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金鹏无力思考自己是第几次被关进最深处的黑牢了,这里没有光和食物,朝夕陪伴自己的唯有充斥着恶念的梦。流风肆意地穿过金羽,大地的画卷在眼前流淌而过,树林深处若隐若现一座山峰,那是,那是哪里呢?
一股甜腻的气息充斥着鼻腔,头很疼,肩膀的窟窿终于还是拉扯着思绪清醒过来,扯了扯干裂的嘴唇,舌头传来一阵阵剧痛。
(回忆)
战场上的敌人数量太多,即使有业障的加持也只能平分秋色,金鹏捡起一支枪缨刚扫过敌人的胸口,左腿的伤处就被冷箭插入,何况上次受刑后梦尚未解开自己双脚的枷锁,本就新伤未愈的金鹏骤然身形一滞,战局瞬间陷入被动。
眼看战况不利,金鹏被真名控制着变出原身,一只周身黑雾笼罩的大鸟出现在战场。鸟儿分毫没有金翅大鹏血脉的金贵祥和之气,羽毛稀稀拉拉地挂在身上。
血腥气不断刺激着金鹏,他哀啼一声冲入战场,罡气冲散了对面的阵型。去啊,金鹏,我的孩子,去啄了对面魔神的首级……战斗取得了胜利,金鹏却被法力加持的长剑戳伤了喙和舌。
天空乌云密布,混合着血气下起大雨。恢复了人形的金鹏跪倒在地,抽搐地捂着被灼伤的嘴,血被雨水冲刷着,蜿蜒流过焦土。鸟儿终于还是爬了起来,返回俘虏的营帐,不对,那不是自己该待着的地方,金鹏收到梦的传讯,一瘸一拐地被压入了黑牢。
仙兽的身体自愈力极强,见骨的伤口虽然痛极,却也不该令金鹏狼狈成这般模样,梦为了收服这世间的最后一只金鹏,打算彻彻底底摧毁小鸟的意志,把他变成没有思想的傀儡。何况,谁又能想得到凶狠的金鹏原身还只是一个幼童的模样呢?璃月的仙兽在自己手下卑微进泥土,是一件多么快意的事。
梦恶趣味地下咒破坏了金鹏的自愈,并非禁止,而是身体每修复一些,紫色的咒文就会像毒液一样在伤处蔓延,重新撕裂。
2
大战告捷,没有了敌军的侵扰梦更加无所顾忌,亲自来到黑牢,作势要给金鹏编织一场刻骨的噩梦。
金鹏的四肢被金线捆着,艰难地维持着跪伏的姿势,肩膀的伤处仍在叫嚣,左腿的断骨戳进皮肉,鸟儿不能飞不能走,甚至不能发出鸣叫。
若是我可以就此死掉就好了,但,失去真名的金鹏鸟,连自尽都做不到。一串血红的铃铛缠在金鹏的脖颈,数万冤魂炼成的血铃铛,有放大业障召引噩梦之能,迫使他时刻保持清醒,不允许片刻的昏迷。
梦扯着金线提起金鹏,并非审讯也无须拷问,只是单纯地摧毁仙兽意志。血淅淅沥沥地流着,上一秒温柔地抚摸金鹏的手臂,下一秒却道:乖孩子,把舌头伸出来给我瞧瞧。
梦嫌弃地抹掉金鹏的血,小鸟,你舌头上怎么有这么大一个洞?
尖利的指甲划过舌尖,金鹏发出嘶哑的低吼。
你这只小鸟,舌头好丑,叫得也难听,一个听令而行的工具,不要再发出恶心的鸣叫。
金鹏想要把舌头缩回去,却被铁钳狠狠夹住。
手下端来铁炉,梦主抽出烧红的铁棍,缓缓穿过金鹏残缺的舌头,又把滚着的热油顺着小鸟的口鼻灌入,口不能言。金鹏剧烈地挣动,摇倒了刑架,顾不得手臂的断骨,竟直接化成了原形,零星的翅羽直直立起,乌血顺着金线流过翅尖。左翅耷拉着,被翻滚的身体折在地上。
零落成泥碾作尘。
梦看着眼前浴血的小鸟,十分得意:你可不要再轻易显露本体哦,谁会相信一只不能叫不能飞的丑鸡,居然是世间的最后一只金鹏,真是脏了我的眼睛。语毕,一丝美梦附上金鹏残缺的舌,彻底断绝了修复的可能。
梦终于离开了,金鹏强撑着变回人形,可那话语仍在脑中萦绕,自己这副样子,实在是狼狈。血泪从眼里流出,太疼了,见骨的伤口不断地生长又被咒文撕裂,口鼻的热油顺着咽喉灌进胃里。残存的舌头再也不能发出一丝轻语。
梦临走时摸着金鹏的头发吩咐守卫,例行五十杖责之后,炉子里的烙铁要抚摸过每一处伤口,希望能让这只鸟儿的灵魂彻底崩溃,成为一个没有思想的工具。毕竟战场上刀剑无眼,无人能敌一个按令行事而战力超群的疯子,保留自我意识的金鹏偶尔还是会脱离控制。
守卫解下捆着小鸟的金线,把极力压制却仍不住颤抖的金鹏按在刑凳上。刑杖并非木杖,而是战败魔神的腿骨,坚实厚重,三杖打断了金鹏的肩胛骨,断骨扎进皮肉。毫无章法的棍子敲在背,腿和臀上,断臂也没有放过,骨血飞溅,顾不得舌尖的剧痛,金鹏嘶吼出声,不似人声的一阵哀鸣回荡在黑牢的深处。
3
啊!!!!金鹏的脑子里什么也没有了,平日里惨死在自己手中的怨魂也听不到了,仅剩的思绪只有疼,好疼,疼,疼!自己为什么还不死去。头不停地撞着刑凳,可除了血糊了一眼,哪怕连稍微的晕厥也做不到……
漫长的杖刑之后,守卫也累了。“真晦气,怎么就轮到咱俩来处理这个奴隶,快点把他烙一遍,还能赶上早饭。”他们不管金鹏的身躯怎样千疮百孔,一人一根烙铁就开始了新一轮的工作,毕竟谁也不知道梦主人何时回来。滚烫的烙铁几乎是一寸一寸挨过金鹏的身体,毕竟战场残酷,武艺再高强他也终究是血肉之躯,大大小小的伤口嚣张地流着血。
……
不知过了多久,行刑结束了,金鹏的血几乎要流干,残躯像是一截干枯的树根。守卫如蒙大赦地提起他,扔进了水牢,吃饭去了。脏臭的黑水浸泡着伤口,不断地加重疼痛,但金鹏仍没有如梦期望的那样丧失意志,似乎,自己的存在只是为了遭受痛苦,不被人期待的生命,真的还有存活在世间的意义吗?没有宗族不记得过去的金鹏,身负罪孽的一只夜叉,金鹏也不明白自己还在苦苦坚持什么,或许仅仅是不想让梦主得偿所愿,以自己的全部力量和生命进行的一点微不足道的反抗。又或许,是因为心心念念山间的风和梦里那一声欢快自在的啼叫吧,而没了舌头和翅膀的小鸟,真的还有坚持的必要吗?小鸟又冷又饿,勉强喝了口污水,又不知日月地沉在水里,独自消化那些伤痛了。
梦也没有完全失败,自这一日起,金鹏再也梦不到曾经的山林了。
魔神混战,尸骸三千里,死去的生灵比地上的野草还多。梦神从黑牢里放出了金鹏,敲断的肋骨仅仅是呼吸都会把肺扎疼,四肢尽断的小孩连爬行都做不到。梦瞧着一身死气的金鹏,“我可怜的孩子,你还清醒着,不要再做无谓的坚持了,前方的亡魂还等着你去收割,去吧,为我而战,把最终的胜利送到我面前。”梦主慢条斯理地解开了金鹏断骨处阻止愈合的咒文,至于皮肉和舌头的伤,那些并不会影响金鹏强悍的战力。
于是,附近的魔神都知道,梦的手下有一只血红色的大魔,打起仗来不闪不避,不知疼痛,忠心耿耿辅佐着梦之魔神,为她开拓疆土。
对苦苦挣扎着的金鹏来说,长夜漫漫无穷尽。一晃三百年,业障已经形成几近实质的黑雾,侵蚀着他残存的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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