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偷摸摸开个连载楼,更新相当随机
○专研神话人物的作家×不会做家务的家政机器人
○大概是轻松幽默无逻辑的小文章,看个乐呵就好~
》》》》》01
夜如沉墨,电闪雷鸣,狂风大作。
钟离泡好茶放在面前茶几,刚打开电视,好巧不巧正是他最厌烦的广告。
代言人在那方大大的屏幕里喋喋不休——言语是商家的镰刀,激昂的语句向电视机前亲爱的韭菜们挥来,孜孜不倦地割着一茬又一茬上当受骗的笨蛋们。
广告代言人言辞火辣,听得人耳朵生痛:家政机器人,您高品质生活的不二选择,选择安洛洗牙公司,您就将获得命中注定的家政机器人;窗外雨忽啦啦地浇下来,全砸在落地窗上,蜿蜒的痕迹比他卡文时密密麻麻的字还要繁杂,也像论坛上与他对线三百回合的人的回复:如此密集杂乱毫无逻辑,有时候看得他实在头疼。
又一道闪电,利刃般破开夜幕。钟离没拉窗帘,灯也开得暗,那白光与接着而来的雷声,盖住代言人模样与声音,救他于水火之中。
这一切甚至就发生在一分钟内。如果生活是电影,那这一定会被观众批为无聊透顶的烂片:一位专门研究神话人物的年轻作家,自虐般非要在狂风暴雨的天气中,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泡杯茶,在热气氤氲中,孤零零地听广告说什么天降家政机器人,耳朵都要起茧子了,还不能跳过。
如果生活是电影?首先一定会被质疑这是家政机器人的暗广。
钟离端起最钟爱的杯子,喝一口茶,等着电视开始播放节目,心想:若是电视在此刻花屏,代言人的面容变得扭曲,声音也模糊不清,门口再传来骚动,伴随着电闪雷鸣,那一定是恐怖片绝佳的开头。
不过,现实哪有那样巧,又不是真的在演恐怖片——
“嘭!”
门口传来一声重响。忽而变大的雨声中,代言人的面容因电视花屏而变得扭曲,声音断断续续传出来,听得人汗毛倒竖毛骨悚然。
或许生活就是恐怖片。一通乱七八糟的前情提要后,恐怖片的另一位主角登场了:钟离通过监控看到门口倒了个人。
他没来得及心疼自己换上没多久的新门,也顾不得关电视,赶忙去确认。钟离打开门——一开始甚至没能顺利打开——一股夜雨的寒气扑面而来。门口虽有雨檐,然而这雨实在迅猛,斜斜地劈头盖脸刮过来,钟离一时间甚至看不清倒在他门口的人是男是女。
先把人带进来。这位恐怖片主角钟离先生,好歹是把另一位主角安稳地从门口挪到了客厅空地。代价是他舒适合身的家居服淋了雨,皱巴巴地贴在身上。拖动过程中,钟离听到“咔嗒咔嗒”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在碰撞。
水痕蜿蜒在地板上,在并不明亮的灯光下,钟离居高临下的视线首先被这人裸露的手指吸引了,这下恍然大悟,原来声音就是它传出来的。
此处的裸露并非传统意义的裸露:人的手覆盖着皮肤,而这只手的手掌部分有着莹白的肌肤,再向末端看,手指却似乎被外力破坏过,露出了金属质感的指骨。
没有肉与皮,只有泛着冷光的金属。这画面实在有些怪异。一般人或许会被吓到,但钟离不会。他靠经验排除这是假肢的可能,联想近日闹得沸沸扬扬的社会新闻,钟离想,难道是要被拉去报废的机器人跑出来了?
钟离确认倒在门口昏迷不醒的人,是个仿生机器人。
瞧模样是个少年,钟离目光被他额间忽闪忽闪的光芒吸引,忍不住伸出手触碰了一下。光滑的触感,但无事发生,倒是不再闪了。打开灯的最亮档,钟离停止了一切猜想。他看清了这人湿漉漉的面庞——光凭这一张脸,他就绝无被销毁的可能。
钟离知道当今仿生机器人能够做到以假乱真,若非他笃定那种手指就是机器人才会有的,或许就会以为面前躺着的是一个亟需帮助的人类少年。
虽说美色当前,到底还是搞清状况更重要。钟离正要下一步动作,就听得一道厉风朝他劈来。他下意识躲闪,但没等他躲开,手腕又被抓住,湿冷触感刺得他一激灵。
再抬眼去看,就见全身湿透的机器人快速松手一个后撤步再加一个后空翻,丝滑轻巧地蹲在了茶几上,警惕地盯着他,挥了挥黏着在胳膊上的衣物,顿时茶几就湿了一大片。
钟离好像看到了被雨淋湿的野猫在甩水。如果此刻能被录下来,放在网上配上“要看我家猫后空翻吗,可能你以为这是假的,但我家猫真的会后空翻”,绝对会大火,虽然这根本就不是猫,也不是他家的。
受害茶几的主人淡定地看着一片狼藉——你不能对一只野猫苛求什么,如同你不能要求狂风暴雨中被淋湿的机器人保持家里整洁……
那能要求机器人赔付他的水杯吗?
钟离看见自己没喝几口的茶水全倒在地板上,杯子已经被“野猫”的动作扫到地上,碎得四分五裂,其中一块儿还巧合地立在那里,正痛心疾首地怒视曾经最爱自己的主人。
始作俑者全然不觉这一主一杯间生离死别的氛围。机器人有着灿金色的人造眼,眼尾还逶迤两道红痕,目不转睛地注视钟离一举一动;额间夺目的紫菱——那是钟离刚刚触摸过的闪光的地方,也在灯光下生着浅淡的光芒;身上衣物是再普通不过的T恤和长裤,被雨淋透后全黏在身上,隐隐能看得出来他身上仿生皮肤的覆盖度之高。
从头看到尾,机器人除却裸露的指骨,竟与真人别无二致,就连飘动的墨绿色发丝都那般精致。
没时间悼念可怜的水杯,当务之急是安抚机器人的情绪。不仅仅是为了拯救家具,更是为了自己安全:前些日子绝云城的机器人伤人事件闹得沸沸扬扬,据说捅伤了一位离婚之后独自抚养五岁女儿的父亲,还打伤了小女孩,之后被愤怒的男人强烈要求销毁了。这事掀起了一波针对机器人的热烈讨论。
一方要求把伤人机器人同型号的所有产品全部销毁,以此断绝威胁,另一方觉得全部毁掉实在极端,积极寻求别的解决方法。
钟离也参与其中,知晓事情内幕,倒是并不认同销毁之策。面前机器人的紧张也是情有可原,一睁眼看到陌生人,谁都要警惕一下的吧。
机器人不是警惕的野猫,是十足十漂亮的美少年。钟离眼睁睁看着美少年站起来了,美少年跳下了桌子,美少年晃了晃,美少年晕……晕倒了?
美少年晕倒在钟离怀里了。
电视就在此刻宣示自己的存在感,恢复了正常,适时地大声播放起溢满粉红泡泡的小甜歌,又一个代言人的声音响起,甜美的声音让此刻气氛变得暧昧不清。
原来广告过后是更美的广告。风雨之后有彩虹,恐怖片之后就上演偶像剧。
这本该是个十分旖旎的画面,钟离比机器人要高上不少,自然能稳稳当当把这位不速之客圈在怀里,然而他觉得自己怀里沉冷,像抱了一块冰。趁着这个机会,钟离又低下头打量一番。
机器人后衣领上挂着纸片标签。他拿起来,定睛一看,上面别的字迹都被水冲得模糊不清,只有中间黑字屹立不倒,赫然四个大字:安洛洗牙。
“请选择安洛洗牙公司!”也许这家公司就是死命盯着广告招租,企业理念或许是“手慢无”,不知道投了多少广告循环播放,电视又开始吵嚷,“选择安洛洗牙公司,即可遇见您命中注定的家政机器人。”
虽然钟离并不喜欢这家公司,但也不得不承认什么洛什么公司的家政服务知名度确实高,近来甚至可算是大放异彩。在相关人士的推动下,仿生机器人走进千家万户,便连伤人事件也撼动不了其高涨的销量。
钟离看看机器人,不像会做家务的样子。他的意思是:更像一件艺术品。不过既然由安洛洗牙公司出产,那就暂且当做是专精家政的机器人吧。
艺术品再度苏醒,猛地退出钟离怀抱,只是这次没有表演后空翻,仍与他贴得很近。但目光不再那样警觉,甚至开口说话了,就连声音都与真人无异,毫无迟滞与机械感,说出来的话却与两分钟前自己的态度大相径庭:“主人,请您使用我。”
主人?使用?
饶是钟离再淡定,这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态度也像两个耳光一样,给他脑子里的灯泡扇灭了——简直是两眼一黑。钟离先生向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他敏锐地意识到:停电了。接着又两眼一白:这是窗外闪电闪过,雷声滚来。
原来脑袋里的灯,是声控灯。
机器人声音再度响起,此刻家用电又输送,灯亮起来:“主人,请您使用我。”
送上门来的家政机器人。少年正仰头注视“新主人”,额间紫菱光芒更甚,钟离还没动作,机器人就发出一声提示音:【面容与指纹录入完毕。】
若生活不是电影而是游戏,这简直就是一惊一乍的摧残之后,系统送的福利:开局一机器人,家务不用愁。
然而钟离并未打算留下他。
》》》》》02
虽说钟离并未打算留下这个不速之客,但不代表他会不管不顾。于是两位恐怖片主角一转攻势,就在此时此刻此地上演一出寻亲节目。
目标:帮助失手机器人寻找归处。
钟离先生坐怀不乱,忽略对方“请使用我”的攻势,见机器人已经能自己站稳,就往后退一步,拉开二者间过于亲密的距离。他低头看一眼家居服——袖子已经湿一片,以一种十分不适的触感粘在胳膊上。
罪魁祸首自然是面前的少年。
机器人身上还在滴滴答答淌水,额发仍有些蔫蔫地趴在额头,但那里嵌着一枚紫菱,掩盖不住其中闪烁的光芒,是信号灯。
不过少年所说“录入”是什么意思?钟离打量着,或许是扫描仪。他再向下打量,少年也不带任何情感地与他对视。
朴素的衣服被雨淋湿,再加上翻身上桌、自投人怀一番动作后,更是皱巴简陋到目不忍睹。一切的一切都足以见得今夜雨下得有多大,也足以见得他的出现有多令平常人感到震悚。
然而钟离不是平常人,他见过的大风大浪可多着呢。他迎着目光,问出最关键性的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机器人乖乖站在原地,目视前方,面无表情地回答:“我叫……”
他卡壳了。机器人忘记了自己的名字。钟离从少年脸上看出了疑惑。
这不是重点。钟离愈发感觉袖子像长了八条腿的章鱼一样,黏糊糊湿哒哒攀绕在他胳膊,他实在讨厌这种触感——急需处理这件事,刻不容缓。
钟离直切正题,问他:“名字之后由公司给你起。先确认一件事,我的命令你都会听吗?”
家政机器人回答:“听从您的一切指令。”
钟离对这个回答似乎不是很满意,皱了皱眉,又问:“你防水吗?”
这话问得有点多余了,机器人没在雨水中报废足以说明其性能优良。但是出于安全考量,钟离还是问了一嘴,万一不防热水岂不是刚出雨幕又入火坑?
少年充分发挥自己强大的知识库,一板一眼道:“是的。防水一词意为……”
钟离撸起袖子,没给他科普知识的机会,指着浴室:“这事稍后再说。先去洗澡。”
机器人:是。
一起走进浴室,机器人一言不发开始脱衣服。湿哒哒的布料被他褪下,与人类别无二致的仿生肌肤还染着潮气。待他手指触到裤子,钟离突然出声打断他:“好了。”
机器人应声停下动作,转而准备去开花洒,看样子并不介意穿裤子洗澡,也不介意新人的主人还杵在门口。浴室灯光亮,仿生肌肤白皙得宛若要变得透明。机器人能察觉到目光与灯光一同打在他背脊的某一处。
钟离又说:“转过来。”
机器人乖乖地转过来,发现自己这个第一次见的主人正盯着他胸口看——准确来讲,是他的左胸,一般来说,人类的心脏都泵动在那处。
他不是人类,但体内也模拟正常人设置了一颗心脏跳动在胸腔处。造一颗机械心脏,模拟人类,对他来说并非没有意义,甚至可以说十分重要。
钟离走近了,居高临下地……盯着机器人的胸膛。
“你这里,为什么会有伤口?”
手指在空中指着那道疤,并未触碰,机器人却如同本能般向后躲了一步。这举动实在异常,按理说机器人应当不会产生逃避的情绪,也不会做出这种类似于拒绝主人的行为。
钟离眯了眯眼,却没过问。他更在意少年左胸处类似于弹孔的伤疤。说是伤疤也不尽然,称为子弹击中后留下的痕迹或许更确切些。少年刚脱下衣服时他还看见了后腰处一道类似于刀伤的痕迹,狰狞地咬在那处。
枪伤和刀伤,无论哪个都很可疑——一个家政机器人,难道还要上战场不成?难道是安洛洗牙公司的人穷凶极恶到要拿家政机器人出气,给人身上咣咣打两枪砍两刀然后把人扔到外面自生自灭不成?
……倒也不是不可能。钟离并非无端对安洛洗牙公司抱有几丝偏见,营销太过有时也会惹人厌烦,更何况他知道这公司并非别人口中那样清白。
眼前的机器人就是证据。伤疤究竟从何而来?
但机器人连自己名字都记不清,又怎么会知道身上伤疤的来历。钟离问他记不记得自己是何时生产的,机器人又露出询问他名字时迷茫的神色。
钟离不再为难他:“把你记得的一切都告诉我。”
他也没为难自己,说让机器人先洗洗,他去换身衣服——那恶心的触感还在攻击他,实在无法坐视不管——当然,忘却了许多事情唯独身上伤疤不容忽视的机器人,他也不会坐视不管。
从楼上下来时他从衣柜里挑了件小些的衬衫和裤子,打算等着少年洗完,门开个缝给递进去。在此期间他先是扫了自己被四分五裂的杯子碎片,擦干净几面雨水,复原成这位“不速之客”不曾撞击他家大门前的样子。
做完这一切,钟离后知后觉想,这些事情或许该留给家政机器人做,以此为回报——他救了机器人,还打算为他提供一个非常好的去处。
但他只是想想,毕竟机器人此刻在他眼里更像一只无家可归的野猫。教机器人吹干自己柔软的发丝,穿好对他来说很是松垮的衣物,安顿好一切后,钟离翻出一个新杯子,给自己泡了杯茶,与机器人一同坐在沙发。
他说:“继续之前的话题吧。”
机器人开口,抑扬顿挫地科普:”防水是指通过特定的材料和技术手段,防止水渗透到建筑物内部的……”
钟离:……
钟离:“停。”
问话步入正轨。此次问话除去机器人记得自己上次休眠是某一年的四月十七日外,毫无任何有效信息。
但这就够了,光着一个信息,钟离就转变了心意,最终还是决定留下机器人。他还给机器人起了个名,叫“魈”。
很快就到了入睡时间,钟离难得没有按照自己规律的作息去休息,而是把机器人安顿至客卧(他自己也不确定机器人需不需要去床上休息)后回到卧室开始打字。
据不愿透露姓名的某位纯路人若陀先生称,好友钟离在本该入睡的时间段给正在外地旅游的他发了许多条消息,那时他正在刷牙,点开消息界面的一瞬间,镜子里自己的脸绿了。
并非夸张,物理意义的被绿色的光给照绿了。他的好友有一个十分值得人称赞的优点:叙述一件事情十分简明扼要,面对面口述可说是享受,即便是文字也行文富有逻辑。
但这一大片绿色的聊天气泡就证明,钟离没把这优点贯彻下去。
若陀刚看完这毫无遗漏的来龙去脉,正要吐掉漱口水,钟离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钟离:若陀?
若陀:咕噜咕噜咕噜……
这么晚了还在游泳?
吐了漱口水,若陀从短暂的潜水中脱离,问道:“那你最终的决定是?”
钟离发挥自己的优点,简明扼要道:“我要留下他。劳烦你抽空来为他检查。”
好友都亲自开口了,哪能真等到抽空再行动。旅游暂停,我来检查。若陀挂了电话,联络好助理准备,立马马不停蹄搭了飞的,飞不停发动机地赶回来。
待他带着一大堆工具,风驰电掣从公司直在雨过天晴的清晨飙至钟离家门口,按响门铃时,若陀先看到了门上一处凹陷。
钟离开的门。见好友眼神询问,钟离说不用担心,一点小事,我会找人修好。
看来就是今天找人修门了。若陀向来了解好友。
待他进门,先看见了机器人的背影。看得出来钟离家里并没有适配魈身材的衣服,一件衬衫穿得那叫一个耷耷拉拉,裤子更是靠外力才拖拖拉拉勉强挂在腰上。
等到魈转过来,若陀小小地惊讶了一下,眼里闪动着光,问在身旁的钟离:“这不是……?”
钟离点头:“对。”
除此之外完全没有寒暄。若陀与钟离其实很相像,做事雷厉风行,但又极有保障。若陀何许人也,或许平日里可以与熟人插科打诨开开玩笑,但一旦进入工作状态,便是谁此时朝他扔块儿石头他也不带理的。
魈已自行进入休眠模式,以便更好地配合若陀进行检查。
机器人研究领域的佼佼者一言不发地给魈脖子后面接口接根线,一言不发地分析数据。
全程站在一边看若陀侍弄一堆仪器工具的钟离深谙其理,也不搭话,一时间整个客厅都安静得出奇。
“他身上没有任何威胁。”若陀终于开口打破沉寂,“手指受损的部分我需要回公司查询;对你态度的转变是由于你录入了指纹。没有任何前主的相关信息,你应该是他的第一任主人……”
叮嘱完一堆注意事项,若陀惯常说句“有事联系”,又风驰电掣地开车走了,没带走一片云彩,徒留钟离等着魈醒转。
短短的时间里,钟离想了很多。若陀说魈体内有两个模块,另一个他现在还没能破解,之后等安装手部人造仿生皮肤时再尝试破解,但可以肯定,魈身上没有任何会威胁他安全的东西或程序。
除开神秘的模块,这就是个普通的家政机器人。
他还推断魈身上的伤痕是在五到十年间造成的,最远不超过十五年。最有可能是在十年前,因为上一次休眠就是在十年前,或许就是因为遭受了什么外界打击才进入休眠状态。
十年前的四月十七日?这是一个相当特殊的日子。
而并不知此事的机器人从休眠状态中苏醒,开启了崭新的生活。
无处可去的机器人忽然有了工作,也有了新名字,只要度过一段磨合期……然而钟离发现,他还是高估了这个他一直都莫名讨厌的公司。
怎么会有一家赚得盆满钵满的公司,对手底下机器人这么扣扣搜搜的?
初见时魈穿的衣服可说是简朴到宛若新手装备,要不是有魈那张美到惊人、穿麻袋都好看的脸顶着,走在大街上都没人看一眼的。钟离自己穿衣服讲究,既然决定要留下魈,自然要废些力气给机器人添置几套衣服,不能再穿不舍身的衣物。他正提前构想买哪种风格哪种类型,若陀给他发来了消息。
【岩龙王】:摩拉克斯,家政机器人的仿生皮肤大概在两周后才能做好。除此之外还有什么需要?
【尘世闲游】:我准备为魈置办几身服装,你可有推荐?
钟离发过去,想着若陀大概还得思考一会儿,但对面立马发过来一句话。
【岩龙王】:这你不用操心。
过了半个小时,钟离收到一个同城送。拆开是满满当当一大箱子衣服——岩龙王的馈赠,大手一挥,可怜的无家可归的机器人就拥有了一衣柜的各色服装。
魈站在一旁,尽职尽责地当一个栩栩如生的人形衣架。
从春到冬,从早到晚,从黑到白,各种款式各种色彩各种厚薄,甚至从裤子到裙子,应有尽有。甚至每件都尺寸合适,钟离收回拿着衣服比划的手,随手拿起一件看起来衣料厚实的衣服递给魈,要他去试试。
钟离低下头继续拆包装,发现甚至还有配套的饰品。
岩龙王果然慷慨,刚认识时钟离就已经发出过这样的赞美。岩龙王自然就是若陀,而若陀很少喊“钟离”,总是叫他“摩拉克斯”。
这事要追溯到十年前两人在医院第一次碰面:两个初中生年纪的孩子住在了一间病房。若陀那时因故眼睛受伤,做了手术才保住视力,缠着绷带天天百无聊赖地躺在病床上,等待重见天日;钟离情况比他好点,眼睛没聋鼻子没瞎嘴能闻见味儿,只是腿上打了石膏不能跑不能跳,于是天天靠在病床上看书。
钟离可说是礼貌到了极致——他看书时安安静静,若陀有时甚至听不到他翻书的声音(不排除他没听到的时候钟离就是没看书,毕竟他是真看不见)。眼睛聋掉的若陀没有良好的视力,但因祸得祸,拥有了良好的睡眠。他睡得天昏地暗,不知白昼与夜晚。
但人总有睡不着的时候。什么也看不见让若陀倍感寂寞,终于有一天听到轻微的翻书声后,他问病友:“你在看什么?让我也……”
“咳咳……”后半句被咽下去。“让我也看看”属实是废话文学,若陀换个开头:“你叫什么?”
与此同时钟离回答了上一个问题:摩拉克斯。
哦……病友叫摩拉克斯,与岩王帝君同名,实在是,妙!病友很有耐心,也很有同情心,他提议给若陀读书,自然被闷得慌的若陀一口答应下来。
钟离貌似对神话故事很感兴趣,知识储备惊人的深厚,讲故事娓娓道来引人入胜。若陀知道岩王帝君,但并不知晓这位神话人物竟有许多鲜活有趣的趣事。
书读完了,钟离腿好了,若陀也重见天日了。
绷带拆下来,若陀首先看到了陪伴他许多天的病友。他在看清钟离样貌那一刻脱口而出:“摩拉克斯!”像是见到了许久未见的故人,激动得手都微微发抖。
钟离不明所以,又被若陀一把抓住手,紧接着的一句“我是岩龙王啊”砸得他更搞不清楚状况。
摩拉克斯,我是岩龙王啊!
这画面让若陀在钟离心里沉静稳重的印象崩塌了。这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诡异氛围是怎么一回事?
岩龙王大人终于寻着故友,迎来的却是故友略带疑问的关心:“你的眼睛没有好吗?”
“啊……”他楞了一瞬,这一句话也与梦里的摩拉克斯声音相像但并不完全相同,他又动用久违的视力,打量两下,这才大梦初醒般道:“我记错了。”
原来只是没睡醒。
“清醒了吗?”钟离放下心来,安抚地拍拍这位新友手背。
然而若陀又炸出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我不是岩龙王,但你是摩拉克斯。”
……原来只是梦游啊。
不能吵醒梦游的人,人尽皆知。钟离又细细端详一下若陀的脸,见他神色认真,相处这么多天终于确认若陀是个能睁着眼睛睡觉梦游的奇人,索性抛开手,又打算坐回自己床边看书。
若陀见他要走,赶忙喊:“钟离,我清醒了。”
他眼里的青少年时期摩拉克斯终于回头看他,将信将疑。
原因无他,只是若陀在前一晚做了一个梦。
大抵是因钟离这些天讲的故事,他梦到自己站在一棵树下,眼前是个面容沉静的青年。若陀顺着青年目光望去,只看见漫天纷飞的桃花瓣下一缕飘飞的墨绿发丝。它的主人大概不曾察觉到视线,少年像阵风般,消失在密林深处。
青年转过来,俊美无双的眉眼间似是漾着春水,好像只是看到少年的背影就心满意足。春日桃林,风过花落,若陀听见与自己几分相似但更加沉稳的声音响起:“摩拉克斯,他可知你心意?”
摩拉克斯?这不是岩王帝君的名字吗?面前这位气质卓绝的青年就是岩王帝君?
青年听他询问,又转向少年离开的方向,摇摇头:“我想,他尚不知。”
接着若陀没听见自己再说话。脑海里不断涌现出不属于他自己的记忆,实在太过纷繁复杂,他一时接收不来,只听见脑子里有人叫他“岩龙王大人”,有人喊他“若陀龙王”,夸他所造武器实在精妙,还听见他唤“摩拉克斯”,最后的最后,他听见摩拉克斯说,“魈”。
魈。
若陀忍不住道:“他就在那里。”
摩拉克斯并没有说话,但他还是顺着若陀视线看过去,瞧见那墨绿色发丝的少年不知何时又走回来,正远远望着岩王帝君。
他可知你心意?他就在那里。
若陀还是没看清少年的脸,只记住了青年的模样,待他悠悠醒转一睁开眼看到几乎是一模一样只是稍有些少年稚气的脸时,第一反应:梦中梦?
第二反应:我趣,摩拉克斯?!
第三反应:那我是谁?
梦境太过真实,若陀宛如喝醉了一样,下意识想,摩拉克斯就在我面前,那我岂不是……岩龙王?
此事实在难忘。若是他没有在梦里记住摩拉克斯的脸,或许他还能像不见天日那会儿喊“钟离”,但这两张不能说毫不相干只能说一模一样的脸,让他总是想喊“摩拉克斯”。
钟离不是在这种事上纠结的人,既然若陀改不过来那就由他去吧。但同时他是个很在意公平的性子,既然这位朋友喊不对他名字,那他也只好一下发挥一下传统美德:滴水之恩当滴水相报。
后来两位痊愈的少年生活步入正轨,机缘巧合之下上了同一所高中、同一所大学,自打认识后就一直是志同道合的好友。这十年来若陀喊“钟离”的次数屈指可数,多数是叫他“摩拉克斯”,钟离不遑多让,虽然外人面前正正经经叫他若陀,背地里倒是打趣“岩龙王早安”之类。
岩龙王若陀继承家族传统手艺后进行了创新,义无反顾继续研究机器人,虽然不知道从铸剑到造机器人算哪门子继承,从原始人直接进化到到机器人的创新实在是创得不能再新,但若陀干得是风生水起,还开了家公司,也是蒸蒸日上。
钟离自打少年时期就爱研究上古时期的神话人物——岩王帝君摩拉克斯。这已是很多很多很多年前的故事了,现今学术界普遍有两种观点,一种认为岩王帝君只是先民口中编造出的符号,并不真实存在;一种认为岩王帝君确有其人,只是部分大部分记载已然逸失,故而许多事迹难以推测。
或许是缘分,若陀眼里与摩拉克斯一模一样的钟离坚信岩王帝君是真实存在的,仿佛这信念生来就刻在他骨子里。秉持着这样的兴趣,钟离开始写书,撰写的文章有理有据令人信服,可谓是为第二种观念添砖加瓦,添柴加油,扭转了不少人的观念。
两位可说是绝云城有名的青年才俊。钟离还在品鉴各色服饰,心中夸赞好友果然心细如发,魈已穿好他随便递去的衣物。
待钟离看清魈穿了什么衣服后,收回了对若陀的夸赞。
这一堆衣服里,为什么会有长裙女仆装?
魈胸前挂的标签告诉了他原因:
【家政机器人,就该穿女仆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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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如果之后写到某一章是车,应该怎么打分区,全年龄还是改成r18(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