并无差别。每一个人皆有其生而为人的尊严,我相信你于我的爱意,不因外物,而是……因我的魂灵。”

“所以,不必介怀。”语毕,他向爱人的额间印上一个轻柔如绒羽、克制又热烈的吻,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飘摇的孤魂又何止曾经的魈呢?但好在,他终于等到一人,一个交付真心之人,一个与他契合无间的半身。纵使这世间万般困苦又如何?他们彼此归属,相携相伴,不弃不离,只要与魈在一起,便足矣鼓起跨越一切艰难的勇气毅然前行。

这一刻,飘零的鸟儿终于得以归巢——魈唤起了平生仅有的冲动,就着这勇气,终于投入了心上人的怀中。真温暖啊,她想。

她听到那人声色和缓,仍是娓娓:“你的想法,我自然明白。在缔造你我的理想之前,我们的确无法忽视。钟离的妻应是此生挚爱,但璃王的妃……所以,你应改换身份。我已有章程——若陀麾下有几名年轻的副将,浮舍,弥怒……皆是忠勇之辈,还有应达与伐难两位姊妹,也是英勇善战的人物。将你记作他们的幺妹,也好堵那些朝堂的悠悠之口。我已与他们提过,浮舍他们是性情中人,你会喜欢他们的。我向你保证,我们会一同改变这一切。如此,你可愿?”

“我愿意。”

终于,酝酿于心底,无数个相别的日夜,呢喃嗫嚅的三个字,从魈的口中吐露,冲破了无形的藩篱,于心底久久回荡。

从今往后,她再不会犹疑。



数月后,璃王府邸张灯结彩,饰了满院的红。无数人心中的明月,终于落入一人怀中。这场婚礼为人津津乐道,不知多少人碎了芳心。这一切都同璃王,同他的妻无关。

这一对新人正在洞房之中,掀了盖头,饮了合卺酒,现下正耳颈厮磨呢。纱帐滑落,划过一道轻柔的弧度,红烛泣露,燃了一夜的龙凤。

光影交错间,一对璧人相拥。

春庭落华,游赏常在芳源驻。杏蕊方吐,弄笛动云露。

桃溪柳岸,行至浓情处。调风月、枕玉尝朱,折腰懒回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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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鹊桥仙·人间风雨》是在个人以魈的视角代笔,表达在学会珍视自身有了更高理想以后的魈与钟离的共鸣,以及对这份感情的忠诚和坚持。全词大意为:“人间如此多的风吹雨打,山河广袤,我经历和见证了如此之多,仍然对毫末之人抱有同情理解,想要做些什么。若不是因为他的一片明净丹心,我又怎么会有今日的感悟。即使没有人愿意理解追随他,我也依然愿做那一个人。因为我知道天下苍生的生路可以交予他。与我们同行的是亿万万人,我们的‘道’从来不孤独。如果有谁问我这是什么样的感情,我会说,‘一片冰心在玉壶’。”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尤未悔:出自屈原《离骚》。大意为:“这也正是我心中所认同与追求之物啊,即便是九死也绝不后悔。”成语“九死不悔”即是出自于此。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出自《诗经·王风·黍离》,抒发家国兴亡之情。大意为:“理解我的说我为国家感到忧愁,不理解我的问我寻求些什么。”成语“黍离之悲”指的就是亡国之恨。因此这句诗可以理解为忧国忧民之情。

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出自马一浮《旷怡亭口占》,大意为“即便是经历世事沉浮、阅尽人间沧桑,当俯下身子看到草木生发,春风又绿,依然能够生出喜悦之情。”这是一句很有神性的诗。

关于女书:江永女书是现在世界上唯一存在的性别文字,是妇女专用文字,是汉语方言的音节文字。是女子与封建社会的抗争。因为向往文字却无法学习,江永的妇女们依照听闻关于汉字的特点以及基于此的想象创造了独属于女子的文字。

关于自梳:自梳的意思就是自己梳了头,是一些封建社会拥有一技之长承担生产工作的未婚少女不愿嫁人,于是自己梳了妇女的发髻,表示自己嫁与自己,这些自梳的女子之间会互帮互助,她们被称作“自梳女”。

至于那篇《点绛唇·春庭落华》……咳,也是我自己填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我可不知道他们赏花游春戏水吹笛的细节。

是《 久飘零。》的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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