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魈】不敢言

*摩拉克斯魂穿千年后助攻钟离追鸟,结果双双破防的故事。
*鸟头不对龙嘴(。三个人的三次破防。总结是一个三个人都没长嘴的故事,两个精神上没有嘴,一个物理上没有嘴。
*感谢@苏云 板板约稿。1.8w+,极限拉扯,血压着急,OOC归我。

“所以,你们还没在一起?”

身着白袍的男人抱臂端坐,剑眉微蹙,扬起下巴审视着眼前人,眼里满是质疑。

钟离抿了一口茶,抬眼看着面前与自己样貌别无二致的人,倒是疑惑:“为何会觉得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摩拉克斯嗤笑一声,架起二郎腿点评道:“我与你同源,怎会不知你对他的偏爱。”

“唔……”

钟离沉吟片刻,又听摩拉克斯摇头否定:“不,不止是偏爱。你喜欢他。”

“哦?”钟离挑眉,像是得了个有趣的结论,“何出此言?”

“这还用问?你救他苦海、赐他新名,这不就是喜欢!”

“或许吧。”

摩拉克斯眉尾抽跳,难得耐心道:“就算这个不是,你还亲身授他诗文,亲手传他武艺,亲口喂他喝汤药,亲自给他处理伤口……你分明心心念念都是他。”

“啊。”钟离放下手里的茶,双眼放空似在思考。

摩拉克斯气不打一处来,跟这人说话简直就是对石头念经,恨不得扒开自己的同位体脑子看看里都装的什么铁锈。他深吸口气,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还有连理镇心散,名字也好里面的神血也罢,你敢说你毫无情爱之意——”

摩拉克斯猛然一顿,恍然大悟:“不。你的确不是喜欢他。”

钟离:“嗯?”

摩拉克斯确信道:“你爱他。”

钟离:“嗯。”

摩拉克斯:“……”

这人不揪字眼是会死吗?

摩拉克斯双拳紧握,皮笑肉不笑,“那你跟他说了吗。”

钟离随意往一旁瞥去,“……没有。”

“……”若是他在此间能操纵实体这会已经往钟离脸上杵石头了,奈何自己只有魂体,几千年来第一次感到无力,只能飘坐在椅子上干着急。

天知道他堂堂岩之魔神摩拉克斯会在某天加班加点批卷宗批一半、满身班味怨气地在半夜穿越啊。关键这穿越还只穿一半,连个实体都没有。本着来都来了就当精神旅游休息的积极态度,他在璃月港飘梭了好一圈才碰上了自己的同位体,不如说——是几千年后的自己。

看到满脸意气风发的钟离时摩拉克斯还想:定是恋爱使人不老。

一问才知道这人不比自己,早已经退休多年了。

得到这个结论时摩拉克斯还有些惊讶,余后又十分理解,想来自己终于可以全身心跟小鸟谈恋爱了,起码不用过这满身班味还要每天思索怎么抓小鸟的日子,岂料这人非但没得手,反而过得跟个老头似的,用摩拉克斯的话来说就是:窝囊!十分的不争气!

——我怎么就混成这副德行?

奈何他现在没法跟自己打一场,只能继续问:“你不都已经意识到了怎么不告诉他?”

钟离刮了刮茶面上的浮沫,叹了口气,“他……我不知道他的想法,若是我主动提出,只怕他不懂得这些,将我的告白当作命令应下。我并不想让他为难,也不愿平白套了他的心意。”

是他心急了,忘了自家小鸟是块木头,自然不能盼着魈自己想通这些,或许在魈眼里他们只是单纯的君臣呢。摩拉克斯却不认同:“你不说,他永远也不会知道,更不可能先你一步表示。”

钟离语气平淡却十分坚定,说:“在他明白情爱之前我是不会说的。”

“你……!”摩拉克斯咬牙切齿,“你不说又怎知他明不明白?”

他岩王帝君向来行事果断,迅疾如雷,怎肖这会竟如此婆婆妈妈,情场上半分英勇都没有!

摩拉克斯穷追不舍:“而且没说出来怎么了?他不喜欢你你可以追啊,他不懂你就让他懂啊,我怎么会变成这副瞻前顾后的样子!”

“啊,可是我主动的话……”

“不会让他怎么样!只是告个白而已又不是让你直接办了他!”

“他若误会……”

摩拉克斯忍无可忍,直接人身攻击:“我怎么可能退休了跟一个老年人一样,一点激情活力都没有???”

钟离汗颜,啜了口茶,“这就是磨损啊。”

“不说什么事情的原因都是磨损!磨损是块砖吗你哪里要用哪里搬?!”

“嗯……”钟离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半晌请教道,“那我该怎样?”

摩拉克斯都要气笑了,感情这人就是欠推一把。起码现在是劝动了,平复心情后认真回顾起自己在璃月港飘游时看到的《恋爱指南100计》,知识已经了然于胸,自信道:“第一步,认识;第二步,交流;第三步,约会。”

“对他予以关心,最好亲力亲为,多多赠礼表示好感,言语间多表露一下对他的喜欢,可以含蓄一些,循序渐进,最后与他剖白心意。”

除了剖白心意,他平日里不就是这么做的?钟离认真思考,“我和他早已相识,交流,嗯……今夜我会去望舒客栈寻他。”

摩拉克斯点了点头,孺子可教也。

不对。孺我可教也。

夜已深了,钟离在客栈的露台上站了许久不见人来,倒是看着月亮明暗几回,从天这边升起到天那边快落,在他肩头的甲胄上凝起一层夜露。

一阵冷风袭过,天上的云雾被吹开,冷寂的大地上又铺卷一层素晖。钟离无声叹了口气,负手转身向房中步去。

“帝君……?”窗柩上踏过一双黑靴,少年翻身入窗,在钟离面前单膝下跪。

少年身上裹挟着一股寒意,钟离将他扶了起来,一摸那双小自己一圈的手果真冰凉,可他还未将其捂热,魈猛地将手抽了回去,低头不敢与他对视,支支吾吾道:“帝君……深夜来寻,可是有令于属下?”

“您可以直接传唤我……让您久等、实在抱歉。”

钟离收回空着的手,说:“只是想来看看你……看你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好好休息。不成想你除魔辛苦,夜半才归。”

魈莫名心虚,钟离叮嘱过他许多次不准彻夜除魔,更不准随意歇在野外,他总不能跟钟离说自己已经在荻花洲某个水洼里晕睡了几个时辰才想起来要回望舒客栈睡觉吧……

魈嗫喏道:“……没有受伤,已经休息过了。”

钟离知道他有所隐瞒,到底是心疼没有揭穿他,用神力检查了一番才放心。他还是忍不住念叨:“不可逞强,若是业障侵扰当来寻我。”

“是。”

魈应得爽快,一双澄金眼真诚地与他对视,但钟离知道这只倔强的小鸟肯定没听进耳里。他无奈叹道:“罢了,夜已深,我就不叨扰你……”

【等等——!】

摩拉克斯飘到钟离身边,隐形了半天终于见着了小鸟,没想到这人所谓的“交流”就是说这几句屁话,半点效用没有!不都退休了吗怎说话还一股君主长辈的味儿!

这个世界只有自己的同位体才能看到他,摩拉克斯气道:【这就是你理解的追人?】

钟离用神识回道:【我和魈交流了,不算是达成第二步吗?】

摩拉克斯:【你看魈那对你毕恭毕敬的样子像是恋人间该有的?算了,跟你没法解释,下次直接约会吧。】

看钟离迟迟没有下文,似在发呆,魈犹豫道:“……帝君?”

“嗯,我在。”钟离回神朝他一笑,“钟某诚邀仙人同行,不知仙人可愿赏脸?”

?这个时辰?

魈看了看窗外一片漆黑,想来帝君必有其深意吧……他点了点头,应下了。

摩拉克斯:?不是这人大半夜有病吧???

不出意外的璃月港内没几户人家亮着灯,街道上空无一人,连暖色的路灯都显得寂寥,不过夜半冷清,倒是让魈自在不少。

他们并肩而行,脚步踏在青石板上叩出哒哒的脆响,晚风拂过时叶茂沙沙,还能听见哪家的花圃中细碎的虫鸣,安静得连身边人的呼吸也如此清晰。

魈无声跟在钟离身侧,总觉得钟离越走越凑近,几次手背相贴,魈下意识避让开,钟离似乎又往他那边靠,一条路被两个人走得歪歪斜斜。

摩拉克斯急得拍手背,说:【你直接牵啊挤什么挤?魈都要被你挤到排水沟里了!】

“咳。”被年轻气盛的自己说穿了还是有些害臊,钟离尴尬地清咳一声,莫名奇妙咳得魈一哆嗦。

感受到小拇指被人轻轻勾住,魈身体一僵,这下是再也不敢挣开了。

这次没有被魈甩开,钟离心上还未来得及欣喜,又听摩拉克斯的声音在耳边炸开:【你牵手就牵手,跟魈拉勾勾作甚?】

……有时候真的挺烦自己的同位体的,站着说话不腰疼!

魈就这么被钟离勾着小拇指走了一会,他低着头不敢看钟离的神色,更猜不透钟离的心思,一声不吭地跟在他身边,耳廓却已经微微红了。

钟离也没有出声,只是将那小巧的手慢慢拢进自己的掌心,与魈十指相扣。

魈依旧没有挣开,钟离面上浮过一抹罕见的红色,谁也不敢看谁。

摩拉克斯:……

【……你不会以为约会就这么干走着吧?】

【不然呢?】

【说词儿啊!】

“魈……”

“是!”魈急声应道,出口了才发现自己反应过激了,脸上烫得厉害,感觉眼里快要乱成圈圈了,“属下……属下……”

钟离牵着他的手不敢用力,被魈这么一打断又不会说话了,急得摩拉克斯又想揍人。

【说、词、儿、啊!!】

“魈,我……”

魈依言抬头,目光却只敢落在那摇晃的菱石耳坠上。他耳边与他眼里一样乱,缓慢的晚风,欢愉的虫鸣,嘈杂的心跳,还有身侧沉稳好听的嗓音,将一切铺成朦胧却清晰的曲调,让他紧张又无因激动。

于是他听钟离道:

“我……们去吃夜宵吧。”

【…………………………】

在摩拉克斯发出尖锐的爆鸣前,钟离果断掐断了神识。

魈像是被噎住般,脸上的红晕褪得一干二净。

——也是,帝君怎么会对他说那种话,他又在妄想了,实在不敬帝君!所以帝君牵着他只是怕他跟不上或是走丢了而已……从前也是一样的……本就是这样的。

魈的语气异常平淡,回道:“听您安排。”

钟离牵着魈的手却感觉不到手中的重量,他早就紧张过头,这下没了摩拉克斯在耳边嚷嚷反而自在了许多,不然总有种被人明目张胆偷窥的怪异感。

正巧路边还有一家正准备收夜摊的甜点铺子,钟离牵着魈到摊位坐下,又招呼老板上了两碗酒酿丸子。

酒糟垫在碗底,一颗颗小而圆的白丸子浮在汤水上,再撒些金色的桂花碎,卖相可爱;老板为人实在,足足添了满满两大碗,酒香醇厚,只是闻着便有些醉意了。

丸子入口软糯,酒酿味不似闻起来那般浓郁,甘甜中还带着一点桂花的清香,倒是挺合他的口味。

“味道如何?”

魈点了点头,“尚可。”

钟离笑道:“能合你胃口就好。”

摩拉克斯飘在空中气得红温,看这两人安安静静的吃饭又不说话了,他一魂体都觉得尴尬。

……难道他平时跟魈吃饭也是这氛围吗?

好不容易接回了钟离的神识,摩拉克斯忍不住问:【你不多说点什么?】

【要说什么?】

【唠嗑啊。不然就这么对坐吃饭?你们可是在约会啊。】

钟离也觉得有理,思衬片刻开口道:“你喜欢吃,我让店家再上一碗。”

【…………】

魈本就是个胃口小的,这一大碗吃完都难,听钟离还想给他多上一碗着实惊到了,急道:“不、不用了!属下吃不完、咳、谢帝君……咳咳!”

他说得急,嘴里没嚼的丸子就直接滑进了喉,噎得他忍不住打咳。

“魈!”

【魈!】

钟离赶忙起身到魈身边去,一手扶着他的肩膀一手拍他的后背,魈猛地咳了好几声,终于把卡喉咙的丸子咳了出来。

他咳得喉咙生疼,哑声道:“抱歉帝君……属下失仪,咳咳……”

钟离哪顾及得什么礼仪,端起魈面前的酒酿丸子舀了一勺汤,送到他嘴边,“先不说话了,喝口糖水润润嗓子。”

“是……唔。”

少年含住他手中的瓷勺,小猫儿似的小口抿下那勺糖水。钟离莫名有些手抖,以他的视角只能看到魈轻阖的眼睫,眼尾的胭红还沾着一点泪光,微微鼓起的脸颊看起来手感甚好,可惜他正喂人喝着汤,也不好突然去捏人家一把。

见魈并不抗拒,钟离又喂了好几口。魈噎完发现这个姿势不太对劲,可每每想要开口就被钟离用糖水堵了回去,只能就这钟离的手喝下一口又一口酒酿汤。眼见那碗丸子都要被钟离控干了,魈才去遮钟离的手,说:“不用了帝君……属下真的吃不下了。”

“啊。”钟离看了眼手里没有一滴糖水的丸子,讪笑道,“抱歉,我一下忘了。”

“不不,属下才是,谢谢您帮我……”他瞄到对面那碗满当的酒酿丸子,心上更是羞愧,“您都还没用多少……”

钟离牵着魈站起,替他理了理衣袖,说:“无事,我不饿,只是贪这一口甜酒酿解解渴而已。既用完了,不如我们走吧?”

魈点了点头,钟离向店家付了钱便牵着他离开了。

摩拉克斯在钟离耳边蛮是不解,【你为何不告诉他,你只是想带他吃酒酿丸子?】

【不。】钟离看着与他并肩的少年,月光浮动在摇曳的发尾上如风一般轻盈。【若我告诉他,只会让他徒增不安罢了。】

【他从来不擅接纳好意,即便是我,只怕也让他觉得惶恐。】

摩拉克斯默然,长长叹出口气。

钟离握住少年的手悄悄紧了些,【所以说到底,还是我了解他甚过你。】

【……】摩拉克斯无语,【你这跟同位体的攀比之心又从何而来?】

“哼哼。”

魈跟在钟离身侧,突然听到一声轻笑,抬头便对上钟离的眼睛。见钟离似乎没有回去的意思,便问:“帝君,我们接下来去哪?”

“去开房。”

“……?”

钟离眨眨眼:“不愿吗?”

看着钟离一脸正经模样,魈暗骂自己真是心思龌龊,怎能想到那方面去。他摇了摇头,说:“不劳帝君破费,属下可以送您回往生堂……”

钟离解释道:“这夜已深了,只怕堂主已经锁了门,我是进不去往生堂了。仙人怜我,不能让钟某风餐露宿呀。”

【呵呵。】

“您可以用仙法……”

钟离摆了摆手:“钟某乃一小小凡人,不会仙法。”

魈在野外随便找棵树就能睡,但帝君不同于他这般邋遢,他定不能让钟离跟他一起留在外边。帝君既然这般说了那必不会进洞天去,魈思量过后才道,“……您若不嫌弃,可以和属下回望舒客栈?”

仙法自然是最为快捷的,钟离只觉一阵风动,眨眼的功夫周围已经换了模样,正是望舒客栈的顶楼。

魈收拾了下床榻,铺好被毯就打算踏窗而去。

钟离抬手拦在他身前,魈解释道:“帝君,属下该去除魔了。”

钟离听完眉头紧皱,“这个时辰你该休息。我不是说过不准彻夜除魔吗?”

“……属下已经休息过了,不算彻夜……”

“……”

摩拉克斯适时补充:【跟你一样爱揪字眼。】

钟离抽了抽嘴角,魈竟是这般理解他的用意的,若非今天被他抓到了,还不知道这鸟这般倔,连他的话都敢这么讨价还价了。难道他每天都只歇这几个时辰?

钟离一个错步,整个人挡在魈面前,将少年笼在月光投下的阴影中。他严厉道:“我原意是让你歇息,不成想成了你每日必行的任务,反而误了降魔大圣的行动。”

“帝君,我不是!我……”魈知道自己让钟离误会了,他自然不是顶撞,只是与帝君同处一室必定紧张,怕自己又像方才那般闹出笑话,这才想找个借口躲开。可他没料到钟离会生这么大气……

“你——”

【干什么凶他?】

摩拉克斯只恨自己没有实体,干脆把小鸟困怀里不让走不就行了?看小鸟蔫蔫的样子,这人怎么下得去嘴这么凶的???

【千百年了魈这性子还没被你扭过来,你这六千年米怎么吃的?】

【……这般不爱惜自己,你能不气?】

【气,自然气。但我与你不同,钟离。】

摩拉克斯的魂体还留在往生堂内,他倚坐在窗柩上,此世月光明明,却终究映不在他身上。他想,这时候属于他的魈会在哪,是否也如此间一般奔走在除魔途中。

凡人总说常叹气会把好运叹走,他摩拉克斯高傲强盛,却总是在一只小鸟身上感到无奈,今日真是叹足了次数。

【我没有足够长的时间陪伴他,更没有在乱世中让他放下抢刃的能力与资格。我姑且相信你口中的“璃月归于人治”,既如此你大可以强硬些让他休息,甚至让他停止除魔将重担交还人类——我知道这对他而言是一种剥夺,所以你我都不会这样做。但哪怕是违背你“凡人”身份下达指令,这都是你能做到的。】

【可是你没有,钟离。你一面要他放下过往的君臣礼义,一面又凭借“岩王帝君”的身份前提与他相处,你所谓的建议劝告在他耳中依旧是君王的命令。】

【如果我是你,我只会气我自己无用,连心上人的想法都知晓不了,连对他的爱护都如此轻浮。】

“……”

“帝君……”钟离突然沉默,眼里的神色叫他看不清楚。魈只有慌乱,他小心去拽钟离的袖口,怕眼前人甩袖而去再也不回。他几乎是苦求着开口:“帝君,属下知错,属下不是有意……”

“帝君大人,请您不要生气,求您……”

别不要我。

忽的眼前一暗,鼻息被一股极淡的霓裳香占据。魈被钟离拥进怀里,额头狠地撞上那人的胸膛。

君主宽大的手抚在他的背后,动作轻极了,落在他耳边的声音像风卷过般。“抱歉,我不该凶你。”

钟离将脸埋在少年颈侧,魈看不见他的模样,耳廓被头发蹭的有些发痒。他好不容易探出头来,露出一双懵懂的眼睛。

他不知道钟离为何突然低落,明明是钟离一直体贴他,于情于理,钟离都不应向他道歉。魈慌乱道:“大人不用道歉……是、是属下的错,魈不该违抗您的旨意,不该顶撞您……”

环在腰侧的手收紧了,魈被钟离抱在怀中不得动弹。钟离摇了摇头,发尾蹭着少年的肌肤,他想了许多话却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只剩一句,“陪陪我吧。”

“帝君……”

“……陪陪我,可以吗?”

魈从来情感愚钝,可他突然觉得帝君有些难过,话语间带着几分乞求。他大不敬地感觉帝君像是快碎了,却不知道他是被另一个帝君给骂碎的。

钟离的声音听得他心头颤,小心翼翼地开口:“帝君,魈一直在的。”

蹭着他的高大男人发出一声低吟:“嗯……”

摩拉克斯:【嘁。装。】

屏风后烛影晃动,只是见着影子便能看出其主人身形高挑,肩膀宽阔,匀称的肌肉紧实有力,水珠在胸膛上滑落,身周还散着白色隐约的雾气,还有被热气蒸得泛粉的脖颈,突起的喉结,尖削的下巴,微张的薄唇,挺翘的鼻梁,裹上水雾的岩金色眸子……

等等,岩金色——

魈猛地抬头,眼前正是一张俊美无俦的脸,还在不断放大、放大——“魈?”

“!!!帝、帝、帝、帝君!”魈吓得本能后仰,可他本就坐在床上还能退到哪去,这一下后劲十足直接整个人躺倒,可钟离还在凑近。

钟离将手背在身后,站在床边俯身朝倒在榻上的少年贴近,在彼此的气息交融前恰好停下。身下的少年涨红了脸,眼睛乱得不知忘哪放,手里攥紧了被褥愣是不敢推开他。

“我帮你放好了水,趁热洗个澡,一会早些休息。”钟离深知不能逗过了头,起身时顺便拉了魈一把,接着又继续擦头发去了。

魈几乎是同手同脚爬起来,抱着衣服进了浴室,其间不小心往钟离那边瞥了一眼,湿漉漉的长发贴在精干的腰背上,钟离背对着他,下身用浴巾包裹着,露出两条修长的小腿。

不敬帝君不敬帝君不敬帝君——魈深吸口气,脸上又不争气的红了,一眼不敢再看,赶紧窜进浴室把自己浸到浴桶里。

等魈再出来时钟离已经换上了里衣,他盘腿坐在榻上,看见魈便招呼他坐到自己身边来。魈坐在床沿脚尖点地,钟离取了毛巾擦拭着他的头发。

发尾的水珠滴落在少年粉嫩的肌肤上,顺着颈线滑到锁骨上,再往下就是微敞的领口……钟离强迫自己凝神,干脆用毛巾将魈的头发尽数裹了起来,捏住手里挤干些水,再散下轻揉分开打结的几缕墨发。

魈其实可以用仙法直接烘干的,但看钟离已经上了手就不便再说。而且……不得不说,帝君大人连擦头发的手法都很好,像平时摸他的头一样,力度很轻,掌心暖暖的,魈舒服地眯起眼睛,竟让他起了些许困意,连钟离什么时候撤了手都没发现。

钟离手里凝出一把精巧的玉梳,玉色冷白,梳背上雕琢着两只飞燕,若是借着烛光仔细瞧瞧还能看见上面浅浅刻着几个字:「结发同心」。

钟离自然不会让魈看到,缕缕柔软的墨发扶在他掌中,再从白玉的梳齿间顺滑流过,大抵是天生来的,刚刚才擦干的头发毛茸茸的,发尾勾着手中的玉梳,甫一梳开又翘了起来。

钟离心上可爱得紧,身前的少年乖巧安静,双拳置于膝上,低着头让钟离仔细打理着。钟离装作不经意似的用玉梳撇开魈耳边的头发,撩开一看果然红得剔透,小巧的耳垂像樱桃一般可口,好想……

【亲上去。】

不愧是同位体,心思是一点瞒不住。钟离喉结滚了滚,回道:【……会吓着他的。】

摩拉克斯翻了个白眼,这人现在又知道耍流氓会吓到鸟了,刚刚洗完澡出来袒胸露乳可不是这么说的。【管那么多干甚,亲上去就行了。】

钟离:【这是非礼。】

【哦。】摩拉克斯呵呵一笑,【那你刚刚半身裸体就不是非礼了?】

【咳咳咳!】有些话太直白他这六千岁的老人家真的接不住。钟离狡辩道,【……钟某自认有几分姿色……】

……而且……色诱的事、怎么能叫非礼呢。

话虽这么说,但身体却是实诚极了,钟离无意识地贴近,少年的发丝轻轻拂过鼻尖,带过一抹清心味的皂角香。

耳边的热意愈发明显,那处本就生来敏感,魈忍着痒意端坐着,直到炙热的呼吸鲜明地铺洒在耳廓上,魈猛然转头,唇面快速擦过一片温热;他看见自己惊愕的模样映满了那双岩金色的眸子,钟离的脸近在咫尺,如此亲近的距离恰好可以装下一个吻。

可惜这个吻并没有落下,它暧昧、错乱、遥不可及,无影无踪迹。

“——!!”

只是瞬息的功夫,钟离还未来得及反应,魈已经闪身到床榻另一侧,与他拉开足够远的一段距离。少年匍身叩首,将脸深深埋在被褥之中。

钟离攥紧了手中的玉梳,梳齿扎在掌间隐隐刺痛。他只能看到少年翘起的发尾,窗间溢出的月光倾倒在他们之间,无声划开一道冷色的分界。

“魈……”

“属下有罪,请您责罚!”少年声色凌厉,却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

钟离只是无言片刻,却让魈等待如煎熬般,仿佛下一刻从他口中而出的是对他处以极刑的审判。他似乎又听见了许多声音,熟悉而陌生,是凶狂的晚风,尖锐的虫鸣,死寂的心跳。

“对不起。”

钟离挪着位置跪坐在那道月光里,他抬手撷过少年发间的丝线,那是替魈擦拭时掉下的。“是我冒犯了。”

“不——”

“此事是我之过,耳羽本就敏感,我吓到你了。”钟离的手在空中停留片刻,终于还是握住了魈的手臂,将他扶了起来。“分明是我的不对,却还要你跪我,我实在是坏。”

魈跪坐在钟离对面不敢抬头,“臣下礼数,本当如此。”

“若我不愿要这礼数呢?”

魈急着开口却被钟离打断,“我不想与魈生分。”

“你总是跪着,我就看不清你了。”

“帝君、”

钟离拉着他的手握在掌中,另一只手覆在魈的手背上。魈看着他眼睑轻垂,月光下满是落寞。

“若能一直如此便好了。”

魈知道,钟离指的是方才……的事。

若能一直如此便好了。他何尝不想呢?

可他不能,不会,不配。他是罪人,是要用一生苦役取抵债的妖邪,能够得到拯救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他却妄想神明的爱恋,将这一份沉重的仁慈玷污。

神明啊。神明怎会喜欢他这么一个东西呢。

他不敢想,不可念。

烛灯熄灭了,月光轻吻神明,唯独没有半分落在他身上。

“睡吧。”钟离捻了灯芯,躺在床榻外侧。玉梳被他压在枕下,谁也瞧不见。

魈没有再推辞,背对着钟离蜷缩起身体,将自己藏在角落里。

钟离正躺着,睁着眼睛看着枯燥一色的天花板,良久开口道:“魈,你觉得摩拉克斯如何?”

魈愣了愣,不知钟离为何这般问。“帝君……您救我性命,赐予我新名,授予我武艺,给我安身之所。您是魈永远无法报答的人。您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钟离无声嗤笑,对这个答案毫不意外,又问:“那钟离如何?”

“您就是您,于魈而言没有分别。”

“魈的一切……皆来自您的恩舍。您于我……如君如父。我永远忠诚于您,誓死捍卫您与璃月。”

钟离闭上眼,声音微哑:“当真没有其他感觉?”

在钟离看不见的角落里,魈闻言浑身一颤,在薄唇上咬出一个深印。

少年清冷的声音无悲无喜。

“属下别无二心。”

沅有茝兮醴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

钟离抿着唇,那瞬间的温软已经无处寻觅,他甚至已经记不得那份悸动,像是从未有过一般,教他无法回忆。

【你怎么不说话了。】

摩拉克斯沉默许久,【无话可说。】

钟离苦笑道,【他怕我。】

【……】

【可我不知道他怕我什么。】

【……】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钟离叹了口气,半晌听见摩拉克斯的声音。【再试试吧,钟离……他现在不喜欢,你再试试他就喜欢了呢?你再试试。】

呵。钟离暗叹,果然是年轻,这下被打击到了还是不如自己稳重冷静。

哎。哎。哎。

魈睁开了眼睛。

还是一样的晦暗,枕边人的呼吸绵长,已然进入了梦乡。

魈悄然翻过身,他看着钟离恬静的睡颜上晕开一抹月光,眉眼间显得更加柔和。

魈小心翼翼地凑近了,他挤到钟离身侧,面对着他蜷起身体,末了又往近凑一凑,直到额间轻轻贴着钟离的肩膀才停下。

这会是完美无缺的谎言。他只靠近这一会儿,就这一会儿。

即使被帝君发现,他也能以梦中无意为借口掩饰过去。

他只是做了一个梦。

一个近却不可求、可念不可说的美梦。

望舒客栈的梧桐树上栖了许多只鸟雀,天才朦朦亮便开始叽喳叫唤。

“啾啾啾啾啾!”(鹏王大人昨夜在客栈歇息了啾。)

“啾啾,啾啾啾。”(真好哇,鹏王大人终于睡觉了啾。)

晨曦柔和,穿过木窗在少年侧脸上透下一片光影,弯弯翘翘的睫毛上沾满闪闪的金光。睡梦中的少年眼睫轻颤,将脸往一侧阴凉中拱了拱,这才舒展了眉头。

“叽啾啾?叽啾。”(不过那个男人是谁啾?)

“啾啾。”“啾?!”“叽叽,啾!”(不认识啾。/谁啾?!/他睡了鹏王大人啾!)

“啾啾叽叽、啾啾啾!!”(他摸鹏王大人了啾!鹏王大人被他勒住了啾!!)

“啾啾,啾啾!”(小点声啾,小点声啾!)

众鸟雀只看见少年枕侧的人伸手抓住了他的腰肢,将鹏王大人的脸扣在自己胸前,还用下巴戳鹏王大人的头!

钟离看着往自己怀里埋的少年,头发都被蹭得乱翘,还有些稚气的脸蛋捂得红彤彤的,怎么也看不出这是位清冷绝尘的仙人。

不知为何外头的鸟叫声越来越吵闹,难道这望舒客栈的鸟都是不爱睡觉的?就算钟离对其他鸟类有些爱屋及乌,可刚被吵醒不免觉得聒噪,叽叽喳喳的嚷得他脑仁疼,似乎自己一动作这些鸟就叫得更厉害了,怎么感觉是在冲着他叫呢……

钟离指尖一挥便将那扇窗阖上了,起码隔绝了一半音量,睡个回笼觉应该没问题……怎么还越来越密了?吵到他的小仙人好眠了。钟离干脆扔了个隔音咒,这下终于安静了。

窗外的鸟: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完了啾!鹏王大人要被坏男人吃了啾!!!)

大抵是许久未入睡,加之钟离在身边业障不敢侵扰,魈难得睡了一次好觉,醒来时枕侧已经没了人,榻上还有些凹陷的痕迹,想必钟离才起不久。

魈摸着那片余温,心里莫名空落落的。

“你醒了。”钟离推门而入,将手中的杏仁豆腐放在桌上,“用些早膳吧。”

魈眨了眨眼睛,总觉得有些不真实。钟离瞧他呆呆的模样实在可爱,坐在榻上衣襟微乱,露出半个肩头,凸起的锁骨总见这具身子单薄。

少年的头发乱蓬蓬的,侧脸上还有被压出来的红印,眼里含着点晨起的泪意,额角的墨发与挑红相勾,透着些许倦怠慵懒。

钟离走近帮他整理好衣领,笑道:“上仙,晨好。”

魈有些发懵,“……帝君,晨好。”

钟离颔首,撤了仙法将窗户打开。倏的眼前掠过一道灰影,速度之快竟连他都反应不急,噗通一声直接撞在魈怀里。

他定睛一看原是一只小鸟,飞过了头已经晕在魈腿上了。

“……?”钟离还待疑惑,便听窗外一片叽喳。

“叽叽叽叽叽叽!!!”叫声狠戾急促,往外一看一树的鸟雀都盯着他。

“?”

又听扑哧几声,一团圆滚滚的小鸟弹射般跃过他发顶,精准降落在魈的肩头。

它毫无忌惮地蹭着少年的脸颊,正对着钟离嘀嘀咕咕,圆溜溜的眼睛愣是让钟离看出点怒气。

“啾啾!叽啾啾!叽叽啾啾啾叽啾!”

它不停叫唤着,像是告状一样喋喋不休。钟离听不懂,但魈的脸是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

小鸟撅起屁股作势就要再弹射一遍叨钟离了,又啾了几声,魈抬眼去看钟离,眼里水光滚动,看得钟离口干舌燥的。

魈用指尖轻轻点在小鸟的喙上。

小鸟疑惑:“咕?”

“啾啾。”

少年杏眸微阖,鬓边幻出鎏金的翎羽,悦鸣如清铃。“啾啾,啾啾。”

小鸟蹭着他的耳羽,发出细小的啁啾声。

钟离迷愣了神,只看着仙人嘴角挽起一点笑意,替手中那只刚醒来的小鸟捋了羽翼,应道,“啾。”

小鸟息了声,连带着窗外一群也不叫了。它又蹭了蹭魈的脸,揪着另一只小鸟飞走了,临到窗边还瞪了钟离一眼。

“抱歉帝君,让您见笑了。”魈收敛耳羽,金光散去那美丽的翎羽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人类粉红的耳廓。

钟离清咳一声,脸上隐约掠过一抹浮红,“无事。看来魈平日很宠爱他们呢。”

宠爱吗……魈摇头,“只是帮忙看顾了新生的雏鸟,他们认得属下,便放心交予我了。”

钟离想了想那画面,忍俊不禁:“那确实是一项重任呢。”

“帝君……您不要取笑我了。”

“哈哈……”

钟离越笑魈的脸就越红,实在是可爱得紧。钟离来到床边,俯身向他伸出手,展眉轻笑,“那不知可否请上仙,今日也宠爱一下钟某呢?”

【美人在怀,竟不珍惜。】摩拉克斯的声音幽幽响起。

钟离把一袋红豆倒进盆里用手铺平,【若他醒来看到我,只怕又会躲得远远的给我行个大礼。】

能与心上人同床共枕谁会不心动呢?但钟离不行,魈对他的态度如此恭敬,要是发现自己半夜拱进帝君怀里、抱着帝君的腰不放,还蹭着帝君的胸把自己的脸埋进去……钟离说不定就得拦着魈自戕了。

只有钟离知道自己抱着多么强大的毅力把小仙人从自己怀里扒出来,心痛不已,还想再欣赏会儿小仙人的睡颜呢,结果回来人已经醒了。

红豆在掌下翻滚着,钟离挑出两颗发黑的红豆,楼梯上传来轻稳的脚步声,仙人已经穿戴完毕,步伐矫健向他款款而来。

魈正要单膝行礼,就听钟离道,“钟某只是一介凡人,仙人莫要折煞了钟某。”

在魈出口那几句听惯了的话前,钟离问:“杏仁豆腐味道如何?”

魈话到嘴边又被钟离带跑了,点了点头:“很美味。”

钟离笑了笑,“知道是我做的?”

钟离做的杏仁豆腐比言笑做的甜,加糖的时候满脑子都是仙人的笑靥,总觉得仙人嗜甜,吃些糖会让他心情好,手里的糖勺子不自觉哙了一勺又一勺。

魈眼神躲闪一瞬,站到钟离身侧;他不忍弗了钟离的面子,又记得这人总爱逗弄他,便学着钟离的语气,说:“噢?竟有此事。”

“……噗。”

少年即刻涨红了脸,摆手忙道:“属下不敬帝君……”

“没有、没有。”钟离握住他的手,笑得腰都弯了,“仙人言而有信,果然宠我,还哄钟某做的杏仁豆腐好吃呢。”

“没有哄您,魈说的是实话……”

“嗯,嗯。”

“……帝君!”

“哎?”钟离走进一步,俯身与他额间相贴,他看着魈的眼睛,“这里没有帝君,只有被仙人宠爱的钟离。”

“……”

“……”

【噫。】

【……你什么意思。】

自从昨晚确定了魈不喜欢钟离后,摩拉克斯也没有强硬让钟离直接表白了,毕竟表白是成不了了,那就从根本出发,刷魈的好感度去。但看钟离这个方式……摩拉克斯哽了哽脖子,【钟离,你好油腻。】

钟离额角青筋暴跳,但在魈面前还是维持着那个俊美的笑容。【闭嘴。】

魈觉得自己人要熟透了,明明刚睡醒眼前却发昏,钟离的脸上曝着白光,闪得他大脑宕机,再看下去脑子就要软掉了。魈嘴唇颤动却说不出一句话,理智掉线前他猛地后退一步,别过脸求救似的寻找其他对焦点,看着钟离那盆红豆结结巴巴道:“帝、钟、钟离大人,您在做、做什么……”

魈没看到钟离瞬间脸都垮了。在他眼里就是魈被吓得瞳孔地震,躲开他不敢与他对视。脑子里兀然爆发一阵刺耳的笑声。

【你这样不行。】摩拉克斯笑完回想《恋爱指南100计》里教的步骤,【钟离,下一步,送礼。】

钟离尴尬地咳了一声,手里很忙似的理完袖口理衣领,解释道:“想给我们做道红豆粥。”

他搅了搅盆里的红豆,“你瞧,这是我今早向言笑大厨寻来的。”

“属下能帮您什么?”

“那帮我一起挑豆子吧。”钟离捻起一粒,“像这样黑了或白掉的都不要。”

“是!”魈说罢便动手挑了起来。

魈神情严肃,不晓得的还以为是在处理什么紧急军情,实际上仙人手里只有几颗圆厚饱满的红豆,在仙人掌中滚呀滚,溜出指缝掉回盆里。

钟离看他如此认真,不禁笑道:“上仙挑豆子的眼力也是一等一的好呢。”

魈被钟离夸的十分不自在,“属下只是挑豆子而已……”

钟离拾起一颗,轻声道:“这红豆在凡间可不止是一颗豆子这么简单。”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他牵过魈的手,将那颗红豆放在少年掌心。“此物最相思。”

“——!”魈瞳孔皱缩,后背生凉,像触电般猛地一颤,手上的红豆滚落,被钟离眼疾手快接住了。

“帝君、我……”

“……无事。”钟离敛眉向他歉然一笑,“……只是发现这颗红豆长势可爱,想让你看看。”

像是为了证明一般,钟离朝魈张开手,掌心里的红豆是为两粒共生,但并未完全分开,只有一端冒出,看起来是个爱心的形状。

他手中翻转幻出一道金线,轻易穿过了那颗红豆。“可知这红豆手链有什么寓意吗。”

魈无声缄默,钟离自顾自答道:“寓意珍视与祝福……和爱人幸福长久。”

他向魈伸出手,“我私心想送给你。”

哪怕仅仅只是一瞬的犹豫,也足够将钟离的心跳拉扯,如坠冰窟。魈的回应并不迟缓,在钟离眼中却已经足够长久。

少年的手也是一般的寒凉,钟离低头将那条红豆手链系在他纤细的腕上,正好用眼前的碎发遮蔽他眼中的黯淡。

他只需要一小点时间,足够他收敛失落,抬头时又是客卿先生该有的儒雅端庄。

“……这是您对属下的祝福吗?”魈迟迟开口,连呼吸都在颤抖。

男人嗓音沙哑,不再看他:“你若觉得只是祝福,那便是吧。”

魈手指微蜷,末了又松开。

“谢帝君。”

钟离极少见地沉默,魈也没有开口,他们无声地挑着剩下的红豆。等所有豆子挑拣完毕,魈看着钟离冲洗、入锅、加水,煮沸,看着他熟练地加入一勺又一勺白糖,细小的糖粒倾洒在空中,倒映着窗外的晨光晃晃,只在水面上闪过瞬间的碎金,最后被冒起的泡沫冲荡开,溺毙在幽深的滚水之中。

【他听得懂。】摩拉克斯不得不承认,不管是昨夜还是现在,细细想来每次钟离对魈表露心意时,魈都会有反应,甚至可以说上激烈……惶恐、畏惧、逃避。

【……至少并非完全无感。】

只是这种感觉究竟是什么……大概也不会是他们所期望的。

钟离没有回摩拉克斯的话,他看着红豆被一个个爆开的水泡挤兑,涌起后又沉没在锅底,砂糖只能压下一瞬的泡沫,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又加多糖了。

魈站在钟离身后,又退回了他熟悉的臣下该有的站位。他的腕上还有一点红豆的坠感,沉重得要将他半边身子都拽垮。

魈看不懂。钟离逆着光站在他身前,他看不清。

就像帝君突然向他旁敲侧击情爱之事一样,凡事定有缘由,或许是昨晚那个所谓完美无缺的谎言早已被拆破,又或许是他肮脏的心思终究被察觉。

帝君一遍遍地说,撩动心弦的轻语是神明仁慈的试探,而这一颗红豆即是最温柔的拷问。

问他瑕疵的忠诚,问他妄求的贪念。

警醒原身的尊卑,规束荒谬的愚昧。

昨晚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神明的身影跟现在的钟离重叠,他站在神明身后,唯一不同的是今早的阳光并没有灼伤他的眼睛。

神明坦然问他,眼里却冷锋似寒。

——「你爱我吗?」

——「我爱您。」

他跪伏在皑皑冰雪之间,向神明高举呈上失色的琉璃心。

——「我以忠诚爱您。」

所以我——

不得爱您。

——「诞妄。」

神明的声音融化冰雪。

魈不敢抬头,他紧紧抱着神明,想将自己埋进神明的心中;他借着梦境肆意幻想,支配神明回以一个拥抱。哪怕这个拥抱极轻,掌心抚在身后却如风中飘雪。

但神明回应了他。

所以,这只是一个梦。

“帝……钟离大人,我们接下来去哪?”魈跟随钟离到了璃月港,此时正值街道最热闹的时候,魈穿梭在人流中不免与凡人触碰。业障对凡人有害,若是平时魈定不会踏入璃月港,更不可能在这悠哉游哉的逛街,但钟离说他腕上的红豆存了些许神力,这半天的功夫业障定不敢侵扰,让魈且安心随他游玩即可。

魈极少到喧闹中去,这般实在有些不自然,只能紧紧跟在钟离身后,怕一晃眼就被人群分散开。

钟离放缓脚步等魈跟到身侧来,应道:“不久前堂主给了我一张传单,说是朋友新店开张,要我寻个好日子过去照顾一下生意。钟某想着是个新奇的体验,便想带上仙也来试试。”

他抬眼往人群后往去,转头对魈道:“就在前面不远,我们走吧?”

“嗯。”

钟离说不远那定是不远,挤出人群再走几步便到了店门口。魈看着店面门柜上摆满了形状奇异五颜六色的小物什,才知道这是一家陶瓷店,不过可以让顾客自己到店捏造,再由店家负责烧制,用揽客小妹的话来说,这叫“DIY”。

什么笛爱歪的,璃月人又发明了什么新说法吗?

魈听不懂,自然是由钟离去跟店员沟通。店员瞧眼前二位气宇不凡,漂亮的少年腕上还系着一串红豆手链,还紧紧贴着高挑先生,想来关系绝不一般。

店员向钟离介绍着,推荐道:“二位公子不如选本店的情侣套餐吧,享有本店最大优惠哟!还有……”

“我们不是情侣!”安静的少年突然厉声开口,吓得店员一震。

“啊、抱、抱歉!”店员尴尬地解释,“我看您手上的红豆手链便以为……没事!不是情侣也可以买情侣套餐的,为您省钱是本店的服务主旨!”

“本店还有其他套餐优惠……”

钟离已经准备付钱了,“无事,就这个吧。”

“大人……”魈看着钟离微微震惊。

钟离敛眉笑道:“你若介意便罢了。”

魈低头,“……不。您无需在意我。”

等钟离结完账店员便领着他们换了衣裳,接着又来了一位捏瓷师傅向他们逐一讲解了制作步骤,钟离朝讲解完的师傅点头致意,师傅又转到下一对顾客去了。

钟离将陶土揉做一团递给魈,说:“试试看。”

魈双手接过,虽是听懂了做法,可是满脑空空,并不知道要做些什么。钟离替他挽起袖口,听完笑道,“做魈喜欢的就行。自留或是送人,全凭魈的喜好。”

“属下没有使用它们的需要。”魈看着钟离,“我可以送给您吗?”

钟离挑眉,似是有些意外,“当然。钟某喜不自胜。”

少年杏眼微怔,语气不由轻快,“您会喜欢吗?属下……我是说,您喜欢什么?”

“既是魈送的礼物,如何我都喜欢。若问我想要什么礼物,岂不是少了些惊喜?”

魈看着钟离手里熟练地揉捏着,仔细思考一番,应道:“我明白了。”

旁边的情侣对对手摸手有说有笑,反观他俩坐在情侣套餐位上安静得十分违和,魈专注着搓圆,钟离又捏完两个小零件开始拼凑,总感觉两边有几道疑惑的眼神,摩拉克斯都替他俩尴尬,在神识里挑唆了半天,钟离才终于开口打破这份寂静,不过是让魈开个话题。

“哎?”魈专注着捏手里的杯子,突然让他聊天这会是真想不到聊什么。他向来不健谈,寻思半天也找不到什么有趣的事情跟钟离说,最后只问道,“钟离大人为何会选择来这里?”

钟离将最后的尾羽粘上,一只胖乎乎的小鸟便出现在手中。他将鸟团子呈递在魈面前,温声应道:“想着做些小巧可爱的东西送你。”

魈下意识回拒,“属下不用……”

只见钟离掌上的陶土已经成了型,小鸟憨态可掬,头顶上还刻了枚方菱,虽然不甚相像,但魈一眼便看出钟离捏的这是自己的原型。

他还未来得及羞涩,便听钟离开口道:“想着若能多与你在一起,说不定你就不会那么怕我了。”

魈猛一激灵,“属下怎会怕您!”

钟离摇了摇头,说:“可你从未唤过我的名字。如今我已是凡人,留云也好,旅者也罢,他们能视我为朋友,与我自然谈笑。唯有你总对我拘谨,反而愈加生分了般。”

“您是帝君……”

“我已然是个凡人了。”

“……不。”魈低头看着手里成型的茶杯,沉声道,“无论您是什么身份,您都是魈的帝君。”

钟离不自觉地摩挲着陶土小鸟的头,“……不能是其他吗?”

魈突然正声,像是极力证明一般,“属下对您绝对忠诚,属下绝无半分僭越之心!”

“假若……假若是其他的关系也不能吗?”

“属下绝不会——”

咔。

这一声极小,落在仙人耳中却足够震彻。在他决意发誓的时候,手中那个准备送给钟离的茶杯被他捏碎了。

尽管那只是一个原土胚型,可他已经想好要偷偷刻印些什么,钟离不会仔细把玩他这粗糙的物件,自然不会揭露他藏下的私心。

杯上的裂纹还在不断延申,像是在用破碎嘲讽他,提醒他梦中神明最后留下的告诫。

——「诞妄。」

他突然不敢再说下去了。

“……对不起。”

钟离看不清魈的神色,只听出少年声线中的畏惧。他下意识以为魈在为茶杯而道歉,刚要安慰魈又开口。

“大人,对不起。求您,不要再问了。”

他仰起头来,眼里却像噬满了泪。好在神明足够高,足够远,泪水蓄在他眼中恰好不能落下。

“……求您。相信属下……求您。”

不要如此温柔地拷问我。

求您信我。

我真的——

“我知道了。”

钟离看着魈腕上那颗红豆,即使少年满手泥泞,那红豆手链依旧一尘不染。它虚晃在少年腕上,从不相贴。

“我不会再问了。”钟离垂眼,手里的鸟团子却怎么瞧也瞧不出一丝相像。“抱歉,让你困扰了。”

“不……”

“只是这个,”钟离双手捧着那只小鸟,“我还可以送给你吗?”

他见魈犹豫一瞬,强扯出一个满含歉意的笑容。“为我的冒昧赔罪。”

魈手里的茶杯满是裂纹,怯声道:“属下没有能够回报您的……”

“我不是为了回报,”

我只是想送你。

“只是一份应有的歉意。”

摩拉克斯许久没有说过话。

【他不喜欢你……他不喜欢我。】

这是摩拉克斯从未想象过的。魈的情感过于澄澈,他的忠诚不容一丝情爱。他将钟离的示好当作对他忠诚的试探,将自己放得如此卑微。这段忠诚如同他的傲骨,他毫无反抗地接受着名为“爱欲”的质疑,毫无保留地任由指摘,直到现在才向钟离苦求信任。

他和钟离从来不知,自己的爱恋会将少年压得如此胆怯,让彼此更加疏远。

【他真的不会喜欢我……】

钟离没有回话。

他们在天幕降下时离开,走时钟离将那只小鸟和盘满裂纹的茶杯藏进了袖口。

魈无论如何都不接受这份“歉意”。不为别的,只是帝君从未有错,他作为下属更不应接受这份不合尊卑的“歉意”。

魈又退回到钟离身后的位置,他们两日的亲密无一保留。钟离恨不得这街上的人再多些、再吵闹些,这样他就能将魈牢牢牵在手中,便说自己只是怕弄丢了他。

可他不行。他已经许下承诺,哪怕如今他自称凡人,在魈的眼中却依旧是坚守契约的神明。

他迫切地想要一个借口,一个可以让他不顾一切去放肆的理由。

“我想喝酒。”

只要醉了,醉得不省人事,醉得他将所有的心意都说出来,哪怕魈再不接受他、哪怕魈终究会厌恶他,他不过只是一个无理取闹的醉鬼,醒来便当什么都不知晓,魈会原谅他的。

他会原谅一份毫不知情的爱欲。

然后装作与他无事发生就好了。他只是想说出来,找一个给彼此留足退路的方式说出来。

真的只是想说出来而已。

他从未如此胡闹过。钟离想。

只这一次。仅此一次。

璃月港的星子不比荻花洲的明亮,也不似望舒客栈上看的那么多。

钟离许久没有喝过这么多酒了。他酒量很好,从来没有醉过,却不曾想如今已为凡人,连借酒消愁都做不到,除了烈酒入喉浓到心尖的苦涩,反而是眼前愈发清晰。

他看着魈的模样,无端想着。若能一朝醉倒,耍耍酒疯也不错,醒来后全然不知,醉者分明惆怅至极,不知为何在凡人的笔墨中总显潇洒。

魈不喜喝酒,也不明白大人为何喜欢喝酒。他从前喝过,在庆功宴上,在祭台之下,总叫他苦出泪水,烧得心肝肺疼。

他坐在钟离身侧,腿上忽地沉重,钟离已经躺倒,枕在他的腿上。

少年怔愣着,良久才试探着开口,“……帝君,您醉了吗?”

岩金色的眼睛微阖,眼睫投下的阴影遮得黯淡。钟离自然没有醉,却应:“嗯。”

“属下带您回去休息。”

钟离闭上眼,没有动作。“你陪陪我吧。”

魈微愣,他想去抚开钟离眼前的碎发,轻声道:“属下一直都在。”

钟离摇了摇头,声音沙哑,满是酒意。“丹心寸意,愁君未知啊。”

少年在空中的手愕然顿住,蜷紧又松开,无声落回身侧。

魈没有回话,钟离心上怆然,自顾自说着:“我有一位心上人。”

魈猛然一颤,浑身僵直。

少年依旧无言,钟离甚至不敢睁眼去与魈对视。他兀自笑了一声,“可他不喜欢我。”

“……”

魈唇间嗫嚅一番,哑声道:“不会有人不喜欢您。”

钟离抬眼看他,又笑道:“我向他表露过许多次心意,可他并不理解。”

“……此人愚钝。”

“不。”钟离的眼神太过炽热,魈微微侧过脸,与他错开了视线。“他玲珑单纯,只是无意于我罢了。”

那道深情并不属于自己,他也无法承接这一份厚重。魈识相地避开,只当钟离将他认错了人,既如此他也不能辱没了钟离的情谊。

“……帝君……”

钟离指间蜷着少年垂落的墨发,滑过指缝又轻柔又温顺,只有他知道这缕青丝的主人是多么执拗。

“我若再纠缠,他怕是要讨厌我了。”

少年眉间紧皱:“胆敢对您不敬——”

钟离将魈的手拢在心口,疲惫的脸上勉强勾出一个笑容。“我可不忍他受苦。”

“我想要他平安顺遂。只想要他喜乐无忧,莫要因为我烦恼了。”

魈指节颤动,垂下的眼帘遮住半片月光;恰好云翳蔽月,晦暗中帮他掩去许多泪意,只当作眼尾的胭红晕染了眼眶,可肋骨下刺痛的心脏鼓鼓跳动,拉扯得他的呼吸也四分五裂。

他生硬地放缓了语调,强撑着那点破碎的平稳,“……您待他很好。”

钟离摇头,“我困住了他。”

“他不愿喜欢我。”

钟离抚上少年的脸,指尖划过他的眼下,轻轻落在少年耳后。

这里曾展露过美丽的羽毛,在晨光下鎏金煌煌,青羽翕合间抖落一阵又一阵心跳。他当时便想,若是能像他身边的鸟雀一般亲近就好了。

不是君主,不是下属,只是我想与你撒娇,你便能回我一眸,让我看清那双澄澈的眼睛。

如此这般,便好了。

他能感受到魈的颤抖,可少年那么害怕、那么厌恶,却终究没有避开他的手,克制得钟离心碎。

钟离释然一笑,“你若当真能厌烦我,或许也算是应了我的心愿吧。”

让你不受过往的约束,不受君臣的桎梏,只是向我回以最真实的情感,向我展露你最真实的模样。

“帝君,您醉了。”

他阖上眼,“你便当我是醉了吧。”

“……”

“……”

“您醒来还会记得吗?”

“不记得了。”

这一份肆意妄为的悸动,从此只藏在他心间罢了。

他听见晚风、虫鸣、心跳,叩落在朦朦的耳边。

万籁俱寂。

魈遮住他的眼睛,俯身吻住了那瓣唇。

钟离看不到,却能清清晰地感受到唇面上的温软,还有少年贴近的心跳声。

魈吻的极轻,与昨夜无意间滑过的温软相似。

可这个吻并不短暂,反而十分珍重。魈舔着他的唇,缓慢而胆怯,却如诀别般不做停留。

待那片温软悄然离去,只剩下停滞的呼吸,徒留微凉的余温在唇上化开,钟离猛地扣住魈的后脑,起身吻了上去!

“唔——!”

他吻得极深、极重,蛮横地掠夺少年的气息,将少年吻得眼角生红,在寂静的月下水声交缠。

“帝……唔嗯!”

钟离擒住魈的下巴,将魈锢在怀中。魈只能仰着头接受钟离的吻,耳边尽是空白。

他被钟离吻得窒息,脸上胀得通红,连意识也跟着浮沉不定。在他抑制不住本能地挣扎前,钟离终于松开了钳制住他的手。

“……哈……帝君、属下,罪该万死……唔!”

钟离的吻再一次落下,将魈的声音尽数堵在唇齿之间。魈无声承受着,泪水划过脸侧汇入唇间,竟比那些烈酒还要苦涩。

大抵帝君将他当作了那位意中人罢了。他不过是偷了一遍又一遍不该属于他的恩赐。

钟离抹去他眼角的泪水,将他的脸捧在手心,却如何也对不上那双澄金的眸子。

钟离就快要落下泪来,“你怎地不明白,我一直心悦你。”

少年唇角微肿,低头重复道:“帝君,您醉了。”

钟离怔愣一瞬,被自己蠢笑了。他摇头,“不,我没有醉。几千年来从未如此清醒过。”

“我吻的人是你。就是你。”

“我的金鹏大将,我的降魔大圣。我的魈。”

魈看着钟离却说不出一句话,似是有些难以置信。

他只闻到浓郁的酒香,难道醉的人是他自己?

钟离捻起他的下巴,又覆下一个吻,“好好看着我。是钟离在吻你,不是醉梦,不是假象。”

神明的指尖轻轻点在他的心口,岩印随着呼吸发出细微的暖意。

钟离吻住少年额间的紫菱,望进一双澄金眸里。

“我心悦你。我爱你。”

“钟离喜欢魈,从始至终,许久许久。”

一切来得太过突然,摩拉克斯甚至还没来得及捋清楚,就听钟离一声:【谢谢。再见。】

【什——】

咻——

【???钟离——】

咻咻——

眼前光怪陆离,世界被极限拉长,摩拉克斯只听得耳边尖锐的破空声,撕扯得他一脆弱可怜的魂体也痛不欲生。

灵魂砸回身体里的时候摩拉克斯还有些发懵,耳边疼得厉害,脑袋想被若陀狠狠锤了八杵子一样疼。

他迷迷蒙蒙地睁开眼睛,入眼世界白光爆闪,丝毫对不上焦。等他终于缓过神来,只看见成堆的奏折挤压成山,眼前一张美丽无暇的脸几乎与他相贴。

“……?”

“!!!”

魈猛地后退,差点就一脚绊倒在地上。摩拉克斯揉了揉差点睡落枕的脖子,心下还疑惑这小鸟为何红透了一张脸。

“……我睡了多久?”

小鸟手足无措,一时间没听明白摩拉克斯问的什么,慌慌张张回道:“两、两个时辰。”

他在几千年后的世界待了两天,现实不过才两个时辰么……

摩拉克斯想起自己留在那个世界的最后一眼,他……钟离已经跟另一个魈亲得水深火热,对人家上下其手了。

……竟然是这样成的吗?

摩拉克斯想起那个堪称激烈的画面,忽然面上一烫,尴尬地咳了两声。

他摩拉克斯绝不像钟离一样瞻前顾后,他信心满满,决定从今开始付诸行动。

这一咳不要紧,就是差点把小鸟的心咳出来了。

摩拉克斯鼓起勇气,“我……”

魈吓得作势要跪,“属下……”

“……我们去吃夜宵吧!”

“……属下有罪自请驻守荻花洲!”

摩拉克斯:“?”

魈:“……?”

End.

摩拉克斯:?不是我鸟这就没了

小鸟:完了,帝君要吃了我灭口泄愤了。

#“沅有茝兮醴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出自:先秦·屈原《九歌·湘夫人》
#“丹心寸意,愁君未知。”出自:隋· 佚名《青溪小姑歌二首(其一)》

感慨,这竟然是我接的第一篇清水文(抹泪)
龙:你喜欢我吗?
鸟:他在试探我!

灯带:唉为今之计只有大do特do然后亲亲夸夸贴贴才能打破僵局了。
旱Ⅷ:只能强间了。
(达成共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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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间看得揪心,还好两位虽然没有嘴但是行动力杠杠的,不会说那就把嘴亲烂!!!

4 个赞

所以还是很瞻前顾后吧!(还是说你只是想要复刻zl的行为(盯

4 个赞

你这只小笨鸟,啾啾的和周围的小鸟们说什么呢,快翻译出来给钟离先生听一听 :face_in_clouds:

2 个赞

懂了!醉酒表白是好事!

2 个赞

钟离:我只想酒后乱性 酒话说出口不负责,没想到就这么成了?

啾啾啾

不会说就直接亲嘴!

所以摩摩只是理论知识很会而已,实践起来也很怂哈哈哈哈

2 个赞

差点忘了钟离是摩羯座 这确实很摩羯 看得我好揪心 幸好最后a上去了 撒花 下面就是拉灯环节了对吧(/ω\)

果然还是很瞻前顾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