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魈】【2024中秋贺文】奔月记(一发完+配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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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P:岩魈/钟魈
#2024(迟到的)中秋贺文
#脑洞段子only 请勿认真
#伪造的璃月神仙戏,嫦娥魈x后羿钟
#在满地的胡言乱语中找到了海量OOC
#全文一发完,约2w字
#插图绘师 @宵夜真君

说起那位夜叉族的金翅鹏王,他年纪轻轻战功显赫,在天界享有盛名,许多年轻未婚的仙子都有意与他结识。只可惜这位小将军整日只记挂着去魔界战斗爽,对儿女私情并无兴趣。仙家齐聚的宴会他实在推脱不得,总想着法子露个面就溜走。一张俏脸冷如冰霜,观美人如见白骨,并无流连之意。

这本无什么关系,千万年的老神仙里头也有不少单身的,但他们夜叉一族千年必逢一劫,而金鹏上仙即将年满千岁,他这一劫恰好应上了金鹏成年的发情期。

这日金鹏上仙例行回天界述职时,瞧见他两位夜叉族姐姐伐难与应达站在界门处等他。他对自己的亲人恭敬有加,见了便连忙按下云头来拜会。两位姐姐告诉他,刚寻了善卜的仙人为金鹏算了一卦,得知金鹏不久就要渡情劫。

“其余仙人渡情劫,都是下界走一遭。人生百年,生老病死,凡人渡忘川,饮孟婆,轮回转世便神魂更替。再痴情的仙人去了人间,入了情也必然能离了情。届时返回天界,不损仙体也不坏修为。”

伐难轻言细语,向金鹏将这常用的渡劫法门仔细说明。而另一边,应达已将金鹏的铠甲披风取下,将他额间的第三眼以法术封住,化作一片紫菱。

“天上一日,人间一年。你去人间走一遭,将你的发情期渡过了。我们替你告个假,晚些述职也没关系。”

应达拍了拍金鹏的肩膀,笑道:“好弟弟,你且去吧,三月后我与你伐难姐姐再来接你。”

仙人渡劫自然与凡人轮回不同,他们不必饮孟婆汤便投胎去凡人腹中,记忆便能保留。他们的仙力则被封印,只能以凡人的躯壳行走红尘。金鹏身负凶煞之气,诞生在一个武将之家。但一张脸生得粉琢玉砌,十分俊俏秀气。他父兄得了皇帝的旨意要去边塞驻扎,见他稚嫩可爱,舍不得将金鹏一同带走,便将他留在了京城。

时光悠悠流转,一眨眼金鹏上仙便在人间长到了十岁年纪。十年于他而言,若是在魔界杀敌,不过是弹指一挥间。但在这五光十色的人间,却见过了无数人间冷暖,尔虞我诈。金鹏的父亲名声在外,经年累月,功高盖主,皇帝心生忌惮,十年未下旨允他回京。空荡荡的将军府只剩下一个年幼的主子,成了皇帝拿捏臣子的质子。

幸好金鹏并非什么普通稚子,不会让那些明里暗里的磋磨暗算得逞。但他拖着这身脆弱的凡人壳子,时时刻刻被那些得了授意的跳梁小丑来回为难,过得实在憋气。若不是记挂着此身的血脉亲缘之人,金鹏早就不乐意当这劳什子将军府幼子,一人一骑离了京城去投军了。

皇帝忌惮他们家,只许金鹏习文,不准他随师傅练武。金鹏大约是天生没有什么诗词歌赋的天赋,以往在天界宴会遇到吟诗作对的场合,立即自己灌一壶酒倒头就睡,幸好他酒量不好也是出了名的。结果在人间反要耐着性子学些平仄四六,实在苦不堪言。

幸而金鹏如此“不成器”,随着年岁渐涨,皇宫对他的监视管束才逐渐宽松了许多。这年恰逢逐月佳节,金鹏与好几个世家同窗一起出门游天街。这夜月光如水,晴空万里,天街人潮涌动,灯火通明。不出半刻,几个见着新鲜事物便满眼放光的年轻公子便如泥牛入海,消失了踪影。

金鹏趁此机会去街边摊子捡了个傩面盖在头上,又扯去身上的玉佩香囊等挂饰,甩掉了跟随的侍从混入了人潮里。金鹏常年孤身在战场上行走,浑身不是血便是伤,虽不喜人间那些尔虞我诈,玩权弄势,但不知怎地很喜欢这份人间的喧嚣热闹。他隐藏了身份,在烟火之中随着人流前进,看漫天霄灯没入繁星,心中有了一丝轻松喜悦。

这天街最热闹的地方是一个花灯摊,摊主是个手艺极佳的老人,他制作的花灯形态各异,精巧别致,挑在高高低低的五层竹架上旋转,端的是绚丽纷呈,令人眼花缭乱。越高层的花灯越是华丽,远远地便能瞧见,因此好奇的人们便纷纷向着摊子涌来,将金鹏也推到了这里。

金鹏仰头一看,最顶端的花灯做的是金色的半龙半麟的龙神摩拉克斯。因着人间天子的避讳,摊主别出心裁将他做成了年幼形态,正是一条憨态可掬的幼龙抱着天星球的模样。因为金鹏不热衷社交,与这位龙神未曾谋面,只知他掌管天下黄金铸币,乃是人间最多香火的财神爷。

自然,对于常年在战场上打滚的夜叉来说,生死才是大事,钱财不过过眼云烟,他与这位财神爷也不会有什么交集。只不过以此刻凡人幼童的角度而言,那花灯做得非常漂亮,旋转时幼龙的每一面都新奇可爱,叫他看得目不转睛,心中生出了些罕见的渴盼。

摊主的儿子今年将要赴考,想讨个好彩头。故而他积攒了一年的精品之作,但只允用诗文换取。摊主解说道,任何人只要写首诗投入箱中即可,稍后他会向财神爷奉上三根长香,从箱里抽出与花灯数目匹配的诗笺。随后请京城的各位百姓见证,将这些诗文评出三六九等,按照排序分别将花灯赠与诗的作者。

金鹏对自己的写诗水平很了解,但这并不是什么文人墨客的炫耀诗会。围观者中不论是厨子、屠夫还是年幼稚子,哪怕字写得歪歪扭扭,也纷纷参与其中。这使得金鹏也跃跃欲试,写了首诗塞进了箱里。

说来也怪,或许是同为仙人的庇佑,摊主从箱中抽出的诗笺里,还真有金鹏写的那一首。金鹏本想着自己的诗混在其中或许并不丢脸,可没想到财神爷选诗的眼光实在挑剔。摊主接连读了好几首,全都是格调精致,措辞奇巧的佳作,博得围观众人的阵阵赞叹。等到摊主要读到金鹏的诗,傩面后的小公子已经是面红耳赤,羞耻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起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不知是哪来的一阵风,在摊主试图将诗笺展开的那一瞬将纸扯走。围观众人惊呼连连,试图伸手帮摊主将诗抓回,结果却是徒劳。在众人的叹息声中,摊主不得不越过了这一首,开始读下一首诗。唯独金鹏松了一口气,将手心里的汗擦了擦。

品诗会竞争激烈,这么小小的一点意外除了金鹏之外大概不会有人过于关注,可片刻后,忽然听得一声“那首诗寻到了!”,金鹏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他听周围的人议论,大约是他的诗凑巧被人捡到了,那人听闻了诗会的事情,便特地带着诗笺过来了。

糟了,太糟糕了!

金鹏上仙便是面对什么魔神大将也绝不会有此刻这种感受,若摊主直接将这诗读出,众人听了不过是平庸之作,大约他的尴尬是两分。但这诗被风送走,又被人捡到送回,众人平白无故对这戏剧的一首诗生出了格外的兴趣,可惜听来只是平庸之作,那金鹏的尴尬便是五分。

捡到诗的人是京城有名的清流世家继承人,钟离先生。摊主见了他,连忙行礼长拜,要请先生来品评诗笺,由钟离决定名次。这位钟离先生不在朝堂任职,但他才学在外,不教达官贵族之子,只收平民百姓之子,在民间名望极盛。京城的百姓们一听是他,便交口称赞,齐声请钟离先生来裁定。

在这样的氛围中,钟离先生展开的第一首诗,便是金鹏的那首拙作,令金鹏的尴尬顿时变为了十分,恨不得立即夺路而逃。果不其然钟离将这诗读完,围观者罕有叫好声,反馈平平,与先前的热闹截然不同。但钟离读完这一遍,却并没将它放下,而是开口品评起了这首诗。

“笔迹稚嫩,当是幼童之作。上半写太平盛景,喜悦间却有寂寥之意。下半一转笔锋,连用数个意象写边关开阔,战事频繁,不知归期。逐月节本是阖家团圆之时,将士之子只能望月相思。以逐月为名,未写一字‘团圆’,但满纸俱是盼团圆之意。用字平实质朴,以情动人,大拙为巧,实为佳作。”

众人闻言,有人说起边境不久前的战事,又有人提到熟识之人马革裹尸,不少人动容落泪,还有人扬声请钟离先生将这诗再读一遍,好做誊抄。算上当神仙的一千年,金鹏也没遇到过第二个人会这样夸他写的诗。更令金鹏惊讶的是,这个年轻的凡人先生只看一遍,便将写诗人的身份直接猜了出来。站在花灯笼罩之中,穿着长衫的那位先生似有所感,垂眉看了过来。他眉眼间镀着一层柔和的烛火光影,金鹏与他不意间对上视线,心中突突一跳,不由自主低下了头。

如是这般,金鹏的诗虽评不到上等,但也奇迹般地排在了中游。他从第三排的花灯里选了一只鹰隼,这花灯足有金鹏半个身子高,长得十分威武凶猛,与他脸上的傩面相得益彰。金鹏选完了灯,想着要与那位钟离先生说一说话,没想到一扭头,那位先生正站在身后看着自己。

“多谢钟离先生。”

钟离低头看着他,问道:“你原本想要的,便是这展花灯吗?”

金鹏一愣,而那位聪明的凡人却已经了然,说道:“我捡到你的诗笺,读后心中怅然。猜测今日你或许并无长辈陪伴,只能独自度过旁人阖家团圆之夜,便擅自想以长辈的身份助你达成心愿。虽说你并非我的学生,但我学生之中,少有你这般心思剔透,对人事敏感的孩子。可若乱了摊主的规则,添生不公,想必亦非你所愿。”

十岁稚童的躯壳里头藏着一个千年神仙的魂魄,金鹏显然并不需要长辈的陪伴。但这位钟离先生的善意,确实是他来人间这十年间罕有得到的,故而金鹏心中对这善良的凡人又多添了一丝感激。

“我方才已与摊主说定,请他帮你做一展你想要的花灯。”

钟离说到此处,那位摊主带着笔墨纸砚过来,笑着接上话:“钟离先生赐诗,合该是榜首,能随意挑选花灯,哪里算是乱了规则?”

“规则写明了,是要财神爷选诗笺。”那凡人先生笑着答道,“我的诗他可没有选中。我的这首诗,是为这个小朋友写的。”

金鹏在天界见过许多仙人,然而他却不知为何,觉得那些仙子都不及此时凡间的花灯烛火掩映下,一个普通凡人令他心动。光华流转,喧嚣热闹的逐月集市固然是人间的景色,但只在此刻,千岁的金鹏上仙看向那位穿着朴素长衫的年轻人类,终于有了身在人间的实感。

钟离的字写得十分漂亮,如银钩铁画,龙走蛇游。金鹏略过个别不认识的字,模糊能看出这是续着他的那首盼归的短诗,写将士凯旋,衣锦还乡,好一派平和热闹之景。考虑到皇帝对他们家的忌惮,这大约是不会实现的幻想,但金鹏感怀钟离的心意,心中不由得暖融融的。

“喜欢吗?”

金鹏点点头,眼巴巴地看着摊主欢天喜地将那张诗笺收走。相比起财神爷的花灯,他似乎更想留下这个凡人为他写的诗。

“摊主会将这诗誊抄到花灯上,你不是想要摩拉克斯的龙灯吗?”钟离说道,“那位龙神,数千年前也曾有武神之名,能护佑你在外的家人。你将这花灯挂在家中,总有一日能盼得他们平安归来,与你团圆。”

“竟是这样。”

这却是连金鹏都不知道的事情,他不由得好奇起来,问道:“可武神何以变为了财神?”

“这就说来话长了……”

摩拉克斯是人间香火旺盛的神明,凡人对他的种种传说如数家珍。钟离又是凡人之中学识最为出众,最为能言善道的那一位。他将摩拉克斯的那些故事娓娓道来,详略得当,跌宕起伏,听得金鹏都入了迷。不自觉之间,他已经随着钟离一起随着人潮涌动,在天街并肩行进。

这街上不仅有些玩具摊子,花灯摊子,还支着不少美食摊子。伴随着肥油噼啪作响,鲜美的香味钻入鼻子,走得饥肠辘辘的小神仙也免不得要被引诱。金鹏才看了几眼,钟离便停下话头,去买了一份烤吃虎鱼串与一碗酒酿圆子回来,这都是金鹏平时在家里见不到的民间小吃。面对热气腾腾的美食,金鹏也顾不得暴露身份,主动将面具推到头顶上,露出一张光洁俊俏的小脸蛋来。钟离本猜想这位小公子多半是哪个武将家的孩子,却没想到这孩子长得这么乖巧可人。

“钟离先生怎知道,我肚子饿了。”金鹏自觉得没有将渴望的眼神表露出来,也不知道这凡人是如何看出来的。

“你见到中意的,便会走不动路。”

长得漂亮的孩子吃起东西来也赏心悦目,钟离心道,就算是留云借风真君家的甘雨小时候,也不过如此了。许是因为钟离想起了投喂小麒麟的某些往事,他也自然回想起了留云家堆成山的求娶帖子。甘雨那会才几百岁!

有了这样的危机意识,他见金鹏吃得差不多,便从怀里取出手帕来帮金鹏把嘴角的油渍擦干净,主动帮他将傩面戴好,藏住那张大概率会引来犯罪的可爱小脸。

“多谢钟离先生。”

那小公子不过只有钟离一半高,声音冷冷淡淡的,软乎乎的小手紧紧拽着他的手指,让钟离不知怎地心里便十分柔软。可惜这天街也不过百里地,总有尽头,而这位小公子失踪已久的侍从,也终于现了身。瞧他们并不在意这孩子的样子,多半只是负责监督看守,而不是自家的奴仆。

钟离隐晦的摇了摇头,表达出自己的不赞同。他瞥一眼那些侍从的衣服制式,对金鹏的身份心里也有了底。他本不欲与朝堂中事有所牵扯,听说“财神爷选诗”,觉得是难得的缘分,才打算顺手帮一帮这位被选中的小公子。那孩子确实纯然天真,尚未被淤泥沾染,以他的出身与处境实属难得,但……

“今夜多谢钟离先生。”

金鹏将傩面摘去,露出他那张漂亮白净的脸来。他仰起头来,一双金灿灿的眼瞳流光溢彩,如同天边的满月般清丽生辉。钟离想,之前这小公子就是用这样的眼神仰头看着那盏摩拉克斯的幼龙形态花灯的吗?

“来日,待龙灯做好,我能请先生一同赏玩吗?”

“好。”

后来钟离回想,像他这样的几千年的老神仙,所谓天命不过就是顺应本心。在那一刻,他有种奇妙的直觉,自己来凡间渡的情劫,也许就应在了这个小小的孩子身上。否则,数百人聚集的逐月节天街上,那阵风怎会将这首诗恰恰卷到了他的脚边。

钟离先生在京城有一栋书楼,与其说是供人购买书籍与文房四宝的书铺,更像是收点茶水钱,供他们翻阅抄录书籍之用的租书店。钟离先生出身名门世家,身家雄厚,并不在乎什么商业回报,他这书楼修得宽敞明亮,陈设优雅,四时花卉常新,迅速成了京城文人聚会之地。他们留下的墨宝也成了这书楼的一道风景,挂在二楼供人观赏品评。

不仅装潢典雅,书楼的位置也是绝佳。若走上三楼,便能远远瞧见江流远山,烟柳朦胧,宫殿叠顶,帘幕重重,夜里繁灯似星,缀满人间。钟离当神仙的时候就是天界最讲究的那一个,下凡来渡劫也一样。他将三楼修成了自己会客与偶尔歇脚的地方,还凭借他这开了挂的神仙眼力搜集了不少奇珍异宝来装点,要是人间的皇帝来看一眼,大概都会嫉妒得眼红。只不过钟离这小楼来的客人大多看不出这些奇形怪状的石头与器皿究竟价值几何,就算知道的,也不觉得钟离会将价值万两的茶盏真拿出来日常使用。

金鹏算是到访这个小楼的客人之中最为特别的一个,他出身将军府,眼力也不差,但他与凡人的“价值”观念不同,并不觉得这些东西稀罕。再者金鹏觉得这书楼里真正稀罕的其实是这个名叫钟离的凡人,与他相处轻松自在,还能接触到不少罕有的真情善意,当然不会舍本逐末。

起初只是赏玩花灯,后来便是读文解字,再过些年岁,便是人事道理。名份上金鹏没有奉过茶,喊钟离一声老师,实质上钟离教他的也远比普通师傅要多。金鹏以往听到什么读书写诗就会头痛,但他在钟离跟前出奇地耐得住性子。

他们夜叉族自己有一套类似兽类的家人逻辑,与普通仙人不大一样。来了人间小小年纪就离开了身生父母,金鹏也缺了体会人间父母亲情的这一环。金鹏看着只是人类幼童,可他具有仙人的认知与记忆,看待一般凡人大多居高临下,也很难与人交心。但钟离是凡人之中顶特别的那一个,金鹏与他相处,很容易便认可了钟离那与众不同的强大。

面对强者,金鹏浑身的羽翼都会自然收拢。面对真心待他的人,金鹏便会允许对方抚摸自己的羽毛,也享受这份抚慰的亲昵。面对在意的人,金鹏会在见面之前仔细梳理羽翼,以保证它们整齐光滑,鲜艳照人。他这堪比动物的本能行为,在钟离眼里,却是渴望亲情,但又早熟的人类幼童。

假如说最开始只是因为缘分而对这个小家伙有了一份怜惜,很快怜惜就变成了独占欲。而龙族的独占欲是一种本能,是非常难以抵抗的。这小小的人类孩童在他的呵护调教下,如同被打磨后的璞玉,逐渐变得更加光彩照人。但由于身份与皇室的忌惮,这孩子十分早慧地收敛了自己的锋芒,将自己的光芒隐藏起来,唯独只在钟离的跟前肆无忌惮地展示。

这只是幼童在无力守护自己的情况下,因为信赖与依靠才会自然展现的行为,但在钟离的眼中,却是龙族最为喜欢的珍宝。金鹏将自己无从安放,无可寄托的所有的感情,全都安心地倾注在了钟离一个人身上。于是就这样,无人知晓,也无法被旁人抢夺的漂亮幼童逐渐成长为少年,他成长的每一个环节都烙下了来自钟离的印记,他行走的每一步路都有着钟离的注视,这种满足感让钟离的独占欲逐渐开始扭曲,在那个孩子无知的纵容下逐渐膨胀,以十分惊人地方式无限扩张。这晦暗而不可告人的暗流,偶尔会偷偷展露出一丁半点痕迹,又在金鹏懵懂的时候悄悄溜走。

或许,只是绣着岩印的一件柔软里衣,薄如蝉翼,贴肤透明,是钟离费尽功夫淘来送给金鹏的。少年赤足侧卧在软榻上酣睡时,偶尔不经意自衣领间展露一角,落在钟离的眼底,如一片莹润白雪中露出一点红梅。

又或许,只是一日偶感风寒,钟离卧病在床。待退烧睁开眼,他瞧见一直忙前忙后照顾他的金鹏趴在床头睡着了,眼底一片乌青。若是用手指触碰一下金鹏干裂的嘴唇,腹中饥饿的少年便自然张开嘴,下意识地将他的指尖纳入口中吮吸。

五年岁月,对于钟离来说,只是弹指一挥间。但这五年的岁月,对凡人来说,却是足够漫长的时间。一切本该按部就班的顺着钟离的期盼进行,可转折来得仓促而意外,钟离下午才听到消息,金鹏晚上便赶来书楼匆匆向他辞行。

金鹏的父兄在一次战斗中惨败,全部阵亡。朝廷紧急下令,要让这个不到弱冠,不懂兵法,亦未习武艺的将军府幼子披挂上阵,去边境为将军府争回颜面与名誉。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这正是金鹏一直所盼望的,离开京城去往真正能展现能力的地方,而不是永远成为困在笼中的鸟雀。只是他这一行凶险异常,金鹏就算再舍不得自己的凡人先生,也不忍心带着钟离一块去趟这个浑水。

当晚便要启程,他们能话别的时间短得令金鹏咽喉发哽,只能与钟离先生痴痴四目相对,却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将此物赠与你。我家祖上有些仙缘,收藏着一片龙鳞作为传家之宝。”

钟离从盒子里拿出一片如墨玉般乌黑的鳞片,龙鳞的边缘在烛火下流转着一道金光。金鹏虽失去了法力,但眼力还在,这确实是货真价实的龙鳞,可谓是无价之宝。钟离用红绳将龙鳞挂在金鹏的胸口,心中的担忧焦虑才勉强平息了几分。

“愿它能护你平安。”

龙之逆鳞,能为这个小小的凡人抵抗一次致命的伤害。钟离很清楚他不应当用仙力干涉人间,更清楚一介布衣的自己在此世所能做到的事情极为有限。他从未如此后悔曾经立下的不入朝堂的誓言,以至于此时此刻竟然没有任何保护在意之人的手段,只能眼睁睁地送他踏上绝路,祈祷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稚童能平安归来。

假如逆鳞当真被触动…

钟离越过阴沉的夜色,隔着月光与灯笼的火光目送着那披着宽大铠甲的瘦小身影逐渐远去。若是金鹏此刻回头,或许会从那位凡人先生的眼中看见一抹杀气的冷光。

将军府的幼子背负着重振家族荣光的圣旨去往了战场,等待着他的是黑压压如乌云般列阵的敌人,他手中握着的却是足有人高的青色长枪。他嗅着空气中杀戮的气息,一直隐藏在那清秀与稚嫩的容貌下的猛兽终于畅快地挣脱了锁链,发出了满足的咆哮。

“今日,先小试牛刀。”

金鹏露出了一个愉快的笑容,他的视线直直地越过敌阵,远远落向将旗的所在。

——他只用了三个月,就让金鹏之名变为可怕的凶名,将捷报如雪絮般落往京城。钟离所担忧的事情并未发生,带着虚职前去边塞的少年很快就为自己挣来了官封定远将军的圣旨,又在一年后升职到了明威将军。这是他的兄长在惨死之前的官职,而金鹏并未止步于此,随着战功以可怕的速度累积,他在军中的声望也以可怕的速度攀升。

那是为赋予敌人死亡而生的神将,不过只是凡人,又如何能匹敌千年在战场中摸爬滚打的金鹏上仙。三年的功夫,他已是二品镇军大将军,将父亲的职位也拿了回来。莫说敌人见到他的傩面会闻风丧胆,休战息兵,就连千里之外京城的皇帝见到他的捷报也会夜不能寐。

于是他下旨翻修了将军府,将金鹏大将军召回京城述职。年轻的大将军穿着一身紫色铠甲,束着金玉带,骑着高头大马,领着令行禁止的亲兵踏上长街。无数百姓与官员均为之侧目,若不是亲眼看见他腰间坠着的面具,谁能想到这年轻俊俏的少年郎竟是凶名赫赫的大将军?

清风拂起摇曳的纱帘,一束雪白的清心花落在了马鞍上。熟悉的芬芳激起了少年心中柔软的回忆,他不由得扬起眼眸含笑回首望去,但隔着飘荡的绢布,金鹏发觉那藏在后头的人影似是女子。失落之中,他藏在里衣下的龙鳞贴着胸膛隐隐散发着温热,又安抚了金鹏渴望与钟离相见的心。

再等一等,金鹏对自己说,我已经回到了京城,很快便能与先生相见。不知先生可还记挂着我,又是否…遇到了其他令他在意之人?藏在凡人躯体中的神魂正在骚动,三年已是极限,发情期将至,不论如何,金鹏会向钟离讨要一个答案,他只盼望那不会是令他失望的那一个。

拜见皇帝与例行的赐宴都乏味枯燥至极,金鹏这三年在边塞已锋芒毕露惯了,骤然间回到束手束脚的京城,心中的不耐全写在了脸上。皇帝一改往日对他的轻视,又是赐宝贝,又是赏金银,还要附赠各种京城特权,将打算把金鹏留在京城的意图展现得淋漓尽致。

不过,金鹏还敏锐地嗅到了某些不同的气息,皇帝能将自己的意图藏得不错,但他周围的人却并不一定。围绕着他的宫女大约是特别挑选的,各个明眸皓齿,朱唇粉面,但跟天界那些袅袅娉娉的仙子相比都差了不少,更不提与金鹏心中最为宝贝的那一位相提并论了。金鹏连一个眼神都是欠奉,故技重施,干脆把自己快速灌醉了直接请罪退席。

皇帝并未为难他,叫了太监送大将军出宫。金鹏这凡人躯体的酒量也随了他本体,并不怎么好,何况他发情期将至,走得跌跌撞撞,将五分的醉显出了八九分,十分可信。但金鹏喝得不多,神智没有丧失,很快便觉察到这“出宫”的路兜兜转转,越走越深。

情况不对。

他鼻尖又似嗅到了一缕淡淡的清心香味,强烈鼓动着金鹏的欲望。他的先生在小楼里收藏着无数珍宝,看似是穷奢极欲之人,但本人却惯来克己复礼,轻易不将自己的欲望展露在外。即便金鹏已是他最为亲近的人之一,两人在过去的肢体接触也极少。他那孤高不欲与权欲同流合污的先生,便如同案头常常装点的清心花一般芬芳高洁,令金鹏念念难忘。

“……在想什么?”

钟离嘴角露出一抹笑意,“看着清心发呆?”

恍惚间金鹏回过神来,他脸上发烧,低声问道:“钟离先生喜欢这花吗?昨日花瓶里也插着清心。”

“……”

钟离嘴角的笑意却更浓了,他伸手将那素雅的白花取来簪在金鹏的发梢,回答道:“前几日我便发现你时不时盯着这花发呆,还道是你喜爱,才日日为你备下的。怎么,原来金鹏并不喜欢?”

“……喜欢的,钟离先生,我很喜欢。”

少年垂下头,绯红着脸低声回答。带着清心的芬芳,发丝拂过他的侧脸,将不可告人的心思藏在眼底。

“…………”

“……”

“大将军,怎么了?”

太监见他停下了脚步,低声询问道。

金鹏却没有回答他,而是越过假山、花丛、池塘与曲折的长廊,直直看向了月光下的碎石小路。究竟是他因醉酒生出了妄念,还是因为神魂的情动而将他人看错?不,他怎么会认错,那就是他的钟离先生!

“先生…先生!!”

金鹏顾不得搭理太监,迈开因为醉酒而格外沉重的双腿,翻过阑干,越过花园,直直向着熟悉的人影跑去。

“钟离先生!!!!”

终于,他将滚烫的脸颊贴在钟离的胸口,金鹏本已混沌的思绪此刻更是一团乱,分不清究竟是现实还是记忆,只一个劲地攥紧了钟离背后的衣服,像是生怕三年不见的先生会挣脱他的怀抱离开。

“金鹏,你怎么喝了这么多?”

钟离的声音像是含着笑,但金鹏的眼皮太沉了,根本抬不起来与先生对视。他浑身像是火烧一样,连脸都烫得快要烧着了。钟离的手贴在他额头上,就像是浸满了凉水的丝绸般舒服,引得金鹏情不自禁就用脸颊蹭起了先生的手。

“……已经是大将军了,怎么反而撒娇起来?”

钟离声音中的笑意不减,但眼里却透着寒意。他视线的余光掠过跟随金鹏赶来的太监。看那模样,是长公主身边的,果然之前听闻的风声没错。那皇帝生了要以驸马之位招揽,好卸掉金鹏军权的心。

但普通的酒水怎会让人发热成这样?

那太监没想到生出这样的变故,还没来及说出话来,便被新上任的太子太傅眼中的杀气逼得倒退一步,冷汗湿透了背脊。等他再抬起头来,便只能瞧见钟离半扶半抱着大将军往宫门走去的背影了。

金鹏昏昏沉沉地被钟离半扶半抱送上了马车,他浑身燥热得厉害,大约是发情期的影响,彻底丢了往日的理性。幸好他身上一股酒味,钟离以为他是被下了药,一点也没起疑,允许金鹏搂着他不放手,还低声温柔安抚一番:“金鹏,再忍忍便到了,有我在。”

钟离将他带去的却不是以前惯常见面的书楼,而是自己的府邸。正如金鹏三年间在塞外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累积战功,换来一路高升,某位老龙神在京城也搅动了朝堂风云,三年间已成了太子太傅,可谓风头无两。因此明知皇帝另有安排,他也敢直接从皇宫截了人带回家,从马车上将年轻的大将军一路抱着进了门。

说什么大将军,白日里骑着高头大马游京城,看着好不威风。实际上也不过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年人,在边塞一两肉没长,个头也不见什么变化,钟离将他抱在臂弯里,轻轻巧巧地就像一只猫咪。这喝醉的猫咪此刻正迷迷糊糊地连声喊热,搂着钟离的胳膊,将滚烫的小脸蛋一个劲往他脖颈根蹭,连长发都蹭乱了,似乎想将头顺着钟离的衣领埋进去。

金鹏打小就成熟早慧,年纪小却没什么孩子气。钟离知晓他的身世,也心疼金鹏无人疼宠地长大,往日里对他就多了几分偏爱。只不过这孩子的物欲并不强烈,钟离能照顾的地方十分有限。三年不见,今日再度重逢,见金鹏这副离不开他的模样,钟离心里说不受用当然是假的。本想着皇帝竟然下药,心中带着十分怒意,被这小少年搂着脖子贴一贴,又软乎乎地喊几声“先生”,钟离先生也顾不得生气,一整颗心都软得像是熟透了的果实,纵容金鹏把他衣领都蹭得一团乱,还软声软语地低声哄着。

要是财神爷以往仙界的熟识见了,大约要惊叹钟离入了凡尘怎么变成了这样一幅模样。但钟离打自去了人间,深刻理解凡人这一生究竟能有多么短暂,凡人的躯体又能有多么脆弱,心态产生了许多改变。金鹏能平安无事从边境回到他身边,钟离已觉得是莫大的幸运。便是今日做一做及时行乐的凡人,又有何妨?总之他还有千年万年要当仙人,那时候钟离就算想要弥补此刻一星半点的遗憾,也是做不到的。

钟离起这样的心思已不是一两日,金鹏不在身边的时候,他时时刻刻在心头咀嚼往日的点滴,眼见着凡人一生仅剩的,能两人共渡的时光一日一日减少,他便也一日比一日更似凡人。如今这意乱情迷的意中人就在怀里,他这往日呼风唤雨的龙神神魂一动,天地也显了异相——平白无故的,晴空便乌云密布,泻下倾盆大雨来。

那暴雨夹着狂风,落在地上一片嘲杂,将外人的动静与声音全都隔绝在外。钟离搂着浑身是汗,滚烫得像个小火炉的少年一路走进屋里,心也如雨点般杂乱不堪。

“钟、先生……热、热得很…”

少年却不知他心中起了何等杂念,只凭着信赖向钟离求援,“可有…沐…浴之处?”

钟离府中确实有一片温泉,用在今日倒是最合适不过。他带着连路也走不动的少年将军去了温泉,不假人手,亲力亲为地将金鹏为了赴宴而穿的厚重官服解开。金鹏去边关后日夜练武,身形已是今非昔比,不仅手臂隆起了结实的弧度,就连胸口与腹部也覆着一层精壮漂亮的肌肉。但最令钟离看一眼便心神难定的,却是揭开少年的里衣时,露出的一根鲜艳红绳,与一片贴在雪白锁骨上的漆黑龙鳞。

随着少年凌乱而灼热的呼吸,那龙鳞上下起伏,边缘的金线上游走着一线微光,似钟离此刻仅存的一缕意志。

“你一直戴着它?”

金鹏不知钟离何以有此一问,但他此时腿脚酸软,浑身无力,只能倚靠在钟离的手臂里才能勉强不滑进温泉里头。这水本该是温热的,但对金鹏来说,也比不过他即将沸腾失序的神魂情动来得火热。他只知本能地将钟离拽住,哪怕钟离并未宽衣,也不依不饶地将他也一并拉进了温泉水里,好与自己贴在一起。金鹏模糊觉察到钟离大约是对自己此刻的状态产生了什么误解,若他理智还在,大约会觉得自己是利用了先生的善意与宠爱,诱骗他为了帮助自己而行了淫事。

可金鹏此时满脑子只剩下对即将发生之事的热切渴盼,钟离的误解使得一切都变得轻而易举,他心中只有满足与喜悦,三年相思在此刻得到了终结,他迫切不已地将要将自己的欢喜告诉钟离。

“…我想念…先生。”

金鹏用湿漉漉的手指攥紧龙鳞,他恍惚而火热的金瞳注视着钟离,将那被自己的体温焐热的龙鳞贴在嘴边亲吻:“这是先生…送给我的…”

但这还不够,纷乱的雨声噼里啪啦砸在地上,将金鹏的思绪也搅得混乱不堪。这样大的雨,像是将天地都与他们俩人隔开了,哪怕是天界的神仙,与魔界的妖邪,此刻也都被雨蒙蔽了眼睛。他与钟离两个人藏在漫天大雨遮掩下的一片小小温泉中,无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也无人知晓他们做了什么。

金鹏既不是什么上仙,也不是什么将军。

他只是一只发了情的金鹏鸟。

于是约束着金鹏的理性终于也断了线,他甚至连话都没有说完,就咬着那片龙鳞凑了上去,将自己的嘴唇贴上了钟离的嘴唇。那坚硬如同玉石般的鳞片被舌头轻轻一推,就送进了男人的嘴唇里。然而钟离却并不要这片龙鳞,他的舌头一动,便将龙鳞又推了回来。

“金鹏,你……”

金鹏喝了春酒,但钟离并没有。他此刻本该有无数的冠冕堂皇的理由,说服自己不可趁虚而入,在金鹏神志不清时做下此事。但下凡前的龙神是个圣人,此刻的他却连坐怀不乱也办不到,只是个被爱欲裹挟的凡人。

“钟…唔…——!!”

金鹏终于咬不住沾了两人唾液的龙鳞,那温热的鳞片扯着银丝落下,掉在了少年的两片丰满的胸肌之间。 柔软湿滑的唇舌彼此交缠,伴随着敲打着地面的雨声,两人一同倒入了温泉之中。

意识与五感顿时被拉长,如同被封闭在仅剩两人的窒息空间之中。他们两人在幽暗摇曳的波浪里浮浮沉沉,钟离往日里规规矩矩束在脑后一丝不乱的长发失去了发扣的束缚,如同一条长尾般蜿蜒在温泉的水面上,将金鹏缠绕在其中。

“……呃啊!!”

钟离的手顺着金鹏的脊背下滑,落在了少年身上最为丰满的两片臀肉上。伴随着用力的揉捏,温泉水沿着幽闭的洞口钻了进去,凉丝丝的触感惊得金鹏发出了短促的惊喘。他难耐的扭着腰身,似一尾灵活的鱼挣扎着要从钟离的手指尖溜走,因在水中控制不好重心,只能扑倒在钟离的身上,全靠熟识水性的凡人先生用肉身将他托起来。于是那系在金鹏脖颈上龙鳞便晃一晃,顺着重力凉飕飕地贴在了钟离的胸膛上,而少年被水刺激得尖挺起来的嫣红乳果也同样热情地蹭了上来。

那小小的果实硬起来就跟小石头似的,被金鹏结实的胸肌柔软地包裹在其中,在钟离的胸口滚来滚去。

“…白日里,我去看你了。”

钟离说。

他的双手握着那两团白花花、极富韧性的柔软臀肉,心里想起的是金鹏身披闪闪发光的铠甲,骑着高头骏马的俊朗身姿。衣甲做得贴身,将少年郎倒三角的好身材淋漓尽致地勾勒出来,更从视觉上凸显出金鹏那纤细得令人难以忽视的腰身,与伴随着骏马走动时晃动的臀部。三年别离,记忆里的小小少年,一眨眼间便长大了。

只是没想到,金鹏的魅力不仅仅只是被他看见了,还有那许多不相干的凡人。龙族的独占欲在此刻攫住他的神魂,陌生的嫉妒之心如火一般猛烈地燃烧起来。

钟离说不下去,他的呼吸变得火热而粗重,发狠地咬住金鹏的嘴唇,像是恨不得要将这个年轻的凡人整个吞进自己的肚子里,才能断绝旁人的觊觎之心。金鹏被他亲得呼吸不得,也不知反抗,浑身软绵绵地压在钟离身上轻颤。可能是因为他已被媚药控制了神智,不知恐惧为何物。

“呜……嗯、嗯嗯…唔啊…”

少年被他亲得像是小动物般发出了本能的呜咽,用力攀附着钟离厚实宽阔的肩背,将自己尽可能贴在钟离的怀抱里。这样的姿势方便了钟离一点点探索把玩金鹏的身体,不论是手感绝佳的臀部,还是细腻光滑的大腿,或者是笔直紧致的后背。那都是平日里隐藏在衣服下,不为外人所见的部分,但在今天因着药物的关系,全都变成了催情的敏感点。

“哈啊、啊啊、嗯啊…不、不行、我…我要…”

金鹏诚实而热情的身体直白地反馈出了快乐,相比起人类倒更像是野兽。但钟离喜欢极了,因为他见惯了金鹏早熟的拘谨与守礼的冷清,却不曾见过金鹏这样渴望地向他寻求解脱。少年那双氤氲着水雾的金色眼瞳潋滟着粼粼的波光,朱红的眼尾妖异地艳丽,索吻时他会情不自禁地扬起精致小巧的下巴,露出贴在钟离身上的结实紧致的胸脯与红肿硬挺的乳果,这也是只有钟离能享有的美景。

于是他含着笑,伸手将金鹏那濒临崩溃的小小鸟雀捏在手中,娴熟而温柔地赐予它绝顶的快乐。

“啊、啊啊啊啊!哈啊、哈啊啊!!!”

金鹏哭泣着发出了尖叫,他已到了发情期的身体哪里经得住这样的刺激,一瞬间就交代了出来。高潮后的身体软得就像是被抽去了骨头,只能依偎在钟离的胸膛上喘息。他本体是金鹏鸟,神魂轻巧灵动,人间依托的躯体骨架窄小。如今哪怕成年,也比钟离要小上一大圈。许是因为体格偏差,又或许是因为凡人身体的年龄差,金鹏明知钟离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却十分眷恋凡人先生那极富安全感的宽阔体格与肌肉。此刻情难自已,更是情不自禁将脸贴在钟离湿漉漉的胸肌上磨蹭,做出了种种以往绝不会表露出的痴态。

正如金鹏喜爱钟离的胸膛,钟离当然也十分喜爱金鹏那武人特有的久经锻炼的丰满胸肌。而且,那尖端垂着水滴的红润果实更是金鹏身上最为敏感的几个地方之一,哪怕才释放过一次,此刻钟离若是用手指拨弄,金鹏仍然会被刺激得浑身直颤,睁着湿漉漉的眼求他慢些。

若是用龙鳞冰凉而锋利的边缘刮擦,金鹏更会带着哭腔喘出声,情不自禁将手指深深陷进钟离的后背,连脚趾都绞了起来。

“先、先生,请别…别这样弄!”

在第一次情事时就用些道具可能的确是太刺激的玩法,但在钟离的眼里,送给金鹏的龙鳞本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无法用本体卷起自己喜欢的小小凡人,用尾巴上翘起的鳞片一寸寸抚摸金鹏赤裸的肌肤已让他觉得十分遗憾了,此刻不存在的尾巴仿佛正在焦躁地拍打着水面。被金鹏拒绝之后,钟离便选择自己咬住少年那红肿起来的可爱乳果,将挂着龙鳞的红绳缠在手腕上,用它去刮弄金鹏的小雀。那小小的红芽头部有个浅浅的凹槽,只是用凉冰冰的龙鳞蹭一蹭,金鹏浑身的毛发都一瞬间倒竖了起来。

金鹏这时才发现,他不论是哪个都吃不消。过分刺激的体验像是雷电般滋溜滋溜地滚过全身,激得他又是哭又是叫。在这种情况下,他哪里注意的到混在温泉水里钻进后穴里的手指头,还会一边尖叫,一边下意识地收缩身体,使得粘膜伴随着本能的反应一张一缩地用力吸起钟离的手指来。钟离光是想到若是此刻被他这么用力吮吸的并不是手指,而是另外一个地方,不存在的另外一根龙脊也会立即翘起来。

“上、上下一起…呜、我…我不行…太舒服了…先、先生……求您…”

少年的身体实在是又紧又小,钟离免不得要担心起他是否能吃得消。可金鹏的种种反馈又实在过于热情淫乱,毫无羞耻可言,钟离被他引诱得意乱情迷,此刻已是弓将离弦,难以回头了。想着自己此刻只是个凡人,就算金鹏的身形与他有些偏差,大概也能吞下,钟离便一鼓作气,就着温泉水的润滑将自己整根埋了进去。

若不是因为他选了温泉这个好位置,前戏做得充分,金鹏还因为醉酒而身体松软,这样硬来还真要吃点苦头。然而这两位单身多年的老神仙一朝当凡人,没弄明白正常凡人之间的情事该怎么做,凭着一股子本能阴差阳错地尝到了身体契合的快感。否则,以这金鹏神魂滋养出的小巧轻便的肉身,与岩龙神魂匹配的天赋异禀之器,贸然相合说不定要弄出血光之灾。

“呜啊……!啊、哈啊啊!”

体格小巧的凡人少年被他这么一顶,滋溜一下就顺着钟离的小腹往前蹭了一截。钟离及时抓住了金鹏的腰,将硕大结结实实塞进了那处不可思议的嫩穴。金鹏瞪圆了眼,眼眸里的瞳孔剧烈地发着颤,眼眶里含着的官能泪水被激得一涌而出,就像是雨水般啪嗒啪嗒落在了钟离的胸前。

“金鹏……”

相比起惹人怜爱,金鹏这副痴态反倒更加倍地煽动起了钟离的施虐欲。尤其是他喘息时,那窄小的火热甬道便随之抽搐着用力吮吸着男人的欲刃,像是打定了主意要把他榨出来似的。男子的肠道幽深又火热,就算钟离整根没入也探不到尽头。更深之处还在一个劲地吮吸着尖端,似乎在引诱他去探索更多的甜蜜。

“咿呀!!啊呀!深…好深…嗯啊…哈啊啊!”

金鹏本已稀薄的神智因为疼痛恢复了些许,但很快就被激烈的侵犯卷入了四溅的水花里,摸不到一点尾巴。那体内搅动的硕大仿佛每次都进得更深,胀得更大,撞得他一前一后地耸动起了屁股。少年又哭又喘,根本合不拢嘴,来不及吞咽的口水顺着嘴角淌下来,但已经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如何摇晃腰来让利刃进入得更顺畅些。

伴随着这样的动作,他无自觉地将钟离的下腹与胸肌当做了磨蹭发痒的乳头的抚慰之处。那两粒胸乳已经胀得通红,被钟离每顶一次,就能顺着男人肌肉的线条一路滚到柔软而富有弹性的胸肌上。入到最深之处后,金鹏便会顺着重力再将乳粒一路滑回到腹肌上去,舒爽得头皮都要炸开了。

可惜这样的快活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钟离半靠在温泉旁的姿势并不方便他在水里用力。于是凡人先生很快便更改了姿势,抱着他在水里转了个身,就将两人的位置颠倒了过来。钟离半跪在温泉里,将少年的双腿盘在自己的腰上,轻快地摆动起腰将自己快速送进去。伴随着哗啦哗啦的激烈水花声,每次巨物的侵入都带动起温泉水顺着合不拢的殷红穴口钻进去,将少年的小腹灌得高高隆起。但很快那水流又被滚烫之物挤轧而出,像是金鹏难以自控地一直在用后穴失禁一般,弄得他十分羞耻,不由自主地用力抓紧了钟离的后背,连连发出颤抖的急喘。

若是金鹏鸟本体的利爪,大概此刻跟他交合的凡人已经一命呜呼。然而实际上,少年修建得整整齐齐的指甲在此刻给钟离创造出来的疼痛,不过只是助兴的刺激。而对于钟离来说,他本性中的淫欲若是全然释放,没有什么凡人能顶得住他这样漫长而持久的折腾。幸好他的小将军这几年都在以凡人望尘莫及的水准锻炼自己的凡间躯壳,(金鹏本身觉得这才是合理的方式)加上发情期与酒水的影响,这才能堪堪匹配钟离激烈而疯狂的索取。

然而沉浸在情欲之中的两位仙人对此丝毫不知,反而正觉得神魂舒展,性欲高涨,浑身畅快,不由得深深认可了来凡间渡情劫的正确性与合理性。大约,若不是知道就算早些下凡也遇不到彼此,他们或许会产生“要是能早点品尝到这样的极乐就好了”的心思。

钟离捣弄了许久仍未释放,但金鹏已经被他肏得再度小雀高扬,濒临喷发了。他到达高潮之时,浑身都以极高的频率抽搐,用力绞着体内的欲根,就像是数千张小嘴从各个角度同时吮吸着钟离一般。 钟离爱极了此刻那热得快要融化的蜜穴里的体验,不由自主地探手下去,将金鹏的小鸟雀用龙鳞上的红绳缠住,不许他自个就先去了。

“呜、呜啊!啊啊啊!先、先生…让、我…嗯啊!”

金鹏哭得凄惨,但他的身体却还又热又紧地咬着钟离,像是一瞬也不肯跟他分离,要从此跟他就这么连在一起似的。他那在身前高高翘着的可怜小雀发着抖,使得装点在上头的漆黑鳞片也颤个不停,漂亮极了。钟离本不是想要故意欺负他,只是想要金鹏稍许维持一下高潮的状态,好让两人一块攀到顶端。可他见了金鹏这幅模样,却连半点愧疚也没有兴起,插在金鹏腹中的岩脊猛地胀大了一圈,反而越加亢奋了。

这大概,就是作为凡人的劣根性吧。

钟离含住少年湿漉漉的嘴唇,柔声哄着金鹏,就着这样的状态将自己来回在那如同融化的蜜液般滚烫的粘膜里捣弄。金鹏连话都说不出,但还呜咽着发出意乱情迷的喘息,热烈地回应着钟离的吻。钟离不舍得多折腾年轻的爱人,稍许有了点释放的意思,便扯开了束缚着金鹏的红绳,畅快淋漓地将积蓄尽数注入了少年的腹中,将他的小肚子撑得像是怀胎三月了似的。

“呜、哈啊…哈啊啊……嗯啊啊…”

金鹏射精后浑身瘫软得动弹不得,依偎在钟离怀中喘息。他恍惚着低下头,看见那片先生送给他的龙鳞正泡在自己的精液里头,沾满了粘稠的白浊。这三年来,金鹏日日夜夜都将龙鳞带在身上,并不是图它是真龙褪下的鳞片,有护身之效,而完全是为了睹物思人。再者,对于本来就是神仙的金鹏来说,区区龙鳞还算不上是需要谨慎对待的宝贝。

故而,他也完全没有觉察到钟离作为一个凡人将罕见的神物用在了乱七八糟地淫行上是多么不敬神明之事。他们俩人里头,金鹏对这鳞片更在意得多,想着不能让它这么脏污地躺在精水里。他们身周的温泉水这时候也算不上多干净,金鹏便将它含进了嘴里用舌头仔细舔干净。

“金鹏,可还好?”

钟离亲吻着他的额头,低声问道。

“嗯…”

少年脸上尚未褪去情欲的艳丽,眨了眨潮湿的墨绿色睫毛,一双金眸浸着水光与夜色。金鹏叼着摩拉克斯沾满了精液的龙鳞翘起嘴角,试图向他露出一个笑容来。

钟离垂下眼看他,金鹏不知怎地,觉得方才还十分温柔的凡人先生眼中似是酝酿着一场漆黑的风暴,而这风雨欲来的错觉让他的翎羽都竖了起来。然而他对钟离如此信赖,在正是贪恋着彼此体温与触碰的现在,金鹏生不起半点警惕心。

“金鹏,你这样很漂亮。”

钟离的嘴唇又落在了他的额头上,金鹏能感觉到自己的体温并没有完全降下来。在昏昏沉沉之中,他不知钟离所说的“这样”究竟是哪样,不过很快金鹏便没有功夫去思考这个问题了。

他的双手被钟离用发带捆住,没办法自己将龙鳞从口中取出。一直挂念着不能松开嘴,否则龙鳞说不定会掉进温泉里,在他意识混乱之际顺着水流飘到再也找不到的地方,金鹏只能叼着龙鳞,呜咽着就这么被钟离再度拉扯着坠入了下一次情事之中。

这个夜晚,比金鹏最开始预想的还要漫长许多,不过幸好,在他完全失去意识昏睡过去之前,晨光还未降临。

被折腾了一夜的金鹏小将军直至白日仍长睡不醒,并不知晓钟离清晨便沐浴更衣,换上官服进宫去了。他不知道的事情还有许多,包括长公主在他游街时掷下的花束,皇帝曾意图将他招为驸马,按惯例会除去他的兵权从此久驻京城。但文官的圆领官服遮不住脖颈,钟离只是去了一趟早朝,见过他的人都能一眼知晓昨夜的激烈程度。他在早朝后单独觐见了皇帝,然后赐婚的圣旨便随之而来。

将军府如今只剩下金鹏一人,想要保留爵位,便只能钟离入赘将军府。

钟离府里没有合适金鹏尺码的衣服,他披着钟离的衣服一身凌乱地接旨时,脑袋还混沌不清。等金鹏细细一琢磨,心中便生出了许多惊慌。皇帝用的是离间之计,在没有问过金鹏的前提下,以雷霆速度以这令世人震惊的赐婚圣旨断了将军府嫡子的可能,好让金鹏所有战功挣来的头衔都后继无人,这是要让金鹏对钟离请旨的用心产生猜忌。另一方面,按例官员不可能出嫁,钟离直接在宫中就除了官服,做了职位交接。金鹏猜想皇帝对昨夜的混乱情况有所猜测,知晓他们两人的结合乃是权宜之计,并没有昭告他人的意图。这一来,钟离本是好心助人,却又断了从仕之路,又要入赘将军府,难免不会对金鹏生出埋怨之心。

金鹏左思右想,患得患失,毕竟他与先生三年不见,刚一见面便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若是两人间生了隔阂,像他这样心眼不多又不善言辞的,也不知该如何修补。等他一身冷汗地迎回了一脸笑容的钟离,被他一口一个“夫君”哄得满脸通红,稀里糊涂地拉上了床幔,躺下让钟离检视身上的伤口。钟离先生一面为他给红肿密处上药,一面又告诉他,这身功名本就是为了能保金鹏平安才花了点心思弄来,如今为了两人的未来交易出去,其实是十分的合算。

金鹏不知这三年京中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能让钟离把二品大员的官位说得这么轻描淡写。可两位老神仙都对凡间的官职不甚在意,一个庆幸三言两语就糊弄了过去,另一个自己也是随便就搞到了将军的位置,对钟离说的每句话都没有半点怀疑。皇帝所幻想的勾心斗角在他们俩跟前似乎一点用途也没派上,反而还成了他们俩此刻私密时的情话,让他们知晓不得相见的三年中彼此都思念着对方。

至于后续金鹏在供述了自己只是酒醉的真相后,是如何帮钟离先生一一舔舐身上的种种抓痕作为道歉,又如何赌咒发誓再也不会在钟离不知的时候喝酒,还被钟离教导了某些不需要动用已经受伤的部位也能快活的过程,大约就只有他胸口的龙鳞才知晓了。

将军府娶亲也算是一件大事,金鹏在人间总算有了个毕生相伴的家人。他亲力亲为前后操持,想尽了办法要给受到委屈的先生风光大嫁的颜面。后来他还想出了个奇招,在洞房花烛夜的时候将外人轰了出去,自己换上新娘的衣服让先生揭盖头,说这样才算公平。钟离本对凡间的这些所谓嫁娶的虚名并不在意,但他看出金鹏心中一直存有愧疚之心,便顺着金鹏的意思与他在喜房里多走了一趟成亲的流程。

在龙神的心里,他下凡是来渡情劫,心境与凡人本就相差极大。他遇到了金鹏,又与他结缘,日渐熟识,到最后认定要将金鹏作为自己的情缘之人,这些的前提条件都是终有一天等到他们在凡间的这一世结束,钟离会回到高天继续当他的龙神。钟离将它作为了下凡这个契约的生效条件之一,从未考虑过自己在凡间会产生动摇之心。

但当他掀开少年压在发冠下的红纱时,见到金鹏满怀着喜悦与羞涩的笑容,心中却忽有所感。或许在金鹏眼里,这便是他们一生一世仅有一次的婚礼。所以他才会这么费尽心思,一点遗憾也不愿让钟离留下。但是这个年轻的凡人并不会知道,龙神的寿命如天地久长,而龙神并没有对他许下等同分量的誓言。

“先生?”

见钟离没有说话,金鹏有些忐忑地睁开眼。他自己也知道穿着女子喜服大约是很怪异的行为,事先没有与钟离商量过。但他在凡间生活这些年,很清楚凡人对“嫁娶”的名声看的有多重要。像钟离先生这样讲究又传统的人,与男子成婚,还是入赘的那个,此生都会一直担着闲言碎语。金鹏爱他之心真挚而热烈,自然就想为钟离做些什么。之前他对着铜镜检查时,还庆幸自己不是生得五大三粗,否则那场面多半有碍观瞻。但他还未将疑问说出口,钟离便低下头吻住了他。

金鹏听见窗外电闪雷鸣,似是暴雨将至,就如他们第一次在温泉中一般。但在钟离的怀抱中,他很快便沉溺于快乐与热情中,将急促而猛烈的雨声当做了两人缠绵的背景音。这天晚上钟离将那片龙鳞缠在了他的脚踝上,红绳与漆黑的鳞片衬着白皙而修长的小腿来回晃动,别有一番情色。金鹏不知为何先生总对着龙鳞情有独钟,但毕竟只是区区一名凡人,龙神大抵不会对他的不敬行为降下罪罚。

两人婚礼过后不久,因边关告急,金鹏匆匆与钟离告别后便披挂上阵了。这次他临走前便与钟离定下约定,说会在当年的逐月节之前回来与钟离相见。然而此次战事终结后,皇帝又将他调派到另一片边境,支援其他的将领。金鹏这一年的剩下时间都在往来奔波,疲惫不堪,连留在同一个城池等待钟离回信的时间都没有。

眼见着气温逐渐转凉,天上的月亮越来越圆,金鹏知道自己终于还是失约了。他沮丧之余,只能在夜间握着胸前的龙鳞低声对钟离诉说别离之情。但他的凡人先生又没有什么神通,能透过龙鳞与他说话,也不来梦里与他相见。最终只留下一片孤独的冷寂,令金鹏夜夜孤枕难寐。

逐月节来的那天,他还在南边等待京城的旨意。边境之城虽不如京城繁华,但也会在夜里放飞霄灯,庆祝逐月节的到来。因此地战火连绵,百姓们见了军官都是出奇地热情,金鹏想去城里散心都要脱去战甲,乔装打扮成平民才能不被发现。其他兵士大多都是改装成庄稼人,这样即便浑身肌肉也不会被人怀疑。唯独金鹏只有穿上文人衣袍,竖起长发佩戴玉冠才合乎情理。

不过有趣的是,知道戴着可怖傩面的金鹏将军正在此地驻守,那晚的面具摊上要数青鬼傩面最为畅销。等到金鹏自己去的时候,摊主告诉他早就全都卖完了,还当着金鹏的面把将军从头夸到了脚。为了避免摊主继续滔滔不绝地讲述身高八尺、孔武有力的金鹏将军如何力拔山兮气盖世,金鹏赶紧买了个财神爷的龙神面具扣在脸上。

但很快,他便在灯火阑珊中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金鹏还以为是自己思念过度,起了癔症。等到那人转过头来,满街的灯火涂抹在钟离俊美的脸上,周围的人来人往都化为了模糊的光影与朦胧的喧嚣。这一切都好似是一场幻梦般,令金鹏动弹不得,生怕自己说出一句话,梦便惊醒了。

钟离隔着人看见了他,便大跨步向他走过来,伸手将金鹏脸上龙神面具推了起来,露出了金鹏的脸。这仿佛心有灵犀般地举动,令金鹏更怀疑自己在做梦了。他分明装扮成了平民,改了发型,还并未戴着傩面。先生是怎么会一眼就能将他认出来呢?

可哪怕是梦,金鹏也不想错过。他合拢了眼,主动搂住钟离的脖颈,迫不及待地在人来人往的街头交换了一个吻。钟离的手扶着他的后背,掌心的温度透过布衣,宛若实物的温暖烫得金鹏心脏怦怦直跳。

“…钟离…先生?”

“好久不见,金鹏。”

“钟离先生!!!”他终于确信了这不是个梦,浑身都因为喜悦而颤抖了起来,“你怎会…一眼就认出我了?”

钟离闻言笑了起来,他将要落下吻时,两人隔得太近,金鹏只能看见花灯的光点落在钟离的眼里,就像是晴空里的星光一样明亮。

“因为你从小时候起,见到中意的便走不动路。”

钟离从京城来到边境与金鹏相会之后,便再也没有离开金鹏。他出身世家,养尊处优,还有凡事讲究的脾气,与军营本该是格格不入的。但正如同他轻易地就折服了金鹏一般,钟离广博的学识囊括了在任何环境下作战与守城的,不分巨细的各种知识,他也迅速就赢得了军营里其他士兵的尊敬。

相比起金鹏将军的家属,钟离先生更像是个神机妙算的军师。在所有军士们眼里,金鹏的战斗力与敏锐的直觉虽在战场上是压倒性的断层领先,但好歹还属于武人能领会到的区间。而钟离已经完全突破了他们的常识,变成了“神仙”的级别。

虽然,作为神仙的金鹏很清楚,钟离先生只是肉体凡胎,而同样作为神仙的钟离也很清楚,这压根算不上什么神仙手段。这种情况本应当引起他们俩人的注意,让他们意识到彼此都不是正常凡人眼里的凡人水准,但奈何他们俩见过的真神仙如过江之鲫,只能看得到对方不是神仙的那个部分。

因为皇帝的忌惮,他不愿让金鹏长期驻留在一个地方,也不想让士兵对他产生过多的崇拜心理。于是接下来的十数年间,金鹏与钟离一同在不同的城池间奔走,未能再回去京城一日。

即便是钢筋铁骨,终归是凡人之躯。金鹏三十来岁的时候在战场上受了一次重伤,哪怕卧床数月后治愈,也不再合适长途颠簸。于是金鹏将军这才换得了一个长久驻扎边关的机会,在边塞修建了自己的将军府。

金鹏将军在这些年战功无数,在民间富有盛名。倘若他乐意,当然有无数女子愿意投怀送抱。可惜他素来有“惧内”的名声,并未有什么露水情缘,也没能留下半个子嗣。他不再出征后,与钟离一同教养一些军士留下的孤儿。有些人天赋极佳,奉茶拜了他们两人做师傅,晨昏定省,与养子也没有什么区别。这些孤儿们也都成了军士,不仅对他们俩十分尊敬,成年后自立家业,逢年过节还会带着家人前来探望。

于是对这位传说中的将军与军师心怀向往的人们常常会试图从这些军士口中探寻些有关于金鹏将军的只词片语,然而从他们口中说出的内容,往往与坊间流传的那些故事完全不同。这使得每个说书人都能整理出完全不同的话本来,日日都能讲出崭新的故事。

钟离最喜欢这些故事,他常常坐在茶楼里听那些凡人杜撰的有关金鹏的事情,若是听到有趣的,还会第二日把金鹏拉过来一块听后续。就算有其他人见到他们俩,也不会将他们与故事中神乎其神的金鹏将军与钟离军师联系在一起,毕竟岁月对他们十分优厚,如今看起来仍像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书生与十来岁的漂亮小哥。

金鹏听说书人才开头几句,便面露尴尬之色——原来这故事竟然是说金鹏将军被妖精迷惑,要将妖精抬进门,宠妾灭妻的离奇之谈。而且这故事的展开也十分俗套:凭借着钟离军师的神机妙算,那妖精自然没能讨得好,最终法术败露被诛杀。俗套归俗套,但确实是百姓们喜欢的狗血口味。从结局来看军师与将军重修旧好,可金鹏还是听得尴尬异常,因为这故事就取材自前些时候他与钟离出去跑马捕猎,不知道怎地有个姑娘在猎场里被误伤。他们只能带着那姑娘回来治疗,没能继续金鹏原本定下的在湖边过夜,然后两人枕着星河与长空坦诚相对的计划。

金鹏救了人回来,转眼就将这事忘了,只是惋惜自己的谋划没能成功,惦记着下次再约钟离出去。他哪能想到说书人竟然就着这么一档子事编出了几万字的爱恨情仇,还说得这么活灵活现。

晚上他与钟离回去,顺道去医馆看了看那个受伤的姑娘。他们两人从医馆出来时,恰好遇上如今已经是此地军营统帅的养子。那年轻人听说了这件事,担心那女子是什么别有用心之人,连忙赶来查探。听钟离说明了前因后果,他才明白不过是一场误会。

“哎,我听说什么妖怪,大家都说得玄乎极了。”

塞外之地,人口流动不大,不知晓外面世界的宽广,这样的鬼怪之说在民众间自然很容易盛行。养子询问钟离是否需要对说书人的故事加以管理,钟离回答道:“这故事说的是善恶有报,嘱咐人们不应投机取巧,本意没有偏差。”

金鹏也说:“钟离先生与那女子,容貌可是云泥之差,等她伤势好转从医馆里出来,见过她的人都不会再信这样的流言了。”

他说完这话,见钟离与养子都沉默着看自己,金鹏还有些莫名,努力回想了一下自己说的哪里不对。

“别说是什么普通妖精,就算是食用玉酿金浆的仙人,也不如钟离先生好看。”

闻言钟离终于忍不住笑,赶紧将金鹏拉回了家。到了夜里,被夸奖比神仙还好看的龙神先生扮演起了妖精,把小将军迷得身酥骨软,诱哄他将自己领进门。金鹏不知究竟是应该咬死不让,展示自己对爱人的忠贞不渝,还是顺从剧本假装自己被迷倒,最终他在纠结中被钟离“妖精”一口一个夫君地折腾得昏过去又醒过来。等到了第二日,金鹏苏醒过来时还没想明白,钟离先生究竟是不是真的吃过醋。

但随着那名女子治好了伤离开,这点不重要的小事也很快就就从金鹏的脑子里抹去了。

金鹏与钟离成亲的第二十年,以凡人的角度来说,钟离已将要步入老龄了。虽然钟离保养得极好,看起来并不像是将要五十岁的人,金鹏仍然时不时会在清晨发现钟离发间出现些许银丝。他以前从不知道“情”之一字,竟然也能算作一种劫难。然而现在金鹏却逐渐开始体会到那种日渐清晰的疼痛,在无时无刻地啃噬着他的心。

他与钟离之间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在外人眼里,金鹏将军的脾气变得逐渐古怪,闭门谢客,将军务交给几个养子后几乎不再过问。他整天守着钟离,寸步不离,豪掷千金购买各种延年益寿之物。他的几个养子也十分有孝心,每逢年节时都会给他送来各种滋养身体的奇珍。

金鹏的变化,钟离也看在眼里。然而他并不觉得金鹏这么做是错误的,甚至,在这位素来柔和睿智的男人心中,他比金鹏病得更早。钟离主动离开京城前来边关与金鹏重逢的时候起,他就已经下定了决心,直至金鹏此生埋入黄土的那一刻,他都不会离开金鹏。

凡人短寿,注定与他不可能长相厮守。钟离不知自己究竟该如何度过没有金鹏的时光,但他明白,这个渺小而年轻的凡人注定成为他未来心头一缕抹不去的疤痕。在他还能保持着理智的状态下,他并不会强行做出什么逆转天道之举——让一个凡人原地成仙,飞升上界,好永生永世与他相伴。

但以钟离的阅历,他一直都清楚这是可行之举。

只不过是这件事的后果,哪怕是龙神也要遭遇致命的天罚,绝无可能姑息。

这些时日,他们几个养子的孩子也都到了开蒙的年纪。边境没有什么好老师,养子们便想起了才华横溢,当年曾是皇子老师的钟离先生。钟离自然不会拒绝,于是他与金鹏的院子里就凭空多出了一群歪歪哒哒的小豆丁。孩子们的欢声笑语驱散了不少金鹏心头的忧郁,但贪念与执念并未真正消散。他每日看着环绕着钟离的孩童,忽然生出了一个大逆不道的念头。

钟离乃是凡人,生死有命。但金鹏是骁勇善战的夜叉一族,他们为了守护天地平安,浴血奋战,伤亡远比新生要来的更多。长此以往,必然是要灭族的。天地有灵,为他们夜叉一族奉下了特权,使他们可以用死去的夜叉骨血种植凤凰树,用树上结出的凤凰灵果来快速孕育孩子。

金鹏想要一个钟离的孩子。

这孩子若是用他们夜叉的秘法孕育而成,并不需要遵守凡人的阴阳相合之道。这孩子以凡人之躯诞生,在人间能陪伴在他们左右,等到寿命尽时,金鹏还可将他一起带走,慰藉余生。或许金鹏会因使用仙法孕子而受到天道惩罚,但这并非是难以接受的代价。

他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合适的办法,于是便借着求医问药的借口,去了最近的一处夜叉庙。

仙人不会轻易在天庭渡劫,他们的任何劫难不论成败都会带来可怕的损失。故而选择投身为人,去凡间渡劫以减少灾难带来的损失已是常态。他们去了凡间后不能使用仙力,可并不代表遇到什么事情便完全孤立无援,无法寻求仙界亲友的协助。如金鹏这般前往夜叉庙里奉一炷香,心中默念想要寻找的夜叉族人仙名,便能短暂将自己的所想所念传递过去。

数日之后,金鹏便突兀在床头找到了一粒用符咒包裹着的凤凰灵果。他在心中感谢了兄姐的帮助后,便将那颗红果吞入腹中。为了不引起钟离的怀疑,他还破天荒喝了一盅酒。像金鹏这样酒量不佳,又需要随时备战的军人来说,他平日里几乎是滴酒不沾。酒劲配合着凤凰果的效力一冲上脑门,他浑身燥热不堪,自己抓起钟离出门前褪下的衣服便情不自禁滚了进去。等钟离回来,便看见他往日里冷清拘谨地小将军脸上蒙着他的里衣拱在被褥里,两腿间露出一小截红绳,竟是自己把龙鳞塞进去聊以自慰。

金鹏喝醉了酒,钟离问什么就答什么,将自己以前独身在外时究竟用龙鳞这么做过几次都老实说了。钟离醋意大发,气得将他按在怀里,连打了好几次屁股,可这醉酒的大将军被他打得扭来扭去,一点教训没吃到,只呜呜咽咽地说难受,闹着要办事。钟离一时间昏了头,也没将龙鳞取出来,就这么直接跟他胡闹了一晚上。等到他想起来的时候,连忙在一片狼藉的床上翻找,却发现那龙鳞已经不知去向。

这事之后钟离与金鹏都很是后悔,毕竟龙鳞是他们二人的定情之物。不过他们俩想着多半是落到什么地方去了,仔细在家中找寻一番或许还能找到,便并未对龙鳞的突兀消失产生更多怀疑。

而且,很快他们便根本顾不上寻找什么龙鳞了。那日的荒唐之后没几天,金鹏的肚子就突兀地鼓了起来。他这身体还是凡人男性,体态的突然转变痛得金鹏连坐都坐不起来,只能侧躺在床上呻吟连连。金鹏以前见过族人孕育子嗣,根本不会显怀,甚至还有好些怀着孕就去了战场。他不知自己为何这么异常,只能猜想或许是因为此时他只是个凡人的关系。

夜叉一族孕子只需七日,金鹏猜想或许熬过去便好了。他生怕叫旁人知晓惹出事端,拽着钟离嘱咐不许去寻大夫。起初钟离即便担心,也还是依了他的意思,闭起房门屏退了下人,谢绝来客。但随着时间推移,金鹏的肚子越来越大,腹中的坚硬之物压迫到了肠胃,他什么都吃不下,夜里痛得睡不着。等到第五天,有着钢筋铁骨之称的大将军也熬不住,又饿又困地昏迷了过去。

钟离连忙请了大夫上门,可边塞之地的普通大夫哪里见过这样的奇症,连连说治不了。他忧心如焚,见金鹏的状态越来越糟,便拜托几个养子出面将周围能请到的大夫全都请了过来。这群大夫里面有一两个见多识广的,看了金鹏的情况,说大约是腹中有积石,只能开膛破肚取出来。

对于神仙来说,在肚子上割一刀并不算什么。但钟离看着奄奄一息的金鹏,却觉得这与害命无差。他的几个养子从未见过素来儒雅的钟离先生露出这么恐怖的表情,与大夫们一同被钟离轰出了家门。

钟离知道凡人的命如露水般短暂,他本以为自己做好了准备。只是他想不到这一切会来得这么快、这么急,前几日金鹏还生气勃勃的模样,一眨眼间就病得面如枯槁。直到此刻,他才知道自己根本就没有准备好面对金鹏的离去。

钟离握着金鹏的手在床头坐了一夜,过往数十年的光阴历历在目,沉寂如悲伤压在他的脊背上,沉甸甸地,冷冰冰地。

第二日他便去了养子的府上,拂开下摆行了大礼,为自己昨日的失礼道歉,请那几位大夫回来给金鹏开刀。大夫们见多了病人的家属心急应激,并不以为意,收了诊金便答应了。如钟离一般,那几个养子也不知金鹏究竟生了什么怪病,着急得一夜没能睡着。一听说钟离同意开腹,连忙也来帮忙。

养子们一踏进院子,便发现昨日还一头乌丝的钟离竟已满头雪白。他们这位父亲往日里便鸾姿凤态,容止不俗,令凡庸之辈相形见绌。此时见钟离出门来迎,衣袂翻飞,鹤发在日光下闪闪发亮,脸上却连半点皱纹也瞧不见,竟像是仅存的那点人气也消散了,仿佛下一刻就要羽化登仙。

按照商议,有开腹经验的两位大夫主刀,见过他人开腹的大夫们也聚在屋里,以备不时之需。钟离亲口喂已经昏迷不醒的金鹏吞下了麻沸散,又按照大夫的说法将金鹏牢牢捆在床榻上。他那几个养子在后面瞧见床柱上原本就固定了好几个圆环,眼皮不由得弹了弹。

一切准备就绪,大夫手起刀落,便破开了金鹏高高耸起的肚皮。等他看清那里头藏着的竟然是一颗乌黑的巨蛋,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几个站在一侧的大夫也吓得发出惊叫,跌坐在地,还有的扭头就跑,连呼“妖怪”。养子们不被允许进屋,他们候在院子里,听见异响,赶紧进门来查探究竟。

“定心!”

钟离的声音如炸雷般,惊醒了屋内战战兢兢的大夫们。只见他毫不犹豫,伸手从金鹏腹中将那颗蛋硬生生掏了出来,不顾血污沾上了自己的脸。与此同时,他一双金瞳中竖着菱形的光芒,似凶煞冰冷的非人之物,紧紧盯住了大夫。

“请缝合。”

在钟离宛如实物的压迫力下,两位浑身发颤的大夫拼尽全力稳住了手,为金鹏将肚子缝上。确认一切完成,钟离才松了口气,叮嘱守在门口的几位养子,赶紧追回跑出去的大夫封锁消息。

然而,钟离心中明白,在他看见金鹏腹中那颗黑蛋的瞬间,自己没能第一时间将屋中的所有人扣下,想要将此事瞒住就已经是天方夜谭了。但事情发生得过于突兀,钟离本人看见那颗意想不到的蛋时,也反应慢了一拍。他将收尾的活计交给了惴惴不安的几个养子,自己则仔仔细细地为伴侣将身体擦干净,换上了新的衣服,眷恋地在金鹏的额头上印了一个吻。

然后,钟离才顾得上那颗刚从金鹏腹中剖出的蛋。那黑蛋触手生温,表面十分光滑,隐隐流转着金色的鳞光。他将手按在蛋壳上,感受到一缕神魂中的牵连与温暖的胎心悸动。

这是一颗龙蛋。

此时钟离已不必再去思考失踪龙鳞的下落,这颗差点要了金鹏性命的龙蛋,多半是吸纳了那颗龙鳞中自己残留的力量才能形成的。为何他此刻身为凡人,却仍然保有了龙族强悍的致孕能力,使得金鹏以男身怀胎尚不可知,但钟离心知肚明,他无疑是带来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从金鹏将军生了致命的怪病,到金鹏将军原来是妖怪,这可怕的消息瞬间就引爆了整个边城。惶恐不安的百姓们结合最近这段时日金鹏不再料理军务,与忙着为钟离延年益寿的怪异举动,竟然总结出了一套十分“合理”的逻辑。原来当初金鹏将军外出打猎时当真遇见了妖怪,只是那妖怪将金鹏将军吃了,自己变化成了将军的模样混进了城里。

金鹏醒来的时候,正是第七日的傍晚,他的肚子仍然疼痛得厉害,但却并没有先前那样难受。他睁开眼来一看,却发现自己怀里正抱着一颗圆溜溜的泛着金鳞的黑蛋,而钟离正侧身搂着他合拢眼小憩。

他脑袋中混乱一片,但最先吸引了注意力的却是落在黑蛋上的一缕银丝。金鹏不由自主抓住了那缕头发,意识到这竟然是钟离的头发。他这一动,钟离便醒了过来,凑过来在金鹏的嘴角边轻轻吻了吻。

“还痛吗?是不是饿了?”

金鹏却没说话,他瞪着眼睛看钟离满头的银发,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他曾听闻过有人突逢巨变,一夜白头,但他没想过这样的事情却会发生在钟离的身上。他不知自己昏迷之时钟离究竟经历过什么,但光是推测一二,就令金鹏心疼得厉害。

“……”

钟离伸手遮住金鹏的眼,轻笑着道:“怎么这样看着我?是不是发现我忽然变得又老又丑,担心自己睡了十年?放心,我的小夫君,你只睡了两日。抱歉,我违背了你之前的嘱咐,请大夫来帮你诊治,今日下午将你腹中的这颗蛋取了出来。”

金鹏腹部的伤口仍旧十分疼痛,他不好动作,只能将那缕头发牵到唇边亲了亲。

“钟离先生,这是…我们的孩子。”

他不知这是否是凡人能理解的解释,但金鹏尽可能地向钟离说明了前因后果。他见钟离喜爱那些晚辈,便想要违逆常理与钟离留下一个孩子。金鹏去夜叉庙求来了仙丹,服下后与钟离同了房。他其实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怀这么大一颗蛋,或许这是因为仙丹在凡间没有仙力加持,本能地吞噬了龙鳞作为补充,却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后果。

至于为什么凡人与凡人的孩子却会是一颗蛋,金鹏略去了这一节没有说。他想,这很可能是因为自己的本体是金翅鹏王的关系,而夜叉灵药需要夜叉的血脉才能起效。原本计划中的凡人孩童变成了一颗蛋,从里面孵化出来的孩子大抵也不是凡人了。他心里怀着愧疚,懊悔是自己的过错惹出了事端,才让钟离担心至此。

“夜叉庙?”

钟离怎么也想不到普通人都去求武运昌隆的地方,金鹏却会去求子。大概因为这份特立独行,使得钟离的知识储备断了档,想不出金鹏究竟求来了什么灵药。但面对钟离的询问,金鹏却理所应当地回道:“夜叉族不分男女皆可孕子,七日即诞。这不正是说明他们长于此道吗?”

钟离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到反驳的理由,还为金鹏这与众不同的理解角度而忍俊不禁。

“先生,请相信我,这颗蛋里面,当真是我们的孩子,不是什么妖邪。”

金鹏能隐隐感觉到黑蛋里活泼的意识,他十分担心钟离作为一个凡人会接纳不了这样的一个孩子,但幸好他的钟离先生十分笃定地回答了他:“嗯,我相信你,金鹏。这就是我们的孩子。”

金鹏心中一宽,翘起嘴角正要说些什么,耳朵却捕捉到远远传来的嘈杂之音。不知怎地,金鹏素来在战场上敏锐的直觉在此刻提醒他,那是可能会给他的命运带来转变的,十分不详的声音。

“…你先休息,我出去看看。”

钟离为他掖好被角,披上外衣便走了出去。与钟离所猜测的一样,将军府外已经聚集了不少民众,若不是时任统帅的养子紧急调来了兵力将将军府围住,使那些民众不能靠近,现在可能已经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钟离大人,我只能拦住他们一时。”

“我们必须要给他们一个说法,才好一劳永逸的解决这个问题。”

伴随着不少大呼“诛杀妖邪”“为金鹏将军报仇”的呐喊,几个养子围在他的身旁,试探性地提供了一些解决方案。这些方案与钟离所想的差不多,基本上都只是治标不治本。

然而将军府里的那颗龙蛋假如在凡间以正常的速度孵化,钟离跟金鹏就算等到自己寿命尽头,也等不到它孵化。而在这漫长的时间里,想要避人耳目地在凡间隐藏一颗龙蛋,并为它提供孵化环境,几乎是不可能达成的事情。更何况,钟离不认为消息的传播与民众的反应会迅速到这个地步,这背后没有人在推波助澜,他是半点不信的。

他低声询问了一些细节,与围聚在将军府外最积极者的特征,逐渐验证了心中的怀疑。皇帝这么多年仍然没有丢弃自己的怀疑,担心金鹏会纳妾,生育子嗣,派了不少耳目在将军府周围。而这些人此刻正混迹在人群里,大声呐喊着“妖邪吃人!我们要手刃妖邪!”之类的话语。

皇帝的根本目标当然不是龙蛋,而是将金鹏作为“妖邪”铲除。而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只要龙蛋仍然存在,他就还会在未来的时间里,一而再、再而三地煽动那些心性质朴,害怕妖怪的普通居民,直至将金鹏的功劳扭曲抹黑,让金鹏作为妖邪被他毕生保护的百姓处刑。

此事沾染上了仙家手段,已经远远超过了凡人能够接受与理解的范畴。钟离看着那些怒吼着、尖叫着、哭诉着的人们,看着他们的恐惧如火把在夜色中摇晃,看着养子们眼中不安的情绪,他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合拢了双眼。

“金鹏不是妖邪,他是仙人。”

钟离讲述的故事匪夷所思,但他按照凡人最常见的话本来包装了这个故事。即便常见,也没有给这个天方夜谭增添几分可信的气息,或许反而更令养子们疑窦丛生。

他讲述了一个在逐月节思凡下界的小小仙人,看上了一只漂亮的财神爷胖龙灯,却没有带钱。那位仙人用自己发间的一根玉簪与摊主做了交换,却没想到后来发生了些意外,导致失去了玉簪,小仙人就回不了天界了。于是金鹏上仙只能在人间想尽办法找寻自己的玉簪,等待着回归天界的良机。

这枚玉簪,阴差阳错之下落入了钟离的手中,他因爱慕那位仙人,明知仙人接近他是为了想办法从他手中买回玉簪好回归天界,却欺骗仙人说自己将玉簪弄丢。长久以往,被迫停留在人间的仙人被他的追求所打动,愿意与他结为伴侣。钟离自知自己十分卑鄙,想要说明真相,却害怕若金鹏知道自己欺骗了他,就会愤怒离去,此生再也无法相见。

“……金鹏因爱我至深,竟愿意以仙躯为我绵延子息。反观我之所为…实在惭愧至极。如今他被人误解为妖邪,就算说破真相也无人会相信。凡间既没有他的容身之处,我会将玉簪取回,助他回归天界。”

就算是素来信赖钟离的几个养子,此刻也面面相觑,心中不由自主怀疑钟离是不是发了疯。但他们进屋去与金鹏说话的时候,又听见金鹏也告诉他们这颗怎么看都只是蛋的东西是他与钟离的孩子。

究竟是这两位素来用兵如神的长辈同时发了疯,还是金鹏大将军本就是武曲星下凡?钟离取玉簪只需要一日来回,而他们在此期间,只需守住将军府,为金鹏争取这一天的功夫。倘若计划顺利执行,很快金鹏上仙就会带着孩子回归天界。

凡人很难短时间抛弃感情做出理性判断,因此他们选择暂时接受这个说辞。几位养子点了点头,承接下了钟离的嘱托,目送着钟离骑上快马就往药王山疾驰而去。

龙鳞失踪之后,钟离便一直想着为金鹏再寻一件仙家法宝护身。留云给他送来了一根祥云簪,勉强算是能用,但某位醋坛子龙神想起自己之前送的龙鳞的待遇,犹豫再三也没送出去。这会临时用来当做一个幌子,钟离迅速地编出了一整套故事,也就只能唬住他们一时。所以钟离要做的,就是抓紧这短暂的时机,将故事变成“事实”。

钟离要去的是另外一个故友,药君的道场,只有药君手里才有真正的长生不老药,那是以他自己的血炼制而成的,哪怕只是药粉也能令凡人即刻成仙。

然而,违逆天道令凡人成仙,这行为远比金鹏使用夜叉秘法孕育子息来得更加严重。钟离隐隐能觉察到,自他下定决心以来,天道有感,已在用滚滚闷雷做出威慑。假如钟离真的一意孤行将此事做成,那雷劫大约不仅是将他的肉体凡胎劈裂,还会直创龙魂,令他元气大伤。

虽然金鹏不知道仙家的规矩,但钟离了解他的脾气,这孩子不知他身份,多半会要求将仙药分成两半,好与他一人一半,一块成仙。这也正是他不与金鹏商量此事的原因,天道有灵,不知者无罪。钟离本就是来凡间渡劫的,既然横竖这道雷也会劈下来,倒不如让金鹏受了蒙蔽,使天道不要追究他的过错。

劫难将至,钟离却心甘情愿,甘之如饴。这大约便是冥冥之中,早有安排。

他点燃了三炷香,在药君像前跪伏,祈求心中挚爱之人能伤势早日痊愈,升仙之路顺畅平安。他求的是成仙之法,逆的是天地之道,冒的是龙神也可能魂飞魄散的险,但钟离比任何一刻都更像个凡人。

少刻,钟离抬起头来,看见一条雪白的小蛇吐着蛇信,顶着一颗灵丹盘在蒲团旁。

金鹏的身体素质是凡人间罕少的强悍,大约就算没有药君赐福,他这开肠破肚的伤养个七日也能活蹦乱跳了。但这才第二日,除了窝在钟离的衣服里面抱着那颗巨大的黑蛋,他完全动弹不得。金鹏醒来时钟离不在身边,几个养子兼徒弟得了钟离的吩咐,用事先准备好的说辞让他宽心。

金鹏并未宽心,他的眼皮一直在跳,仿佛有什么不妙之事将要发生了。本该是正午时辰,天却阴暗得像是黄昏将夜,他听见天边的滚滚鸣雷,逐渐在向着将军府汇聚而来。他以前未渡过劫,但作为一个神仙,感知到某些征兆也是稀松寻常的。

他搜肠刮肚,也只能想到是与怀中的蛋有关。金鹏逆天怀孕,已是罪过。而他的孩子意外得了龙鳞的力量,直接以仙胎的形态在凡间诞下,属于罪加一等。他猜想天道正准备为他设下惩处,只不过碍于金鹏身边的凡人,才一直搁置。但迟早这罪罚会降下,他最好尽快独自寻一个冷僻所在,以免波及旁人。

然而几个养子一听他说要去乡下的庄子,将军府外的人山人海多半就瞒不住了,连连用“养伤”与“钟离大人会担心”这些无懈可击的理由劝说金鹏打消这种念头。金鹏虽然心急,却也十分无可奈何。不久后钟离回来,他亲自下厨给金鹏煲汤做菜,又端着金鹏往日最爱的杏仁豆腐喂给他。几位养子见状告辞离开,金鹏听见外头的雷鸣越来越响,几乎头皮上的头发都要根根竖起了,哪里还耐得住性子吃杏仁豆腐。

他吃了几口,便假装“不小心”打翻了汤水,把被褥弄脏了。金鹏连忙请钟离把蛋带走去擦洗干净,但与他心急如焚不同,钟离还担心将蛋冷着了,打算先去隔壁寻被褥过来包裹着。然而钟离前脚刚掩上房门,一道划破了乌云的迅疾亮光便直插入地,劈向了将军府。外面群情激奋的百姓们看这天气像要下雨,已不像昨日那样密集。可目睹了这一幕的人仍然不在少数,他们距离落雷处少说也有五里远,但劫雷远比普通雷还要凶恶,余威震得他们站不稳,扑通扑通全都摔倒在地。

钟离如今只是凡人躯壳,单被雷光擦了一下,他也几乎一瞬间失去了意识,四肢麻痹颤抖,不听使唤。他才将灵药给金鹏吃下几口,没想到天劫竟然会来得这么早。担心波及到金鹏,钟离只能费劲全身的力气往院子里爬,但以他此刻的状态,能勉强挪动几寸就已经是极限了。

唰——!轰隆、轰隆隆隆!!

第二道雷再度劈下,而钟离却意识到不对。连续两道劫雷劈歪的可能几乎不存在,这意味着雷本来就并非要劈向钟离。他浑身一颤,双目充血地扭头看向金鹏所在的卧室,屋顶已被雷光彻底掀翻,露出光秃秃的房梁。而酝酿已久的第三道雷也毫无犹豫地、精准顺着屋顶的空洞落下来。

嗡——!

但这道雷却被突然出现的金色玉璋护盾拦下,钟离对它极为熟悉,那正是自己残留在龙鳞中的法力。大约是龙蛋觉察到情况不对,选择祭出龙鳞里的力量护卫金鹏。但钟离知道龙鳞中剩余的力量已十分薄弱,他明白那根本就不足以撑过逐渐增强的雷劫。

而卧室里的金鹏,在第一道雷劈下的瞬间就已经彻底昏死过去。雷光在凡人的躯体里来回窜动,爆裂的血喷溅在龙蛋上,惊醒了尚且稚嫩的龙魂。它虽是仙胎,但诞自凡人躯体,力量微弱。待它吞吃了劫雷的余光,那颗黑蛋才酝酿出了些许力量撑起了护盾。

然而,第四道雷就直接将护盾劈裂。

龙魂早已没有了其他的选择,为了自保,与保护自己的生身之人,他将父亲仅留的法宝逼出壳。倘若此刻金鹏醒着,他便能看见自己用身体拼死护住的黑蛋祭出龙鳞后变为一颗篆刻着层层闪耀龙纹的金色龙蛋,随后色彩淡去,通体灰扑扑地,仿佛失去了大半的生机。金鹏或许也能看见自己一直佩戴在身上的龙鳞刹那间化为一条黑金色的长龙虚影,伴随着一声长啸疾扑而出,冲入云霄,张开硕大的龙吻,毫不容情地将劫云咬掉了一大片。

百姓们没能看见玉璋护盾,但却能看见这奇异的龙影。他们吓得跪倒在地,连连祈求龙神保佑。然而,与此同时,真正的龙神却因龙鳞的毁损而遭受反噬,心神受创。钟离本已经爬到了金鹏的房门口,但他却注定再也无法进入,只能吐出一口心头血,伏在门上昏死过去。

因此他也没能看见,被龙影破坏的劫云废了好一阵功夫重振旗鼓,终于劈下了最后一道雷光。而那道雷光尚未落下,卧房里便突兀出现了一只硕大的青色金鹏鸟的虚影,那鹏鸟顺风而起,发出一阵清锐的鸣叫,一口就将紫雷吞入口中,在半空中炸开,青羽化作雨丝哗啦啦地落向了大地。

民间传说,那阵雨带来了种种神迹,能令断肢重续,盲人复明,濒死得活,失魂开智。伴随着甘霖,五彩霞光落在将军府中,无数跪拜着的凡人看见一个身影踏云而起。

啪!

惊堂木一响,田铁嘴轻摇折扇,续道:“列位看官大约已经猜到,那正是金鹏上仙!他违逆天道,在凡间诞下仙胎,又被龙神哄骗,吃下了混在杏仁豆腐中的灵药。眼见他即刻就要从凡体变为仙人,天道不得已只能在此刻降下天劫,惩罚他身为凡人之时的罪孽。可谓是一饮一啄,兰因絮果,公平清算。金鹏上仙舍命诞下的龙胎助他一臂之力,才使金鹏上仙得一线生机,借此时机,重铸仙体,唤本魂相助,平安渡过雷劫!”

旅行者剥着花生,正听得津津有味,就看见田铁嘴从身后取出一副古画,解开来展示给在场的人观看。只见那画上是一位美貌仙娥,面容忧伤,怀抱着一只幼龙踏云奔月。旅行者手里的花生一瞬间咕噜咕噜沿着桌子滚下了地,而他也没功夫去捡,毕竟现在他连自己的下巴都来不及捡起来。

“无数凡人目睹了金鹏上仙怀抱着幼龙登仙的景象,他们自然知晓,那哪是妖邪,分明就是祥瑞!那之后,将军府便被重修为逐月祠,每年月圆之时,便是香火最为旺盛之日。至于那位下凡在民间的财神爷,据说…”

旅行者尴尬地看了一眼身旁悠悠然饮茶的钟离,小声问道:“这…这样妥当吗?”

“嗯?”钟离微微一笑,回道:“旅行者似乎对璃月口耳相传的逐月传说有些疑问?”

“咳…所谓财神爷,不正是岩王帝君吗?他…在这个故事里甚至还入赘了,钟——呃,我是说岩王帝君他老人家也没意见吗?”这传说中的金鹏上仙,不就是魈吗?但你们璃月人玩得太大了,我猝不及防就听见了朋友的风月文学啊!

“唔,以普遍理性而言,的确如此。不过,逐月节的传说已流传千年,岩王帝君想来也是喜爱的。”

钟离沉吟了片刻,点头回答道。旅行者知道他又在打马虎眼,正要追问,另一边田铁嘴已将故事说完,将那张古画卷起来走到他们这桌来了。

“钟离兄,如何?我可是废了好一番功夫,才寻来了这张大家的传世之作。为了能配得上这张价值千金的名画,我苦熬数月才写出了这个金鹏奔月的本子。”

“确实精彩。”

钟离笑着道,“尤其是逐月节花灯那一段,虽是才子佳人的惯常段落,却又有新颖之处,不落俗套。不过,我确实有一疑,想要请教田兄。”

“钟离兄请说。”

旅行者心想,钟离肯定是要问有关魈的部分了吧?毕竟钟离一向很在乎魈,每年海灯节都看见他想办法把魈忽悠进城来过年,还没事就拜托他帮忙送药。旅行者走过提瓦特的许多国家,他知道魔神也常有自己的偏爱,至于钟离,他似乎从未将自己对魈的特别隐藏起来。

“这幅画,不知田兄是何处得来?上面的签印,看起来不似常见款式。”

“哈哈哈,钟离兄有所不知!”田铁嘴说到这里就激动起来,他甚至自顾自倒了一杯茶,拉开椅子坐在钟离旁边,将自己得到这幅画的过程娓娓道来。原来他就听闻,当年曾有亲历此事的边城之人,是位绘画大家,将所见之景画了下来并供奉在逐月祠中。然而时间流转,这幅画却不知所踪,只能依稀知道签章的形态与众不同。田铁嘴几经辗转,才找寻到这么一张图,如获至宝。

“原来如此。”

“钟离兄也未曾见过这张图的签印吗?”

“实不相瞒,田兄,我有此一问,正是因为家中有亲属,正是用着类似的签印。倘若这是他所绘,那大约并非是田兄所找寻的那张图了。”

钟离委婉而不失残忍地将田铁嘴可能被人坑骗了几千万摩拉的事情说出来,以他的脾气,只是“类似”估计甚至不会开口。田铁嘴意识到这一点,却死活不愿接受现实,再三请钟离帮忙问询这幅画究竟是否是那位“亲属”的作品。当然,田铁嘴理解中的钟离的亲属,怎么也是几十年寿命的凡人。但旅行者跟派蒙对看一眼,知道恐怕是哪位仙人遗落在凡间的作品了。

钟离与田铁嘴来回推拉几次,成功分文不取就将这幅画收了下来,答应为田铁嘴问询。而且,田铁嘴甚至还十分感激钟离愿意出手帮助,连忙给旅行者又多续了一壶茶跟一盏花生。

派蒙:………………

旅行者:………………

眼见着冤大头田铁嘴失落万分地离开,派蒙都忍不住小声问道:“真的不是这张图吗?我看着它好像挺多年了呢。”

“……说来惭愧,”钟离叹息一声,“这是家中小辈顽皮,听了逐月节的故事随笔画的。若是魈知道这画丢了,还在璃月城里任人观赏,大约会很生气。”

“嗯,那确实会很生气。不过,魈不是应该先生气他在画里穿上女装了吗?”派蒙差点被钟离绕了进去,不过她总算把旅行者迫切想要吐槽的部分说了出来。旅行者不由得连连点头,感觉派蒙这个嘴替十分令人安心。

“这是逐月节传说中的名叫金鹏的大将军,与降魔大圣护法夜叉魈又有何关系?”

派蒙:………………

旅行者:………………

钟离收回了画,心满意足地将杯里剩余的茶水饮尽,向旅行者与派蒙道了别,便踏着璃月港的晚霞晖光向望舒客栈走去。田铁嘴的故事里还有很多有趣的段落,他觉得今晚可以一一分享给魈听。或许,魈也会喜欢里面的某些段落,例如——龙鳞的特别用法。钟离想着这些,遥遥看见了望舒客栈高台上等候的少年夜叉的身影,不由得翘起了嘴角。

此夜,人成双,月正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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揣图前来! :laugh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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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的文超好看。中間金鵬的詩被抽中時刮來的風是其和鐘離結緣的開端。夜叉金鵬和龍神鐘離下凡渡劫分別選中彼此當情緣對象,卻不知雙方的身份,剛開始還打著凡間事一了百了,但之後皆內心漸漸動搖,一個求長生藥(讓我想到嫦娥奔月,難怪開頭提及后羿,是指這個梗啊),另一個以夜叉秘法欲生下帶有鐘離血脈的子嗣。還有兩人play玩的挺花,好澀、好香,尤其是龍鱗的多種玩法。看到最後才發現這僅僅是相傳的故事,還以為是真人真事呢(或許),不過女裝嫦娥魈的樣子挺漂亮,還有人附上的圖,滿對應文的內容,竟然有白髮摩拉克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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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

我吃我吃,太太写得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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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斗,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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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哇哇哇我喜欢这段!!谁懂一下我,这句话真的(上蹿下跳)(比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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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鼠了真奔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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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娃谁家的呀?怎么一直在这站着呀?没人要我就抱回家了(bushi)

雖然說的是金鵬,但同時也有你啊鐘離

啊啊啊啊真的太好看了:sneezing_face::sneezing_face::sneezing_face:我以为是架空的原来后面又回到提瓦特了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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