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魈】红笺幽梦

十八岁那年对视,钟离就想把那人带回去,可那人不愿意,他就干了件自己都唾弃的事情,强娶了那人,之后两人只靠书桌上一摞红笺交流。
苦苦暗恋·世子钟离x痴痴守护·暗卫魈
*OOC归我,魈五归钟二爷(没有第三人)
正文1.3w+,彩蛋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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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二爷觉得魈五最近变了,冷漠,对他爱答不理,避之不及。
他决定去讨个说法。
梦侯府装潢华丽,屋檐上四角高高翘起,像是展翅飞翔的雄鹰,院内的下人都在忙着打扫,有几个犯懒的躲在假山后咬耳朵。
钟离一身黑衣从高墙外灵活地翻落进来,贴着墙面找人,远远地看见一个青衣少年捧着一摞书拐进了别院里,钟离脚尖点地微微发力跃上房檐,却见不到那人的身影了。
别院里除了紧闭的书房什么也没有,钟离只能躲进灌木丛中,紧紧盯着那扇门。
一盏茶的功夫魈还没有出来,钟离思绪万千,生怕他在里面出了什么事,却又不敢轻举妄动失了分寸。
半个时辰书房的门终于开了,魈冷着一张脸习以为常似的系着腰带往外走。
灌木丛后的人瞪大了眼睛,惊慌失措下扯到几根枝丫,一道凌厉的眼刀飞了过来,钟离捂紧了嘴巴不发出声音。
魈却是个多疑的,皱着眉头凑近扒开灌木丛,对上一双不知所措的眼睛,所有的话都哽在了喉咙里,猫儿一样瞬间炸开,眼神变得更加冰冷,仿佛从没有见过他一样大步离开。
钟离被他的眼神刺得后退半步,急匆匆地离开了梦侯府,回到自己房里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圆形玉环,眸子变得猩红,举着玉环脑海里不停闪过魈五刚刚的表情,原来是不要他了才躲着他,用力将玉环摔在了被褥上,看也不看地出门吩咐下人:“把那东西扔了。”
傍晚钟离从校场回来,拎着白天的下人问道:“扔哪里去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下人松了一口气低着头回复:“回二爷,没扔,给您收进书房了。”
最近世子喜怒无常,经常让人把东西丢了,过了半天又让捡回来,后来下人们都答应下再用盒子装起来放进书房。
闻言钟离把人放下进了书房,许久没用的案板上堆满了盒子,玉佩、玉环、香囊、短刀…
骨节分明的手指划过刀身,冷兵器的温度让人清醒,钟离好像想起许久没见魈五用武器了,原本精瘦的身子只剩下瘦了,风一吹就倒似的。
一连五天钟离都蹲在梦侯府的书房前,四天看见了魈从里面出来,钟离心里不是滋味,如果真的想要,不能找自己吗?
钟二爷很少对什么执着,魈五算一个。
碰了一鼻子灰还不够,他要找人问清楚,不能一句话不说就离开。
钟亲王看着每天早出晚归的独子不禁发问:“整日里见不着人,在忙些什么?”
“找人。”不想多说,钟离略带敷衍回答。
鄙夷的目光看了过来,上下打量着他:“找什么人,让暗卫绑回来就是了。”
财大势大的亲王可能并不清楚世上不是所有东西都是能绑回来的,钟离被父亲的话一噎,叮嘱道:“您别动手,我自己可以的,不要把人吓着。”
一听这话钟亲王就懂了,找的可不是一般人,宝贝着呢,钟亲王听完拍拍屁股走人,再也不管这件事了。
钟离苦笑着进了屋子,盘算着接下来该怎么办,魈五不会无缘无故就这样的,就算是觅得良人也会告诉自己,两年前他亲口说的。
四年前第一次遇见魈,那时候魈五还勉强有个家,虽说父亲离开的早,母亲健在,家中兄弟姊妹五个,他排行第五。
老大浮舍三年前随军打仗,到现在生死未卜,二哥儿弥怒因为年前直言上谏冲撞了上头被发配去了边境一带,三姐儿应达替公主远嫁璃月西北一年一封书信都是难求,四姐儿伐难四年前跟着外祖一起进宫被皇帝瞧上就再也没有回来。
外祖母可怜女儿一人在外,也不愿另寻归处,就将相依为命的母子接到了身边。
魈五哥儿从小就是个话少的,年纪虽小做事却周到靠谱,街坊邻居也都喜欢。
“哟,魈五哥儿出来买菜啊,都是新鲜的,尽管挑,”
“嗯,好的。”
“五哥儿来看看我们家的鱼,又鲜又肥。”
“下次吧,改日给我留一条。”
“五哥儿你明儿替我看看家里的水井,转不动了。”
“好,早上就去。”
“魈五你来给我看看这个桌角是不是瘸了,哪里有木材啊?”
“是有点,我下午给您去取。”

忙活一天魈回到家,和母亲、外祖一家子坐在一起安安静静地吃饭,母亲忽然开口:“明天钟亲王带着世子爷来巡查,你小心点别冲撞了。”
魈举着筷子的手一顿:“我们家?”
闻言母亲笑出了声:“你外祖父好歹也是县令,没事就呆在屋子里少出去晃悠。”
翌日钟离跟着父亲进了院子,就瞥见一个绿色的身影溜进了别院里,十三岁的钟离好奇心还是比较旺盛,悄悄离开了钟亲王的身边追了进去:“等等。”
推门的手停下,转身就被站在院子前的贵公子惊艳了双眼,一身云缎锦衣,腰间系着白玉宽带坠下一串玲珑玉佩,光影婆娑,落在他的身上泛起金灿灿的光影。
魈没见过这种贵人,对方正值少年意气风发,看上去就没干过苦差事,随即响起娘的话心下一紧躬身行了礼:“世子。”
钟离挑眉有模有样地理了理袖子走近:“你认得我?”
“猜的。”魈抬起头看见那张优越的脸又低下头,不敢多看一眼。
寻常百姓瞧见他都会巴结上来,就连那些不足一人腰高的孩子也会被大人推上来,眼前这个却觉得自己好似什么猛虎野兽避让不及,但问话又能答,倒是个干净的小孩。
“你带我走走。”本该回去的钟离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这话,他五岁的时候就同父亲来过此处,这些府邸都长一个模样,没什么好看的。
魈走在前面带路,他也不知道外祖家里有什么稀奇的,除了大了点还容易找不到路,也许世子看惯了自家更大的宅子,想看看小户人家是怎么样的罢。
两人走走停停,钟离会经常发问,一开始魈还会有些拘谨,到了后面发现原来世子也有许多不懂的,便没有那么紧张了。
钟亲王远远地看见自家儿子虚心求教的样子仿佛见了鬼一样,真是奇也怪哉,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小子也有这么多不懂得地方吗?
晚上住宿的时候,原本该是钟亲王和世子各一间屋子,如今魈和母亲住了进来竟少了间屋子,不等县令开口,善解人意的世子大度开口:“不用麻烦,我和魈五一间就好。”
两道疑惑的视线投了过来,一道是万般不解的钟亲王,一道是受宠若惊的魈五,钟离点了点头看向魈:“你可介意?”
魈连忙挥手:“没有,如果世子不介意的话,我都可以。”
夜晚府邸的光都暗了下去,两个少年缩在一张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见着我为何要跑?”
“怕冲撞了。”
“下次别跑了,我不吃人。”
“我晓得,下次不跑。”
“你可见过那位?”
“哪位?上头那位?”
“真聪明。”
“不曾见过,我们能聊吗?”
“我们小声聊,不会有人听见。”
“你见过。”
“见过,不喜欢,如果以后你见着了可不能跑,要掉脑袋的。”
“记下了。”

钟亲王巡查三天结束,世子也要跟着离开,走之前钟离拉着魈的手:“可别把我忘了,下次见面别跑了。”
还没等到下次见面,魈的家里又发生了巨大的变故,外祖被查出贪污抄家,流放的流放,入狱的入狱,母亲带着他开始了乞讨的日子。
从前外祖帮过的人没有一个出来作证,无法自证,因为那些东西就是在家里找到的,何时被人诬陷也不得而知,人人敬而远之恐祸害其身。
下一次钟亲王带着世子巡查的时候,住进县令家中,钟离才发觉事情的严重,追问父亲:“原来的县令呢?”
“贪污入狱了。”
“他不是那种人!”
“你从何而知?”
“我…”
“ 阿离,调查需要证据。”
“知道了,父亲。”
钟离以为魈五已经离开京城,却不曾想一年后在闹市的街头瞧见了他。
粗麻布衣,身边没见着金娘子的身影,手里还拎着一个饭盒应当是给什么人送餐。
只一眼钟离就知道对方发现自己了,唯恐人再逃,脚尖用力眨眼功夫落在魈的身边:“怎的见着我又要跑?”
什么都没来得及做的少年小脸皱在一起,似是有些委屈:“没有打算跑。”
“为何见着我不过来?”
“刚瞧见,你就过来了。”
看着眼前的人苦想冥思的样子钟离终于决定放他一马,拉着魈进了一家茶馆:“你娘呢?”
“在梦侯府。”
“做什么?”
“什么都做,梦侯夫人见我们可怜,就将我们带了回去。”
“为何不来找我?”
“您是世子。”
“……”
钟离垂下眼眸看着脸上稚气未退的少年,在外束手束脚的,生怕惹了不该惹的,眼底浮现出不易察觉的心疼。
“你跟我走罢。”
“娘说要报恩,等过了今年,攒了些盘缠就走。”
“那我等你。”
魈出门的机会不多,钟离身为世子也不可胡乱走动被人瞧见,每隔十日两人约定在桥下相聚,半个时辰各自分别。
钟离带着魈来到校场外:“你在这里能看见里面吗?”
“能。”
“想学吗?”
“想。”
“别被人瞧见,不会的留着在桥下问我。”
以前偶尔能走过校场,听着里面有力的号子声,魈油然生出些许向往,若是他也会就能保护娘了。
钟离找的地方隐蔽,还能将将场内的情况看个大概,也不知他一个贵人怎么找到的。
每日除了在梦侯府内打杂,魈就会趁着空闲时候溜出来,学的有模有样。
临近年末,两人坐在河岸边闲聊。
钟离提点道:“过了年别忘了。”
“我记着的。”魈大概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脸上的笑意,仿佛在笑钟离总是念叨这件事。
钟离弯起笑眼看向远处结冰的湖水,开了春冰面融化,水路就好走了,到时候带魈五一起划船,他应当没有见过湖心的凉亭。
开了春湖面上的冰没能如期消融,魈五也没有来找他。
有了前车之鉴,钟离动身去找了魈,这是他十六年来第一次翻别人家的院墙。
魈干完活从院子里进屋,就被人从身后捂住嘴巴压在门板上,挥出去的手在闻到熟悉的霓裳花都味道时停了下来。
“您怎么来了?”
对面显然是有些愠怒又隐忍着,只没有情绪地回他:“不来找我也罢了,桥下也不去了,你是不是忘了?”
昏暗中鎏金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泪光,随后只听魈安慰道:“没忘,只是我娘不愿走,她说在这里挺好的。”
说什么也不肯离开,钟离只能信了他的话,问他以后怎么办。
魈回避了钟离想听的答案,真切道:“若以后我们都觅得良人,都宣告彼此。”
钟二爷一口气憋在心口吐不出,告诉自己魈五年纪还小,什么都不懂,顺势答应下:“你说的,要告诉我。”
常言道事不过三,魈五失约两次,钟二爷相信他不会骗自己,和年前一样还是每隔十日都会在桥下见面。
直到半年前最后一次在桥下相见,魈五站的很远,好似又回到了初遇的那天:“我娘病了,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病,我们还是不要再见了。”
没等钟离回复,魈已经没了影。
往后钟离再想找人就困难了,比团雀还要怕人,见了人就跑。
于是才有了钟离蹲在梦侯府偷看这一下下招。
平日里的三纲五常,礼义廉耻都被忘却脑后,钟离心中向已故的母亲致歉,决定以后多给钟亲王解决几个案子,狠下心来再次翻进魈的屋子。
不得不说梦侯府装潢奢侈,下人都是一人一间屋子,纵然小了些,却比寻常家里几个人挤一间舒坦。
一如当年,魈进屋子就被钟离拽了过去,也许没有什么比自己可以避让的人忽然出现在屋子里更让人惊悚的事情。
金色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瞳孔止不住的颤动,脑海里只有一个反应,逃跑,无论什么时候还是会跑。
钟离看穿了他的想法,紧紧握着纤细的手腕,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又想跑?”
三个字像是定身咒一般,魈直直地杵在原地,低着脑袋不去看钟离的眼睛:“…”找不出理由反驳,魈确实有心逃跑,却逃不过钟离的手。
掰直了魈的身子,捏着下巴用力抬起他的脑袋:“看着我,魈,我问你…”
“他碰你了?”
“不曾。”
“……”
“只是解衣画了画。”
“在你身上?”
“不是,纸上。”
梦侯这厮居然敢画胴体图,再在账本上记一笔。
看钟离沉默,魈又解释:“他说我年纪小,再过一年……”
“他顾及你年纪小,我不会,现在就跟我走。”钟离很少有态度这么强硬的时候,眼尾向上微露怒意,拉着魈一路走到梦侯府的前堂,路上无一人敢拦。
见到钟离拉着魈出来就有人去找了梦侯,等到梦侯赶回来的时候钟离已经坐在了椅子上,身后站着一言不发的魈五。
贼眉鼠眼的梦侯陪着笑脸:“二爷今天来是为了?”
回答他的先是一声冷笑:“哼,梦侯就不用明知故问了,本世子正是为了魈五而来,今日带着魈五还有金娘子走。”
一个下人而已,钟离想要就罢了,可偏偏是魈五,梦侯瞧上了自己还没吃上,半道上被人截了胡,有气无处发地堆出一脸假笑:“一个下人而已,二爷若是想要,我将整个侯府的下人唤过来,任你挑。”
“来时担心梦侯不答应,原来是没听懂本世子的话,不妨我再说一遍,你且听仔细了,‘本世子正是为了魈五而来,今日带着魈五还有金娘子走’,魈五和金娘子,一个都不能少,多的本世子也不要,如何,这回听明白了吗?”
梦侯擦了擦额头的虚汗笑着回道:“听得真真切切,是我愚昧了。来人,将金娘子请过来。”
金娘子原先听见梦侯召唤自己还担惊受怕,她不怕自己出事的,这些时间魈总是躲躲闪闪,她担心孩子被欺负了去,可魈什么都不同她讲,有事都往心里闷。
直到站在钟离面前,金娘子压抑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沉重的响声整个人跪在了地上,对着钟离重重行了三个大礼:“多谢二爷相救。”
钟离十指与魈相扣,在场剩下的人无一人敢说话,世子的表情黑的能杀人,谁也不敢去触霉头。
其实钟离在想,为何自己不能早点过来,害的魈平白受了三年的罪,为何自己不能早一点察觉。
回了王府钟亲王佯装发怒:“堂堂世子焉能与小人较之!”
听起来像是责骂世子行为做事像小人,实则指桑骂槐怒斥梦侯小人之风,对一个孩子下手,三年前魈五也不过十三岁。
梦侯即使在家又岂能不知道钟亲王说的话,气得摔了一地瓷器:“一个不受宠的亲王,又有几分能耐!”
说起能耐,钟亲王确实大,大到即便皇帝继位,也要分一部分权给他,否则璃月将陷入永无止境的战争。
皇帝好战,璃月西边版图就是当今皇帝打下的,但是皇帝也只是擅长战斗,朝堂内务皇帝一窍不通,而自己的皇弟恰好擅长,反复确认钟亲王无意皇位,皇帝才乐呵呵地分了一部分权出来,所以准确来说璃月有两个皇帝,一个在明一个在暗。
对外钟亲王身无一职,是个闲散王爷,只有七星阁才知道真正能成大事的是钟亲王。
在梦侯想着怎么拖钟亲王下台的时候,钟离已经在准备婚事。
钟亲王倚着柱子视线落在忙碌的儿子身上:“当真这么急?”
“嗯。”
“他可愿意?”
“不知,不愿意也得嫁。”
“你不怕他记恨你?”
“怕,但我更怕他再出事。”
“罢了,我同金娘子说说去。”
钟离埋头列着清单,魈就在书房隔壁的客房里安置着,瘦弱的身子缩成一团,脑海里大约还是一团糟,钟离来过两次,魈都没有搭话,钟离只好回去继续准备聘礼。
换了个陌生的环境,魈又睡不着了,闭上眼就会想起钟离温柔的样子,耐心柔声地给他讲军营里的事情,宽慰他大哥一定会回来的。
当朝妃子进宫的都不能与家里联系,断绝一些人的旁门左道,钟离也会偷偷给金家姐弟带信,会不远万里联系二哥地方的官员托个关照,就连他国的三姐儿都来信说自己日子好起来了。
不感动是假的,不敢多想也是真的,魈觉得自己还不上他的人情,更配不上他的身份,只能把人往外推。
思绪到半夜才停,梦里竟也不得安宁,前有乞讨时被人殴打,魈爬到金娘子身边紧紧把人护住,路过的医师心怀慈悲救下了母子;后有进入梦侯府发觉梦侯是个渣宰。
刚到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金娘子带着孩子在侯府里打杂,也不会有人对一个有孩子的寡妇起心思,梦侯更是瞧不上。
只是这寡妇的儿子是个妙人,刚来的时候灰头土脸的,也不知是侯府的风水养人还是本身就有几分姿色,几个月下来越发好看,比府里的小姐还美。
有一日魈正坐在院子里洗衣服,梦侯无意从此处经过,往里瞥了一眼就被吸引了过去。一张还未张开的小脸紧绷着,纤细的手跑在水里,白里透着红,一截雪白的脖子暴露在空气中,让人想要握上去,然后狠狠掐住。
事实上梦侯照样做了,魈五挣扎着身子,用尽全身的力气反手将梦侯摔在了地上,即便之后被打了二十大板,两人也算是就此结下了梁子。
到了与钟离约定好的日子母亲突发恶疾,不停咳血,也不知道梦侯从哪里得知的消息,主动找到了他,冠冕堂皇地说:
“听闻你娘病了?”
“回侯爷,是的。”
“寻到大夫了吗?”
“还未曾。”
“这样,本侯有一个法子,你过来些。”
魈心有疑惑警惕地走了过去,梦侯伸手捞住魈的手,却被躲了过去,老狐狸也不恼,眯着眼睛捻了捻手指:“凡事都有代价,用你自己来换你娘,给你两日时间考虑。”
十三岁那年魈第一次进了梦侯的书房,先从正常的书童工作开始,案板上的竹筒里插着一卷一卷的画作,魈趁着梦侯不在的时候打开过,里面是不同成童的胴体。
第一次魈险些失手撕毁,心如擂鼓般砰砰作响,慌乱地将画作卷好放了回去。
不知是梦侯发现了端倪,还是到了时候,下一次进书房的时候梦侯已经研好了墨,阴沉沉的眸子盯着空白的宣纸,听见动静头也不抬地命令道:“脱了吧。”
白皙如雪的肌肤瞬间涨红,来之前魈做了心理准备,但真正面对的时候还是胆怯,梦侯见他不动,作势起身亲自动手,魈后撤两步低着头,紧紧捏着衣带的指尖因为过于用力而惨白。
正如魈告诉钟离的,梦侯暂且没有碰他,不仅是因为魈的年纪小,更是因为侯府里不只有魈一个模子,他们不会同时出现在书房里,也不会每天都去。
偶然一次魈不用去书房,拎着木桶经过院子外的时候见过一个模子从里面出来,看上去有十六七岁的样子,个头不算高,弱不禁风地样子,扶着腰一脸娇羞地绕过回廊。
一些不太好的想法出现在脑海里,魈加快了脚步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去校场外的次数变得更多了,梦侯不喜他练武,那他偏要让梦侯厌恶。
说是替金娘子找大夫,大抵是受了梦侯的指示,那郎中给金娘子开了药方,吃着药的时候没什么毛病,一旦停了药,便又会周而复始,没完没了,但只要能有效,一直吃也罢了。
金娘子曾经问魈:“侯爷怎么会请大夫?”
魈淡淡笑了一下起身替她挽了头发:“兴许是想积点功德。”
“嗐,你可要照顾好自己。”
“我晓得,您放心。”
金娘子说了这话魈就觉得娘一定知道了,这些日子建立起来的防线开始瓦解,他不敢去见钟离,世子干干净净,往后是要娶世家小姐的,就算是公子也轮到他这个玩意儿。
“小五啊…”
“小五…”
“魇着了么?”
耳边传来不真切的声音,魈猛然睁开眼睛大口喘着气,额头上冒着层层细汗,金娘子心疼地掏出帕子坐在床边替他擦着:“做噩梦了?”
余光瞥见黑色的靴子,魈低着的脑袋往胸口埋了埋,嗡声道:“没事了。”
金娘子收起帕子为难地看向钟离,又转过来轻声对魈说:“见到人怎么不喊?”
魈缓缓抬起头就对上了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只一瞬间就一开了目光:“世子殿下。”
屋内的氛围并不太好,金娘子犹豫再三还是推门出去,钟亲王同她说了,二爷要娶魈,一是中意多年,二来也能庇护魈,金娘子哪儿能不知道魈的心思,只是她不能替他做主。
钟离没有坐下,站在床边弯腰替他掖了掖被子,猜到魈不会搭理他,自顾自地往下说:“你如果不愿意再理我,就罢了,你娘的病我会找人治,但是我们的婚事不容商议。”
魈的嘴唇动了两下,随后抿成一条线,好看的眉头挤成一坨,显然是对这个决定不太满意,钟离回想起父亲说的话。
“魈五受了委屈不愿说,是个自尊心强的,你什么也不要问。”
得不到任何回话钟离不怒反笑了一下,走到门边回头看了魈一眼:“你好好休息,五日后我们就成亲。”
哪有人这样的,魈心里这般想。
等到钟离外出办事,魈找到金娘子母子坐下好好聊一聊。
对于钟离的要求魈没有拒绝,因为有求于人,为了给娘治病,他自己做什么都心甘情愿,况且对面还是钟离,他甘之如饴。
不满的是钟离要娶自己,一个被画了胴体图,丢了面子的人怎么能站在世子的身侧,就算是妾室也会被人瞧不上,更何况是正妻,自己被骂丝毫关系没有,可是钟离会被人指着脊梁骨说。
堂堂世子,要什么样的没有,偏偏要娶这般肮脏的货色。
这话要是被世子本人听见,恐怕又要气极反笑了,魈五干不干净对他来说一点也不重要,以前的事情总会有个了结,从今往后魈五身边也只有他一人。
金娘子看着执着于此的小儿子不禁劝导:“小五,你可知军营里经常赤着膀子训练?”
魈咬紧了牙似是想起不好的回忆,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苦笑道:“我可以在军营里赤着膀子战斗,但是不能拧成那种姿势在书房里成画。”
梦侯的书架上可不是什么四书五经,而是各种春艳话本,模子都需要摆成那样的姿势被记录下来,这就是对他们的羞辱。
具体的细节魈从未说过,金娘子也是刚知道,一时间失了语,沉默着将魈揽进怀里轻拍着他的后背,就像小时候哄睡一样,细声细语道:“好孩子,你什么也没有做错,恶人自有恶报,别为难自己。”
魈紧紧闭上了眼睛,他做不到不为难,更不愿意让钟离难堪,所以只要自己一直冷漠,爱答不理,再热烈的火也会熄灭,到时候钟离娶得佳人,他也好安心离开。
锣鼓喧天,唢呐齐奏,王府内红绸高挂,绕过房檐廊角,穿过银杏枝头,胭脂红的纱幔从树上垂落,十步一系,随着轻风飘动,像海峡天边的火烧云。
众人踮着脚眺望着,终于在一行仪仗队的尽头瞧见了惹天地失色的一对佳人。
世子爷一袭红袍加身,腰间金色蛛丝纹带,长发高高束起以嵌碧鎏金冠固定,剑眉似刀飞入发鬓,修长健硕的身形站在王府门前,一手牵着身侧的佳人,一手垂在身侧,透露着与生俱来的高贵,眉宇间无法掩藏的温柔又衬的整个人亲和不少。
与其并肩而站的世子妃一身大红婚服直直坠下,韶光流转,头戴红锦金冠,金翅大鹏的羽翼作头的钗子穿过发冠,拦腰束以金色青鸾腰带,恰到好处地勾勒出精瘦细窄的腰身,光线洋洋洒洒映照出清疏柔和的面容,一贯凌冽的气息也消散了大半。
两人跨过火盆,一路走到堂前,耳边都是拍手叫好的祝福。
魈心里不是滋味,总觉得自己耽误了二爷,钟离不轻不重地扯了他一把,魈重心不稳地贴着钟离的手臂站着,感受到相握的手掌心炙热的温度,一路灼烧蔓延至心脏。
一拜天地拜万物,二拜高堂谢严君,夫妻对拜诺白首…
伐难依偎在金娘子的怀里悄然落泪,她在深宫里消息闭塞,得亏有二爷通气儿,昨日钟亲王托人转告自己小五要成婚,皇上准予离宫一日,她先是吓了一跳,梦侯那老贼怎么敢?
得知是嫁的人是二爷,四姐儿的心才落下,早早地她就知道了小五的心思,二爷也不掩藏着,哪有皇亲国戚愿意替他们寻常百姓办事的,还乐得其中的模样。
喧闹过后只剩下静谧,魈想起来四姐儿走之前特意嘱咐他:“二爷心悦你,你也有意,不要去想那些过去的事情。”
喜庆的婚房内却没有一点甜蜜的氛围,钟离垂在身侧的手蜷缩了一下抬起背在身后,琥珀色的眸子注视着魈,温润地笑了一下:“骗你的,我不碰你,时候不早了,你早些休息。”
说完钟离就离开了屋子,火烛摇曳,桌子上的合卺酒也失去了原本的香气,魈只觉得胸口发闷,溺水般的感觉呼吸有些困难,弓着身子,长发垂落下遮住了半张脸,胸前的婚服被抓到变形,口气里只剩下抑制的粗喘。
树上的知了叫个不停,剧烈的心跳反而慢了下去,魈从窒息中缓了过来,失焦的双目渐渐明亮,蓦地起身从架子上抽出一张信笺,坐在桌子前提笔落下,眉目低垂,安静专注地写下一字一句,屋子里的光到了四更天还亮着,金娘子卯时起床看见屋内的光点消失。
院子里零稀几个下人在扫地,一个婢女小声同身边的人咬耳朵:“书房的蜡烛燃了一整夜,莫不是出什么事了?”
按照规矩,白日里应当给父母上茶,魈换下婚服等来了钟离身边的暗卫,对方身形修长,傩面掩脸,毕恭毕敬地站在门口弯腰行礼:“二爷让您好生休息,亲王那里不必去了,想做什么请自便。”
传个信就走了,周遭安静得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魈低眉将信笺折叠放进袖子里,一整日都未出门。
三日下来都是如此,钟离时刻都关注着魈那边的动静,推了暗卫出去传话。
魈听见敲门声打开又是一个包裹严实的暗卫,对方有些拘谨地弯腰:“世子…二爷说您还可以像以前一样,王府没有规矩,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这是第二个暗卫,魈点头应下,暗卫消失在视线里,他其实很想问二爷怎么样,若是问了钟离来了又怎么办,魈最终一句话也没有说。
不一会儿敲门声又响起,杏仁般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木门,不轻不重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是去而复返的暗卫:“方才忘了说,二爷说如果您实在觉得无趣,可以去书房转转,有您从前爱看的话本。”
按理来说听见书房二字魈会有些不适,但有关钟离的事情他想去了解,所以他还是去了。
屋内的装潢十分简约,架子上整整齐齐摆放着各类书籍,案板上零星几支笔横放着,铺开的宣纸一字未有,倒像是主人还未来得及收拾就被叫了出去有事,没来得及收拾。
魈弯下腰将笔插回竹筒里,视线被一摞红笺吸引了去,在一众黑白灰的色调里,那簇艳丽的颜色显得格外突出。
一个个薄薄的小方片整齐地堆放在竹筒边,边缘被仔细打磨过,浸泡在胭苏木水里染上了绚烂的红,小巧又精致,魈心生好奇地拿起最上方的一片,入目的笔迹险些让他扔掉手中的红笺。
“也不知你几时能发现这字,木架上的新话本还未拆,你若有空帮我瞧一瞧内容。”
明明屋子里只有魈一人,却好像对面就站着一个二爷,温润地笑着同自己对话,魈小心翼翼地将红笺放了回去,决定当做没看见。
既然来都来了,魈帮忙着收拾了书架,余光瞥见了钟离说的新话本,伸手擦了擦落灰又放了回去,直到傍晚魈才从书房里出来。
夜晚钟离坐在案板前发现有人来过,第一反应去看了红笺,最上方的笔迹原封不动地躺着像是钟离刚刚产生的错觉,钟离起身看着书架,习惯性伸手拿书。
以往在这个位置的地图册变成了话本,钟离手指一顿,心下凛然地抽了出来,话本已经被人翻开过几页,书页间还夹了一片青翠的银杏叶作书签。
钟离回到案前拿起最上方的红笺,确实什么也没有留下,将小方片放在一侧,钟离挑了一方新的红笺落笔。
翌日魈来的时候书房内又是空无一人,唯有案板上的多出了一块红笺,是昨日上方的那块,被放在了一旁,魈看向高高堆起的红笺,今日最上方的字又换了。
“来了也不说话,叫人好生难受,话本好看吗?”
魈抬手摸了摸滚烫的面颊,下意识想离开这个空间,双脚却像是被定住一样挪不动步子,缥缈的视线最终落在书架上,叹了口气接着昨天的地方继续往下看。
烛光摇曳,钟离照例查看了桌子上的红笺,一如既往地摆放整齐,上方还是自己留下的那片,无奈地发出轻叹,眉目低垂若有所思地把玩着方片,跳跃的火焰下,竹片划过一道光亮。
钟离疑惑地翻过红笺瞧见了背后的字,“好看。”
字迹遒劲有力,和主人一样沉默干练,短短两个人告诉自己话本好看,也没有不说话,钟离忍不住低笑出声:“当着我的面惜字如金,到了这里倒是愿意开口了。”
王府大也不过一方地,魈却是很少再见到钟离,若不是每日红笺交谈,大概以为钟离已不在府中。
开始几天每日看看书,晒晒太阳,与二爷书信交流日子倒也自在,只是时间久了魈有些坐不住,看见了下朝的钟亲王便迎了上去:“王爷,您给我找点事做吧。”
钟亲王为难地摸了把胡子:“你是世子的人,我做不了主。”
哪有老子做不了儿子主的,钟亲王说的有鼻子有眼,唬人的本事一流,百般思索后长叹:“你同世子说说,他是个公私分明的人。”
当日晚上钟离看见红笺上的内容好气又好笑,心上人求一个职位他还能不给?气的是魈第一时间没有来找自己,反倒是同其他人都熟络,难不成自己比父亲还要可怕?
得到了应允魈立马就职,钟离手下养了一支精英暗卫队,代号夜叉,其中有两位魈见过,一个是铜雀,一个是甘雨。
钟亲王说的不错,世子是个公私分明的人,不会因为魈的身份就偏袒他,所有人的任务和赏罚都是公平公正的。
一次执行任务时铜雀悄悄告诉魈:“其实我们都见过你的,只是你不知道。”
断了联系的那半年,钟离一直在找人,不惜发动了夜叉们,若是知情人在场都会感叹一句“大材小用”,上天入地的夜叉可不是用来玩捉迷藏游戏的,就连当初玉玺被人窃取也不过三个夜叉出动。
所有人都知道二爷有个宝,当他们得知魈加入夜叉时,有人震惊有人不悦,夜叉不是花拳绣腿摆架子,是要真枪实战地舔血刃的,这么个绣花枕头塞进来,二爷何时也被美色冲昏了头?
钟二爷终究是钟二爷,心知有人不服,狭长的凤眸弯起客客气气地指了指魈:“恰逢有新人加入,今日我来检查一下你们这些时日的训练成果。”
夜叉们的训练全凭自己摸爬滚打,只有集中检查成果时钟离才会指点一二,但是魈这些年都是钟离亲自带出来的,几斤几两清楚得很。
夜色暗沉,凉风吹过带动发尾摇曳,擂台上只有一个精瘦的身影屹立在中间,冷峻的眼底抑制着翻滚的激情,酣畅淋漓的战斗吹散了积累多年的沉闷,剩下的只有坚定。
结束后夜叉们互相搀扶着,不服的人夹紧了尾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铜雀乐得拍手大笑:“果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等到下一次进书房已经是五日后,魈替钟离找图册,发现了新的红笺,“可有受伤?你做得很好,夜叉内不乏高手,可以向他们学习许多。”
魈心下一热,那日过后确实有些外伤,不过两日便消了,暗卫工作繁忙,他倒是忘了来书房看看,随手挑了一支笔在背面记下,“并未受伤,属下已学习到许多。”
拇指不停摩挲着“属下”二字,钟离心口有些堵得慌,不知让他加入夜叉是否正确,罢了罢了,什么身份都不重要了,只要他能同自己说说话就好了。
“梦侯府涉及贪污谋反,你可想要看看?”
暗卫只收集证据,不参与后续的审判,钟离这样问他,就不是本职工作了。
载着囚犯的车从街道穿过,一阵声嘶力竭的叫骂声划破天际:“不得好死,你们都不得好死!钟离你以为抓了我就能平息了?那孩子到现在都不接受你吧,你们这群钟姓家奴,璃月会毁在你们手上的!”
一双大手从身后捂住了魈的耳朵,隔绝了刺耳的声音,梦侯骂了什么魈其实没怎么听清,他只感受到了颈窝传来的热气,随后钟离好听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以后不会有人再欺负你了。”
那日之后两个人之间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虽然没有面对面交谈,但是该说的都藏在了红笺中。
钟离上朝时遇到的趣事,皇帝今日又想扩版图;明日丞相家的女儿结婚,新郎官却和别人跑了;后宫的嫔妃们终于能同家里往来书信了;过几日会有外国使节来访,说不定三姐儿会回来看看;边境传来了捷报,大哥当上了元帅,不日凯旋…
暗卫的工作虽然枯燥危险,却也能发现一些意外之喜,与铜雀一起望风,忽然一只松鼠跳到了肩头,手里还抱着一颗果子,进食的声音差点引来敌人,铜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赶跑了它;半夜没有风的时候抬头看天空,会看见浩瀚的星河,甘雨说对着他们可以许愿,能美梦成真…
只是两人在书房里的话旁人是看不见听不到的,当魈从书房回自己房间时发现了站在门口的金娘子,想着母子二人也有一段时日没有谈心,魈带着金娘子进了屋子,一坐下金娘子就哭了出来。
“为何会这样啊?有话不能好好说吗?”金娘子看着成婚一年既不同房也不说话的两人流着泪说道,“都怪我,若不是我病了,你们也不会落到这种地步。”
魈跪在金娘子面前猝不及防,陷入了沉思,成婚以来他也一直被自己的情绪拉扯着,即便是一地尖锐的石子儿钟离赤着脚也会走向自己,而自己也的的确确没法舍下心上的人。
书房内的红笺是两个人之间的秘密,他们一直在交流,以金娘子看不见的方式,但是他没想到最先忍受不了的是金娘子。
没有什么比看着自己的孩子幸福更重要的事情,魈把错误揽到自己头上,认为自己不洁是大罪;金娘子也将错揽到自己身上,认为是因为自己魈才这样命苦。
可说来说去他们有什么错呢?因为想救母亲是大不敬?因为生不逢时遇错了人而该死?
最该死的已经在地牢中,或许会被囚犯欺负,或许会被酷刑折磨,总之叫他痛不欲生,也不会死的那么容易。
金娘子拉着他的手询问:“你告诉娘,你喜欢二爷吗?”
没有任何弯弯绕绕,这个问题就这样直接抛了出来,魈舔了舔干燥的唇,不想连母亲都骗,承认了:“喜欢。”
“这么多年你始终没有下定决心离开,因为舍不得,对么?”
“娘……”
“你是娘的孩子,娘当然知道你在想什么,小五啊,不要执着于清白那一套了,你往前看呢?”
“儿子明白。”
“娘知道你过不去那道坎,你以为是沟壑,不过是个水坑,两脚一并往前一跃,就过去了。”
“我知道的。”与钟离往来的红笺里,魈就知道了。
“笃笃——”
房门被敲响,魈疑惑地抬头,又带着一些期盼,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是我,方便进来吗?”
魈张了张嘴,努力抑制住慌乱的情绪:“方便,您进来吧。”
钟离进来的时候金娘子已经擦干了泪水,慈祥的长辈坐在榻上,朝他点了点头:“二爷来啦,那我就先走了,你们聊。”
刚刚母子的对话钟离听了个大概,几乎是从头到尾都听见了。
虽然已经感受到魈对自己的感情,当亲耳听见对方承认就是“喜欢”的时候,钟离还是感觉双脚踩在了棉花上,轻飘飘的没有实感。
想起什么又心有不悦地拉起魈的手:“你道喜欢是这般喜欢的?为何总是不愿意找我帮忙?”
毫无征兆地被拉住,魈感觉心脏都要跳了出来,嗡声道:“喜欢的,喜欢的紧,不是不愿意,是担心给您添麻烦,怕您不喜欢。”
“为何总喜欢躲着我?”
“我不干净了,不能脏了您。”
“谁说你不干净了?”
“没人,但心里肯定会这样想。”
“瞎说八道,我说没有就是没有,信你的还是我的?”
“您的。”
灵动的眼睛不断地瞥向袖口,饶是钟离想忽视这小动作都有些难,握住魈的手腕拇指轻轻摩挲:“里面有什么?”
魈缩着手往后躲了躲,心虚的移开视线:“没什么。”
“又骗我?”头顶低沉的声音响起,双手被轻易地控制住,拎小鸟一样一把揉进怀里,从宽大的袖口摸出一张有些卷边地信笺。
钟离一边展开一边猜测:“诀别书?”
魈被囚禁在臂弯里逃脱不得,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半晌过后,床顶的纱幔散落,信笺羽毛一样摇摇晃晃飘了出来落在地上。
“三夏情知,骄阳不烈,人尚在侧,而心意已隔!
瑶光有鸳,归离有木,彼物而新,嗟今非昔比兮,每溺于恨而不忘。
朱弦断,明镜缺,朝露晞,芳时歇,白头吟,伤离别,努力加餐勿念奴,锦水汤汤,与君长诀!”
另一边的凉亭内,金娘子和钟亲王和谐地对坐饮茶,回忆起钟离错愕的表情钟亲王就不觉发笑:“我告诉他小五哭了的时候,他那下巴都要掉了,我还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
金娘子含蓄的笑着摇了摇头:“还得是王爷有妙招,这两个孩子若是不推一把,指不定哪天说上话呢。”
钟亲王爽朗的笑声颇有穿透力,惊地树上的鸟儿扑棱着翅膀到处乱飞,铜雀伸手捞了一直掉队的团雀逗弄:“这下子可热闹了。”

鹿某人叨叨:最后是运用了卓文君的《诀别书》,用三脚猫文言水平改了一些字,读起来不是很流畅,还请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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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好了,王爷是很好的人,皇上看起来是个好的,金娘子有依靠不会受欺负,五夜叉虽然凑不到一起,但也算的是安心,钟离和魈也是很爱呀 :yum:唯一遗憾的大概就是外祖贪污没有翻案 :face_with_monocle:
每日一问:梦尸体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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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leading_face:宝宝看的好仔细。
写完之后检查了一遍逻辑好像没什么问题就发了,你不说我还是没反应过来漏了什么,外祖父的案子是我忘了,果然逻辑还是不够严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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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厉害也不是事事都能摆平的,有点遗憾反而更真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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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离给了保护,给了空间也给了爱,书信中要有点钓,魈怎么可能不喜欢 :blu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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