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

不知道打什么预警,感觉都会剧透,
私设若陀的爸爸若均,胡桃爷爷老胡

“来,钟离,叫爸爸。”
五岁的钟离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迎来了人生的转折点。
沙发上的男人,也许该称少年,看着就不可能有他这么大的孩子。
女人见钟离呆愣愣的,一面用恨铁不钢的眼神瞪着,一面坐到沙发上去挽少年的手臂:“魈,这孩子有些怕生。”
魈抽出手,对身后的人道:“带他回房间。”
于是钟离眼睁睁看着他的母亲专注于与继父聊天,对他的离去熟视无睹。
光亮整洁的大房子、各自忙碌的佣人,这一切都让他感觉到格格不入。
带他回房间的那个人叫若均,若均告诉他:“这以后就是你的家了。”
可钟离记得自己的家在一幢破败的居民楼里。
过了一会,魈上来了,礼貌性地敲了两下门以示自己的到来。
“我带你转转。”
钟离的手被魈的手包住,牵着在子里走过一圈。
魈的房间、不能进的房间、能进的房间、厨房。
这一趟下来,别说钟离了,跟在后面的若均都忍不住捂脸,快步上前:“魈哥, 你要不让孩子自己逛吧……”
我看你也不会带,他暗自腹诽。
魈觉得他说得在理,于是让钟离走了。
待到看不见钟离的身影,若均才忍不住吐嘈道:“你说你非要养个孩子干什么?养就算了,还不乐意自己生,才多大人过得跟个小老头一样。”
“难道你希望我玩去母留子那一套?”
“……”
晚上,已经到了往常该睡觉的时候了,钟离有心问问他母亲去哪了,但又担心自己给人添麻烦,于是在椅子上坐着等了许久。
好不容易门开了,来的却不是他念着的妈妈,而是他那个过分年轻的继父。
“还不睡?”
钟离听话地爬到床上躺着。
魈没忍住皱了一下眉,却没说什么,坐到床沿。
钟离不明所以地听了一耳朵俗套的童话故事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魈也许……是在给他讲睡前故事。
只是声线清冷,语气平淡,便显出了冷漠的意味,也不排除本就是冷漠的。
好在魈的耐心没那么好,念完第二个就走了,让钟离松了口气。
“魈哥,能出发了?”若均问。
“走吧。”魈轻手轻脚地关上门,忍不住皱眉,“小孩子的睡前故事就是这种弱智情节?”
“是啊,你总不能要求他们那么小就认清世界,对吧?”
“为什么不能?”
“……大哥冒昧问下您小时候的睡前故事是什么?”
“近十年的犯罪实录。”
“……6”
“有问题?”
“不,只是挺有个性的,但你不能要求每个孩子都跟您一样剽悍。”若均替魈打开车门,“这次谈的是哪个你还记得吧?”
“……”魑在后座坐下,锐利的目光扫了他一眼。
“……魈哥,你不会就想过去镇个场吧?”
魈不说话,只是脸上分明写着“不然呢?”
清晨的鸟鸣与阳光一同打破沉寂的夜, 一同打碎的还有钟离凌乱的梦。
钟离顶看凌乱的头发坐在床上发愣,还没从白雪公主绝境中奋起反杀猎人并带领小矮人打回皇宫,恶毒的王后按着他的头让他管白雪公主叫爸爸的梦里缓过神。
好可怕的梦!
钟离在浴室找了一圈,才在一个柜子里找到了未开封的牙杯牙刷,还有沐浴露这些。
可惜柜子太高了,附近又没有椅子可以让他垫一下,于是他只能跳起来尝试够到柜子。
但这对于一个五岁的孩子来说,无论如何也太高了些。
“你在干什么?”魈冷着脸站在门口。
钟离有些不知所措地往角落缩了缩:“我拿不到牙杯牙刷……”
“……”魈似乎叹了口气,上前帮他把柜子里的东西全拿出来了,然后顺手拆的包装找了个垃圾桶丢,他承认自己是有点疏忽了。
洗漱完,再换上床上不知何时放上的衣服,钟离都有点不认识自己了。
看看镜中衣着华贵的小男孩,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孩子看到糖会露出的笑容。
他一向不讨母亲的喜欢,突如其来的优待,以及把他送来之后便消失了的母亲已足以说明一切了。
他被他的母亲抛弃、亦或者说卖掉了。
钟离觉得鼻头发酸,没等他去压抑这突然的泪意,便被泪水模糊了视线。
孩子的天性便是依赖,纵使母亲对他不好,他依旧会依赖她。
身后传来一声轻叹,钟离吓了一跳,抹了把眼泪转过身去——是魈。
魈抱着他,轻拍着他的背:“想哭就哭。”
于是钟离好不容易压住的泪水又下来了,他一边抽泣一边又断断续续地问为什么。
等到他差不多哭够了,魈才松开他,替他把脸上的泪擦干净:“去洗脸,洗完去吃饭。”
见钟离点头应下,魈不再多逗留,就好像是故意来安抚情绪崩溃的小孩一样。
钟离下楼的时候魈已经在餐桌前坐下了,还顺带换了身衣服。
魈没多说什么,让人把菜端上来就开始吃饭。
“你要是想的话我可以让你母亲来陪你。”
钟离冷不了听到这话被吓了一跳,接着就被米饭噎住了,咳了好几下才缓过来。
他垂看眼,犹豫了一小会后摇头:“不用了,那个……我能问一下为什么是我吗?”
“这不是你该知道的。”
初次谈话就此告终。
钟离吃完饭,在稍许迟疑后鼓起勇气问魈:“那我需要做什么吗?”
魈思考了一下:“去问若均。”
刚过来的若均脸上的笑容差点崩不住:“您怎么尽逮着一只羊薅啊?今天的时间可以自由安排。”
抬头看了他一眼, 起身要走。
“我不是说你,老板。”若均把“老板”两个字咬得极重,“我说的是小少爷。”
“哦。”魈坐回去了。
钟离走后,若均才问:“他不该知道,那我总得知道为什么吧?”
“因为我需要一个继承人。”
被敷衍了,若均无语望天:“我问的是选他的原因,不是为什么养孩子!”
“顺眼。”
“……不是?什么底都不透就让我帮你领回来就算了,现在还不给原因?!”
“说了,顺眼。他不到洗漱台。”
“你给他搬凳子啊!跟我说干嘛?你养孩子还是我养孩子?”若均看上去快活活被他气死了。
缓了好一会,若均才语气沉重地开口:“问你个问题,孩子要是无聊怎么办?”
面对若均隐含期待的目光,魈打了个电话:“备用机。”
若均转头就走:“我辞职,不干了。”
“3……”
“我就是站久了四处走走,活动活动。”
总之,魈在若均的帮助下给钟离添置了点东西, 例如不那么亮眼的衣服和垫脚的小板凳,当然,还包括一把手机。
鉴于魈经常手机用完随手一放导致需要的时候找不到,老胡常备好几把备用机在房子里。
对于这通电话,他下意识认为魈又找不至手机了,让人去买了把新的送过去。
而后才注意到用的是魈自己的电话号,这祖宗不会闲着无聊拿备用机砸着玩吧?
好像也不是没可能。
在钟离无聊到看盆栽的时候,魈带着人来了,给他试衣服。
若均看上去己经心死了,但还是在魈即将对看一套花花绿绿的衣服点头的时候把他的头按下:“换一套!”
接着小声且咬牙切齿道:“您也不想孩子自卑吧?”
好不容易试完了衣服,若均松了口气。
魈把手机放到钟离手上,钟离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迷茫:“我不会……”
“自己学。 ”
若均眼前一黑,差点就地昏倒。
到了晚上,了解过魈昨晚讲的什么故事的若均再三耳提面命,让魈一定要讲点温馨的故事。
若均透过门缝听见在念长发公主的故事,满意地点头准备回去休息、
“长发公主拿出女巫送给她的匕首,将未经允许闯入高塔的的王子杀了……从此公主和女巫幸福地生活下去了。”
魈合上故事书,发现钟离没有一点要睡觉的样子:“还不睡?”
“我能知道你为什么领养我吗?”孩子脸上忐忑的神情令魈不悦,语气也冷了下来:“我需要一个继承人,如果你不能达到我的要求,你也没资格拥有现在的一切。”
钟离被他吓到了,闭上眼乖乖睡觉。
“为什么公主会杀王子?”若均幽幽地质问。
“私闯民宅,犯法。”
“您还知道法呢?”若均都被他气笑了,“那公主拒绝与国王王后相认转和女巫继续在高塔生活是怎么回事?”
“国王、王后,一个罪犯都能找到公主他们找不到?”
“那女巫关了公主那么久还骗她外面很危险……”
“女巫对公主不好吗?”
“是不错,但……”
“公主出去之后头发没了还要被迫嫁人,不危险?”
“话不能这么说,她怎么就一定是被迫呢?”若均开始被带进沟里了。
“但也没说自愿,而且女巫只让她别出去,没阻止过,她是自愿留在高塔的,她要是想出去有的是机会。”
“但……”若均突然回过神,摆摆手,“我懂了,你说得对。”
魈总感觉他理解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但也没多问,下楼去了。
今天钟离的表现让他很不满意,心情也称不上好,准备去健身房发泄一下。
“哥,还有工作呢!”
“你处理。“魈头都不带回一下的。
“你老板还是我老板?!”
不管怎么说孩子还是磕磕碎碎地养起来了,说起其中艰辛,若均都要抹两把泪。
在他的劝说下,钟离的睡前故事由下好的音频讲述,并且去上了幼儿园。
大抵是总有人见不得他们过得安稳。
钟离和往常一样坐在校车上等到站,渐渐地,车上只剩下他和司机,窗外的景色变得荒芜。
他开始感到不安,从书包里翻出糖果希望以此缓解,大约是孩子对危险的本能预知,他打开了手机里的紧急求救。
刚结束完一天的煅练,手机铃声就震天响,是若均设的特别提醒。
大意是钟离遇到了特殊情况,还贴心地附上了实时位置。
他挥着汗,点开位置放大看了一眼,郊区,甚至还越走越偏,看来是被绑架了。
“带两个人。”他给若均发了位置,披上外套快步走向车库,安全带都没系一脚油门已经踩下去了。
“碰!”校车一个急刹,钟离直接从座位上摔下来了,差点把包里的东西也甩出来了。
不待他收完东西,前面的门打开,上来了几个一脸凶相的男人,领头的一个上前一把把钟离拎起来,脖子被衣领勒得难受,只得不停地挣托,还不忘紧紧抓着书包。
他被提到一个废弃厂房里,和一把椅子捆在一起,喉咙一得到放松便忍不住剧裂地咳起来,眼角亦沁出了几滴生理生盐水。
他听到有人在说:“老大,这小崽子细皮嫩肉的……”
接着便是几声音味不明的笑,领头的给说话的那个来一脚:“收钱办事,都给我老实点!别害得弟兄们都没钱赚!”
外突然传来几声闷响,厚厚的灰尘四处飞扬。
伴随着一声巨响,阳光从轰然倒塌的铁门射入。
“嘭”的几声之后,有重物倒地的声音。
钟离觉得他脸上似乎溅到了什么温热的液体。
等眼睛终于适应突如其来的亮光,身旁一声凄厉的哀嚎起,有类似金属落在地上的声音。
他看见魈站在向光处,面无表情,“咔嗒”一声上了镗。
“谁派来的?”
长靴厚重的底踩在地上,一下一下, 像踏在人的心上。
钟离吓得脸色发白,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方才溅在脸上的是人的血液。
倒在地上的男人挣扎着掏出枪。
“嘭!”
子弹从手背射入。
”第二遍,谁派来的?”
魈将枪收起,蹲下,抓着那人的头往地上一砸,伴飞扬的尘土的,是他平静的声音:“第三遍,谁、派、来、的? ”
那人仍旧一声不吭。
于是魈站起,对着那人的胸口来了一脚,钟离似乎都能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
魈从靴子的侧面抽出匕首把绳子割断,绕到前面去,将钟离把起。
钟离仍记得这人刚才狠厉的模样,在魈怀里止不住地发抖。
他看到魈掐着那人的脖子开始往外走,在灰尘遍布的地上留下一条拖行的痕迹。
到了门口,汽车引擎的声音由远及近,若均刚下车,一个半死不活的人被丢到他脚下,差点一脚踩下去。
“查一下。”
魈丢下这句话就带着钟离扬长而去。
到了家,钟离在房间里躲了好几个小时,到了饭点,又不得不下楼去面对魈。
吃饭连头也不敢抬,魈筷子伸过去他都要抖一下。
魈一顿,将筷子上的菜放到钟离碗里,而后便起身离开了。
钟离愣了愣,目送魈的身影消失在楼梯上。
吃完饭上楼,看见魈独自站在阳台上,月光衬得他的身影更加孤寂。
钟离没多看就回了房间,脑中却不住地回想方才的一幕,虽然魈做的事是错的,但毕竟是为为了救他,他这么躲着魈是不是太过分了?
他开始有强烈的愧疚感,有心想出门和魈说两句话,但又不太敢。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又被突然的敲门声吓没了。
钟离小心翼翼地开了门,门外是一个看着就很和蔼的中年人,这让他狠狠松了口气:“你是?”
“小少爷可以叫我老胡,”老胡微微弯腰,“老爷让您过去。”
他一举一动仿佛封建时代遗留的旧贵族,叫人挑不出错处又隐隐有种难以看透的感觉。
钟离忍不住心下一紧,又不敢拒绝,只能乖乖地走到一个被称“不能进”的房间前。
“请。”老胡替他开了门,门后乍看是个类似会客厅的地方。
老胡领着他,不知动了什么东西,有细微的、不知什么发出的声音细细地响着,幽暗的地道出现在他面前。
老胡取下墙上挂着的灯,点燃了,领着钟离继续走。
就在钟离怀疑自己是不是又要被绑架了的时候,周围突然变得明亮起来。
是一个宽敞的地下室,魈背对着他们站在正中央,而脚边是一个被缚住双手双脚的人。
钟离后退一步,几乎想原地逃跑。
“过来。”魈发话了,即使他再不情愿也只得走到魈边上。
魈踹了地上的人一脚,露出了那人肿大的脸:“他是绑架你的主谋,想怎么处理?”
“啊?我……”钟离害怕地后退,支支吾吾不知说什么,他的背撞到了老胡的腿上,面对他求救的眼神。
老胡却说:“老爷的意思是要先教训一顿还是直接杀了。”
钟离惊恐地看着他们,地上的人突然开始挣扎,不住地喊着“快杀了我”。
魈一脚踩在他脸上:“没问你, 闭嘴。”
大约是这脚让钟离意识到,无论选哪个都要死人,于是他做出了选择:“直、直接杀了吧……”
“动手。”魈把枪递到他面前,钟离退了一大步。
他想求救,但也知道在场谁也帮不了他,眼泪根本无需蓄势就不要钱一样往下掉,哆哆缩暗地握住枪柄,却又拿不住。
魈半蹲着,握住钟离的手,大半的重量都压在他手上。
他的声音冷静得可怕:“开枪。”
板机扣下,歪了。
魈沉着脸,又补一枪,而后才用另一只手掐起钟离的脖子。
“哥,孩子敢开枪已经不错了,”若均第一时间来拦,嘴跟机关枪一样,“过犹不及啊。”
钟离的背撞到墙上,他却几乎感觉不到,被魈可怖的神情吓得泪都止住了,那双鎏金的、阳光一样色彩的眸子,阴森可怖,衬得魈宛若修罗地犹爬上的恶鬼。
“别让我再看到你这副懦弱的样子。”
钟离被重重地甩地上,魈未多看一眼,转过身去,踩在血泊中,就像踩在水坑里一样平常。
钟离爬起来,头也不回地跑了。
他蜷在床上,眼泪似乎无论如何也擦不干净,袖子都被浸湿了。
大约是哭累了,房间里小声的啜泣也渐渐停了。
魈推开门,钟离快速地擦去眼泪,紧张把攥着被子:“父、父亲……”
“不想叫可以和若均一样喊老板。”魈拉过椅子坐下,将录音机原本的的磁带换了,“这是今天死的那个人做过的事。”
录音机缓缓讲述了一个经常资助贫困学生的慈善家,钟离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脸色苍白,他想到他杀了个好人。
“啊——”一声尖锐的哭叫从录音机里炸起,吓得他一激灵。
魈依旧是而无表情:“这是第一个被他残害的学生,也是第一个被他资助的学生。”
那声音渐渐变了,变成了其它人的声音,尖叫声此起彼伏地重叠着,不同性别一不同年龄,宛若一场地狱的演唱会。
录音放完了,魈取走磁带,刚要出房门,身后传来钟离的声音:“今天……我做的是对的吗?”
“至少今天是。”
第二天钟离就大病了一场,好了之后虽不似之前那样怕魈,但难免有点阴影,人也愈发沉默寡言起来,当然,这主要还是在魈面前。
钟离回校的第一天,若均的儿子和他一起去学校。
按若均的话来说就是:“这混小子一天天地就是上树下河,不如给钟离作个件。”
若陀上了校车一张嘴就没停过,和前面的人聊,和后面的人也聊,至于旁边的钟离,上车前给人念烦了,上车后钟离就专心打游戏不理他了。
仅一天时间,若陀就和半个班的人混熟了,剩下半个班他转班前就认识了,钟离也因为他的缘故多了很多玩伴,甚至因此导致他的手机被收了。
老师一通电话报告给了魈,魈却只说了一句不能带去学校就还给他了,四舍五入等于、又被收了。
钟离和若陀在老师面前低着头,听老师分别给魈和若均打了电话,
钟离:“都怪你!”
若陀:“谁知道你被叔训了还带啊!”
钟离:“要不是你被抓我能被查?!”
老师看着两个小孩自以为小声的吵架头疼地揉了揉额头:“你们两个,这周的小红花都没了!”
两个孩子登时如霜打的茄子似的,若陀还想挣扎一下:“老师我错了…”
“错了要改,该罚还是要罚。”
“…哦…”不等若陀为他逝去的小红花伤心完,就看见自己那一向矜持的小伙伴突然拉住老师的袖子,不说话,只是用祈求的眼神看着。
奈何铁石心肠的老师不为所动,让他们站好别乱动。
若陀发起了无情嘲笑:“你不会以为装可怜就能拿回小红花吧!”
“也不准说话。”老师发动了沉默技能。
魈和若均来把人拎走了,若均一出校门就往若陀脑袋来了一下:“臭小子,又给你老子闯祸。”
若陀捂着脑袋躲到魈边上,若均气笑了:“哥,给你放几天假,帮我管个孩子。”
若陀后背一凉。
“马步扎好。”
魈往墙上一靠,两个孩子稍稍动一下,脚边就要打下一颗子弹。
好吧, 甚实是若均买给钟离的玩具枪和塑料小球充当的子弹,他还不想把两孩子打成筛子。
若陀还好些,从小捣蛋被罚多了,勉强能撑一会。
至于钟离,毕竟没练过,两条腿己经抖得不成样了。
“不是吧兄弟,你真是叔的孩子吗?”若陀没忍住说了句。
子弹擦过脸颊,他赶紧把嘴闭上,冲魈露出一个讨好的笑。
上小学之后他们就自己走回家,又习惯抄小路去买零食,然后他们就在一个巷口被堵住了。
“有事吗?”钟离警惕地看围住他们的人群。
“学弟,这附近不太平,需不需要学长保护你们过去啊?”
“保护”二字还特意加重了语气。
“我靠!”若陀且瞪口呆,“我们被收保护费了?!”
“……”钟离不大想理会他,眼睛在四周搜索,试图找出一条离开的路,好不容易发现了一处空障,又马上被堵住了,视线上移,对上了黄毛险恶的眼神。
不交。”若陀干脆利落地拒绝,双手抱臂,“你们有什么本事?敢收保护费?”
“你管我…”
若陀一拳打在那人肋下:“聒噪,谁怕你们啊?”
钟离表情麻木。
场面一触即发,若陀虽然占了身高的劣势,但招招中要害,也算如鱼得水。
然而他扫了一眼钟离,差点一口血吐出来,只会东躲西闪,甚至没有一点点练过的样子。
于是若陀只能过去拽着钟离跑,崩溃地大喊:“你他妈怎么不会还手!?”
“我本来就不会打架!”钟离差点被抓到了。
“你爸可是魈,你怎么可能不会!”若陀让迎面的风沙糊了一嘴。
钟离愣了一下,差点被拽倒。
待到终于摆脱了那些人,若陀一屁股坐地上了:“累死我了!哥,你真不会?”
“不会。”钟离靠在墙上,“没学过。”
“你不是要接叔的位吗?”
钟离抿唇:“应该吧,我不知道。”
“啊?你不继承的话我爸叫我跟着你干嘛?”若陀不解地挠脑袋,又掰着手指,“我将来要接我爸的位,要跟着的是将来接叔位置的人,那,你要接手璃月,又长这么大不会一点功夫,呃、不懂。”
两个人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正是饭点,一进门就见到魈手上拿着一堆不知道是什么的文件。
魈抬眸,问:“谁打的?”
若陀没受什么伤,但钟离身上难免有些拳脚印子。
钟离抓着书包带,垂着头。
“叔!我跟你说!”若陀倒是极积,添油加醋地讲了。
魈听了,手上的玻璃杯无意识间捏爆了,他抖去手上的玻璃片,道:“去吃饭。”
钟离听话地在餐桌前坐下,若陀也习惯了他一到家就没话,跟着坐下等开饭:“叔,你都不教钟离打架的吗?”
“吃完饭半小时去扎马步。”
“……”
马步扎了,又上了跑步机,钟离和若陀直接在健身房瘫倒了。
倘若眼神能杀人,此刻若陀应当己经千疮百孔了。
“钟离,我觉得……”若陀尝讨挽回岌岌可危的友谊。
“滚。”钟离选择把友谊的小船掀了。
一切照常,这是魈的指示,于是若陀把准备绕路的钟离拉回往常的小路上,不出意外地,又被堵了。
若陀刚准备拉着钟离跑,人群外围突然就有一个人飞了。
魈那一脚跟打保龄球一样,一连撞倒了好几个。
“谁多管闲事?!”有人喊,奈何淹没在拳脚相撞的声音中,丝毫不起眼。
钟离几乎看不清魈的身影,只隐约看到不时有染着各色头发的人飞出来。
“那群傻逼要是聪明一点就该来抓我们。”若陀悄悄和钟离说,然后他就和钟离一起被拎起来了。
不等他还手,头顶传来若均的声音:“怎么?很希望被抓?”
“嘿嘿。”若陀挠着脑袋,“老爸,你怎么也来了?”
“法治社会,怕你叔下手太重打死几个。”若均把他们放到另一边,“回去。”
“得嘞!”若陀跑得飞快,钟离则稍迟疑了一会。
魈那边已经打完了,若均带人收拾残局,魈就看着。
夕阳的余晖在他身上镀了层金光,他好变作一个剪影,阳光散去便会消散。
钟离将脑袋里不切实际的想象抛掉,踏上了归家的道路。
若说幼时魈的强悍会给身为养子的钟离镀上一层光环,让他对魈产生崇拜,但渐渐的,父亲,就像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在四年的训练中,钟离的成长速度令人惊叹。
最初的扎马步他能比若陀扎得更稳更久,力量上也开始持平,甚至超越。
魈也只是摸一下他的头,夸了一句“不错”,但这己经钟离所能得到最好的夸奖了。
满分的试卷,各种奖状,都只是夸一句“不错”。
他曾害怕“父亲”,但最终理解父亲,渴望亲近,却永远被拉开距离。
他不曾体会过父爱,所以当他看着名为“父母”的作文题时,第一次无从落笔。
最后的成绩理所当然地惨不忍睹,他第一次如此抗拒将试卷拿给魈签名,他知道魈不在乎他的成绩,惨淡的分数边上,是他父亲笔锋凌利的签名。
字如其人,人如其名。
钟离写下,突然间就知道怎么写了,写成后重看一遍,又全篇撕掉,只余开头一句。
饭后半小时的休息时间到了,该去例行日常的训练了。
今天似乎有所不同,魈上身只有一件黑色紧身衣,勾勒出流畅的肌肉线条。
魈睨了他一眼,没多说,让他去和若陀站在一起。
“只演示一遍,仔细看。”魈搁下这句话,他边上的若均表情严肃起来,率先一拳过去。
魈略微后仰,拳风贴着他的脸刮过,抬手握住若均的手腕,一转身,一个过肩摔把若均甩出去了。
若均落地后先滚了一圈,躲过第一轮攻击,而后一个扫堂腿顺势起身。
魈一拳冲着他的腰过去,若均连连后退:“哥!脚下留情!”
若均这一躲让魈踹到墙上,借力变了方向,若均躲闪不及,被一手肘打在地上。
魈拍拍手,停住动作:“就到这里,对方倒地的时候踢腰、肋下这些地方……”
魈难得话多了些,讲完了便往墙上靠着:“自己练。”
若均捂着脖子爬起来:“哥,说好的演示姜点把我送走。”
若陀忍不住笑了一声,被若均敲了脑袋:“臭小子,再笑就准备收拾收拾去南非喂鳄鱼。”
若陀显然不在意他的话,依旧笑嘻嘻的。
若均给他来了一脚:“好好练,别捡你叔刚说的地方打,不然到时候少一个。”
“知道,你好啰嗦。”若陀活没说完就跑开了,若均也只能无夸地摇摇头。
比起钟离这种半路出家的,若陀这种练家子显然更有架势,三两下就把钟离放倒了。
又放倒了几轮后,若陀觉得可能伤到钟离的自尊了,于是稍微退开,谁能想钟离学着魈的样子跳起来,还没踢出去呢被魈拎起来了:“这招别学,继续。”
若陀都做好防御的准备了,一脸迷茫地放下手:“叔,为什么别学啊?我觉得挺好用的啊。”
“你也别学。”
被 ban技能了。
自开始真正学习之后,钟离便更为清晰地感受到来自魈的压力,学得快,是因为他的父亲是魈,学得稍慢一些,便是枉为魈的孩子。
他的父亲终是变成了压在他身上的大山。
于是钟离在十五岁和魈大吵了一架,确切地说,是他单方面生气并断了和家里的联系。
说不清缘由,也许是叛逆,也许是不甘。
时临近中考,他改了离家很远的字校,没通知任何人拎着行李就走了,而后他在行李箱里发现了一张银行卡,他很确定自己没拿。
钟离对着那张银行卡沉默良久,似乎从小到大,他做什么事都在魈的预料之中,银行卡背后贴着一张纸,写着“生活费”。
如果您真的那么关心我的话,为什么又对我不闻不问?
为什么连家长会都是若均代为参加?
为什么连家长群都不曾进过?
钟离想有骨气一点,将银行卡丢了,但他又知道,没有钱他连活都活不下去,十五岁,他也没地方打工。
他没资格对魈发脾气甚至离家出走的。
但也许是出于少年人那脆弱且没由来的自尊心,钟离再也没联系过魈,魈似乎也忘了他。
又或者说,已经做好了他一辈子不再回去的准备,里面的钱已经够他挥霍一辈子了。
事情的转折出现在高三的一场春游,他与宿舍的人关系一向只是一般,因为他不能理为什么那些人整天聊学校里哪个女生更好看,甚至用一些下流的话术去形容,所以他习惯独来独往。
也不是没听过关于自己的风言风雨,例如说他是基佬之类的。
他倒是无所谓,只是屏幕那头的若陀总说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想起来他忍不住叹气,拿着刚接好的水回宿舍去了。
刚开宿舍门,一群人说看这回你绝对感兴趣把他拽进去了,接着便是一张图片怼到他面上。
钟离看到图片中的人,血液几乎凝固了。
旁边的人只当他是看呆了,哄堂大笑,接着舍长用着施舍的语气说:“看你这么喜欢,这张图片就送你了。”
接着又用着炫耀的语气道:“像这种没什么名气的小明星,只要钱到位随便上,你要是现在开始讨好我,说不准到时候我玩腻了让你也……”
“照片哪来的?”钟离强忍怒意,照片中少年跌丽的面容已在手下变形。
他记得那是魈第一次带他出去玩,本来还有若陀,但若陀被若均拎走了,所以只有他。
魈难得有放松的时候,陪他逛了一整天,他亦难得体会到魈的温情,自是念念不忘。
“我有自己的渠、我靠!你他妈有、啊——”
钟离又是一拳重重打在那人的脸上,不管这个垃圾是怎么拿到魈的照片的,敢对他的父亲说这种话,死有余辜。
虽说三年来钟离的拳脚功夫有所生疏,但也足够应付了。
“住手!”不知道谁去喊来了老师。
可惜人群中间的钟离没停,其它人为了不站着挨打也不停手,几个人从宿舍里打到宿舍外。
那个人渣被钟离连拖带踹地弄出去了,几次想没跑成,反被绊倒在地上,又在混战中被踩了好几脚,终于是晕过去了。
老师气疯了,愣是从成堆的档案里把钟离的档案翻出来了,并找到了魈的电话打了过去,没人接就继续打。
不到五分钟,一辆黑色豪车在基地的宿舍楼下停住。
魈从车上下来,直奔混乱的中心。
他一眼就认出了钟离,在边上看了一小会才将钟离从人群中拽出来。
钟离打上头了,看也没看来人就要还手,拳头这没出去肚子上就挨了一记膝顶,膝盖到地上,头顶传来清冷的声音:“打够了?”
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震住了。
钟离忍痛抬头,看见魈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他,只是那眼中,分明带着不悦。
他嘴唇颤了颤,吐出两个字:“父亲。”
“怎么回事?”魈在医院的病床上坐着,眉眼凌利,叫人不敢直视。
钟离垂着眸子一言不发,身后另一张病床上是被打得十分凄惨的舍长,其它伤势比较轻的已经被带去上药了,眼下只有他们外加一个老胡。
约莫两分钟,魈没耐心了,起身出了病房。
老胡冲钟离微微躬身:“老爷很担心您。”
钟离面上出现了少许动容,却还是什么没说,目送他们离开。
他坐在魈坐过的地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床沿的木板,他承认自己是有些冲动了,但比起让那群下流的人渣意淫魈,受个处分也算不了什么了。
正想着,床上的人渣醒了,转头看见钟离直接破口大骂。
钟离懒得理他,直到他把矛头转向魈:“就你喜欢的那个小明星,老子回去草死他……”
暴虐的情绪在心中翻滚,金色的眸子变得狠戾。
杀了他,杀了这个污辱他的“父亲”,他的魈的垃圾。
钟离拿起边上烧得滚烫的热水壶,水汽的蒸腾倾倒于罪恶的源头上。
看着垃圾从尖叫着挣扎到奄奄一息,他心中竟有一种畅快的意味,甚至觉得这种程度的惩罚远远不够。
但魈应该听到声音了。
至少,他在父亲面前还该是那个规矩的孩子。
于是钟离将一切恢复原状,回到了另一张床坐着。
然而比魈先到来的是人渣的父母,一进来就哭天喊地的,然后说钟离偿命。
魈进来没说别的,就一句话:“解释。”
“他在学校一直编排我,我这次是气不过才动手的。”钟离清楚,此刻需要的不是解释,而是可以让他们占理的理由。
“听到了?”魈往床沿一坐,双腿交叠无疑从气势上就占了上风。
“听到什么?我儿子还在床上躺着呢?你们打人还有理了?”
“你儿子挨打是自作葬,如果要追究,我奉陪。二百五十万,能不能了?”魈说得轻描淡写。
边上的钟离想说什么,被魈一个眼神制止了。
那边思考了一下,直接翻倍:“五百万!”
“可以。”魈眼睛也不眨一下,老胡走上前,将支票递过去, 同时道:“贵方最好另择他校,再有类似的事,我家老爷可不会轻易私了。以及,希望贵方对今日之事保密。”
不论如何事情解决了,除了魈的气还没消。
钟离走进了魈的房间,并熟练地带上门。
转身,他的父亲交叠着双腿坐在床沿,绯色的薄唇张一合:“解释。”
话在嘴边绕过一圈,眼睫挡住了那双金瞳的锋芒。
“看他不顺眼。”他如是回答。
于是小腿挨了一下,一边膝盖磕到地上,便懂事地将另一边膝盖也放下。
“我要听实话。”
他看父亲纤细的脚腕,若隐若现。
“父亲,我没说谎。”
膝盖边的抽屉被踹了一脚:“拿出来。”
他从里面取出一根鞭子,递给他的父亲。
接着肩上一沉,魈眉眼带着冷峻,用鞭子的手柄抬起他的下巴。
显而易见,魈生气了。
可他的目光却落在父亲因前倾而显出了弧度的胸肌上。
而那凹陷的锁骨,则是诱人的禁果。
他看见张合的唇,粉色的舌间或露出踪影。
分明几个小时前他还在为了魈不被意淫大打出手,现在却当着他亲爱的父亲的面,堂而皇之地意淫。
“我就是这么教你的?”
钟离垂下眸,看到两条黑色的腿环在魈的大腿内侧,勒出轻微的肉感,若是再往上几分,亦或用手去掐……
他感到口干舌燥,喉咙发紧,声音不自觉有些哑:“对不起……父亲”
他企图用这个称呼唤醒自己作为人的良知。
可惜这两个字早化为了一种符号,代表着魈,每一声都含着他不可见人的龌蹉心思。
鞭子打在颈侧, 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又顺势绕了一圈,手腕发力,将钟离拉近。
菱形的瞳孔像是某种远古的猛禽,与另一双金色的眼对视着:“你要是真有骨气,就该把档案上的亲属关系抹掉,而不是闯了祸还要我来收尾,几个普通人十分钟都解决不了,你觉得自己配让我走这一趟吗?”
喉间残余的空气被挤压,呼吸不自觉变得急促,鼻尖荤绕着淡淡的清心花香, 几乎要将人的理智也辗碎。
·他扯开束缚,将脸埋于少年大开的腿,汲取清心的蜜露,而后往上,扯碎名为禁欲实为引诱的衣物。·
颈上的束缚松了,少年衣着如故,收起的鞭绕着白皙的指。
“要么现在就滚,出了这个门,我们再无关系,要么承担超应有的责任,为你的不负责受罚。”
钟离背过身:“请父亲责罚。”
扬起的鞭子落在背上,疼,应得发疼,背上的疼痛比起肿胀的欲望来说根本微不足道。
他正直的父亲想必不知晓这根鞭子真正的用途,亦不知晓所谓的惩罚于养子而言意味着什么,更不知养子在鞭打下的泊起。
手在身侧收紧,呼吸渐沉,魈在使力时不自觉加重的呼吸声占据了他全部的心神。
他知道魈的夜视力很好,不敢有丝毫多余的动作,他身体一颤,眼前出现了片刻空白,他在父亲的鞭打下、
钟离垂首,面连同耳因忍耐而发红,尽力压制着急促的呼吸,有种畅爽的感觉贯穿全身,甚至希望魈能多来两鞭。
可惜的是魈只当他受不了了,收了鞭子让他滚。
“是”他应着,喉咙几乎要黏起来。
蹭着到了门口,回身关门的那一霎,他如愿看到父亲光洁的上身。
他的父亲,从未有不将身体展露于人前的自觉。
白皙的背上印着蜿蜒的血泽,格外刺目。
还有什么事?”魈注意到他的目光,将那件染血的紧身衣甩到地上,肩臂处晕开了一大片血色。
从正面来的子弹从来伤不到他,至少钟离没听说过。
他们说像一台计算缜密密的机器,无论什么类型的枪械都无法打中他,对每种都如数家珍,哪怕是抵着他脑袋的枪也能轻易躲开。
从背面来的,能够打中他的,背叛,并且是毫无防备的背叛,如果不是魈对枪声的敏锐,这一枪很可能打中的就是心脏了。
“有人叛变?”钟离往前走,声音里带着不自觉的怒气。
“嗯。”魈随手从腿侧抽了把小刀丢给他,“既然还不打算走,就过来把子弹挖出来。”
钟离面上罕见地出现了无措的神情。
“愣着干什么?”
他在床沿坐下,对着那小小的伤口有种无从下手,但如果他不动手,说不准魈自己弄成什么样。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划开伤口,期盼于那颗子弹不要埋得太深。
只是没等他找到子弹,魈就己经不耐烦了:“你觉得子弹能射那么浅?”
“抱歉。”钟离低声道,一手按着少年精瘦的肩,刀尖深入,指腹下的肌肉抖了一下,伴随着徒然沉重又轻微发颤的呼吸。
他从血肉模糊的伤口处取出了一颗子弹,双手尽是腥红的液体。
魈浸着汗的眼睫睁开,双唇显出几分苍白,道:“柜子里有医药箱,缝合、包扎,不用重新教吧?”
“不用。”若均教一些简单的缝合技巧,但这却是第一次实战。
血染就的丝线穿过伤口,将撕裂的皮肉黏合,比取子弹简单,却也更加难熬。
将多余的线剪断,钟离长抒一口气,没忍住劝道:“父亲,下次受伤还是去医院比较好。”
“去医院取子弹,你想死还是我想死?”
“抱歉。”
魈不悦地皱了眉,到底没说什么,闭上眼缓和肩上尖锐的痛感。
钟离到浴室打了温水,用浸了水的毛巾拭去血迹。
他明知此刻不是自己该胡思乱想的时候,却还是忍不住隔着毛巾抚过少年的肩胛骨,总觉好像一不留神这里就会生出一双青金的羽翼。
·他垂首亲吻少年的后颈,舔舐着血迹,用唇蹭过颤抖的肌肉。·
血液从毛巾向水中渗透,白色的绷带在少年身上绕过,裹住生疏的针角。
“父亲,我能借一下你的枪吗?”钟离凑近了魈的耳朵。
魈微侧过脸,眼里带着疑问。
“很久没拿枪了,熟悉一下。”
“自己拿。”
他的手碰到少年的大腿,不动声色地,故作正直地抚过,取下被束在腿环上的手枪。
他的父亲,不知保持与他人的距离。
直到走出房门,风一吹,透心凉,他这才想起要去换身衣服。
看着衣服上的污泽,他忽地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为连累受伤的心为他奔波,动了火气,而他却沉浸于被鞭策的快意,几番意淫他的父亲。
熟练地上膛,扣下板机。
第一枪,歪了,差一点就脱靶,虎口也震得发麻。
第二枪,差一点。
第三枪,十环。
第四枪……
第五枪,空枪。
叛变的有两个。
他换了只手拿枪,甩了甩钝痛的右手。”
魈的枪后坐力很大,不论是谁,第一枪绝对会打空,除了魈自己。
钟离试着比较了一下,大约与一把小型狙击枪的后坐力持平。
“不算差。”魈不知何时到来,淡淡评价了一句。
“父亲。”钟离将枪递上。
“装子弹,拿好。”
他的背贴着父亲,手背覆上另一只冰凉的手,上抬。
颈侧有温暖的气流扫过,食指被按下,强大的后生力却未让枪口有所偏移。
“会了吗?”气流洒在他发红的耳上。
“不会。”
于是又带他开了两枪,留了三枪让他练。
魈盯着钟离的手,三枪结束,他便把自己的枪拿回来了,并丢下了一句:“不会就别用。”
钟离也不知怎么想的,快走几步上前,从背后抱住他。
“父亲,我很想你。”
魈准备抬枪的手顿住,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回去吧。”语气异样地温和。
”都比我高了。”似感慨,似叹息。
钟离拿着自己不知几度矢而复得的手机,等待它开机。
他的魈像套着一层坚硬的外壳,只有极少数的时间会裂开一点点的缝隙,让人窥见内里的柔软,体会不可多得的温情。
开屏,一眼便是若陀成堆的消息,忽略一些废话,大抵是关心他有没有被打死。
钟离回复:出来喝一杯?
若陀:哪?
钟离:三碗不过岗
三碗不过岗名字虽俗,内里装潢却不错,包厢也是隔音的。
钟离点了几道菜,约莫等了有两分钟。
包厢门被推开,若陀往钟离面前一坐,开口就不是什么好话:“你当年一声不吭就跑了,叔竟然没把你打死?”
“让你失望了。”钟离笑了笑,放下酒杯,“今天叛变的那两个是谁?”
“消息挺灵通啊,”若陀感叹了一声,“不过都死了,知道也没用。”
“那家属呢?”
“按规矩两岁以上的都处理了,”他突然就带上了几分颓废的气息,“有个孩子才五岁,我开的枪,年少的时候不懂,夸下海口,说什么、如果为了保护大部分人而必须牺牲少部分人,我愿意承担作为刽子手的罪孽,事实上呢,我开枪的时候手都在抖……那个孩子还什么都不知道,为了‘秩序’,他不得不死。”
他抓起酒瓶猛灌了一口,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算了,死后刀山火海下油锅也不是现在该担心的,你叫我来应该不只了这个,说吧。”
“确实。”看钟离一脸严肃的样子,若陀不由心里一紧。
“我喜欢一个人。”
“就这?”若陀深深感到自己受了欺骗,往椅背上一靠,“你不会要我给你出谋划策吧?”
“这倒不是,只是想分享一下我的烦恼。”钟离淡定地抿了口酒,愣是把酒喝出了菜的感觉。
“快说,哪家的小姑娘把你迷住了?”
“男的。”
“?啊?”若陀拿着杯子的手顿住了,默默向后退了一点。
“不是你,他教过我枪。”
若陀面上变幻莫测,最后痛心地说,“我承认我爸也许、大概有那么几分姿色,但你也不至于眼这么瞎吧?”
“不是若均,你想到哪去了。”钟离给了他一个白眼,又幽幽地叹了口气,“是魈。”
“噗——”钟离眼疾手快拿了个盘子怼若陀面前,喷出来的酒全被盘子挡住回溅到若陀身上。
若陀一边咳一边抽纸来擦:“兄弟、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不是玩笑,我喜欢他,是想上他的那种喜欢。”
面对着若陀震惊的眼神,钟离又叹了口气。
若陀连连摆手:“你别叹气了,其实……呃,也不是没有机会是吧? 你跟叔说过了吗?”
“我脑子没问题。”钟离回答,“他应该会让我去医院检查脑子。”
“哪你要不直接一点,上去来一下?”
“那他会亲自给我开瓢检查脑子。”
“……那你想怎样?”钟离的目光落在杯中,沉默了片刻,才道:“他总有老的一天,十年、二十年,我等得起。”
没明说,但若陀大概理解了他的意思,这是准备等魈过了实力巅峰期再霸王硬上弓。
他一时说不出话,钟离倒淡定,静静吃着菜等若陀缓过来。
若陀也跟着吃了一点,心不在焉,味如嚼蜡,于是搁下了筷子,放空双目,迟疑了一会才问:“你这次回来还走吗?”
“不走了。”
“其实我也有点想考大学,高中好玩吗?”
钟离笑了一声,倒说不请其中有几分自嘲亦或冷笑的意味:“人渣聚集地,进去了跟进监狱一样。这里的人黑是明着黑,那里讨厌一个人,就是无理由地编排,喜欢谁,不表白,反在背后意淫,令人作呕”
若陀砸巴出味来了:“你这是连自己也骂进去了啊,觉得自己的想法不对,又不肯放弃。”
钟离不置可否。
又过了一会若陀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道:“有件事本来不打算告诉你的,但想想你迟早也要知道,索性这次就说了。你知道为什么这两年‘璃月’扩张的速度一再加快吗?”
他没忍住叹了口气:叔的身体撑不过两年了,他的打法从来都对身体消耗过大,老胡和我爸都不知道他的来历,他们当初是被叔拿枪指着入伙的,三个人两天建起了璃月。
魈直接杀了两大地头蛇,璃月横空出世,再之后便是立秩序与规则,那段时间死的人烧都烧不过来,魈由此建立了威信。
毕章,不是谁都能毫发无伤地“清场”的,至于身体的损耗……
“其实我也不清楚,是叔自己跟我爸说的,但我爸跟我讲过,他平时的训练方法和养刀的训练方法很像,而往往越强的‘刀’寿命越短,身体开始衰败的时间也早,叔今年30有了吧。”
“32”
“叔大概是28的时候状态出现了第一次下滑……”
“那时开始谈生意就带上了我。”钟离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只是绷紧的手依旧难以抑制地发抖。
从他跟着魈去谈生意开始,魈亲自动手的时候虚指可数,大部分人在魈开始上膛的时候就会投降,有的一枪毙命,少部分能进入缠斗阶段。
“对,前段时间第二次状态下滑,就有人开始蠢欲动了,但这几天清了一次场,应该能再消停几年了。”若陀看着手中的酒却半点喝不下去,长叹了一口气,“钟离,你是璃月的未来,如果你撑不住璃月,那这一片的秩序也会崩塌。”
之后,他们把剩下的菜吃了,不再过多地讨论一些沉重的话。
临走前,钟离问:“那孩子在哪个医院?”
若陀笑了笑,几乎有几分释然:“老胡前几年建的那个。”
魈立的规矩:十岁以下的孩子只开一枪,死活不论。
若陀又道:“多和魈叔说说话吧,他很担心你。”
回到家,健身房里隐约透出枪响,魈每晚都会去练枪,以保证技术不退步。
若陀的话在他脑中一闪而过,他变了方向,推开门,迎面对上黑洞洞的枪口。
魈收起枪,向钟离的方向走去,却是不发一言地擦肩而过。
“父亲。“钟离抱住他,浓重的酒味与他一同裹住少年单薄的身躯,千言万语皆卡在喉中,道不出,咽不下。
“我不上学了,以后谈生意带上我吧,你不用亲自动手。”
“若陀跟你说了多少?”
男人的手顺着少年的手臂慢慢往下,穿过指缝,十指相扣。
饶是迟顿如魈也意识到了不对劲,转过头:“你在干什……”
他不可思异地瞪大眼,像是受到惊吓的猫儿,连汗毛都炸起。
惊讶时张大的口极大地方便了男人,在碾着那柔软的唇时,将舌尖探入少年湿热的口腔,去触碰那同样柔软的物事。
魈像触电般猛猛一颤,一手肘打在钟离腹上,粘黏的银丝被扯断,粘在下唇,被手背狠狠擦去。
钟离的背撞到墙上,不可遏制地发出了一声闷哼,腹部阵阵钝痛。
他看着少年两只本如白玉的耳,红得彻底,面色绯红,胸口剧烈起伏,一派好风景。
如果没有拿着枪指着他就更好了。
魈气得浑身发抖,扣下板机,却是空枪。
钟离就靠坐在墙角,一双眼似是受伤的幼兽,带着几分湿漉漉的感觉。
他目送魈远去,闭上眼,唇角似微不可察地扬起。
然而没一会,脚步声又越来越近了,停顿了一会。
就在钟离忍不住要睁眼的时候,衣领被拽住,但没有拳头落下,他被拖上楼,扔到床上。
魈走的时候门甩得震天响。
冰凉的水顺着少年的下巴滴下,变得温热,魈对着镜子,心情久久无法平息,愤怒、羞耻,以及更复杂的,难以意会的东西。
第二天,钟离见了魈,依旧是恭恭敬敬的。
“父亲,昨晚是你送我回来的吗?”
魈睨了他一眼,不回话,吃完饭要走,钟离连忙跟上。
“父亲,我可以一起去吗?”
魈眉头皱起,看着他:“不打算回学校?”
“不想去了。”
“滚回去。”
话是如此,他跟着上车的时候也没赶人就是了。
路上,钟离给边上的若陀发了消息,若陀一边迷惑他在搞什么,一边点开聊天框,这一看差点把他魂都吓飞了。
钟离:我昨晚按你说的强吻他了。
若陀打字的手都在发抖:你把我供出去了?
钟离:没
若陀:那你没被打死?
钟离:差点,挨了一下,肚子青了
若陀:就这样?不至于吧?
钟离:他当我醉了才没再开一枪,
若陀:?你把他气到打空枪了
钟离:但是他还把我拖回房间了,说明他心里有我
若陀:你有痴吧?
若陀:别到时候他打你你都觉得爽
钟离:确实若陀手机都差点摔了,尽可能不让自己的行为显得异常。
钟离正襟危坐,丝豪看不出刚才说了什么惊世骸俗的话,倒是若均抽空瞬了若陀一眼:“你得帕金森了?”
若陀有苦说不出,索性收了手机闭目养神。
谈生意一般都是若均负责谈,魈镇场子,但现在若均有意放手让若陀处理,所以主要谈的变成了若陀,钟离在场的作用则大概是充当吉祥物,偶尔给魈递个东西。
若陀大概看了眼合同,往桌上一放:“一倍,六千万。”
那边面色不改,和边上的人说了一句外语,若陀没听懂,但魈手一伸,钟离把枪递上。
魈上膛的速度很快,一枪,倒一个,他把枪丢回钟离手上,冷声道:“璃月不允许讲价。”这句话也是用的外语。
若陀听不懂,但大抵也知道是什么意思,于是面上带笑,说:“再翻一倍,王总还想加价吗?”
王总黑着脸,却还是只能点头,璃月的军火一向是垄断的,想卖得冒着被送烟花的风险。(礼炮——火箭弹,鞭炮——地雷,烟花——清场),想买也只能找璃月。
一行人走后,王总猛猛啐了一口:“一群心黑手狠的狗东西。”
“王总,要不派几个人……”身边有人凑过来作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却被一脚踹开:“你不要命老子还要命呢!”
“父亲。”
魈刚踏上楼梯就被叫住了。
“我能帮你上药吗?”
绷带一圈圈解开,有几块沾染了晕开的血,红得触目惊心。
知晓我对您的心思,却仍旧如此不加防备。
父亲,你当真看不出我拙劣的伪装。
他从来只能在心中质问,面上仍旧叫人看不出半分端倪,涂上药,用新的绷带将伤口重新裹上,顺带还欣赏了心上人健硕的躯体。
以魈的身份来说,他的身体未免显得太过单薄了些,可谁又能想到挨一肘,那一块的青紫半月都消不下呢?
回了家,每晚的训练是少不了的,白天被扔回学校完成最后的学业,晚上是固定的体能训练外加格斗技巧和枪法。
也曾询问过他父亲最好的成绩。
魈一脸平淡,四十分钟。
像是一把过分长的标尺,让人怀疑他有生之年是否能够到它。
他的父亲在与他相同的年纪时远比他好太多了,让人不由得生出自卑之感。
钟离眸色中带上几分阴郁,将枪中余下的子弹打空,戾气之大,把边上的若陀都吓了一跳:“你把子弹里的火药吃了?”
“没有。”
若陀重新上膛,问:“你不会因为叔和我爸他们出去聚没带你不爽吧?”
“……”钟离深吸一口气,转头出了健身房。
若陀嘴角抽了一下,感慨道:“我就随口一问,恋父的人真可怕。”然后被钟离用警告的目光瞪了一下。
若陀无语,转头发出尖锐爆鸣声:“天杀的!你害老子打歪了!”
但此刻的钟离显然没空理若陀,他看见他的父亲躺在沙发上,显出十分放松的姿态来。
毫不没防的。
“父亲。”他走向前,那双锐利的金瞳敛去了锋芒,懒洋洋地抬起扫了一眼便又闭上,再叫就没反应了。
“在这里睡会感冒,我送你回去。”他将少年打横把起,胸口处被少年的脑袋轻靠着,无端生出一种充实的感觉。
手心处是因放松而显得格外柔软的大腿,另一只手指触着的则要稍坚硬一些。
思绪一但开始跑偏便刹不住车了。
钟离深吸一口气,稳步迈上楼梯,一个疯狂且放肆的想法占据他的脑海。
他让魈靠在床头,先将外套扒下,避免魈突然摸一把狙给他爆头,又把腿环上挂着的东西卸下,最后才去动那双靴子。
匕首、短刀、备用子弹、备用手枪,再加上厚厚的鞋底里带机关的刀片,令人心惊。
身上估计是什么什危险物品了,钟离刚松一口气,就见魈睁开了眼, 后背下意识绷紧,冒着冷汗。
清醒的魈可比这些冷热兵器危险多了。
可他却见魈的眼框慢慢红了,晶莹通透的液体滑过少年昳丽的面庞,给那双鎏金的眸浸染出几分脆弱。
满溢而出的破碎感,叫人不由得心生怜惜,生出保护他的欲望。
“……”少年的声音含糊,带着说不清的亲呢缝着,“我想你了……”
他的手抚上钟离的脸,眸中带着不同以往的温柔,钟离难以自抑地吻上朝思暮想的唇。
细细的阳光探入沉沉夜色,抚过月的白皙,揉捏着月低耸的山峰,与其上嵌着的红梅。
月晖伴着放肆的声响从少年唇角溢出。
少年眉峰覆起,不时何时重新闭上了眼,又睡得极不安稳。
钟离起身点了安神香,又仅点一盏昏暗的灯。
他的月舒展了眉,安稳地睡着。
他将月轻薄的叶或褪下,或卷起,将脸埋进月的花与枝之间,嗅着沉郁的清心花香。
阳光含着月低垂的枝,似向其中注入了能量,顶芽向着光的方向伸展,沁出的露被舐去。
阳光转了目标,裹住含苞的花儿,细细地分出一束,在花瓣细小的缝隙打着转,一点点挤入,尝到醉人的清心花蜜。
月光不满地踩住太阳的肩,又被抬起,供日晖细细品尝月的花苞。
日晖上移,逗弄着薄红的梅,吮吸着,将整片山峰染作太阳的颜色。
月在颤抖,连着月光也抖了一下,两处山峰染作与梅相似的色泽,变得柔软异常,似是注了水,山顶确又沾染薄薄的水光。
日晖又往上,沉醉于月的唇舌。
月在梦中簇起眉,月辉与日辉纠缠,试图将异味赶出,却让满溢的辉光淌到月的表面。
太阳发出愉悦的笑,拢起两束纤白的月光,用月光的缝隙磨蹭粗砺的日光。
月不满地发出气音,轻轻挣扎,却还是难以选脱被太阳蹂躏的命运。
日光变得浓稠,被无形的薄膜挡住,好险没浇淋在细微的花苞上,却还是有不少漏到两束月光上。
钟离喘着气,放下那两束纤白的月光,又拭净漏出的阳光,将他的父亲连同武器送回该待的地方。
而他纵便还在回味,面上仍旧是那个听话懂事的孩子。
伴着迷蒙的热气与淋淋的汗,魈在天将晓未晓时分睁了眼,前后两片山峰发着钝痛,似被谁狠狠揉搓过,枝头的热度宣泻着久不见光的不满,花苞显出几分欲开未未的姿态。
他去洗了澡,用月光将枝头的露挤出,却也洗去了被太阳袭玩的痕迹,太阳的罪行成为了秘密。
宿醉后难免头痛,魈倚着阳台,半垂的眼睫沾染了晨露,显出几分迷蒙,灰色的烟雾飘到空中,渐隐没了。
钟离遥遥看着魈。
换烟了,他偏好的那种烟总是无端牵出几丝清冷,是钟离闻惯了的,跟魈的气息相得益彰,现在这种却更为沉稳,毋宁说……压抑。
具有更浓重的尼古了的味道,倒更贴合这座房子。
他走上前。
·将少年揽入怀中 ,轻吻月的双唇将月的口染作他的味道。·
“你在干什么?”清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走,手背一痛,灼热烙在其上。
钟离回过神,他抱着他的父亲,一手触到父亲的胸肌,被烟头烫了一下。
于是他从善如流地用另一只手取出魈上衣口袋的烟盒,好似他本来就打算这么做。
他越过父亲的肩,抖出一根烟叼起,不动声色地,用手臂挤压着父亲于昨夜而言更硬些的胸肌。
“我也想抽。”
他如此解释,却被魈吐出的烟迷了眼,仿佛有极淡的香味混杂其中,如此醉人。
·他将手覆在父亲胸前,用力地揉搓着,又嫌不过瘾,阳光穿进魈紧绷的上衣中,辗着红梅的蕊。·
钟离垂眸,敛去眼底的疯狂。
“借个火。”他叼着的烟触到父亲唇间的烟上,斑驳的红光渐渐蔓延。
魈的睫颤了一下,手指下压,浓郁的烟打在养子面上,勾得养子心魂悸动。
他脱开钟离的怀抱,靠着围栏。
·钟离跨步上前,将父亲的叶扯下,用阳光顶开花瓣,顺着花粉管插入,将山峰卡在围栏外,将浓稠的日光注入子房,他的月只能舒展着无力的月光,任由他填平每一条沟壑。·
魈抽完了烟,离开阳台。
“魈。”
转头,钟离背着光,看不真切其面上的表情。
“我可以这么叫你吗?”钟离问。
他放在扶梯上的手收紧了一下,一如既往的冷淡:“过来。”
他们到了健身房,魈站在钟离对面,脱下外套。
“十分钟,不倒地或者让我倒地,你赢。”

他宣布了规则便是一记直拳,看样子是不准备手下留情了。
钟离不敢有丝毫大意,侧身拨开,拳风擦过鼻尖,确实没留手。
他试图勾住魈的脖子,魈向后一仰,小腿顺势勾住他的腿,若不是近两年练得够多就直接被撂倒。
不待他做出反应,肩上一沉,后心被蹬了一脚,险些直接倒下。
回头瞥见躺在空中翻过一圈平稳落地,而自己向后抓的手自然也落了空。
他让那弯折的,纤细而柔韧的腰恍了神,未能及时调整好,肚子上当即挨了一拳。
魈眸光冰冷,黛青的发丝滑过钟离的脸颊。
“别走神。”
钟离迅速回神,手比脑子快,怀住了少年的腰肢。
本欲借机将魈扑倒,突然后背发凉,向后退去,却还不够快,被一膝盖顶到腹下。
索性收紧手臂,用身体下压,奈何魈的反应还是太快了些,一个旋身挣开,却也算是给了钟离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喘息时间。
他瞥了眼将要到头的倒计时,仍不敢懈怠。
魈似乎厌倦了你来我往的缠斗,一脚飞踢直直地过来。
钟离脑中先是闪过了若均以前的示范,躲避,在魈的速度面前无疑是主动露出破绽。
他脚步一错,避开正面,抓着少年纤细的脚裸,另一只手打在少年小腿上,若是成功了,便能将魈甩出,也足够拖过剩余的时间了。
魈眼中闪过惊讶,曲起被抓住的腿,另一只脚在钟离肘部一踩,钟离不由得松了手。
魈用刚被放开的脚在他肩上踏过,借力高高跃起,像是展翅的鸟儿在空中翻过一圈。
如果钟离没有在跪下前抓他的鞋的话。
本来钟离哪怕跪倒至少也算过,他这一抓,魈不得不在空中强行变向,腿曲起,大腿夹住钟离的脖子,几近直接坐到他脸上去了。
钟离仰面倒下,让扑面而来的清心花香勾得目眩神迷。
然而他却没太多时间沉迷于几乎称得上奖励的动作,后背撞到地上,脑袋被魈的手垫了一下才幸免于难,但脸又确确实实地在两束用光之间磨蹭过。
厚重的鞋底踩在他脸侧,魈站起身:“在肉搏的时候扯对方的鞋子,除了让他觉得你是个变态以外毫无用处。”
他拍去身上的灰,耳朵似乎隐隐泛着红,说的话却是给钟离当头一棒:“包括闻对方身上的味道。”
“抱歉……”钟离的脸涨得通红。
他刚才确实没忍住深吸了一口,被发现了。
魈将脱落的鞋子穿好,重新系好鞋带:“勉强够格。”
接着又迟疑着问:“我身上有什么奇怪的味道吗?”
“咳咳咳!”钟离几乎维持不住面上的淡定,迎着少年过分澄澈的目光,觉得不管说不说实话都要完。
但起被当作变态,还是把疑惑留给魈好。
“有清心的味道。”
魈皱起眉,抬起手臂闻了闻,什么也没有,让他不禁怀疑自己的鼻子是不是出了问题。
于是他凑近钟离的颈侧,沐浴露和洗发水的味道,没问题。
钟离的耳呈现出异样的血色,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了一样:“父亲?”
“是沐浴露的味道吗?”
“不是。”他老实回答。
魈于是又闻了自自己,除了沐浴露自带的味道以外什么也没有,怀惴着疑惑上楼去了。
钟离松了口气,算是糊弄过去了。
“哪些地方味比较重?”
他一口气又提上来了:“刚才在阳台就闻到了,我也不知道。”
好在魈并未对他的话有所怀疑,转身头也不回地进了房间。
过了一会,魈下来了,正好踩着饭点,还换了身衣服,身上也带着沐浴露的清香。
“还有闻到吗?”
“有。”钟离老实点头,接着便见魈皱了眉:“等会让若均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嗅觉。”
“……”算了,总比被当变态好。
一早上班的若均带着满脸怨气以及一打的文件来了。
“老板,今天的工作……”
“让他去,我不去。”魈打着游戏,头也不抬。
若均刚想发作,似又想起什么,无声地叹了口气:“也好,你是该歇着了。”
他把文件递给钟离:“看几眼有个底,不合理的地方拿笔画出来。”
其实他就算不说钟离也会,钟离以前就跟着学过了。
差不多翻了一遍,钟离便把资料丢一边了,比起生意,他更关心另外的事:“我父亲的身体怎样了?”
若均对他知晓这件事并不惊讶,想也知道是若陀说的。
“不太好,但具体的老板没让我知道,他以前的训练方式我知道一点,但在不损伤身体的情况下,一直到现在没人能承受相同的训练,他这样优秀的一把刀……”
“这么说你可能不大开心,但据我的了解,他应当是从小被培养起来的一把极锋利也极脆弱的刀,如果没有变故,二十五就会病疾缠身,”若均终究没忍住叹了口气,又继读道:“但就他独自创立‘璃月’的情形来看,要么是被抛弃了,要么是拿刀的人死了。那个人是他的养父,我之前开玩笑说那人没人性差点被一枪崩了,你也别去提啊,虽然一一算了,有些事你还是别知道了,少生事端。快到了,别露怯就行,出了事我能处理”
钟离垂下眸,总觉若均没跟他讲的才更重要,但若均不愧是被魈挑中的人,几番问话也没套出什么。
除了像魈小时候的睡前故事这种无关紧要的东西。
他只得暂时放弃,将心思放在即将到来的谈判上。
大约是魈不在,不少人起了坏规矩的心思,头一个姓赵,仗着钟离年轻,便将原本的价格压下。
钟离也不恼,只是将枪上了膛:“赵总这是忘了我父亲的规矩?”
那边立刻就有人拿枪,没等瞄准便被钟离一枪爆头。
钟离面上带笑,慢条斯理地拿枪口指着赵总,似乎在瞄准。
“抱歉,走火了,您与璃月合作的时间也不短了,总不至于坏了规矩,是不是?”
他一枪又崩了另一个想拿枪的,分明无半分道歉的意思。
“若陀,吩咐下去,送两发礼炮给赵总赔礼。”若均心下虽不赞同,面上却仍没说什么,反给发愣的若陀一个眼神。
若陀打了一激灵,回神了:“是。”
赵总面色铁青,有心冲钟离脑袋来上一枪。
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倒跟他拿起乔来了。
但也只能想想,谁知道下一发子弹是不是就对准他的脑袋
只得咬牙切齿道:“是我一时糊涂,忘了规矩,谢钟少提醒。”
钟离笑了一声,放下枪:“继续吧。”
“你太激进了。”人一走,若均便道。
钟离却是满不在意的样子:“我不激进,他们以后比我更激进。”
“我觉得帅的……”若陀刚开口脑袋上就挨了一下。
“帅个屁,要不是你爹在这,就你们两个小崽子不得让人剥了,十倍的价你也敢开?”
“坏规矩没弄死已经算好的了!他破财消灾怎么了?!我还没要他二十倍呢。”
“你还想要二十倍?!”若均气得脑仁疼,感觉璃月的良好声誉早晚毁在这两个小的手里。
他也知晓钟离如果不够硬气,不说旁的人坏规矩,他和老胡老了以后自己人逼宫都可能,所以对于钟离激进的做法不予否定。
但若陀,他相信自己的倒霉儿子就是犯贱。
若陀缩了缩脑袋,好在下一个人很快来了,若均再怎样也不会丢自己人的脸,一行人恢复了正经。
后面来的人听说了前面的事,自然晓得钟离是个硬茬,自然也不敢再造次。
钟离今天谈生意是其次,主要还是传达一个信息。
即使璃月要换当家人,魈立的规矩依旧不容挑衅,甚至于新一代人要比老一辈手段更狠辣。
魈打了一天游戏,甚至无聊到看短视频消磨时间。
看了一会又看不下去那脑瘫剧情,关掉,躺下睡觉,昨晚睡得不算太好,现下沾了桃头就睡。
钟离在拒绝回答为什么魈让若均送他去医院的问题后上了楼,先洗去身上沾的血腥味,而后才去敲的门。
“笃笃笃”扰了少年的清梦。
魈睁了眼,呆愣愣地盯着天花板,几乎陷入无法自拔的迷茫和悲伤。
钟离来敲第二遍门的时候,门内传出了声音:“进来。”
推开门,房间内光线暗淡,他的月坐在床上,似有着无边的孤寂与凄清。
“什么事。”他的月揉着额,声音似带着几分哑,有些倦怠的模样。
钟离走上前,抬手抚上少年的脸颊,光滑而柔软,就连那双眸子似也带上几分柔软。
”我的任务完成了,有奖励吗?”
“想要什么?”
您注意不到我的行为于父子而言过于呢了吗?
“再给我讲一遍长发公主和女巫的故事吧!”
“不行,手拿开。”
你对于我的触碰是否太过迟顿了些?我可否视为您纵容着引诱着养子越过人伦的界限?
我亲爱的父亲。
“那你陪我去游乐园玩,可以吗?”钟离听话地收回越界的手,提出了他的要求。
“什么时候?”
“下个月三号。”七夕节。
”可。”如同骄矜的鸟儿般领首,叫人生出一种想将他抓在手心细细把玩,看鸟儿露出种种失态神情的冲动。
钟离唇角微扬,离开魈的房间,在他有能力彻底压制魈之前,把握好度还是很有必要的。
目的达到了,自然该适放松对猎物的压迫。
他心情不错,连带着训练也更有动力了。
若陀忍了好久还是没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你吃错药了?去趟游乐园能高兴成这样?”
“你不懂。”
若陀冷笑一声:“我跟恋爱脑没什么好说的。”
自打钟离接手璃月后,时间就像被按下了加速,每天都过得很充实,巡视库房,做做交易,晚上回家试探魈的态度,充实且愉快。
魈倒没什么感觉,除了睡觉的时间多了,以及钟离每晚必要过来拉他聊一会天。
开始他还能耐着性子说两句,后面烦了就干脆门都不让进。
待到七夕当日,钟离一大早就去敲门把魈叫醒,早餐也是他早起做的。
魈但显然对他的努力成果并不满意,甚至可能觉得厨师的手艺变差了,至少钟离从他脸上看是这样的。
“你喜欢这些?”
看着面前的旋转木马,魈微不可察地皱眉,钟离从他面上看出了无语且嫌弃的神情。
虽然最后还是陪钟离坐了,但钟离也不敢得寸进尺地让他与自己同乘。
这个项目也许不太适合魈,虽然拍出来的照片不错,但魈总有种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感觉。
“吃冰淇淋吗?”钟离问,却没给魈拒绝的机会,上去买了两个甜筒,巧克力味和薄荷味。
“你要哪个?”魈唇颤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发出了叹息的鼻音,接过了巧克力味的。
钟离舔了一口,有点像魈身上的味道,他的目光落在另一个褐色的甜筒上,粉色的舌卷着褐色的冰淇淋。
他不自觉咽了口口水,舌上触感冰凉,就像与他爱的父亲共享一个冰淇淋一样。
·舌尖不慎触到一起,便顺亲吻父亲的薄唇,将舌探入微张的口,一寸寸地、细细地侵犯他高高在上的父亲·
“想吃?”魈注意到他的眼神,却未注意到其中暗含的,对他赤裸裸的欲念。
“有点好奇味道,能吃一口吗?”
他总能找到正经的理由。
“可以。”
魈未能窥见他的真实目的。
手被握住,钟离垂眸,就着刚刚被舔过的地方下口。
什么味道已辨不清了,只知脑中心中,均叫嚣着让他亲吻少年纤白的指。
“你要尝一口吗?”他到底控制住自己,将青色的冰淇淋球送到少年嘴边。
魈没拂了他的面子,尝了一口,清凉又带着少许甜意,倒比手上这个更合胃口。
许是看出了他的想法,钟离提出了交换,他当然不知道钟离内心的真实想法,欣然同意了。
若是魈知晓他亲爱的养子就着他吃过的冰淇淋幻想与他接吻,想必会蹬圆一双杏眼训斥却又不会有什么惩罚。
钟离愉快地想着,伸手将魈往怀里带了一点,美日其名:“人多,容易走散。”
魈正致力于不让冰淇淋流到手上,也便随他去了。
他带魈去坐了过山车和海盗船,但这两项对魈的吸引力还不如刚吃完的冰淇淋,甚至让魈感到头晕。
“好一点了吗?”钟离递上糖水,眼含担忧。
魈揉着额头,罕见地显出几分脆弱来,双唇透着苍白的色彩。
他抿了口糖水,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显然并不想理会魁福首。
钟离拿自己的外套给他盖上,外套不过两秒就被丢回来了,好歹没开口骂人。
魈自己缓了一会,再睁眼,钟离拿着薄荷味甜筒站在他面前,像是拿着零食修复友谊的小朋友。
接过,冰凉的口感确实有助于缓和头晕,连带着心情也缓和了。
“还想去哪?”恢复了精神的魈也愿意逛下去了。
下一站是鬼屋,七夕节,排队的小情侣不可谓不多。
魈选择在等待的时间打他的游戏,钟离只好把聊天的欲望压下,替魈挡阳光的同时还有闲心去数魈的睫毛。
又抽空防插队,数了半天没数出个所以然,只更觉魈那一双眼睛实在好看。
走动间,阳光打在少年衣摆的平安扣上,晃了钟离的眼。
那苍翠的色彩与魈的发相配,若是再淡一些,应当能做成手镯,套在少年白皙的腕上……
“回神了。”
少年白皙的腕在他面前晃了一下,钟离这才发现他们已经快排到了。
他笑了笑,牵起魈的手:“魈,你会介意吗?”
魈看了他一眼,显然是无所谓的。
纵使牵了手之后与周围更和谐。
钟离本欲借此拉近与魈的关系,但可惜的是魈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
鬼刚冒头把魈吓了一跳,然后就挨了一拳。
钟离:“……”
鬼:“……”
“顺手。”
鬼捂着他被打歪的脸哀怨地走了,甚至于后面哪怕有鬼也只会远远冒个头,生怕靠近了要挨一拳。
不仅钟离的计划泡汤了,魈也觉得无聊。
于是钟离就想着找点小游戏给他玩,路边捞鱼的小摊好像不错。
魈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配合了,第一下,鱼还没反应过来就离水了,接着便被失到另一处水缸里。
钟离感觉他大概是当成敏捷训练了,眼见老板的脸色越来越黑,但一看魈似乎玩得很开心,便只好当看不见了。
不过片刻,魈满载而归,一直到他们开始玩另一个摊位的游戏,老板才重新往里放鱼。
钟离拎着鱼看玩套圈,显然,魈对此并不熟悉,扔了四五个才中一只仓鼠的,又陆续中了其它的。
钟离又向老板拿了几个圈递上,均被贡献给正中的大白鹅了。
躲了两个,甩开四个。
魈抿起唇。
可爱,钟离暗白腹诽,从背后揽住炸毛的小猫,唇在少年莹白的耳上轻落一吻,手掌覆在少年手背。
“我们不跟它较劲了,套点别的好不好?”
他用着近似哄孩子的语气和过分的亲呢惹来了魈的注意。
魈侧过脸,定定地与他对视了一会,又无动无衷地转过头,将剩下的圈丢了,于是钟离手上又拎了两只团雀。
魈脱开他的怀抱,理了理衣袖,神色依旧淡然。
虽说钟离是不小心做出臆想中的行为的,但魈过分冷漠的反应无疑是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可换个角度想,又未尝不是默许他们间的亲密行为呢?
钟离想着,面上浮起笑意,几乎压不住内心的雀跃,快步到了魈面前。
“魈,你有什么喜欢吃的吗?”
魈扫了他一眼,对他情绪的反复感到莫名其妙:“没有。”
意料之中的回答。
”这附近有家饭店,听说他家的鱼汤不错……”钟离说着,发现魈脸色不太对,“怎么了?”
“你吃海鲜?”魈问。
“是有吃。”
于是他皱了眉,冷着脸,说:“我不喜欢。”
钟离虽有些摸不着头脑,却仍从善如流地改口:“那我以后不吃了,还有另一家……”
魈变得心不在焉,未曾理会钟离又说了什么,最后就近选了一家。
等上菜的时候钟离清点了一下战果,如果不及时送回家大概是没办法再好好玩下去了。
但魈会乐意家里堆这一堆小动物吗?
他还记得小时候在家里花园捡了只鸟,那只鸟伤得很重。
他本是想瞒着魈偷偷养,不曾想第二天被发现了,那鸟自然也没留下来,被送走了,他至今也不理解魈为什么不让他养。
如此想,也便问了。
魈抬起头,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说:“翠鸟,你想蹲几年?”
一如既往的犀利和言简意赅。
钟离想了一会,这才想起是保护动物的一种,确实养不得。
“那这些怎么处理。”他指着地上的笼子。
“让老胡看着办。”那便是打算养了,老胡一向管的是明面上的生意,也负责货物往来的掩护,不想养的话就该交给若均了。
上菜期间来了个人,钟离对他印象深刻,小时候若陀非要模拟交易现场,然后被举报了,来把他们拎去警局的就是这位陈警官。
再后来他第一次去接货的时候,对接人也是陈警官。
记得若陀当时开了个玩笑:“怪不得垄断这么久没人抓,原来我们是正规军啊。”
“魈哥带孩子出来玩?我,小陈,您又不认得了?”
魈盯着小陈,似乎在等他接着往下说。
“那边想约您谈一下后面几年的事。”小陈压低了声音。
“走吧。”魈站起身,回头看了眼钟离,“让老胡来把这些带走。你跟着。”
钟离本已沉浸在约会泡汤的失落中,闻言,抬起头,情绪肉眼可见地回升,快步跟上。
他们到了另一个包厢,里面几个西装革履的人忙站起来招呼:“魈总这边坐。”
“长话短说。”魈坐下,双腿交叠着靠在椅背上。
“是这样……”他们商量好了生意上的事,便有人提了旁的:“听说您已经准备退位了?”
“我以为我们说的只有生意。”
“璃月的事也是我们的事,不知道您的继承人是否有同您一样的魄力和手腕……”
魈神色冷然站起身:“璃月不归属于你们,管好你们该管的,也告诉那些手太长的人,再有下次,我不介意按道上规矩处理。”
“这里的锅包肉挺好吃的,还有这个。”钟离殷勤地给魈夹菜。
魈只觉莫名其妙,眼见碗里越堆越高,他揉了揉额头,觉得这似曾相识的场景实在惹人心烦。
大约是钟离太能说了些。
用过了午饭,还有甜品,只是这数量……
钟离难得显出了心虚的神情:“我听说这家的甜品不错,就多点了些。”
魈皱了一下眉,大约是想训他,最后闭目叹了口气,将一碟杏仁豆腐移到面前:“剩下的自己解决。”
吃是不可能吃完的,钟离让老胡顺手带回去了,而后自然是散步。
他牵着魈,在树荫下满满走着。
分不清是空气在升温,还是他做赋心虚,
手心出了汗。
一无所知的“父亲”,任他牵着在祈愿爱情的许愿池畔绕了一圈又一圈。
他祈求与心上人长相厮守。
两枚硬币几近同时被掷出,一中,一不中。
魈面色不改,又丢了一枚,中了。
“你许了什么愿?”他问,他的月不予回应,反问:“还要去哪?”
既不关心他的愿望,又不让他知晓愿望。
他牵起魈的手,带他的心上人去边上的店里稍作休息,又买了冰饮,在桌边坐下,就好像一对再平常不过的情侣。
“我出去一会。”钟离点了单便离开了。
魈等了一会,拿到了奶茶,钟离也回来了。
钟离眼中带着笑意,往他手上系了条手链:“这是……求平安的。”
其实就算不解释魈也不会问什么。
红绳裹挟着一份呼之欲出的心意束着少年的腕,如此鲜亮、夺目。
魈瞥了钟离一眼,在男人的腕上同样看见一条红绳。
求平安吗……
钟离慢慢地喝着,心中似乎被开了一个隐敝的角落,叫人压不住欣喜。
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少年低垂的长睫上,似洒上一层碎金,又滚落在少年搅动的冰块上。
他注视着月的指,捏着吸管,漫不经心地搅着,定住了,双唇含住,喉洁滚动,吸管变了色泽,又很快恢复,嫩色的舌抵住吸管,又松开。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舔过的不是吸管,而是他的指,指腹有少许湿润的触感,却原来只是水蒸气遇冷在杯壁液化。
他看见少年脱下外套,紧身衣完美地勾勒出每一条肌肉纹理,微薄的汗浮在裸露的肌肤上,左臂青色的纹身似乎也变得更鲜亮了。
令人目眩的清心花香弥漫着,喉结几乎控制不住地滚动着,干涩无比。
想……
将少年颈侧的汗液细细舔尽,留下属于他的味道……
魈抬起眸,碎金点缀着虹膜,独特的菱形瞳孔淡了锋芒,显得平和。
于是钟离近乎慌张地低下头,吞饮冰凉的液体,却又无端幻想这是洒落的月光,如此清甜,同那晚品尝过的一样。
魈的目光在他面上停留了一会,继而飘远了,坠在许愿池的倒影中,冰块的搅动也放缓了。
蝉鸣阵阵与啾鸣交替作响,宁静得心安。
“……魈,父亲?魈?”
吵。
魈皱了皱眉,到底是睁了眼,他大约是睡了一会的,周身懒洋洋的,有些提不起精神。
”要出去走一会吗?再下去会头疼的。”
魈这才看到头顶的空调,确实有些头疼,站起:“走吧。”
钟离熟练地牵起他的手,一齐路入温度渐降的空间。
被吹得麻木的神经在暖风的吹拂下渐渐恢复,似乎很久没有这样平和地走在路上的日子了。
他们到了另一处摊位上,钟离一眼就看见作为大奖的青鸟团子,当第一次来的时候也有这么一个,现在摆在他床头。
“魈,我想要那个玩偶。”
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问:“你不是有一个了吗?”
“但我还想要。”钟离语气里似乎都带上了委屈。
“……”魈还是答应了,拿起摊位上的枪,这枪准头不对,他打了两发空的才中。
钟离不知去哪溜了一圈回来,牵着气球,往他支桌的那只手腕上系。
魈瞥了一眼,懒得理会,飘忽的气球拽着他的腕,似乎要扯着他往上去。
他拿了两个玩偶,一个是钟离想要的青鸟团子,一个是钟离“试一试”后给挑的红薯龙。
若不是小陈及时路过,帮忙把玩偶送回去,想必他们的乐园之行要添上一大阻碍了。
钟离又带着魈去体验了一些所谓“无聊无用”的东西,而后排起了登往摩天轮的长队。
魈不理解为什么有这么多男男女女在这里排队,但手边的烤串味道还算不错,也懒得计较了,就像他懒得计较为什么钟离手上拿着一堆烤串还非要就着他的手吃他吃过的一样。
男人眼睫低垂,遮住一双鎏金的丹凤眼,十分自然地叼去一块烤肉,唇角扬起,似是很愉快的样子。
似曾相识。
魈的目光又飘远了。
“魈,你不吃吗?”
手上的炸串被吃完了,钟离向他递上了一串新的,这倒是不熟了。
这队长得东西都吃完了还干站十来分钟,这才得以钻入那小方盒当中。
随着一下抖动,他们开始缓慢向空中移动。
窗外的景色变幻,映入眼中,带着一种不真实感。
“有人说,在摩天轮的顶端接吻,就能永远在一起。”
那双常年没有波澜的杏眼转向钟离,仿佛在此刻带上了温和,被透过窗子的余晖所染就。
“魈,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青年凑近了,挡住了夕阳,也让少年的眸子显出原本的色彩。
冷漠,无动于衷。
“这才是你真正想要的‘奖励’。”
嗓音也是一如既往的清冷。
“你会生气吗?”他的手抚上少年的面颊,您会纵容我的逾矩、默许我的僭越吗?
“你讨要奖励,我答应了,仅此而已。”
少年的气息喷洒在他脸上,几乎令人为之倒神魂。
“咔哒”一声,像是齿轮归位的声音,摩天轮到达了最高点。
他吻上了那令他朝思暮想的薄辱。
柔软的,像天边的云。
清甜的,像一束沾着露水的清心。
不可避免地,带上了涩意。
他没忍住按紧魈的后脑,看少年的睫翼几番颤动却未曾睁眼。
摩天轮开始下降,咬合的齿轮错位,钟离却仍舍不得放手,辗着少年的唇,却不敢有更多的逾矩。
但给予他的温情向来是有限的,如同儿时温暖的怀抱,如同少年时放任他的离去。
又如这个短暂的吻。
及时侧开的脸,依旧是毫无波澜的,像一汪金色的深潭。
像是一把无形的小刀将他的心从最柔软的地方剖开,血淋淋的,将他的悸动与父亲的无动于衷作比。
魈不能理解钟离为什么心情突然变得很低落,但下了摩天轮之后牵住他的手之后又变好了。
甚至拉着他去逛了夜市,一直到很晚才回家。
老胡安置好的小动物们被吓到了,在各自的笼里乱窜,魈径直回了房左不过闹腾一二十分钟,理了说不准要多久才消停。“魈。”钟离倒是多看了两眼,却也未曾停留,紧跟着魈的脚步。
“有事?”魈放下外套。
钟离张了张嘴,总不好说他就是下意识跟进来了吧。
“你之前抽的那种烟,还有吗?”他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柜子里。”他开了柜子,看见了两种味道截然不同的烟,一种是魈常抽的,与少年身上如出一辙的清香,一种则更偏向霓裳花的味道,要更少抽一点。
他各拿了一包,余光瞥见魈抓起床上的红薯龙凑在鼻尖,大约是在确认有没有洗过。
腰腹处的青金花纹紧贴着肌肉,有光时偏金色,无光时则更偏向青色,几乎类似沿着肌内纹理生长一样。
像是哪家娇养着的矜贵的小少爷,可爱。
钟离暗自想着又没有继续停留的理由,只好故作淡定地离开了。
他倚靠着青鸟团子,心中不免有些遗憾,未能趁着魈最好说话的时候提点出格的要求,罢了,总还有机会。
魈在幼时便教过他,机会是自己创造的,可惜他暂达不到这种境界,只好等待他迟顿的父亲将机会送上了。
回来后没几天,魈办了一场宴会,名义上是庆贺钟离的成年,实则应是昭告众人,璃月正式易主,就像十几年前公布钟离是璃月的继承人一样。
钟离打理好自己后便去找魈,魈一向不甚意形象,奈何一张脸生得好,再怎样也不差,何况惯常的打扮也算不错。
不知放出去要迷倒多少人。
他暗自感慨着,上前坐在魈边上:“魈。”
少年转过头,一双见证过无数鲜血的眼却是那样地澄明,令他接下来的话都有些难以启齿。
“我最近肌内好像变结实了,你要不要捏一下?”
他几乎将魈困在这小小沙发的一隅,握着少年的手放在胸口。
那只手在他胸前展开,接着,一推。
魈站起,神色淡淡,就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换了个地方坐。
胸口被划过的地方带着一种灼烧感,令人贪恋。
犹记十四五岁时,魈十分突然地叫住他,让他过去,捏了两下他的胸肌,评一句“练得不错”便拿手背一推让他走了。
羞耻,哀愤,种种情绪在心中翻滚。
大约是他的不情愿表现得太明显了,魈没再那样对过他。
可那时的钟离羞耻是因被所敬重景仰的父亲触碰而起的反应,是自己对父亲存在妄念并被坐实的哀愤。
他爱他的父亲,他爱着他的父亲。
在汹涌的爱意下,数不多的亲情被淹没。
他不爱他的父亲,他爱他的魈,他的月,拉他入深渊又给予光明的月。
这场宴会鱼龙混杂,由若均主持。
魈自然没人敢来纠缠,若均、若陀两父子是受害主体,至于钟离,如果他肯离魈稍远一点应该会有人来与他多没几句。
但魈没待多久就离开了会场,钟离立刻就被涌上来的人拌住了脚步。
待他好不容易脱身,与同样疲惫的若陀对视一眼,露出了一抹苦笑,而后他还未及离开,便无意瞥见了一个讨人厌的身影。
“怎么了?”若陀问。
“没……”钟离似是想起什么,改口道,“清理一下招待室,我等会过去。”说着便不见了踪影。
要不说若陀精呢,钟离让他干的话他转头就交给了若均,自己在一个偏僻的角落找到了钟离。
“这谁?”他看了两眼,十分确信这是个生面孔,正用着瞧不起又隐带着害怕的眼神看着钟离。
“他骂过我父亲。”
“这不找死吗,”若陀感慨一句,“怎么说?”
“我不是让你去请理招待室?”钟离看了他一眼,若陀摊手:“我让我爸去干了,希望里面没客人,就算有也清理完了,走?”
“把他带上。”
“你不能自己带吗?”若陀吐嘈了一句,转头看向那个人,“你,跟上,算了,想也不会老实。”
“你……”那人倒下,后面是若均。
若均一手刀敲在他脑袋上:“你小子,胆肥了是吧?敢使唤你爹?”
“爸,你哪时候来的?”若陀捂着脑袋,面上笑嘻嘻的。
“你说你让我去干活的时候。”
若均想了想,还是觉得儿子不教训不行,四下找趁手的武器。
若陀哪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脚底抹油,溜得飞快,还不忘把垃圾带走。
一盆冷水下去,垃圾醒了,钟离抓着他的头发笑了一声:“想不到你会落在我手上。”
那人叫钟离阴森的眼神吓得打了个寒噤:“钟、钟离,大家都是同学……呃!”
他的头磕在地上,血液从额头滑下。
“你应该听过我另一个名字……摩拉克斯。”钟离笑着,森冷的目光注视着他,“你觉得……”
“你配吗?”
柯龙那个悔啊,当初让钟离打了一顿后怀恨在心,想方设法地要报复。
这不终于让他打听到了照片上的“小明星”在哪,托关系混进来了,谁曾想撞上了钟离这尊活阎王。
钟离在招待室转了一圈,选定了自己要用的东西,亲自将柯龙吊起来,取出一把刀尖带弯的小刀。
第一下从颈部入,鲜血喷贱,有几滴溅到他眼眉,手背一抹,恰似一抹描红,勾出妖治的色彩。
钟离皱了眉,觉得耳边的叫喊实在烦心,将刀插入柯龙嘴里,一勾,带出一块红色的肉。
又试着割了几刀,不知是因为柯龙乱动还是太过生疏,找不准位置。
钟离觉得烦了,把刀一丢,按了手侧的按钮。
刚刚感到劫后余生的柯龙还没喘回气,便重重地摔在地上。
再看,他与钟离已不在同一平面上了,四周有一些细细的针。
钟离点了烟,居高临下地看着,灰色的薄烟模糊了他的眉眼。
“找到出口我就放你走。”
柯龙闻言,挣扎着向门走去。
不知哪来的水让他滑了一跤,双膝重重砸在针堆上。
哀嚎声卡在喉口,只能发出无意识的叫喊,只得慢慢爬向门,膝盖得几乎失去知觉。
然而靠近了才发现,那哪里是门,是一个出水口,于是只好转向另一边。
钟离看他宛若丧家犬的凄惨,低低地笑着,抖落的烟灰落入下方俞来俞深的水中。
柯龙只觉见到了撒旦,自小众星月的他在热与痛苦中挣扎,窒急的感觉如影随形。
水漫到了鼻子,头伸得再高也还是有水淹入。
就差一点,柯龙颤颤巍巍的手抓住门把,扳下。
在他希冀的目光中,刺鼻的液体冲开门,裹挟着针将他撞到墙上,数不清身上多了多少细密的针孔,只能从喉口发出一些无意义的嘶叫。
水渐渐流走了,柯龙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伤口的血被冲刷净了,只余几近麻木的痛感。
平台重新上抬,钟离缓步上前,重新取了一把刀,另一只手指尖仍夹未燃尽的烟。
“我想了想,觉你这双眼……”
刀刺入眼眶转过一圈。
“实在碍眼。”
刀尖刺入另一只眼。
他笑着说:“顺眼多了。”
站起,看柯龙疼得落地打滚,指尖夹着的烟头落下,几欲熄灭的火星一下便成燎原之势。
方才浸泡的“水”是极好的燃料,一直到那点微弱的哀嚎都消失了,火还在烧。
“钟离,动作快点。”外面传来若陀的声音。
钟离回眸看了一眼火堆,打开门:“清理一下,我去换衣服。”
“还换衣服,叔让你过去,他知道了。”若陀递了张纸过去,“脸上的血擦擦就得了。”
“我一身血腥味过去他要更生气。”
钟离还是去换了衣服,还洗了个澡,一身清爽地到了魈面前:“父亲。”
在魈的授意下,这里只剩他们两个人。
“你刚刚在干什么?”
“处理垃圾。”钟离上前抱住他,将下巴靠在少年肩窝。
一个冰凉的东西抓住男人下颌,魈眉眼间带着显而易见的不悦。
“我不记得我教过你那些。”
钟离与他对视,神色近似委屈:“我只是想杀个人而已。”
魈了皱眉,握枪的手收紧了,撤回手,将钟离推开,冷冷也丢下一句“随你”。
钟离目送他远去,神色阴郁,他点了烟,感受烟雾在肺部与口腔游走的感觉。
清心的香气寡淡撩人,像是他的父亲一样,不近人情。
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垃圾质问、甚至拿枪指着他。
他怎么能,钟离看着下方阳台,被一个又一个人自荐枕席的魈,身上带着的烟不知不觉消耗殆尽了。
不论什么身份的人都能光明正大地向他的父亲发出邀请,惟有他不行。
因为他们是父子。
惟有他。
“有事?”
魈在床沿坐下,看着寸步不离地跟着他的钟离。
钟离在他跟前单膝跪下,将吻印在手背:“魈,我可以吗?”
他想着魈也许会给他一巴掌。
那只常年握枪的手将他的下巴拾起。
“你也想爬我的床?”呵出的每一口气都裹挟着清冷的香气洒到他面上。
“您没禁止过。”他回答 。
“我给你一次机会。”
他的月垂首,给了他一个吻,恩准他的触碰。
于是日月颠倒,背弃人伦。
月被压在软绵的云上,冷白的月光环着日的颈,交换彼此的辉光。
在日对月光细腻的品尝中,月被漫长的前奏惹得不耐烦训斥着:“要做做,不做滚。”
阳光揉进月的花苞中,不甚温柔地催促着花瓣舒展,月的眉皱起,手不自觉收紧。
花粉抵着尚不够宽敞的柱头,尝试推进。
”……慢点、呃——”月颤了一下,修剪齐整的月光在太阳背面着留下几道血痕。
“没忍住。”钟离解释着,分明没有半分歉意。
抬起月光,在娇嫩的花中征伐,鲜红的汁液斑斑点点地印在洁白的云上。
伴着太阳的低吼,日光射到月的褶皱中,黏稠地聚在月的沟壑中。
钟离喘着气,身上布满了细密的汗,双唇蹭着魈的脸颊。
“父亲……”
魈的长睫被浸湿了,双目无端带着湿漉漉的感觉,目光落在钟离面上,看见了一双盈满了眷恋与爱意的眼。
钟离突然被他一脚踹开。
“滚。”魈坐起,曲起的双腿带着的痕迹,显出几分凄惨来。
“魈……”钟离抓着少年过分纤细的脚踝,额抵上枪口。
抬眸,似与某种远古的猛禽对视着。
上过膛的枪。
如果他敢强来,魈真的会对他开枪。
长睫垂下,方才显出的极强的侵略性好似只是错觉。
“……是。”他应着,慢慢地退开,捡起自己的衣物。
还有机会,不能把他的月亮逼急了。
总有一天,他会让骄傲矜贵的月弯下挺直的背。
房门关上,魈好似一瞬被抽走了全部气力,将脸埋在曲起的双膝上。
我做了什么?
他质问着自己一双澄明的眼蒙上薄雾,或尖或钝的痛感交叠着刺激着神经。
“对不起……”
他在向谁忏悔,身形显得格外削瘦单薄,。
“先生……”
少年望向镜子,一张昳丽而苍白的脸,半身斑驳与累累的伤痕在光下一览无余。
日月的辉光黏稠地淌下,在地上聚作小小一滩牛乳般的潭。
水流冲淡了少年的身形,将与人伦相悖的痕迹洗去。
水流尽了,他仍是那个刚强的、不为外物动摇的“金鹏”,眼尾那一抹为他添上艳色的红也消泯了。
打开门,钟离大约也洗过澡了,身上沐浴露的清香有些浓重,只是不只为何要呆站在他门前。
“魈……”钟离刚开口,便见魈侧过身:“打扫干净。”
“我?”他有些不确定,毕章魈以前没支使他干过家务,他也仅在离家出走的几年内学着干过。
“难道要我扫”魈面无表情,只是以钟离的理解来看,魈心情相当不好。
他跟着魈进了门,简单地把地上的液体擦去后又拖了地。
魈就支着额头在桌边坐着,适时地出声提醒:“床单和被子挽掉。”便合上了眼。
钟离其实想过他干完话后能否,再获得一点奖励,听到这话,便明白他的希望落空了,只能悄悄地叹了口气。
掀开被子,突然间便愣住了,被兴奋冲晕的头脑也请醒了。
魈上次受伤还是把离家出走的他拎回来那天,床单上尚未干的血泽像对他的指控。
他因一时意气伤了他的父亲,却又不知悔改地,妄图造成二次伤害。
他忆起魈似乎也有过几次想要将他踢开,又都忍下了,包容他的莽撞。
钟离怀着愧完成了交代的任务,再去看,魈已经坐着睡着了。
似乎不论什么样的环境,只要魈想,就能着。
“魈。”他轻声唤着,大约是睡熟了,没反应。
他将魈抱到床上,掖好被角,轻柔地抚平少年簇起的眉峰,手指摩挲着少年的唇角,落下一吻,而后关上灯离开了。
月在黑暗中睁眼,像是一对金色的灯盏发着微弱的光,片刻后又消泯了。
隔天,钟离敲开魈的房门,魈看到了他手上拿着的东西。
“魈,我帮你……”魈拿过药膏,反手将房门甩上。
“…上药…”连最后两个字也被关在门外。
他落寞地低下头,考虑到再敲门可能要惹魈生气,抬起的手又放下了。
早饭魈没下来吃,是钟离吃完后端上去的。
他推开门,一眼就看到床头摆着的药,应该是开过了,他将早餐放在桌上,走到窗边抱住魈,见并魈未有不悦才将下巴搭在少年单薄的肩上。
“魈,对不起,我昨晚太冲动……”
少年侧过脸,一双漂亮的眼像无机质的玻璃珠,只是要多几分神彩。
对上那双眼,钟离突然就卡壳了,什么话也说不出。
他试称性地吻上月的唇,撬开齿缝,他承认自己是在逃避。
但看着那双眼,那张无动于衷的脸,他便想吻上去,企图让魈露出不一样的神情。
魈历经了最初的惊讶,却没推开,反而合上了眼。
默许。
钟离于是放心地将魈抵在窗边,肆无忌惮地深入、品尝,难以言喻的水声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中格外响亮。
“对不起……”他重复着,气息在狭窄的空间中交融。
“钟离——”门外若陀的声音中气十足,“人呢——干活了——”
钟离:“……”
魈将他推开,走到桌前坐下。
钟离忙跟上:“魈,我今晚还可以过来吗?”
魈握着筷子的手一顿。
钟离又道:“我学了一些……”
魈的手收紧了:“滚出去!”
“是。”钟离有些失落,但还是听话地离开了。
若陀到最后也不明白为什么被钟离挤兑了一天。
钟离一直到下个月才再次被允许进入魈的房间。
至于这期间,若陀觉得非常奇怪的一点是为什么,每次魈回房间钟离也跟着走。
钟离这次小心了很多,至少没让魈受伤了,并且汲取了上次的经验,没再换称呼了,也终于能享受到短暂的温存了。
虽然还是要被踹开的,但次数多了,便也能总结出经验了。
例如把魈弄疼了有很大概率被踹开,在床上喊“父亲”会被踹开,但是其它亲呢的称呼只是有概率。
魈讨厌他在事后表露出过分充沛的情感,最保险的是不看见他的表情,表现得成熟稳重更能讨魈的欢心……要记得带套,经常换床单会让感到不耐烦。
自那夜后,约莫是因为相处的时间多了,钟离能更真切地感受到魈的喜怒无常。
但一般只要送上一份杏仁豆腐便能有效缓解魈的怒气,哪怕平时也能让心情变好。
做好后的杏仁豆腐只要摆盘放在冰箱里就好,魈会自己来拿,但主动送到面前的也不会拒绝。
“魈,在等我吗?”钟离爬上床,十分自觉地与魈贴在一起。
于钟离而言,事情主分两大类:魈禁止的、魈没禁止的。
没拒绝就是默认了。
钟离揽着魈,吻着魈的唇,小心地深入。
“魈,你好像又变紧了一点。”日伏在月的耳畔,看月因他的调戏耳根漫上霞色。
“唔……”月的声音有些发颤,周身皆在阳光的照射下染作夕阳的赤色,太阳哪里会觉得是自己长大了。
“我能公开吗?”日伏在月的耳畔,提出了自己的请求。
月着的眼睫抬起,冷冷的,似一瞬便从欲望中脱离了。
魈感到不悦了,说错话了。
“那不公开了。”日侧过脸去亲吻月,适当的服软,但又不能将姿态放得太低,用着稍显强硬的动作,语气却是软和的,稍差一点就可能被踹开。
月重新合上眼,渐渐招架不住日的作弄了。
花粉管收缩,灼热的阳光却未落在月的沟壑中,而是看不见的茫茫夜色挡住。
日亲昵地蹭着月的面颊,双唇游离着吻上发丝下的玛瑙。
月的鬓角沾着薄汗,诱人的清香穿过宇宙中极短的距离传给日。
月默许了日的僧越。
“魈,我爱你……”喃喃自语般。
钟离被踹到地上时脑袋还有些发懵,大约是因为从前顶多被踹开,而这次却直接到地板上了。
“滚出去。”衣服丢到他怀里,没有任何警告便有枪口指着。
他的父亲,忌讳说爱。
“……是。”钟离垂下头,起身,将自己的衣服拾起。
魈用手臂挡住眼,听到门关上的声音才放下,呆呆地看着天花板,胸口的起伏渐渐趋于平缓,侧过身,扯过被子将这一片的狼藉挡住。
他蜷起,近乎呆滞的眼眨了一下,透明的液体从眼角滑落。
先生,我好累啊……
少年的呢喃如一缕幽魂临终的絮语,悲凄的,浸透着多年来的孤独。
钟离刚回去只是对于被爱人踹下床这一事感到郁闷,虽然后面郁闷到了有些气恼的程度,倒底没冲回去撞魈的枪口,躺着睡下了。
隔天再起来一看,腰侧被踹的地方已经青了,可见昨晚魈有多生气。
再早几年他挨这一下还能不能起来可就不一定了。
清晨鸟儿的鸣叫未免过于扰人了……
等等,鸟叫?
钟离猛地转过头与笼里不停叫唤的团雀大眼瞪小眼。
这一对团雀本来是让魈养在房间里的,老在他们办事的时候叫。
他嫌烦,找了个由头让魈交给他养了,平日里团雀都不怎么理会他,但他昨晚忘了喂了,过会拿出去和鹦鹉放一块,又不得安宁了。
钟离头疼地揉了揉脑袋,先给它们喂了食。
下楼一开笼子,两只团雀立刻飞到魈面前,落在魈手背上“啾啾啾”地叫,和方才在钟离房里叫的声音可谓天差地别。
真要比较的话,比钟离在网上刷到的夹子能夹多了。
这年头,连鸟也搞区别对待。
虽然魈听不懂团雀说了什么,但架子上站着的鹦鹉听懂了,张嘴就叫:“饿死鸟了!有人不给鸟饭吃了!”
钟离的脸几乎麻木了。
魈拔了点米饭在盘子上,两只困雀竞相啄食,倒真跟饿了多久的,要不是钟离刚喂过它们都要信以为真了。
它们在魈面前吃吃米饭就够了,在钟离那却是稍差一点的鸟食就不肯吃。
眼见他的形象已经快被鸟败坏完了,钟离还是决定挽回一下。
他上前弯腰搅住魈,十分自然地在月的唇角落下一吻:“它们可能嫌早上的鸟食不好吃,我昨晚喂的它们都还没吃完。”
鹦鹉刚想大展神威,被钟离瞪了一下,一句“骗鸟了。”咽回肚子里,反叫了一句“百年好合”。
魈被困在钟离和椅背中间的狭小空间里,神色不变,抬起膝盖冲钟离肚子上来了一下。
不算太疼,但钟离偏偏顺势将头靠在他的肩上。
“父亲,您宁愿信它们也不信我吗?”
就是仗着想踹开他就得把桌子一并掀了为所欲为。
魈不知道他发的什么疯,皱了眉。
“起来。”
在不想掀桌子的时候至少会给他一次警告。
若陀来的时候钟离正和四只瑟瑟发抖的鸟对持。
“再在魈面前说我坏话我就炖了你们!”
黄鹦鹉回答:“我没有!”
绿鹦鹉:“啾?”装不会说话。
两只团雀缩着脑袋。
若陀没忍住笑一声,为避免钟离的予头转向他,清了清嗓干:“那什么……训鸟呢?”
钟离:“……有事?”四只鸟趁钟离转头齐齐飞走了。
若陀头上冒起个大问号:“你不干活了?”
钟离靠在沙发上,揉了揉额头:“我又不是非去不可,你自己去不就可以了,再不行,留云、理水、削月随便带一个就行。”
“好像是这个理,我也以不去啊,跟叔这个工作狂久了我都忘了我可以不用这勤快。让我找找理水和削日在哪……”
若陀交接完工作,一身轻松,于是想起了一个严肃的问题,四下看了看,还是觉得不保险,低下头疯狂打字。
若陀:问个问题,不便说。
钟离感到莫名其妙,却还是跟着打字。
钟离:?
若陀:就……我昨晚十一点多来过一趟,你懂吗?
钟离思索了一下,没他回想起来,若陀又发消息了。
若陀:你光着膀子从叔房里出来那会,是怎么回事?
钟离:他生气了 把我赶出来了
若陀我怎么突然不认字了呢
钟离我们在一起了,我想公开,他不同意,把我从床上踹下来了
若陀直接把手机摔了,钟离仍旧一脸淡定:“定间新月阁的包厢,我想跟若均谈一谈。”
“行,要谈什么?”
“一点陈年旧事,你想听也可以。”钟离说着,站起来送点心去了,“有事发消息,不准喊!”
他想起先前被打搅好事,余怒未消。
魈看着团雀屋里屋外地飞,肩上的鹦鹉喊分数充裁判。
突然,鹦鹉飞离他的肩,一双手环住腰身。
转身,便被抵在墙上,炽热的吻落下。
钟离渐渐变得成熟,魈明显感觉自己要招架不住了,各方面都被这个亲手带大的养子压制也不知是福是祸。
钟离稍直起腰,暂且放开对月双唇的桎梏,道:“我能知道为什么不能说我爱你吗?”
魈带着涟漪的双眸与他对视着,双手搭在他手臂上,乖巧地被他圈在怀里。
“没有为什么……唔——”唇缝再度被堵住,魈攥紧了手下的衣物,几乎有些腿软了。
钟离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迫使魈垫起脚,将着力点尽数转移到他身上。
不论允不允许,终有一日,您无法阻止我。
还不推开我们,若是突然放手,会腿软地趴在我身上吗?还是说……你默许在更多的地方存在我对您的亵渎?
钟离手指轻动,探入轻薄的叶下,抚弄着软韧的月光,换来月少许的挣扎。
只要再过分一点,只要强硬一点,他的月便会默许他在此处、在这扇窗前,进行侵犯。
魈抬起膝盖,抵住蓄势待发的长枪。
“你的手机在震。”钟离发出一声叹息似的鼻音,有些不耐烦,想也知道是若陀。
他只得暂且将魈放下,有些遗憾,并没有腿软到站不住。
若陀:我爸出差了,下个月才回来
魈已经坐在桌前享用点心了,再想办点什么事也缺了点氛围,怕是会被踹开,只得讨个浅尝止的吻,眼睛却瞟到桌上的纸上似乎画了什么。
“我能拿走吗?”钟离捏着几张纸问。
魈抬眼一看,是闲暇时随手涂的,便让他拿走了。
若陀还无知无觉地看着苍鼠跑跑步机,身后传来钟离平静中带着愠怒的声音:“有段时间没练肉搏,陪我练练。”
若陀后背一凉:“有话好说。”
“说不了!”
但最后若陀这一顿打还是没挨成就是了。
钟离本想着与老胡谈一谈,但不巧老胡带天权、玉衡去国外拓展业务了,只好将计划往后拖。
若陀这才得空间钟离手上拿的什么。
钟离展开,几乎压不住嘴角:“魈画的。”
“叔这画工十年如一日啊,还挺传神的。”说着,若陀拿起来与钟离一对比,除了差个眼镜外加气质略有差异基本没差。
“附近有眼镜店吗?”
“什么?”若陀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不会因为魈给你画了幅眼镜,就要买眼镜来戴吧?”
钟离仔细地将画收起,闻言一抬眸,像在说“那怎么了?”
若陀张了一下嘴,似乎想说什么,最后翻了个白眼:“妈的,恋爱脑自己玩去吧。”说完便跑了。
(他打开手机,给若均狂发消息:爹!出大事了,接着便是信息轰炸。
若均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呢,飞快回了消息:出什么事了
若陀:你知道叔身边以前有谁和钟离长得像吗?
若均刚松一口气,又觉得不对劲,没待他问,若陀又发消息了:叔对钟离也太好了,我在想会不会是托孤来着。
若均百分百肯定若陀绝对有所隐瞒,以这个着急程度来看,可能是不小的事……
也有可能是这小子没事干闲的。
出于谨慎,若均回复:有,魈跟你提了?
他的手指在栏杆上轻点着,不一会。
若陀:对。
那绝不是闲的,但牵连拉到的大事……
若均一时半会竟想不起来,总不能是魈拿钟离当他那早死的白月光的替身了吧?
他宁愿相信是白月光起死回生了。
若陀还不知道三言两语间他底裤都被他爸扒光了,还在追问:那你知道有什么关于他的事吗?爸,跟我提两嘴呗。
若均:回去再说。
省得这小子隔着屏幕死不认账。)
钟离买了眼镜,为了给魈制造惊喜,一直在楼下摆poss,力求无论魈何时见到他都是完美的角度。
靠着桌子的手有些麻了,干站着又显得太蠢,干脆坐到沙发上了。
怪了,魈往常这时候都要下楼的。
钟离心下疑惑,往楼上去,才到楼梯拐角,便听见开门声,他刻意停了一会才转头。
魈本在发愣,问他转头才梦初醒,向他走来。
钟离唇角微扬,迎上前去:“魈……”
魈抬手,穿过金棕发丝,将镜腿上的挂饰拆下来扔地上。
“花里胡哨。”钟离懵了一下,魈已经越过他要往下走。
他抓住魈的手臂往怀中一带,抱紧了:“抱歉,我以为你会喜欢。”
他似乎听到了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一只手抚上他的面颊。
“你这样就很好。”
轻柔的,像一片轻羽落在唇前,一触既止。
钟离愣了愣,许久未曾听过的称赞,一时竟有些回不过神,魈便不言不语地任他抱了一会,才拍拍他的手背:“可以了,放手。”
钟离将脸埋在少年颈侧,深吸一口气:“再一会。”
片刻后,他才直起腰。
“你要拿什么,我帮你。”
“随便看看。”
那便是要点心了。
魈看着他回楼下,走到厨房,在冰箱前停下。
光站在那便像是勾引猫咪爬上去的猫爬架。
魈的手紧了紧,眸光似乎暗淡了几分。
钟离将杏仁豆腐放在桌上,回头笑着看向他。
于是少年下了楼梯,将自己埋在男人怀中。
钟离有些受宠若惊,回抱住魈,声音不自觉地放软了:“怎么了?”
“没什么。”魈松开手,神色郁郁。
钟离最后也只将这突如其来的亲近视为自己终于在魈心中占握一席之地。
而他也终于迈出了历史性的一步,发现了一片新大陆,只要魈的心情不算差,就无所谓在哪,短短一个月时间,除了钟离自己的房间——因为魈不往那走,其它的地方都未能幸免。
只要魈不反抗。
大部分情况下魈都是允予允求的,甚至允许他留夜,留夜的好处自然不止相拥而眼。
在清晨日光升起时,他可以那侵犯他的月,放肆地亲吻、抚摸。
钟离拨开魈面上略显凌乱的发:“还好吗?”
晚上的劳累后,清晨的运动总是容易过度消耗的魈体力。
魈半垂着眸子,额上布着细细的汗,唇上有轻柔的触感。
男人的手指抚过稍显红肿的唇,落下一吻。
“出去,”少年的声音不免有些沙哑,倒像只在手心打滚的鸟儿似的,没有半分威摄力。
“…唔嗯……”他的手忍不住收紧,殊不知那近乎勾人的情态系数叫那坏心眼的男人收进眼底。
亦或者说,是钟离刻意叫他露出这副情态来。
钟离再度轻吻他的唇:“我去给你倒水。”
魈合上眼,又躺了一会才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浴室。
钟离倒不怎么累,出汗也不多,披上衣服便几乎看不见异样。
他站在桌前,拍手按住颈侧的牙印,唇边不禁漾出笑意来。
那是他趁着他的月意乱之时,按着月的后脑,叫少年在难难中咬下的。
他的月在何时、何种情境会做什么,他比本人更为清楚,他正逐步地,控制着他单纯的父亲。
“少爷,要现在上菜吗?”是家里的佣人,也是为数不多的,这段畸形的关系的见证者。
“再等一会。”钟离面上的笑意收敛了稍许,同往常一样和颜悦色,“过会让人去收拾一下我父亲的房间。”
能在这座宅子当佣人的,忠心、嘴严,无一不是经过了细心筛选的,大多也是魈过目了的。
他们嘴里的消息,不说外人,便是若均和老胡,没有魑的点头也问不出来,钟离自然放心他们。
下午,若均回来了,还没来得及喝口热的便收到了钟离的传唤,一进门,钟离和若陀端坐着。
“呦,三庭会审?”他找了个位置坐下,“说说,审我什么?”
“说不上审,就是向你打听点事。”钟离倒了杯茶,推到若均面前,“关于我父亲的养父!你知道多少。”
“……”若均一贯的笑收了起来,“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你问这个干什么?”
“你只需要回答,别拿以前说过的糊弄我。”
“不知道,没见过。“
“他为人稳重,又做事独断,对吗?”
若均沉默了,片刻后才闭了一下眼:“是。”
“魈常用的枪械和以及最珍视的一件衣服是那个人送的。”
“是。”
“我所住的房间原本是那个人的。”
“我不知道。”
“你知道。”钟离的眸子像在冰中淬过一样,冷得吓人。
“应该是。”若均最后也只给了一个模糊的答案,“那幢房子建起来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钟离手上无意识转着的茶杯暴露着他心绪的不宁。
“他与魈,我的父亲,有着超越父子的关系。”
“没有。”
钟离刚松一口气,便见若均像放弃挣扎一般靠在了椅背上,叹气道:“他是对魈目的不纯,但魈不知道,魈对他也绝对不止父子情,但这都是我的猜测,不保真。璃月是为了那个人而建的,甚至你,当初也是根据的画找到的,他一度想将你往那个人的方向培养,我拦住了。”
钟离眸中情绪晦涩不明,想拿起茶杯,手隐隐发抖,便又放下了。
“最后一个问题,我与那个人,有多像?”
才能让他矜贵傲气的父亲十多年念念不忘。
若均看着他,似乎看透了他对魈的满腔情意,几乎不忍开口。
“很像,但我不清楚。”他倒底留了几分余地,“他会管那个人叫……”
在情迷失神时喊着的、忏悔时念着的……
“先生。”
“更多的你问本人吧,我跟了魈十五六年也只知道这些,没必要问老胡,他也不知道。”
若均走了,若陀全程不敢说一句话,一直到现在,才小心地去看钟离的脸色:“钟离,你节哀……不是,你还好吗?”
钟离深吸一口气,却难以平复自己的心情。
“先陪我喝几杯吧,我……”他抿紧了唇:“让我缓一会。”
最后钟离数不清自己喝了多少,只记得唱得走不动道了,是若陀给他扛回去。
一上楼,便挣扎着要往魈的房间去,若陀脸都绿了,怎么拉也拉不住,最后只能寄希望于魈不会一枪把钟离崩了。
钟离就这样顺利地闯进魈的房间,压在那一团的隆起上。
魈让他给闹醒了,伸长了手要开灯,却被拽住,钟离就跟那些个家养的大狗一样,蹭着他的脖子。
浓烈的酒味让魈忍不住皱眉,往常最会看他脸色的人却只是不依不饶地在他颈上乱蹭。
“魈。”男人金色的眸子在月光下了层说不清道不明的色彩,“你爱我吗?”
不待魈回答,他又问:“你会爱我吗?”
不像问询,倒像自语。
魈烦了,要将他踹开,奈何被抱得太紧了,活动空间有限,又找不着着力点,一时竟挣脱不开。
“起来!”少年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恼火的意味,下一秒,便被牢牢堵住了口,只能发出形似小动物的呜咽声。
“别不要我……”
有什么滚烫的液体在少年的颈侧,借着蒙胧的月光,魈看见男人俊美的脸庞上流动的光。
他像是被震住了,定定地看着。
最后抬手抚上男人的脸,拂去泪水。
“没有不要你。”
钟离才抬起不久的头又低下,摄取少年口腔中残存的氧气。
魈迟疑了一会,拍手环住他的颈。
有些喘不上气了。
承着他又急又凶的吻,少年眼里的光细碎,呼吸逐渐变得急促。
“你只能是我的,只能着着我……”
他重重地碾着少年的唇,可惜魈的大脑有些缺氧,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只下意识要推开。
钟离眼神在一瞬变得狠厉,攥着魈的手腕上抬。
醉鬼的力气格外大,魈挣了好几下都没挣开,于是膝盖一顶,撞在钟离腹下。
钟离吃痛,却仍不肯放手,面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戾气。
“嘶啦——”他生生将魈的衣服撕开,咬住少年的脖子,留下一道深深的牙印。
“嘶——”魈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仰着“你发什么疯?”
“酒疯。”
魈的脖子绷紧了。
钟离一板一眼地答,却让魈更恼火,强行挣开禁锢将他打晕,而后一脚踹开。“咚!”的一声,钟离整个人滚到床下。
魈把被扯破的衣服丢在地上,翻过身,扯过被子重新睡下。
一宿乱梦,腕上青紫发着隐隐的钝痛,颈上的牙印倒消了一点,只是少许被咬破皮的地方结了血痴。
他抓了把凌乱的发,余怒未消。
钟离低垂着头在床边站着,颇为心虚的模样。
一早起来先是看见角度明显不对的房间,再一转头,是魈拒绝沟通的背影,光影勾勒出背部匀称的肌肉线条。
他昨晚把魈的衣服给撕了。
于是他便懊悔地盯着魈的背影一直到魈醒来。
“醒了就滚出去。”
魈对他依旧没好脸色,一个正眼都不给,进浴室洗漱去了。
钟离忙跟上:“昨晚……”
魈掐着他的脖子他将按在墙上:“我说了,滚出去!”
钟离被甩开,好险没站稳。
他仍是不走,眸子显而易见地看出受伤的痕迹。
“如果站在这边的不是我,你是不是就不会生气?”
如果是那个人,您是不是就会放任他的行径?
“什么意思?”魈冷冷地看着他。
钟离一步步上前,竟让魈本能地感到危险,像是被某种野兽盯上了。
“你倒底把我当成了什么?”
那个人的替身?泄欲的工具?还是召之既来挥之既去的狗?
“闹够了?”魈的耐心告竭。
“……抱歉。”钟离压下翻腾的心绪,闭了一下眼,离开了。
他连开口质间的勇气都没有。
十五年的陪伴抵不过一个不知姓名不知样貌的人。
若陀欲言又止,钟离瞥了他一眼:“想说什么?”
“你现在很明显就是受了情伤的样子,要不收一收?”
钟离面无表情,盯着手里的文件却什么也看不下去,他叹了口气,问:“真的很明显吗?”
“废话。”若陀了他一眼,“也就叔看不出来了。讲真的,你要不放手吧,何必上赶着……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在过棵歪脖子树上吊死呢?是吧?”
“怎么放,见过了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还看得上其他人?我喜欢了他五年,想着总有一天能打动他……”钟离自嘲一笑,“罢了,不提这些了,今天什么情况?”
“有个买家要求见你,说要面谈,大单子,我不好回绝。”
“摩拉克斯先生,这次请您来,是有件东西想请您掌掌眼。”
钟离抬眸扫了一眼,是一瓶紫红色的液体,单看着便让人生出不适。
“璃月的规矩我知道,您放心,就当交个朋友,我保证绝对没有成瘾性,就是让人产生一段时间的幻觉,用于审一些嘴严的叛徒再合适不过,事后也只会觉得自己做了场梦。当然,您要是能想到其它用途也可一试,对身体绝对无害……”说得天花乱坠,最后才奉上一纸说明书,连带配方。
透过那紫红的液体和黑白镶嵌的纸面,钟离仿若看到了诱人吞食禁果的毒蛇,放在桌上的手不自觉地慢慢绷紧。
“你想要什么?”
毒蛇亮出獠牙,咬住他的指腹。
“您也知道,我们就做点小本生意,这几年商路不太平,损失不可计数,若璃月能施以援手……”
“你未免答应得太快了。”若陀没忍住吐嘈。
“这是个稳赚不亏的单子,为什么不应?”钟离反问。
“行吧。”若陀无奈,“不过他那个药,你最好别急着用,不用狡辩,兄弟我还不懂你,等人试过之后再用。”
“……”他将那瓶神秘的药束之高阁,好似对其毫不在意。
从收下开始,他内心的罪恶便无可辩驳,就像一池澄澈的泉,沾了墨,便再洗不脱罪孽。
“魈,”他仍旧若无其事地与心爱之人相拥,他的魈向来是最心软的,只需装作可怜的样子,卖卖惨,便可轻易取得原谅。
“明天是我的生日,你可以……”
[饮下那诡异的液体]
“给我做一碗长寿面吗?”
“好。”他的月应下。
魈是名副其实的厨房杀手,唯一会做,且做得好的便是这碗长寿面。
是为了那个人学的吗?
长寿面端上桌,香气四溢,钟离笑着,竟无端从中尝出了苦味。
他倒底是个无能的懦夫。
吃下泛着苦味的面,魈已经自顾自地回了楼上,钟离心也缓和了。
他不信自己还比不过一个死人。
4月17日,魈的生日,知晓魈不喜大张旗鼓地办,钟离便提前几月备好了礼物,小小一个盒子,安稳地躺在他上衣口袋中。
魈会喜欢吗?
他想象着少年打开礼物后的神情,唇角含笑。
“魈。”钟离推开门,带着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上前。
“东西放着,出去。”魈只扫了一眼,便又低头摆弄他的枪了。
“父亲,我…”…钟离声音里几乎带了几分乞求,却还是被无情地打断了。
“滚出去。”
“是,父亲。”他胸口像被塞进了一团棉花,敛着眸子,试图保持如往常般的微笑,嘴角却有千斤重。
关上门,呆呆地盯着房门看了许久。
魈过了好一会才重新注意到桌上的盒子,打开,是一个银制的戒指,指腹抚过表面,凹凸不平的花纹似年长者不平的心绪,年少者捧起的一腔情意……
他抿起了唇,目光中带着晦涩,最终还是将那小小的圆环套上,只有中指是合适的。
阳光照在其上,有淡淡的光彩一闪而过。
时间无情地流逝着,却始终无法在魈身上留下痕迹,但出人意料的是,一向看起来坚不可摧的魈生病了。
钟离那天回来得晚,魈已经睡下了,他不好再去打扰,只好钻进被子里单抱着。
半夜便觉怀里烫得吓人,再开灯一看,魈紧闭着眸子,脸色通红,嘴里含糊地不知在些什么。
“魈!醒醒!”钟离心下一紧,一面打了家庭医生的电话,一面尝试叫醒他。
“嗯?”魈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眼前的世界仿佛蒙着灰雾,晃动的,模糊的。
“你发烧了,我叫了医生,先别睡。”
魈脑袋有些转不过来,愣了一会才说:“拿点药就好了。”说着又睡着了。
“魈?”
…没反应。
钟离无法,起床去找了退烧药,竟然还有退烧贴,但一看日期,全过期了。
好吧,半夜也不可能有药店开,只能让若陀明天送药来了。
房间,魈不知何时把被子蹬开了,钟离爬上床,给他盖上被子,在被子被蹬开前抱紧了他。
梦中的人有过少许微不足道的挣扎,颇有几分聊胜于无的意味,倒底还是睡着了。
天光破晓时,钟离便醒了,怀中依旧滚烫,甚至有俞演俞烈的趋势。
楼下的门铃响了,大约是若均,若陀不会按有门铃的意识。
他穿上外套去开门,果真是若均。
若均举起手上的袋子:“药店没开,从家里拿了点,魈怎么样了?”
“还在烧。”钟离侧身让他进门:“他不让叫医生,我没叫,正好你来了,上去看看。”
若均在被拉入伙前是这片唯一的医疗兵,大了不敢说,小病还是可以的。
“体温先量一下。”若均从袋子里翻出体温计,“应该就只有发烧,有到38再吃退烧药,多盖点被子让他出出汗就好了。”
他看了眼时间,这会开车过去应该差不多药店开门,于是嘱咐了几句便走了。
待温度量好了,钟离一看,还不到吃退烧药的温度。
魈醒了,看上去却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脆弱而迷茫。
“喝点水。”他扶起脆弱的月亮,将水杯的边靠上少年稍显苍白的唇。
魈勉强喝了一点,扭过头去,昏昏欲睡。
钟离将他放下,掖好被角:“睡吧。”
随手便将杯中剩余的水倒入盆栽中。
不一会,魈呼吸变匀称,钟离半敛着眸,指节蹭过少年泛红的脸颊,伸入口中,把玩着嫩红的蕊。
后又往下,按着脆弱的锁骨,再往后,拨开叶子,觅小山上的红梅。
太阳发放肆了,钻进被子里。
“体温量得……”
若均一把推开门,手里拿着的药差点和眼珠子一起摔了。
他一向威武霸气的老上司成了被人捏在手里的猫了……
“出去。”
若均下意识把门关上了,思考了一会,在放任老板被下一任老板上和开门捡自己的眼睛并制止新老板的罪行中选择了打电话给老胡,好兄弟就要共患难。
“喂,魈找你。”
老胡很快到了,在若均的指示下去开了门,不超过一秒又关上了,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和若均坐在沙发上思考人生。
“就一句话,自愿的还是被迫的?”
“不知道,你说我们是去拦还是在这待着!”
“…不知道,所以你骗我过来干什么?”
“共患难。“他们大约纠结了二十来分钟还没得出一个结果,钟离就抱了一团被子出来,里面明显包了个人。
”让人去清理一下。”他丢下这句话便带着魈进自己房间了。
若均和老胡面面相觑,若均手伸进外套里掏枪:“我要清君侧!”
“不至于不至于,”老胡按住他的手臂,“魈好不容易养个继承人,清君侧别到时候自己被清了,先上去看看情况。”
若均这才按住冲动,去了楼上,房间刚推开便差点被闪瞎眼。
魈还在睡,钟离握起他的手凑在唇边,好一副缱绻的光景。
如果忽视他们的身份的话。
见了他们,钟离丝毫不慌,将魈的手塞回被子里,说:“他过会就醒了,我去煮粥,看好他,别说什么不该说的。”
他面带笑意,好像在说什么再平常不过的事。
“我以为我一年前的敲打能让他放弃,谁想这小子贼心贼胆双全。”若均双目放空,“看这样都不知干过多少回了……你干什么?”
“清君侧。”老胡拿起枪。
“冷静冷静,好歹是咱的顶头上司。”
“什么清君侧”。”魈不知何时睁了眼。
“刚才……”老胡一肘差点把若均送走。
钟离越过他们,将碗放在床头:“他们闹着玩呢,感觉好点了吗?”警告的眼神扫过若均。
魈坐起,被子滑落,露出一身匀称的肌肉。
“你出汗多,我帮你了。”他张口打破了魈的疑惑,“先喝点再睡。”
怎么睡完一觉更累了,魈揉着额头。
若均欲言又止,老胡却主动找起了补:“可能您这几天休息得不够,既然你没事,我们便先回去了。”
说着便将若均也走了。
“你拦我干什么,难道我们就这么放纵那小子胡作非为吗?”若均气不打一处来。
老胡叹了口气,语气沉重地说:“虽然魈常识是欠缺了一点,但你觉得可能什么都感觉不到吗?”
“你是说……”
“恐怕是的,我们不能浪费他的良苦用心。”
魈将就让钟离喂了两口便又躺下并把钟离赶出去。
出汗有必要把衣服全脱了吗?
脑子里有一闪而过的疑问,但很快便被疲惫取代,睡着了。
钟离又回来了,手放在少年额前,退烧了。
他松了口气,不安的心也稍稍安定下来了。
抚着少年面颊,轻轻印下一吻。
您看到了,陪着你的是我,永远是我,你的“先生”可以是我,也只能是我。
“你能不能叫我‘先生’?”他在一个晴日的午后将少年堵在楼梯转角处,并解释了这个称谓在另一个时代的另一重意思。
魈只对他的话感到莫名其妙,但最后还是在钟离的死缠烂打下叫了一句,再接着便不耐烦了,差点没把钟离一顿。
钟离不敢真惹恼了他,只好乖乖收手了。
时不时再尝试着再哄骗魈多喊两句,魈心情好时纵然面上的表情有些复杂,终归是喊了,心情不好会让他滚,没直接动手,某种意义上也得印证了他在心中的地位。
一切都在朝着他想的方向发展,最初是,但他总觉一切都太顺利些,不够真实,叫人心中没底。
直到他在一天晚上看到魈房间的地上摊开的行李箱。
“要走?”钟离抱住魈,肆无忌惮地把玩着少年的手。
“嗯,”魈应了一声,靠在他胸前,呈现出纵容的姿态。
“多久回来?”这次魈没再回话,只注视着两人交握的手。
钟离手指收紧,故作轻松地问:“不回来了?”
“嗯,老胡和若均已经知道。”
“那我呢?”
“什么?”
我要是没问你是不是就不打算告诉我了?“我对你来说算什么?”
魈不语,抬眸冷冷地扫了钟离一眼。
钟离曾无数次见过这个眼神,在被赶走之前。
他神色有一闪而过的阴郁,接着便识趣地松手,临走给魈倒了杯水:“我先走了,睡前记得把杯子移远一点。”
他将水杯放在床头,只需抬手便可拿到。
(魈喝了大半,将剩下的放回去,透明的液体在光下散射出奇异的光彩。
有点困、眼皮突然就抬不起来了。
钟离推开门,迎着少年恍惚的目光,走上前去,框架眼镜折着昏暗的灯光。
“魈……”
少年一把搂住他的腰,声音几乎哽咽:“先生,我……等了你很久。”
钟离强迫自己显得自然,拍手覆在黛青的发顶,像是在安抚久久寻不着家的孩子。
少年的眸子里盈满了悲伤,将脸放在男人的掌心。
“您是来接我的吗?”
“听说你养了个孩子。和我很像。”
“他是你又不是你,对不起,先生,我太想你了…对不起…”
魈的话开始变得含糊,仿若其混乱的思绪。
“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先生……”
炙热的吐息交缠,少年澄澈的眼中有一闪而过的迷茫,晶莹的泪珠滑落。
“不是你,你不是来接我的,只是梦。”
少年跌落云端,眸中闪着水光,像个孩子般无助。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过窗帘的健隙,魈似被扰动,睁开了眼,发现自己正被钟离抱在怀里,他记得昨夜太困了便在床头睡着了……”
钟离收了手臂,见着魈迷茫的眼神,便解释道:“我昨晚来想给你盖个被子,你抱着我不让走,还一直喊我……先生。”
魈的表情有过一瞬的空白:“我还说了什么?”
“听不清。”
魈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下来了,钟离接着便被赶走了。
魈翻了个身,浑身酸软。
所以钟离留下来还顺带做了……不知道几次,倒跟梦里……
魈皱了一下眉,压下翻滚的思绪,合上眼补觉了。
再醒来,已然换了一番天地,熟悉又陌生。
熟悉是因曾出自他手,陌生是因多年未曾足,他为什么……
起身时伴着金属撞声,一看,发现四肢尽被锁链缚住,只恰好够他在床上自如地活动,罪魁祸首除了钟离,还能有谁。
门开了。
“先吃点东西。”
“有胆识。”
魈靠在床头,叫人看不真切其神情。
钟离却显得有恃无恐,径直上前,在床沿坐下,舀起一勺粥吹凉了送到魈唇边。
“张嘴。”
魈皱了眉,别开脸,抬手要挥开。
钟离抓住他的手,撂下碗,借由锁链将魈缚住:“别乱动,乖一点。”
魈本就提不起力气,何谈挣扎,只冷眼看着钟离。
钟离再度舀了粥,见他又要别开脸,便掐着他的脸颊强行塞进去让他往下咽。
魈被钟离捆在怀中,钟离重新调整了位置,柔声哄着:“魈,听话,不然你容易噎到。”
他的长睫颤了一下,张嘴含住了勺子,男人唇角弯起,在喂完一碗粥之后亲了他的唇:“真乖,”
魈隐隐有着不太好的预感,但他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只能选择闭目养神,企图恢复点气力。
钟离过了不一会便又来了,手上拿着一条鞭子,有些眼熟。
“父亲,你不猜猜我想赶什么吗?”他走近了,扫视过少年单薄的衣物。
抬手,扯下茎身下的叶,目光肆无惮地欣赏月姣好的身躯。
而后,扬鞭隔着叶打在峰顶的红梅上。
魈周身一颤,眼里带着迷茫,神离却很是满意,将叶卷起,欣常那横着的一道鞭痕。
独属于他的烙印。
“魈,你真的很美。”
卷起的鞭子自上而下划过,魈不喜他的话,亦不喜他轻佻的行径,纵使受制于人,也忍不住要口训他。
“啪。”鞭子再度落下。
少年面上依旧是不耐的神情,抬手抓住鞭尾夺了来。
奈何被禁锢着,活动范围有限,只一脚把钟离踹开。
镣铐刮过脚踝,留下道道红痕。
钟离坐在地上,脑袋发懵,垂下头,似是自嘲地笑了一声,缓缓起身,一双眸子阴沉沉的。
他扯着锁链,将魈按在身下,咬着肩颈处,双目发红。
他用链子将他的月牢牢捆住。
“钟离!”
“我在。”钟离挑起他的下巴,笑得恶劣,“我亲爱的父亲,你要不要猜那根鞭子的真正用途?”
“你每次鞭打我都想……”
“像这样……一直到你再也没有力气叫骂,只能乖乖地,向我求饶。”
月的身躯在云上颠簸着。
“那时候我什么都不懂,买成了情趣用品,怕挨骂,标签全撕了,您便什么都不懂吗?”
钟离指尖抚过少年低颤的身躯,笑了笑,给魈翻了个身。
“你把我绑起来,就是为了做这种事?”
“父亲,你是在为我不是谋权位感到失望吗?”
魈受制于人,只能闭上眼,不予理会。
钟离偏生要去看他的表情,声音是柔得好似情人间的絮语:“连生气的样子都这么好看,魈,睁开眼看看我,好不好?”
他的月向来是宁折不弯的,只丢了给他一句:“滚。”
钟离眸色暗沉,语气仍旧温柔:“听话,睁开眼,今天到此为止。”
不听话的鸟儿理应得到惩罚。
魈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挣动间手腕已是一片红。
钟离却笑着,轻吻魈的手腕:“我现在要送‘你’去登机了,希望回来的时候你能听话,我的小鸟。”
魈除了难捱时抖了一下便再无反应。
钟离知道他的小鸟生气了。
只是笼中鸟,再凶猛也难叫人生出惧意。
他笑着吻过少年的唇与前额,为其盖上被子:“你可以先睡会,别等会没力气了。”
魈不理他,他也不恼,凡事总要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不能把好不容易到手的鸟儿真惹恼了。
被冷脸相待惯了,若是魈突然和颜悦色起来,他可得仔细自己的项上人头了。
下雨了,未等钟离出门便落了一地雨水,刚好拿把伞再去机场。
雨滴滴点点打在伞面上,人流将男人的身影衬得格外孤独,琥珀般的眸子注视着飞机飞起又离去。
钟离看向若均:“你可以回去了。”
“你知道魈不回来了吗?”若均问。
“我知道,你跟来不就是为了看住我吗?如你所见,我什么也做不了。”
若均一时哑然,尴尬地挠挠头,暗自腹诽,这不是怕你做点什么惊世骇俗的事吗?
那祖宗走了谁还压得住你啊?
不过确实有点奇怪,钟寓竟然能什么都不做让魈离开。
若均不免感到怀疑,给魈发了消息:下飞机后告诉我一声。
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钟离刚出玄关,踏进客厅,便有黑洞洞的枪口指着他,子弹上膛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子里格外清晰。
他面露几分惊讶,不慌不忙地理着袖口:“魈,把枪放下。”
魈不懂钟离为什么能一副有恃无恐的样了子,面若冰霜:“跪下。”
钟离笑了一声,缓步上前,握住枪管对着自己的胸口:“你要开枪吗?”
魈面色难看,抬脚要踹他的膝盖。
钟离抓住他的腿,轻而易举地从魈手中取下枪,声音温柔得好似要滴出水来:“宝贝,还有力气吗?”
枪被顺手丢在沙发的另一侧。
“不扣下板机的枪和被拔下爪牙的猫一样,威胁不了任何人。”
喘息与碰撞的声音掺着淡淡的水声,交杂着,缚住鸟儿张开的翼。
“您太早暴露自己的了,听话一点不好吗?我仍旧爱你……”
在男人的语中坠落,迷失心神。
少年绷紧了身子,脑中陷入一片空白,连带着意识也陷入混沌。
再睁眼,有淅沥的水声,他靠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雾气模糊了感官,流淌的水洗净污浊,又汇入浴缸。
钟离被掐住了脖子,方才还跟温顺的鸟儿一样任人摆弄的少年突然亮出了獠牙。
他抓着魈的手腕,稍稍使劲便拽开了。
男人面上显出极愉悦的神情,抓起少年的手凑在唇边:“原来……我已经能压制住您了……”
魈后背寒毛炸起,无端生出一种毛骨耸然的感觉,厉声喝斥:“放开!”却是仅仅抽回手都做不到。
“呵……”钟离笑着,叫人不寒而栗。
魈绷紧了身体,戒备地看着他。
“乖一点,现在,你已经没有反制我的底气了。”他吻着少年的掌心,“要我用强的,还是和从前一样待你好,选吧。“
魈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了时间流过的痕迹,离既定的命运更近一步,他正沦为刀案上的鱼肉。
无可奈向、无力挽回。
钟离将他的月从水中捞起。
“站得住吗?”他问。
他让少年踩在自己脚背上,美其名曰:“地上凉。”
毛巾仔细地拭净了二人身上的水珠,过分激烈后肌肉近几脱力,魈只能扶着钟离的手臂才勉强站稳,两腿无论怎么站都感觉别扭。
宽大的洛袍披上身,魈愣了一会,没扶稳倒在钟离胸前。
钟离披上浴袍才将他打横抱起,魈有些不适应,脚不自在地蜷起。
他被抱着坐在床沿,吹风机的热风少许洒落在耳上,掀起淡淡红霞。
似乎无声地叹了口气,乖巧地趴在钟离肩头。
有多久没体会过这种温暖了呢?
应该也快二十年了。
浮云般闪过零星的记忆,都是些渴望却回不去的过往。
水烘干了,魈也睡着了,呼吸匀称,显得安稳,似是全不在意被养子囚禁又几番强迫的处境。
男人修长的手指穿过一片黛青,看着跟刺猬一样,抚上却是那样的柔软。
太顺利了,太快放弃挣扎了,让钟离都不太敢相信。
如果魈连这个都不在乎,那他在乎什么呢?
他想不明白,便他将所深爱着的月放在床上。
少年无意识地蜷起,像是只缺乏安全感的鸟儿,静待他的爱抚。
钟离抚过鸟儿的面庞,目光缱绻,唇边不由溢出一抹笑意。
来日方才,他有足够的耐心等魈爱他。
旧日的余晖一点点地被地平线吞没。
该是用完饭的时候了,他唤醒魈。
“睡太久不好,先吃点东西。”
饭递到嘴边,魈别开脸。
钟离难得不为难他,将他放到椅子上,一一摆上饭菜,在他对面坐下。
魈面上神色出现了少许的变化,先前一直有钟离给他垫着还没感觉,坐在椅子上,缓钝的痛感突地尖锐起来,捏着筷子的手稍稍颤抖,有点使不上力。
“要我喂吗?”
“不用。”魈不假思索地拒绝了。
钟离有些失望,却还是选择尊重下魈的选择。
绝不是因为他努力了一天又累又饿。
将碗筷由佣人拿走之后,钟离折返去找魈,将人抱到怀里。
他把藏了一天的手机还给魈:“若均找你。”
魈无视钟离在肩颈处又亲又蹭的行径,回了若均一个句号,便自顾白地打游戏。
总体还算和谐。
除了钟离执意要抱着处理公事并时不时亲两口,惹得魈不耐烦外。
睡觉时间一到,他便抛下未完的公事,抢过魈的手机将人按在床上。
少年微弱的抗拒被淹没于唇齿间,还要再加一道威胁:“乖一点,就一次。”
在人伦的阴影开出的花,被浇灌出糜烂的色彩。
魈被关了一年多,若均终于从与先前别无二致却又格外简略的讯息,与钟离过分冷静的态度中读出了不一样的信息。
“魈在哪?”他挡在钟离归家的途中。
“国外,你不是知道吗?”钟离反问,过分平淡的神情倒更证实了若均的猜想。
“我要见他。”若均不复往常平和的模样,将枪口对准了钟离。
若陀忙出来打圆场,把钟离往边上推:“爸,你说什么呢?叔前年就出国了。”又压低了声音让钟旁赶紧走。
“我说什么他很清楚,魈的IP还在国内,就在这里。”若均上前一步,“若陀,让开!钟离狼心狗肺,你也要跟着忘思负义吗?”
若陀面上出现了挣扎,钟离瞟了他一眼。
“若陀。”
他手指颤了几颤,用力地闭了一下眼,拔出枪。
“爸,把枪放下,好好说话。”声音近乎哀求。
若均差点把肺气炸了,瞪着他:“你要造反吗?!”
“要造反的是你。”钟离慢条斯理地上膛,枪上青金的花纹在光下闪着金芒,“若均,现在,我才是璃月的主人,摆正你的态度,你没资格质问我。”
“你……”若均正要说什么。
“嘭嘭!”两声,子弹贴着钟离的发稍飞过,玻璃崩裂的声音才起,碎片成堆地落入窗下的灌木丛中。
钟离惊鄂地抬头,魈站在窗边,手上拿着一把小型狙击枪。
他分明已经收绞了所有枪械,甚至系上了魈绝对解不开的链子、……
“上来。”魈的声音自若均手机里传出。
若均瞪了他们一眼,收枪进门。
钟离阴着脸,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钟离………”
“我不会动若均,但你下次最好能劝住他。”
“是。”若陀垂眸,目送钟离走进去,他是为数不多知晓钟离囚禁了魈的人。
只是没想到瞒这么久还是没瞒住,只希望若均和老胡别太冲动。
钟离刚走到房门前便被佣人拦住了:“少爷,先生让您在外面等。”
他面上要更带上几分戾气,沉着脸在门口站定。
千防万防,倒忘了防家里的佣人。
若均在佣人的指引下踏入房间,便见着魈在桌后坐着,皮肤带着久不见天日的苍白,连眸中鎏金的色彩好像也褪了几分,更刺目的是系在脚踝上的,蜿蜒着的锁链,伸向床角。
他快走几步上前,却半途让魈制止了。
“坐。”
若均看了眼锁链,捏拳头在对面坐下:“为什么不跟我们说?”
“没必要。”魈一如既往地平淡,他说:“若均,我的时间不多了,钟离才是璃月的主人,你不该把枪口对着他。也记得跟老胡通一下气,就当我已经死了。”
“那你呢?继续留在这里受他的折辱吗?!”若均拍而起。
“若均。”
他强压着怒气,又坐下了:“我不信你看不出他的狼子野心,你就非得……这样纵容他吗?”
魈似乎叹了口气,目光虚虚地落在盆栽上。
“我快要回忆不起我的前半生了,姑且就当……”
他敛着眸,似乎笑了一下,又似乎没有:“想要的东西,总要让他懂得自己争取……”
“难道不是因为他和……”
“他不像……”魈话未说完,忽地转向门口。
钟离推门进来,手上端着一盘苹果。
若均不知他听到了多少,神色几经变幻。“出去。”
魈不悦地皱眉,钟离将果盘放下,同往常一样温和地笑着:“我以为你们快聊完了,若均,你该走了。”
门外的佣人早不知去哪了。
“钟离!”若均一下子就火了,魈看向他:“回去。”
若均登时如一盆冷水浇下,将一身的火气浇灭了。
他咬了咬后嘈牙,转身离去。
“要吃点苹果吗?”钟离问,却不容拒绝地将一瓣苹果送到唇边。
魈瞥了他一眼,很给面子地咬下,汁液沾在唇上,被男人俯身拭去。
不动如石,连眸中也未曾出现波动,进而被钟离掠夺口腔中甘甜的汁液。
魈不喜欢做无谓的挣扎,这一年来钟离可谓狠狠过了一把把月亮攥在手中的瘾。
他以为自己完全控制、占有了他的月亮,现实却给了他一个响亮的巴掌,在他的控制欲空前澎胀的时候。
他从少年口中品出的血腥味,被愤怒冲晕的头脑稍稍冷静下来,拇指摩挲着少年的眼尾,引出一抹般红。
“你怎么能为了一个不相斗的人向我开枪呢?”话语般的质问,手指绕过他的魈的颈后,迫使魈抬头与他对视。
膝盖顶开月光,豪不掩饰地展露侵略的企图。
“若均是璃月的老人,动他,你怎么服众?”
“那又如何?”钟离吻上魈的唇,深入的,粗暴地、不容抗拒的。
按理今天是他给魈的休息时间,但自做主张,将枪口对准主人的鸟儿需要一点小小的惩罚。
魈穿着那套带有青金花纹的衣服,他不喜穿着这套衣服和钟离做。
若是平时钟离也便随他去了,还能贴心地帮忙找个干净地方放。
但今天心情实在不好,粗暴地将他的月按到桌上,双手反剪,用扯下的领带捆住。
“你爱我吗?”温热的气流味洒到少年耳后。
魈一贯是懒得答他的,更别提是心情如此差的情况下了。
”你知道我想听什么。”他更用力地将少年摁住,语气也俞发温柔。
“不爱,滚!”他的月难得表现出几分刚烈。
钟离扯开温柔的外表,齐整的衬扣子被随手拽开,扯下月的叶。
挣动间,有一声清脆的声响,像是什么的哀鸣,断裂的平安扣坠落。
“啪!”
钟离偏着头,脸侧有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以魈每况俞下的身体照例是挣不开的,仅仅为了一个平安扣……
魈以前无论如何生气都不会打他的脸,逞论用这种近乎仇视的眼神看着他。
他企图控制住魈,手被挥开。
魈先一步向他挥拳,钟离侧身,攥住魈的手腕往怀里带。
魈挣不开,却是不管不顾地继续动手。
钟离清晰地感受到手下的骨头转动,若不是松手及时,那只手都别想要了。
于是他面色又沉了几分,挡了几下拉着锁链往后一拽。
魈瞬间失去平衡,重新被压在桌上。
少年脆弱的脖颈被他捏在手下,血脉的鼓动在掌心无比清晰。
魈喘不上气,无力的手指抓着他的腕。
“再挣扎试试!想想那些如你出生入死的兄弟,挣扎一次我来一个!”钟离眼里带着浓重的戾气,手指收紧。
魈瞳孔瞪大,双唇苍白,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在窒急与失望中停止了挣扎。
像被放在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处置。
漫长而枯燥的时间,少年眸色暗淡,像是残破的玩偶,安静、乖巧,直到最后才被重新摆上床。
钟离走了,魈扶着墙,一步步走进浴室,倒底没撑住跪倒在地上,躬身咳了好一会,冰凉的水流泄着,洗不净遍体的鳞伤。
是为了璃月的旧伤,也是曾经他最信任的人施虐的痕迹。
你该是自由的鸟。
“挣扎一次我杀一个!”
该是肆意的风。
“听话,自已动,让我爽一次,接下来的时间就让你休息。”
吵……
无意识地收紧手指,臂上的痛感勉强让他恢复了几清明。
垂首,血色汇入排水口,不曾留下一丝痕迹。
他蜷在床边的地上,窗户大敞,却吹不去令人作呕的气息。
他曾毫无芥蒂地在满地血污中睡下,只是生性爱干净的鸟,到底不缩在满是浊秽的床单上。
曾经的巢穴变成了囚禁的牢笼,折翼的飞鸟褪去了翠羽之上的光辉。
钟离坐在书桌后,拿湿巾擦拭着玉的断片。
桌上另摆着的,是那套被他盛怒之下扯破的衣服。
电话响了,若陀的声音传出:“联系方式我发你了,修玉的那个,衣服正常是随便都能补,就不用我了吧。”
“嗯,顺便准备一架飞机,去岛上。”
“行。”
接着两人都不再说话,过了一会,钟离问:“还有什么事?”
哪头的若陀迟疑了一会:“他……”
“如果你是来劝我的,现在可以挂了。”电话变成了忙音。
钟离似乎发了一会呆,随后才将目光落在碎玉边的戒指上,是他几年前送给魈的,在争吵中遗失,又意外地在他抬碎玉时出现。
“魈。”他推开门,却未发现魈的身影,倒是他安排来照顾魈的女孩局促地站在床边。
走近了才发现,他的鸟儿蜷在地上睡着了,身上搭着的毯子说不准都是女孩刚放上的。
“摩拉克斯大人,他……”
钟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魈还是醒了,目光在蓝发少女的身上停留了一下,而后便被钟离打横抱起。
“她以后负责照顾你。伐难,把房间清理一下。”伐难目送着他们离去,与少年对视了一眼,总觉得那双漂亮的眼睛里藏了太多东西,有一种喘不上气的悲伤。
钟离将魈放下,牵起少年纤细的手,将戒指戴在少年指上,而后在指节处印下一吻:“宝贝,别再弄丢了,不然我要生气的。”
魈不言。
钟离给他盖上被子,像是一位尽职尽责的伴侣,在他眉心轻吻。
“躺会就好,马上吃晚饭了,表现好我明天带你出去。”
少年的眼神转向窗边已经开始泛黄的盆栽叶片,不分半点眼神给他。
钟离开始感到烦燥,却还是压着脾气,轻轻地将魈的手塞回子,又在床头放上了衣服。
端着晚饭再回来,魈已经穿上了衣服,盯着花瓶中的霓裳花发呆,宽松的衣服更显出少年身形的单薄。
形削骨立。
钟离脑中浮现了这个词,又很快被他挥去,只要好好地温养几年,定能让他的魈养好身体。
“魈,来吃饭。”
魈拉过被子翻身躺下,依旧是不理人。
钟离有点失去耐心了,直接将人从床上挖起来。
分明只过了不到一天,却让钟离感到魈似乎削瘦了很多,手下的骨头格外格手。
他及时中断思绪,将人抱到椅子上,又依着先前的经验拿衣服在椅子上提前垫着。
魈冷着一张脸,双眸闭上又睁开。
端起碗,一声不吭地开始扒饭。
钟离再想说什么也没机会了,按在桌上的手紧了紧,在魈对面坐下,见魈不夹菜又往人碗里添了块肉。
魈握着筷子的手一顿,指腹微微泛白。
钟离知晓他很挑食,一时只顾着要卖乖,却忘了这茬,便道:“不想吃的话夹到我碗里。”
碗还没推出去,魈连眼睫也未尝颤动半分,将肉送入口中。
钟离再往他碗里夹菜也是悉数吞下肚,也不主动夹菜,像是机械化地在做一项什么任务。
钟离难免有些心烦,皱了一下眉。
他劝说自己,魈只是一时生气,让他缓一会就好了。
他了解魈的脾性,只要不触到底线,便是这一年来也未曾生气。
于是他如往常一样,让人送了甜品和温养的补品来,将人抱在怀里,慢慢地喂着药,像是呵护不可多得的珍宝。
可他怀里的不是金丝雀,是被他折翼的雄鹰,是生锈的利剑。
他舍不得让磨刀石重新磨利剑的刀刃,却进一步加深了剑的磨损。
电话响了,钟离看了看怀里的魈,只得将人放下:“记得把药喝完,我接个电话再回来。”
他走出门去,接下接听:“喂,什么事?”
“修玉的那个给你发消息你没回,让我打个电话给你,玉上刻了字,要一起补上吗?”
说着,若陀大抵知晓自己这个电话不适时,又补充了一句,“要不是你急着要,人家也不至于催到我这。”
“什么字?”电话那头明显迟疑了起来:“要不……你自己看看?哦,对了,那套衣服我辗转送了几家店,补不了。”
钟离皱了一下眉,倚在墙上,从烟盒里抖出一根烟点上:“补不了?什么意思?”
“那套衣服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不同材质补上去是不一样的,我问过我爸,他也不知道,但就他所说,以前有人拿刀往魈身上砍,这衣服都没事,按理不该一碰就破,总不能是老化了吧……”
钟离等烟味散得差不多了才进门,桌上的药碗空了,但那碟甜品却很明显一口未动,床上有一个隆起的小鼓包,枕头上洒落几缕黛青的发丝。
烦燥的心情在此刻达到了顶峰。
“魈,起来,我知道你还没睡着。”他端起盘子,往床边走。
“吃了。”
魈被他强行拉起来,面色不悦地抬手,将碟子打翻:“滚!”
钟离看到他唇上泛着苍白,突然便没了火气。
分不清是愧疚还是别的什么情绪,他挨了一拳默默清理干净地板,走了。
魈蜷缩着,一闭上眼脑海里便尽是繁杂与混乱。
什么时候才能从这无尽的痛苦的解脱。
钟离在他躺上床不久后便回来了,进浴室洗了澡才带着一身水汽将他圈在怀里。
“晚安。”轻柔的吻印在他发顶,好像一对缱绻的爱人。
魈睡得一点也不安稳,混乱的梦,年少时不可得的妄念与现今挣不开的苦难。
钟离清早起来,见魈还在睡,尽量不发出声音,下床洗漱去了。
待换好衣服出门,若陀也到了,在楼下远远地晃了晃手上的包裹。
“衣服只能按一样的颜色补,里面有夹层,掉出来一封信。”若陀把信放在桌上,“平安扣也补好了,你要是反悔我现在送回去让他把字削了。”
“不用。”钟离拿起信:“要留下吃饭吗?”
“兔了,我还得去挽回亲子关系,呃……没怪你的意思。”若陀补充,”立场不同而已。”
“嗯,待会让应达也过来,和伐难一起照顾魈。”
“手下就那么几个女下属,你这是除了老胡那的一个不留啊。”
“女生更细心点,也更安全。”
“还怕魈和哪个照顾他的人互生情懂了是吧?”若陀颇有几分无奈,“他真要喜欢谁,再怎么你该排在第一个。”
钟离不言,只是笑了笑,扯出几丝无奈。
老陀似突然想起什么,刚要抬起的屁股又放下了:“诶,你说你要不和他好好谈一谈,叔小时候那么疼你——虽然你可能感受不到,可万一呢?是吧?”
钟离再想露出自然的笑已是不能了,牵了牵唇角,最后只叹息一声,目光在平安扣上停留片刻,又虚虚地搭在霓裳花伸展的蕊上。
若陀一见他这样,便知是听不进劝的,只得起身:“得,好言难劝死的鬼。”
钟离不置可否,若他没把事情做绝,应当还留有挽回的余地,可如今……
纵是一时冲动,却也是他所为,手指无意识地转着平安扣,指腹摩过其上的字体,一刻“平安喜乐”,一刻“心悦君兮”。
再是那封信,展信既“小幺亲启”,字体方正,又在转折起落间透出几许凌厉,与魈的字如出一辙。
……
大约是因为心不在焉,钟离一顿饭下来食不知味,将平安扣系回衣服上,便带着衣服回去楼上,站在门口又迟疑着。
直到肩上落下一只鹦鹉来,他才如梦初醒,推门进去。
意外地发现魈仍在睡,不知在哪躲着的绿鹦鹉越过钟离的肩,先一步冲进去,在床头落下,转了转脑袋,去蹭魈的手。
钟离不得不承认,连鸟都比自己讨魈的喜欢。
往常只需一点动静就能醒的人,现下却没有半分动静,是不想理他吗?
但以往至少会理一理鹦鹉,许是累着了吧。
钟离想着,将衣服叠好放在床头柜上,又刻意露出两枚平安扣,再去看魈。
才伸手,鹦鹉就跟护崽的母鸡似的,跳到魈肩上,作出一副随时要攻击的样子:“滚。”
和魈的声音竟有几分相似。
鹦鹉不常说话,一开口竟让钟离有些恍忽,语气和魈以前几近一模一样。
黄鹦鹉有样学样:“滚!”
接着便要飞到魈手边,被绿鹦鹉啄了一只:“你也滚!”
自那两只团雀相继去世后,绿鹦鹉便俞发乖张了起来,除了魈谁也不亲。
它扑动的翅膀将盖着魈半张脸的头发扇开了,看不清神情,只知泛着异样的红。
钟离不顾绿鹉的反对将手放上魈的前额,烫得吓人。
相比上次的慌张,他这次冷静了许多,从床头柜底下的药箱翻出退烧贴。
许是温差过大,魈发出了一声模糊的呓语,脸往枕头里得更深了些。
绿鹦鹉拿翅膀扇钟离,亦无法阻止,但仍记着魈不让啄人,愣是没动嘴。
钟离让伐难送早饭上来,择取没过期且还能用的退烧药逐一放在桌上。
魈也醒了,看不出目光落在哪,像一缕将散未散的烟,一不留神便要飞走。
钟离握住他要碰额头的手:“贴了退烧贴,难受也得先忍一忍,等吃完早饭再睡。”
魈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定了几秒又移开了,手往回收,没抽动,还是钟离松手才能动。
“啾。绿鹏鹉蹭进魈的手心,抖着翠羽。
魈揉揉它的羽毛,想开口,喉间黏腻干涩。
“咳咳咳!”他撑起上身,半长的发贴在颈侧,显出几分苍白。
钟离忙扶住他,轻轻拍着他的背,更有种几乎要连肺一起咬出来的感觉,手背突出的骨头像要将皮肤顶破。
钟离将少年揽在怀里,等魈慢慢缓过来,倒了小半杯水递到唇前:“喝点水会好一点,别太着急。”
他看颤抖着手,抓住水杯,仅仅沾湿了上唇便又放下了。
他接过,含着一口,扣着少年的后脑对嘴喂,效率高,只是魈并不喜欢,无力地偎在他肩上,将衬衫抓出皱。
伐难推开门正见着这一幕,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拿来吧。”钟离注意到她,抬起头,让魈得到了片刻的喘点,双目蒙着破碎的雾气。
意外的,这一病病了半月有余,期间也清白术来看过几回,看不出更多的病症,最终也只能归结于——魈老了。
钟离以前无法将魈与其年龄联系在一起,那一张脸到现在仍找不出几条皱纹,唯有散开发时,间或一二根白发,却也称不上者。
“今日如何了?”钟离进门,正好见着应达,应达面上带笑:“今天吃得多了一点,白医生说可以不用打吊瓶了。”
钟离略松了口气,面上露出几许轻松的笑意:“辛苦你们了,给我吧。”
他推开门,少年乖顺地让伐难喂饭,看不半分不情愿,连绿鹦鹉也乖巧地在床头站着,而非扑腾着翅膀捣乱。
钟离见这一幕,心中有一闪而过的不爽。
“大人。”伐难见钟离来了,打了个招呼便退下了,碗就放在床上摆着的小桌子上。
魈抬眼,目光飘着落在钟离身上,还是那冷淡的模样。
“今天遇上点麻烦,回来晚了。”钟离自顾自地解释,将药碗放下。
他在床沿坐下,目光扫过少年脑后扎起的小辫:“伐难扎的?”
他记得不喜欢让别人动头发,连这半长的发也是他强行让留的。
魈对伐难似乎有点过度宽容了。
魈没理他,自顾自端起药一饮而尽,虽大体如常,却仍看得出双手在抖。
肯让伐难喂,却不肯让他喂吗?
钟离的心情俞发焦燥,将先前一直没有机会展示给魈的衣服取出放到魈面前,转身进了浴室。
身上血腥味太重了些,令人心烦意乱。
魈愣了一下,手指抚上平安扣,不复先前平滑的触感,能觉出微小的裂纹来,转向内里,凹凸不来的,不像裂纹,像刻了什么。
似乎是个“安”字。
又仔细地感受,大约是“平安喜乐这四个字,笔划有断折,应是平安扣碎时一并碎了。
抚上另一枚平安扣,他着垂眸,看不清神情,只是手越收越紧。
最终,他似是无法忍耐,将衣服甩在地下,碎玉的声音像在他心口响起一般,胸口剧裂地起伏。
“怎么了?”平安扣正好砸在钟离脚边。
魈抿着唇,无端带了一种破碎感,好像与平安扣一起摔在地上了。
他扔完了又后悔,要下床去捡,钟离顺手捡起放在椅子上,上前按住他的肩:“你病还没好。怎么了?”
魈看着他,嘴唇颤动,大约是想说什么,又沉默着,摇了摇头,躺下了。
目光在地上翠色的碎玉上停留一秒,便也合上了,眼睫似乎染上了潮。
钟离给他盖好被子,回身处理地上的碎玉去了,以防魈到时想要又找不着了。
再翻看那件衣服,大抵是因为有布料垫着,有一枚平安扣完好光损,碎的是“平安喜乐”。
他看着床上着的少年,总觉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碎片被归拢到一个方盒中,与衣服放在一起。
钟离直起腰,方觉手臂阵阵钝痛,衣袖晕染出一片血。
魈以前也是这样的吗?
他想着,用绷带系紧伤口,又不禁自嘲一笑。
若是魈哪可能这么轻易受伤,他终归比不上他的父亲。
“大人,要不去让白医生看一下?”应达站在边上,颇为担心地看着。
“不用。”钟离换上外套,“过会魈醒了,要是有胃口就让他吃点点心,没有就让他好好休息。”
他不待得到回答就匆匆出门,到了地方,若陀才停止信息轰炸:“你再不来那群孙子都要到了,怎么说,加送什么礼?”
“我以为至少要明天才有消息,都准备睡了,“钟离接过望远镜往远处看,“送点鞭炮就行,礼炮和烟花未免太浪费了。”
远处的车渐近了,钟离伸手,便有人递上一把狙。
瞄准线都懒得关,对着驾驶驶座开枪,下一秒,崖下的车失控撞上岩壁,再有人爬出来自然有其它人补枪。
“走吧。”钟离坐上副驾,又道:“下次选近点的地方,还要坐车下去。”
若陀翻个白眼:“这安全,懂不懂?跟个大爷似的什么都要嫌弃。”
汽车轰鸣着驶向山下。
绿鹦鹉蹲在床头蹭魈的脸,羽毛变得湿漉的,魈从床头抽了张纸,替它将羽毛擦干,脸上分明没什么表情,却止不住地流泪。
鹦鹉又去蹭他的手:“不跟混蛋生气,不哭。”前半句跟若均学的,后半句不知怎么凑的,腔调有些怪。
魈揉着它的脑袋,咳了几声,将纸丢进垃圾桶,曲起腿,研究了一下脚腕上的锁链,尝试按往常的方法解开,没用。
他垂眸,将链子丢在地上,扶着床头指慢慢下床,鹦鹉让他吓了一跳,扑腾着翅膀,似乎想扶他,可惜体型与气力太小,毫无用处。
应达和代难在休息,没人发现他下楼了。
魈走进健身房,在架子上找到了他熟悉的枪械,枪身与刀柄勾画着青金的花纹,凑在一起是金翅鹏的纹样。
魈将所有一一取下,两把把狙,三把手枪,最多的是刀,是他平时惯带着的,刚好凑一身。
“咔咔——”几声便把枪拆了,只剩一堆看不出作用的零件与刀堆在一起。
绿鹦鹉咬着他的袖子要往外拽,没拽动。
魈坐在地上,抓起零件,一用力,零件变作一团什么也看不出的废铁,掺着青金的色彩。
血一滴滴地往下流,所有他惯用的枪械尽数毁去。
这些本以轻便选择的材料,却在此时方便了摧毁。
魈撑墙站起,疼痛似乎强行给他的肌肉作了支撑,让他的行动暂时不那么困难。
他走上楼,似短暂地恢复了气力,推开自己房间的门,大部分都和往常一样。
打开抽屉,将点燃的打火机丢在床上,被褥遇火既燃,蔓延得极快。
火光在少年的金眸中跳跃,高温似乎将空气灼出几分扭曲来。
他拖着腿向前,温度欲发亮了,鹦鹉咬着他的袖子,翅膀拼命扑腾。
火舌僚上少年额前的发,一双手从背后抱住他,将他强行带出火场,鹦鹉着点让火给烧着了,跟着飞出去。
“你不要命了吗!”钟离冲魈吼,又用手扑灭翠发上的火星。
魈的眼神慢慢地聚集,落在他脸上:“是。”那么冷静,好像仍是那个璃月的一把手一样,给钟离迎头一盆冷水。
“活不活你说了不算!”他怒火中烧,却仍动作轻柔地将人抱起,回了房间。
“伐难,给他上药,再拿把剪刀。”
一直惴惴不安跟在他们身后的伐难忙去取烧伤药,前额有一块被火燎到的伤,就在正中。
伐难将药膏在他额前抹匀,忍不住劝道:“您也别老跟先生犟,怎么说他为是为您好……”
“伐难。”魈突然叫住她,低垂的睫挡住眸子,“你是这么想的吗?”
伐难一愣,不解,却仍回答:“是啊。您生病的时候先生比您自己都要着急,每天都要过问您的饮食。”
魈看向窗外,过了一会才道:“别对我用敬称。”
“啊?好的。”
钟离站在阳台,一根接一根地抽,身上淫浸着尼古龙的味道,手背尖锐的痛感俞发明显。
“先生,已经处理好了,您要不也处理一下烧伤。”伐难来复命,正好钟离手上燎起的火泡。
钟离没回话,将烟捻灭了。
他进了房间,见两只鹦鹉难得重归于好,绿鹦鹉受了惊,让黄鹦鹉安抚着。
鸟尚如此,他的月呢?
钟离走上前,简单得很处理了伤处,拿起剪刀,说了声“别动”便自顾自地修剪起魈的头发。
黛青的发丝在脚边落下,拂去那些零碎的发,抓起魈的手看了一眼。
绷带挡住了血肉模糊的地方,剩余的地方仍有一些细小的伤口。
他将一把刀放在那缠满绷带的手上,握着,抵在自己胸前。
“要么杀了我,要么,你继续待在我身边。”
尖刃刺入外套,仍在往前。
“你不动手吗?”
他松了手,揽住少年的后腰,往前迈步。
他就是趁人之危,他知道魈不会杀他的。
短刀掉在地上,二人唇齿相依。
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响了一个多小时,耗尽了月为数不多的体力。
钟离起身,给魈喂了点水,又拾起地上的短刀,收进刀鞘,放在魈手边,吻过少年汗湿了的鬓角。
“别让我发现你这把刀用在自己身上,你不会想知道后果的。”
少年闭上眼,好像并不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钟离简单地为魈擦了身子,又作了清理,这才揽着他的月睡下。
梦中有暖和的阳光,有耳鬓斯磨,浓情密意,却独没有他爱着的人。
钟离在清晨准时醒来,颇有几分不知今夕何昔的意味。
他所爱的人安稳地躺在他怀中,一派岁月静好,但终究不属于他。
钟离叹了口气,起床洗漱。
魈大抵是让他惊动了,又许是让冷风冻了一下,往钟离躺的地方蹭了一点,脚有一瞬露在外面,泛着青紫,即使及时掰正了,钟离也无法保证能否恢复如初。
他装了盆热水,拿毛巾浸湿了,捂在瘀血上,太凉了点。
钟离又顺手搓暖了那两只脚掌,将没有淤血的一只脚塞回被子里。
毛巾凉了就重新过一遍水,如此往复十来次,淤血终于是消得差不多了。
他不敢再给魈用这种稍宽一点的锁链,但不绑又不放心。
他的手从患处上移,圈住脚踝上方无关节处,也许该绑在这,紧贴着皮肤叫他的月再无法挣开。
鉴于魈昨天自伤的行径,钟离也懒得天天出门了,就往家里一坐,陪着魈。
虽然偶尔也有必须出门的时候,但有伐难与应达照看,也算放心。
其实也没那么放心。
他看着监控中蓝发少女给翠发的少年喂着饭,不知聊了什么,少年面上带上了几许笑意,是他从未见过的。
“看什么呢?脸黑成这样。”若陀抱着一打资料推开门,“过会那几个可都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想好怎么应对了吗?”
“证据确凿,直接杀了就是。”钟离收了手机,调整好表情双腿交叠着靠在椅背上,“叫进来吧。”
若陀把资料收好:“好歹留个备案。”
下午,钟离回家,见到的便是伐难与魈相谈甚欢的场景,见了他,魈收起了面上的笑意。
“伐难,出去。”钟离面色发沉,一步步走向魈,外套随手往椅子上一丢。
“咔”门关上了。
他掐起少年的下巴,目光在额心留下的疤停留一令,又落在那双毫光波澜的眼。
“我不喜欢你和其它人走太近。”
覆上淡色的唇,不给予任何反对的余地。
魈眉头皱起,推着他的肩,溢出少许声响,反被按倒。
“听话,不然我现在就把她叫进来,看我弄你,然后再杀了她。”
魈果然安静了,方才被亲得有几分红润的唇苍白着:“别动她,钟离,算我求你了。”
少年的唇连同声音颤抖着,为着一个相处一月的人。
钟离气笑了,眸色沉得吓人:“那你最好乖乖听话,我随过可以杀她。”
“……好。”
魈的顺从令他格外烦躁。
他又问了那个明知答案的问题:“你爱我吗?”
又在魈出声前补充:“你知道该说什么。”
魈眸光闪烁,像是一轮摇摇欲坠的月。
钟离见不得他的月露出这般脆弱的神情,垂首堵住月的唇。
“我不想听了。”眸色暗沉,心如同蒙着一层阴影。
“今天好好休息,明天要出门。”
他起身,拎起外套里开,声音在门后显出几分模糊,只隐约听出喊了一声伐难。
一直到入夜,再没出现,给他送饭的也换成了应达。
钟离第二天中午才现身,带着魈去了以前去过的游乐园。
多年未来,有种恍戏隔世之感。
故地重游,他却提不起半分兴致,在排队时百无聊赖地看向天空,找不到飞鸟掠过的痕迹,只几道残影最闪烁。
钟离带他重温了过去玩过的项目,照例是不感兴趣,近年来俞发差的食欲让他亦吃不下多少东西。
到了许愿池,钟离去换了两枚硬币,一枚给他,一枚自己。
钟离的精准无误地中了,魈的则连边也没粘到。
“要再投吗?”钟离间,又递上了一枚硬币。
魈垂眸,过了一会才抬手,再次丢出,还没第一次丢得远。
钟离看他心情似乎更低落了,便带着人往边上的奶茶店去,路过一棵挂满许愿牌的树。
钟离抬头看了一眼,已经望不到几年前他挂上去的了,连附赠的红色手链也只剩他的了,魈的丢给团雀玩,团雀死之后再也找不到了。
他牵着魈,点了奶茶。
魈坐在靠窗的位置,低着头,看着阳光照在玻璃桌上,有跃动的彩光投在地上。
一杯奶茶放在他面前:“这家出了新品,试试。”
魈拿起,尝了一口,过分冰凉酸涩的口感让他不由得皱了眉。
“不喜欢的话我们换一下。”
魈摇头,该是以酸涩感提醒着自己现在的处境。
钟离看他小口小口地喝着,可半天水位都没降多少。
魈从前不喜欢的东西是绝对不碰的,钟离有些发愣,确切地感受到他是如愿地,折断了魈的傲骨。
愈来愈少的反抗,金瞳里渐淡的光彩。
强迫,威逼,用着一切魈所在意的东西作威胁。
可他却有些后悔了,为着那双眼里不时露的悲伤,为着那为璃月而伤痕累累的身躯上覆着的新伤。
下一个项目该是摩天轮了,他拉着魈,不敢用力,生怕伤着那只手上长出的新肉。
魈却很是顺从地跟着,只是会做出些许避光的动作。
卫衣足够宽松,风吹得进,已是深秋,按理不该热才是。
钟离替他挡住光,望见了菱形的瞳孔。
原是久困室内,适应不了阳光了。
纵使有钟离挡光,魈仍旧觉得太亮了,目光只虚虚地落在不远处的树上,有几只小鸟穿俊其间。

魈让突然的亮光恍了眼,眼前闪着黑斑,他闭了一下眼,脚下不知被什么绊到了,往前倒去。
若非前面有钟离挡着,又怕是要一头裁倒。
钟离忙回身扶住他,目光扫过魈身后做鬼脸的小孩,和刚刚绊到魈的塑料剑。
小孩妈见钟离一副要兴师问罪的模样,便将小孩往身后一拽:“小孩子闹着玩,多大人了还跟个孩子计较,长那样谁知道干什么……”
话说一半她自己被踢倒了,连着能孩子飞出去快一米。
“哪个狗狼养的!”还没爬起来先开骂了。
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做出害怕的表情:“阿姨,你不会跟一个七岁小孩计较较吧?你孩子看着可都比我大了呢。”
“哪家的小孩这么没教养,还欺负到长辈头上了!大家来评评理啊!”说着便干嚎起来了,那小孩也是有样学样地。
“一不尊老,二不爱幼,算什么长辈。”女孩翻了个白眼,转身去抱的手臂,“干爷爷,你怎么样了?”
魈好容易才将的黑斑甩出脑海,他看了女孩一会才认出来人:“胡桃?”
“诶!”胡桃笑弯了眼,“我陪你坐摩天轮吧,钟叔,你去那边帮我和爷爷说一声。”
说着便抢先把票递上,而后带着魈钻进门,还和钟离挥了手。
钟离顺着胡桃指的方向过去,还不见人,只好仰着头,看他的月慢慢触及天空。
过了一会,他脑后抵上一个冰凉的物体。
钟离笑了一声:“好一招调虎离山,也不怕折了你的宝贝孙女。”
脑后的枪口稳如泰山。
他转过头,目光落在老胡无动于衷的脸上:”不愧是能装疯卖傻八年的人,手狠心黑,比若均更懂道上的事。”
“谬赞。”老胡维着平静,“你现在收手,我还能既往不咎。”
“呵!”钟离轻笑,满不在乎地靠在椅背上,“胡桃问过了,答案如何?我的父亲可比你、比若均要识时务得多了。”
老胡下下颌绷得死紧,扣在板机上的手也用力到颤抖。
“他是不是还让你别跟我起冲突,甚至为你准备了后路?”钟离说得一学不差,老胡在与他僵持片刻后收了枪。
“我现在不杀你,是因为魈不允许,你最好祈不要有他允许的一天。”
钟离笑着目送老胡离开,眸色却不自觉沉了下来,魈想杀他,哪用得着老胡,一句话的事情。
可魈留着他,为那个人的璃月。
摩天轮转过一圈,他的月重新落回了地上。
钟离也曾尝试过尽量待魈好一点,可他的魈从来都看不到他的改变。
他无法忍受只针对他的冷漠,压不住脾气,将他所爱人越推越远。
“哥,算我求你了,回自己家去吧。”若陀破防了,只想把手上的文件全丢了,“别搁这监工了!”
钟离移目,假装很专注地在打游戏。
若陀:“……”破大防。
好在下午钟离还是回家去了,不然若陀就要考虑篡位让钟离代替自己工作了。
钟离径直上楼,魈是不怎么下楼的,睡醒了逗逗鹦鹉,有时会闲着会看着窗外发呆。
像是折翼的鸟儿呆呆地望着曾属于他的自由。
钟离推开门,从背后抱住魈,目光落在魈看着的地方,是今春方住下的一窝小鸟。
魈侧过脸看他,那一双眸子太过死寂,叫人看着不舒服,又忍不住怜惜。
他不喜少年这宛若一死水的眼神,吻上那柔软的薄唇,期盼者能见到其余的神情。
可惜没有,月平静合地上眸,未曾给予他应有的反应。
你为何不爱我?他问。
月以沉寂作答。
他向来得不到想要的答案,毋宁说,向来得不到任何回应,亦害怕知晓答案。
为何相处一月的伐难都能得到您的青睐,唯有我,您始终不曾看见我。
无声的质问卡在喉口,青年笑得牵强,可少年闭着眼,不曾看见。
今晚就要搬去望舒。钟离垂首,将面上的神情除去,手掌抚过少年纤细的臂,扣着鸟儿的手,尽力让这一幕显得温馨。
“你有什么要带的吗?或者希望谁一起过去?”
“伐难、应达。”那我呢?
“好。”他将脸埋在少年的肩窝,嗅着渐淡的清心花香,缓和自己繁乱的心绪。
“冰箱里的甜点都没怎么动过,是吃腻了吗?想吃什么可以和我说,我去做。”
“不用。”钟离看着掌心任自己摆弄的,略显苍白的手,指腹抚过其关节。
“我让言笑做也可以。”
“……随便。”
为什么我不行?是因为那个人不曾为你做过饭吗?
钟离抱紧了怀中的鸟儿,将冰凉的双手捂热了,才带着人下楼。
的确没什么要带的,他在意的、珍视了近二十年的所有都随着一把火被烧尽了。
“望舒”是一座岛,魈赚的第一桶金便是用来买下这座岛,并在岛上建了一座房子,其后才将房子建在现在所住的地方。
现在的家,是从岛上复制而来的。
从前魈只偶尔一个人上岛,待上一两天再自己回来,从不让人上岛。
而就在前一个星期,魈立的遗嘱生效了,失踪达三年,钟离所当然地继承了魈的资产,不论愿与不愿,魈的身份彻底宣告死亡。
钟离心情复杂,一度不知如何面对魈,便采取了逃避,可从监控中看到魈与他人交谈,他又不禁感到心烦,索性一错到底,至少再为自己争取几年。
望舒像是一方被遗落的桃花源,纵使荒草丛生,也不难看出其美丽,除了中心的房子,其余皆是魈亲手搭建的。
看着眼前显出几分颓败的建筑,与肆意生长的植物,魈挪不动脚步,指甲掐进了肉里,钟离拉第二下才跟上。
木栈道的入口处放了几块宽木板,有一块空白,其余均刻上望舒二字,看得出刻者对其并不满意,字被拦腰折断。
而木栈道顶预留出放牌遍的位置已被生长过旺的霓裳花占据,本该透光的地方也被遮挡。
“有些暗,我会让人来修剪一下,明天就好了。”钟离道,他奔着魈走过十里栈道,忽视延伸出的岔路,到了房子里。
这里面是他所熟悉的,但又不那么完全,于是让人先去整理,自己带着魈走在海岸上。
透明的海水映着夜幕的色彩,拍打在少年莹白的足上。
魈仰头看着星月闪烁,灰色的云漫过,又飘远。
星月为少年的眸添上了几分光彩,钟离看着,忽的想起好几年前的事。
[那是一个晴朗的夜]
他单手将少年抱起,深深地吻着。
[他们在海边露营,而钟离心血来潮牵着魈在海岸漫步。]
外套被铺展在少年身躯下,日顺着月的叶伸入,叶铺被在一旁的礁石上。
[他在平整的礁石上侵犯月的贞洁,后又转移到铺了防水布的沙滩上。]
日月在天幕下合二为一,天幕在月的金瞳中反复晃动。
海水渐涨,[魈在喘息间抬起脚,勾了一下钟离的小腿,让他停止荒唐的行径,不远处隐有人声渐近,一种隐秘的羞耻油然而生,像在偷情。
他揽着少年的背脊,带着少年重重落在离潮水稍远一些了的防水布上,激起细细的低吟。]
水漫过少年的足背,月仿若无觉,日抬起月的膝弯,牵起一线水珠,坠入沙石的缝隙中。
[人声就隔着一块礁石,月被灌了满腹日光,恼了将他踹开,穿好衣物,顺脚把脏了的防水布踢到水里,光融入清澈的海水,污了一片。]
周遭一片寂静,只有尚未平息的沉重呼吸,月的足被漆黑的海水吞下,眼角闪过一抹亮光。
钟离抚去他眼角的泪滴,替他穿好衣服,水已浸没过外套的袖子。
应达和伐难在他们回来前检查了整幢房子,将检查出的所有危险品给钟离打了个报告,接着才去整理在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门被推开了,钟离抱着魈进来,手上还拎着那件半湿的外套。
她们目送钟离上楼,应达无声干嚎:我刚拖的地!
伐难没忍住笑了,取出扫地机器人,被应达用遗责的目光看着。
钟离替魈洗去足上沾染的沙砾,目光落在少年昏睡时皱紧的眉上,怎么也抚不平。
他将少年放进柔软的被褥中,看见月的唇轻轻翕动,似乎想说什么。
他凑近了,见一抹亮光从徘红的眼角滑落,少年的讫语也落入耳中。
“先生……”钟离拭去他眼角的水珠,将人抱在怀中,又听见其喊了伐难,说什么,却听不清了,只知最后反复念着“先生”二字。
他抚着少映丽的眉眼,观其无意泄露出的脆弱。
为什么没有我?为什么只没有我?
他比起魈得早,估算着时间去端来早饭。
房间一片昏暗,他方拉开的窗帘被关上了。
“魈?”钟离心下一紧,开了灯,好险没踩到地上的清心,根部尚沾着水,是他今早刚插进花瓶里的。
他心心念念的人双臂环膝,坐着,蜷成一团。
“魈,怎么了?”他抚着少年翠色的发,抬起魈的脸,泪眼婆娑的,像是万千星晨在眼中揉碎了,漂亮,又毫无生机。
指腹被濡湿了,拂去脸颊上的泪水。
魈眨了一下眼,又滑下一滴泪来,眼神聚集在钟离面上,而后才似刚刚回过神来,避开钟离的手。
“早饭我给你放桌上了,等会记得吃。”钟离若无其事地缩回手,指甲掐着关节痛感勉强维持着理智。
他看着魈走进溶室,掐着眉心,压下繁乱的思绪,在窗边坐下。
他人是跑到了望舒,但璃月还是要管的。
剧烈的咳嗽将他的思路打断,魈弓着身子,喉咙像有一把火在烧。
钟离一看,心下火上来了,捏着少年的脸颊,看见口腔中大片的烧伤。
还好来的时候把白术带上了,白术看了之后确认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喉咙可能会有一定的影响。
钟离松了口气,让魈自己回去。
魈走后,白术才又道:“他可能有严重的心理问题,你最好找个时间重新带他来检查,以他的状态,自己知道后就不好进行干预了。
踏上石板路,在霓裳花掩盖下的小路与秋千映入眼中,藤蔓爬满秋斗,开着艳丽的花。
他拨开座椅上的花坐下,愣摆地看着花丛藏着的一朵清心,干瘦、憔悴。
他又忍不住咳起来,手上沾染了霓裳花的汁液。
身后是谁在靠近?
魈转头,愣了好一会,才看清阳光下的人影,钟离还没来得及走近,魈便下了秋千,像是短暂自由后重新关回笼子的飞鸟。
钟离将定制的手环给魈戴上后便给了他活动的自由,但魈每天最多也就在秋千上坐着发呆。
鹦鹉来之前就被放生了,因而他也只剩发呆一件事可做。
钟离也明显地感觉到魈情绪的不稳定,如果不把他带到外面,能直接在昏暗的房间里待上一整天,让人头疼。
钟离也不能整天就常在岛上,偶尔也会回去处理一些事,然而这一走便出事了。
他回来时,透过房门敞开的空隙看见相拥的两人。
少年伏在伐难肩上,伐难拍着魈的背,像是在哄离家的孩子:“不哭不哭。”
她不知晓魈因何哭泣,只能尽力安慰着。
“伐难,”
她转过头,见着钟离,松了一口气:“先生,他……”
“我知道,你先出去。”钟离走进房间,房门被伐难带上。
魈看清是他,抬手拭净脸上的泪痕。
他抬起魈的脸,拇指重重磨过少年殷红的眼角,声音温柔异常:“怎么又哭了?”
魈不言,面上的情绪也收敛了。
钟离低头,抵着月的额:“怎么不回话?我记得我说过,我不喜欢你和其它人走太近,尤其是伐难。”
魈不想理他,别开脸要走,被拽着手腕重重摔在床上。
钟离掐着少年的脖子,神色阴郁。
“我警告过你了。”掌心下,是所爱之人鼓动的血管。
他松了手,抓着少年的腕,在手心轻落一响。
“你想怎么对我都可以,打、骂,随你高兴,但你只能看着我。”
他汲取着清心浅淡的香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不去做更多可能伤害到魈的事,只紧紧抱着。
他知道魈有时会控制不住情绪,发完呆后又有相当长的时间对外界反应迟锐。
但他还是不喜欢只以厌烦的神情面对他,也从来不肯接受他的安抚。
隔天魈便没在房子里看见伐难和这达了,钟离看他对着桌上的早餐,眉眼隐隐泻露出些许焦躁。
他带着魈要出去,魈却难得露出不愿出门的意思来。
“听话。”他抚着少年翠色欲滴的发。
魈总会安协的,在他的威逼胁迫下。
叫他牵着,在新建成的亭子落坐。
阳光照得人身上暖烘烘的,魈的手却凉得吓人,半天捂不热。
到晚上,魈终于是向他提问了:“应达和伐难呢?”
钟离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少年纤细的手,语气稀疏平常,好像在说今天的甜点是什么一样。
“杀了。”
两个字如一道惊雷在魈耳边炸起,脸上的血色仿佛在一瞬间消失。
他仿佛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你说什么?”
“很惊讶吗?”带上了笑意的声音轻易穿过阵阵的轰鸣,“我可警告过你了。”
钟离翻身压住他,轻吻少年的手,后又移到纤细脆弱的颈上,触着发白的面庞,魈预备踹他的腿也早早被制住了。
魈已经很久没挣扎得这么历害了,钟离被甩了一巴掌,脸色不免有些发沉。
力得不重,但他过厌魈为旁人打他。
他伏在魈的耳畔,笑了一声,握住魈的手,沾染上温热的液体。
“呵……你的刀偏了,要杀我的话,该向左一点。”刀随着他的靠近刺得更深。
钟离抓着魈的手,将刀拔出,血色为少年昳丽的面添了几分艳色,刀尖对准心口。
“你要杀了我吗?”他的声音几乎着蛊惑的意味。
魈面色发白,五指紧绷到有几分颤抖。
一直到钟离因失血眼前泛起模糊,也未曾等到下一步。
“不杀我吗?下次可要刺准一点。”他起身,血淋淋的一片染湿了衬衣,随着钟离一步步离开,斑斑点点的血绵延血门口。
魈愣愣地看着手上的刀,以及顺流而下的血,沾了满袖,身上也是大片大片的红。
他该做什么?
他该怎么办?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我做错了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让本就混乱的大脑更混乱。
言笑刚从厨房收工出来,一眼就见钟离捂着伤口下楼梯,大晚上的先被吓了一大跳,随后才快步上前搀扶。
“先生,你先在这等着,我去叫白先生。”
“不必。”钟离拦住他,“药箱拿来。”
上了药,楼上隐隐传来断断继续的咳嗽声,钟离顾不得缠了一半的绷带,快步上楼。
大片的血色像在床头开出的一朵艳色的花。
他呼吸一滞,心跳似乎都停了一瞬。
“叫白术!”钟离抱起床上的人,几乎是跑着直奔白术的住所。
白术接了电话,才开门,人便到了,他让钟离把魈放在病床上,就转身开个机器的工夫,钟离也倒了,工作量×2。
“白先生,他在流血。”七七指着地上晕开的血。
白术:“……”早知道还不如和长生一起隐退。
钟离过了一会便醒了,手上还插着输液管便要着急起来。
“钟离先生,现在还不能……”七七尝试制止他,但显然没用,钟离把管子一拔就去看魈的情况。
少年面色惨白,身上插着数不清的管子,呼吸微弱得好像能被风吹散。
他在床边坐下,握着魈苍白的手,置在额前,好久才捂热。
“情况很不好,身体各器官衰竭,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白术不知何时来了,一席话更是雪上加霜。
钟离目光发沉,轻轻将魈的手放回被子里。
“有什么办法能救他?”这里的办法指的是不择手段,不计代价的方法。
“我没有,但你可以问长生。”
长生在钟离接手璃月的第二年就隐退了。
他转头看向白木,苍白的面也掩不住上位者的威严:“联系白术,让她无论如何也在明天日落前赶过来。”话罢,又将目光转向病床上的人,眉眼放柔了,却掩不住忧愁。
第二日天明时,魈醒了一次,见钟离在他边上的病床上躺着,大脑尚有几分不清醒,但仍记着昨天的事,没忍住又咳了几口血出来,呼吸也更弱几分。
钟离一听见声音便醒了,忙去给魈顺气。
魈挥开他的手,血滴溅在洁白的被子上。“滚。”声音也是虚弱的。
“别折腾他了,你,”长生走进门,看向钟离,“出去。”
她拉过椅子在床边坐下,拉起魈的手把脉,眉头登时得像能夹死苍蝇:“怎么恶化的这么快?”不像问,倒像感慨。
魈垂眸,问:“我还有几天?”
“一周,保持情绪稳定应该可以。”长生看着运转的化器,叹了口气:“老胡和若均已经跟我们通过气了,你……就打算这样?”
魈不可置否,眸子转向窗外曾得修剪得整整齐齐的霓裳花。
良久,才道:“不必管我了,若是浮舍、弥怒他们遇事,看在我的面子上帮一下,他们……姑且算我的旧识。”
钟离在长生走后才获准进去,端着一碗粥坐在床沿,在魈开口赶他之前说:“对不起,我昨晚是故意气你的,我没杀伐难,只是把她调走了,下午她就能回来了。”
他吹凉了一小勺米粥送到魈唇边,见魈侧过脸,只好缩回手,在碗里一下一下地拌着:“我等会让七七过来,你手上插着管子,不能乱动,等病好了,想去哪,想和谁在一起都可以,我都不拦着你了,想怎么报复我也随你。”
魈沉默了一会,道:“不会好的。”
“会好起来的!”钟离手指收紧,几近颤抖,似是意识到自己太过激动,垂首,盯着粥上冒起的热气,“会好的。”掺杂了被尽力压抑着鼻意。
魈抬眸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任由房间陷入寂静。
钟离看着水滴坠在拿碗的手上,双唇颤了一下,似是想说什么,最后只将碗放在桌上,起身离去。
长生看他出来,冷哼一声:“真出息!”
钟离平息了一下心情,勉强让自己恢复如常:“借一步说话。”
“救不了,白木跟你说过了。”长生双手抱臂倚在墙上,随即被吓了一跳,连连后退:“你干什么?快起来。”
她可不想被病房里的病人开一枪陪葬,钟就跪得笔直:“只要您能救他,无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长生白眼一翻:“我想冲你脑袋来两枪也能答应?”
“可以。”钟离毫不犹豫地答应,把枪递上。
长生一愣,摆摆手:“起来,真救不了,不说他想不想活,哪怕想,最多也只有一周,你别再去气他就行,要跪去他面前跪,想想他怎么对你的。”
她仰头,看着树上新发的叶,又无端觉得讽刺,道:“魈于我们这些人而言是伯乐,我们不计较,是因为他懒得和你计较。如果不是他,你这个璃月一把手的位置能不能坐稳都不好说。要道歉、要忏悔都该是对他,对我们,没有任何用。”
钟离点了根烟,借着小小的玻璃窗望见躺在病床上的人。
如果早知道……
可没有如果。
火光一步步向里,灼到了指节,他才猛然回过神,灭了烟头。
“有纸和笔吗?”
“啊?”七七一不小心把数一半的数忘了,但还是点头,“有,我去拿。”
说着,从白木的办公桌上拿了根笔,又拿了张打印纸,小跑到床前:“给。”
刚才好像数到四十三了……
她小小地走了一会神,这才回去继读数落药。
笔尖滑过纸面的沙沙声,像春蚕食叶,更衬一室寂静。
七七数完药,又看了眼吊瓶的余量,耐心地等最后一点滴完。
“咳咳唉!”倒底是不能顺畅地写完,几滴血落在干净的纸面,抬起捂嘴的手也被七七按下:“别乱动,血流出来了。”
七七给他抽了几张纸擦血,看着管子里的血流回去,与药一同流尽,这才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拔下针头,顺带把一些七七八八的管子拔了:“白先生说打完点滴可以休息一会,但不能乱走。”
魈休息了一会,重新提笔,将剩下的一点写完。
从头到尾扫一遍,没有遗漏,心下不免升出怅然之感。
“椰奶,好喝。”一瓶椰奶被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喝了会开心。”
魈一愣,唇角动了动,想扯出一抹温和的笑来,可惜有点失败。
“谢谢。”他插上吸管,意外地发现味道不错,小小一瓶,很快就见底了。
七七喝得很慢,显得很珍惜的样子。
等她喝完了,魈才说:“麻烦把钟离叫过来。”
“啊?”七七一下子差点没回过神来,“好。”
她迈着腿跑出门,在转角处找到了钟离,只是叫烟熏得难受:“钟、咳咳、钟离先生,他叫你、咳咳、进去。”
“我知道了。”钟离掐灭烟,往垃圾桶一丢,大步流星地走进病房。
魈拍眸看了他一眼,将写满字的纸往他面前一推:“拿着。”
他还没来得及对魈缓和的态度感到些许欣喜,一看纸上的内容,心又沉下来了。
“这是什么?”钟离手有少许的颤抖,若是以前,魈说不准还要斥一句“纸都拿不稳拿什么枪”。
“璃月今后需要注意的地方。”冷冰冰的回答,一如既往,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你倒底把我当什么了……”他喉口被堵上一团棉花,哽得人心里发酸,连眸子里也不由池露出苦涩来。
“你是钟离。”意外地,回答了。
钟离却从这平静中读出荒谬的意味来:“你早就知道你要死?”
“我只是有点好奇这具身体能撑多久。”
钟离勉力克制着自己,尽可能平静地,将那张纸折好放进口袋,却还是忍不住质问:“那我呢?你把我当成什么?”
许是他声音的颤抖太过明显,惹来魈的侧目:“你是钟常,仅此而已。”
“是吗?”他想表现出轻松的样子,奈何无论如何也做不到,露出的,故作轻松的笑,也呈现出九分惨淡来。
为什么就连我这样对你了,你还是无动于衷。
“你爱过我吗?”
“没有。”意料之中,他听见自己说,又似乎只是臆想。
为什么不爱我?
为什么我不行?
他质问着,少年的态度始终如一。
他仿佛有那么一瞬从身体中抽离,带着该有的激愤与悲伤。
“我先走了,有事再叫我。”他听见自己以平静的声音如是说道。
一直到关上病房门,才像神魂突然归位一般,心脏疼得难以自抑。
若陀也到望舒上看过一眼,对钟离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恨不成钢:“又不是天塌了,你振作一点”
钟离抬了抬唇角,是个人都能看出他并非真的在笑:“若陀,冷静一点,这些你拿着。”
“什么?”若陀将信将疑地拿起桌上的纸看了一眼,又看见底下压着的东西,整个人直接炸了。“你什么意思?”
“我想看着我倒底差在哪了。”
“所以呢?”若陀揪起他的衣领吼道,“你要抛下璃月去死!”
钟离面上显出过分的平静来,他说:“你与我一同长大,若我不争气,当初接手璃月的就是你,何况,真正在乎璃月的是你、是你们,不是我。”
“你!”若陀攥紧了手,出咕吱的响声,拳头迟迟落不下,就算打了也打不醒钟离。
他一把甩开钟离,掏出枪往桌上一丢:“我收到的第一条命令是无条件忠你,但我是人,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兄弟送死,不论以什么身份,我都不可能放任你自杀,你想死的话现在就杀了我,不然别想我再听你的命令。”
钟离露出了无奈的笑:“若陀,等我死了,骨灰就洒在望舒附近的海域别太远,不然我看不见他。”
油盐不进,若陀差点气晕过去:“你人都要死了还要老子给你当牛做马?想得美!”
钟离笑笑,不再争辩,倒是若陀越想越生气,恨不能给钟离吃两发枪子。
他冷静了一下,在沙发上打了两局游戏,这才勉强缓和了心情,便又听钟离说:“你说要什么样的情况下,才会让两个不同年代的人长得一模一样?”
“双胞胎?他随口答道,“不对,克隆吗?”
随即愣了一下,抬头看向钟离:“不是,我随口说的,别那么悲观。”
钟离抬了一下唇角:“你说我凭什么值得他这样对我。”
若陀一时无言,只听钟离继读道:“我先前还当真以为我制住他了。”
却原来那些让钟离暗自懊悔的发呆,是在数着最后一刻剩余的时间。
若陀静默良久,才说:“打感情牌也没用,我不可能松口的。”
钟离只是面上露出少许的哀伤,而后便将话题揭过了。
七七结束了一天的看护工作离开了,钟离进去接班,此时魈已经睡下了,只有昏暗的灯光照着床头那支几欲枯萎的清心,和少年平静的睡颜。
他掖好被角,忍不住发起了呆。
手指轻捻过少年翠发,非是先前翠色更浓,而是青中的墨色转为白,更突显翠色之浓。
您倒底在想什么,他无声地质问,最终却只叹口气,出去折了枝新的清心插在花瓶中。
他将枯萎的清心自瓶中取出,丢进垃圾桶。
床上的人突然从梦中惊醒,剧裂地咳着。
钟离轻拍着魈的背,看枯萎的花瓣染上血色。
苍白的手抓着他的手腕,那一双金色的眸子里,微光明明灭灭。
“再……陪我看一次日出吧。”
他们迈上了上山的道路,魈脚步意外的平稳,即使时不时咳一两声,但还是临近山顶了,脚底却突然一致,又及时被钟离扶住。
“我抱你上去,你还能再休息一会。”钟离不由分说地抱起他,步慢匆匆,希望时间慢些,让能魈再活久些,又希望快些,太阳能早点出来。
逼近凌晨,正是最冷的时候,钟离怕魈冻着,没将人放在冰冷的石头上,而是自己当人肉垫子,将外套给魈披着,又一遍一遍地呵气,将那双手捂热。
魈看着他重复的动作,突然开口:“其实,我还不想死。”眼皮逐渐沉重起来。
“那你再多撑一会好不好?会有办法救你的,魈,别睡,太阳马上就要上来了……”他喉间带上了几分哽咽。
月暗淡的眸子强撑着睁开,双唇张合,似在说什么。钟离附耳过去。“我……”再便是模糊的气音。
“魈,“他说得极慢,“我爱你。”泪水砸碎在少年颈侧。
日出,月落。
钟离仍旧试图将怀中人逐渐变冷的身体捂暖,无能为力。
悲伤决堤,近乎崩溃地抱紧他爱的人,哭得难以自抑。
可陪着日出的,让他弥留之际念念不忘的,到底是谁?
让他不顾身份将养子当替身的,是谁?
阳光攀上少年苍白的指尖,来得太迟了些…
我的爱人,请走慢些,我快要跟不上你了……
×&%¥#@……误#$^&%!
滴——滴——
病床上的男人猛地睁开眼,看着雪白的天花板,有一瞬的恍惚,分不清今夕何夕。
“摩拉克斯。”有谁有叫他。“你不会撞傻了吧!”
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他看清了,是若陀。
摩拉克斯坐起,扶着额头。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见他与他的养子身份对调……
梦大过真实了些,以致于他几度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
“醒了就好。”若陀长抒一口气。“魈呢?”
他记起他与魈出了车祸,在魈十八岁生日的中午。
若陀面上表情一僵:“那什么……你先冷静。”
他们到了地方,若陀叹了口气:“按理你会比他更严重,但他抢救到一半,突然失去生命体征了,没救回来。”
他颤抖的手开白布,看见少年毫无生机地躺着,面色青灰。
微弱散光打在少年苍的白的手上,折出模糊的光彩。
“可惜了,哪怕作为一把刀也不该折在这个时候,何况你还……”
他几乎听不清周遭的声响,先是是眼前景象出现模糊,而后才觉出自己是哭了。
若陀自然没略过他脸上显出的水光,以及魈指上戴着的银戒,哑然一瞬,而后才拍拍他的肩:“你自己先冷静一下。”
钟离从上衣口袋中拿出一个小方盒,对着光,好画出一个“魈”字,一模糊,一清晰,模糊的是他年少时偏好的花哨,清晰的是他上月工工整整刻下的。
他将白布彻底掀开,两枚平安扣只余一。
不该是这样的,手指抚过少年的脸侧,冰凉、僵硬,连唇上也是青灰的。
他的鸟儿,他的月亮,该是充满生机的,该是睁着嵌满星晨的眼、带着含羞的笑意的。
如果梦中种种是真实,那现在又是什么,他又对魈做了什么?
下葬那日,阴了许久的天也未能放晴,反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像那一轮迟迟不升起的日。
钟离撑开伞,看墓碑被雨水洗过,刻上的字也发清晰。
“做山巅的鹰,做旷野的风。”
莫做掌中月,笼中雀。
再往下,是已模糊了许多的字:是否在好奇我为何突然这么唤你?你幼时听我这么叫总不爱应声,我只好改唤你的名,只是难免想,为何你的兄姊都唤得,我唤不得,在信中且纵容我一回吧。
若你是在我的指引下找到了信,说明我的计划应当很成功。
若不是,也请暂且看下去。
今年,当是你被我接来的第十一年。
前五年,我颇为惭愧,未能对你多加照顾,只知让你训练,我另收养了其它几个孩子,养在他处,想着将你们培养作利刃,唯有你明知我的目的,又能无怨言,甚至一心念着我。
若□说我铁石心肠,那些养了那么久的孩子说送走就送走,我当时想着,我并非不求回报着他们,既他们无法为我所用,又何必再留呢?
你倒清醒,大校是因幼时坎坷,比他人更看得清,十三岁时自请出任务让我吃了一惊,也由此才让我注意到你。
于情于理,我都不该让你出任务,所以我拒绝了,只是见着你失落的神情竟有些于心不忍,便让你跟着我了。
说怜惜也好,见色起意也罢,你训练途中见我,会跑到我跟前,不惯笑,只一双眼睛像嵌了星月,实在可爱。
许是那时便对你生了心思。(不过在此我必须为自己澄清,我并没有什么特殊癖好)
【此后是大段模糊的字】
写到此,才觉信过短了些。
用以述说我的心意是远远不够的。
小幺,不知你是否发觉这么喊有些像刻意放慢了喊你的名字,我亦是写到此才发现。
十八岁生日快乐,我爱你。
若你接受我的心意,便请到我跟前来,一朵花、一个拥抱,亦或一个吻,我便明了。
若不予接受,便权当一纸胡言,毁去便是。
若当面与你诉说,难免有逼迫之嫌,我忧你辨不清亲情与爱情,故并不着急索要答案,莫让自己以后心生悔意。
无论如何,我待你如故,不必有所顾虑,从心便是。
愿我的小幺余生顺遂,平安喜乐。
——摩拉克斯

还有一个he(姑且算)结局放老福特的彩蛋了,两周后同步论坛

5 个赞

唔,有點看不太懂,老師方便的話麻煩請稍微解釋最後是什麼情況?原本以為養父子替身,養父和魈以及魈和鐘離,甚至鐘離反過對魈囚禁直至其死亡,沒想到後面來個大反轉。還有好奇魈有無對鐘離動過心?期待老師的後續內容ing

这个·问题我在老福特回答过了方便的话请移步老福特的评论区

知道了,但還是謝謝老師的回覆。

看得心脏疼……但是对魈来说死掉才是解脱吧,一辈子也没有无忧无虑的过一段日子,年少时候求之不得,年纪大一些又被养子囚禁,没体会过什么正向的爱,一辈子也太苦了些,用命去拼搏的事情也是为了别人的遗愿,为了璃月,一辈子没为自己活过,下辈子要做自由的雄鹰,为自己而活,不做笼中鸟,掌中月。
顺便问下太太老福特账号是什么,没搜到

1 个赞

和這裏同名
或者找UlD li825234

摩拉克斯那边其实是正向的,but魈宝感觉不到,然后关于遗愿还是要纠正一下,魈只是不知道能干什么,所以学摩拉克斯的事迹,小鸟好惨(这么一想感觉我怪不是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