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风飞
(小风吹)
21
【听说岩王帝君有个白月光】
原作向,一些幼年小鸟和成年小鸟因为地脉混乱而互穿的故事
有撒娇的幼年小鸟和直球的年轻帝君全文小甜饼请放心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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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话说回来,虽是二者郎才女貌,任谁都要赞一句天作之合,可终究人仙有别,岁月无情。”田铁嘴收扇抚掌,发出拍案般清脆的声响,“可怜岩王爷他老人家蹉跎多年啊!”
“呃……”派蒙艰难的咽下口中点心,颇有些怀疑人生般看向荧,“这真的是现在璃月最热门的故事吗?我怎么觉得哪里怪怪的?”
荧保持沉默,拧着脖子去看旁边没事人似安然品茶的钟离。
“那当然!本堂主认证的还能有假?”胡桃拍着胸脯保证,“这不是快到他老人家诞辰了吗,你们知道的,每年这个时候大家都喜欢听岩王爷的故事,打打杀杀的翻来覆去都被讲厌了,不如风流韵事来的有趣,客卿你说对吧?”
钟离放下茶杯,为几人重新斟了茶,才道,“堂主说的是,帝君他老人家想必也是不会介意的。”
“好吧,既然钟离先生都这么说了,那应该就没问题吧……?”
“能有什么问题?这又不算瞎说!他老人家总不可能单身六千多年吧!”胡桃掐着腰据理力争。
“啊……这……也不一定……”
派蒙边说边往钟离脸上瞅,偏生后者气定神闲,被盯得久了才悠哉悠哉的冒出一句“堂主此言甚是”,派蒙一口气堵在胸口,憋的小脸通红。
胡桃得意的晃了晃脑袋,似是还想发表几番自己的大作,却被钟离提醒明日一早还有丧仪未准备,顺道告了假,只得边抱怨客卿先生又丢下她摸鱼边匆匆折回往生堂忙去了。
见胡桃的身影彻底消失,派蒙才气鼓鼓的拍拍胸脯,“钟离先生不要拿我开玩笑!”
“也不能算是玩笑。”钟离虽还是夹着笑,但语调多了几分认真,“魔神又不是出家修行,免不了七情六欲,岁月漫长,有心仪之人想来不算什么怪事吧?”
派蒙反应了一下,到嘴的质问被咽了回去,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他,“是谁是谁?!我们认识吗?呃……不对,重点是她人呢?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过?你们不是恋人吗!”
这次钟离思考的时间有些久,久到派蒙都以为他又在开玩笑,才终于开口道,“以普遍理论而言,我并未等到他的回应,所以我们还不是恋人。”
“那也……啊?啊?!”
荧一把捞过正在风中凌乱的派蒙,随后若无其事般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钟离只摇头轻笑,“要听故事的话,我可不是专业的。”
“唔……我们又不是要听故事,我们是想听八卦……对,八卦!”派蒙不老实的挣扎。
荧只好往她嘴里塞了块莲花酥。
“其实也没有什么,我们只是因故失散,还没机会听到他的回应罢了。”
钟离说的轻描淡写,荧愣了愣,派蒙正要追问就被荧瞪了回去,后知后觉想到什么,嚼着莲花酥含含糊糊半天,挤出一句,“对不起,你节哀唔……”
荧干脆用手捂住她的嘴,顺便观察钟离的面色。
出乎意料的,对方不仅没露出什么失落的神色,反倒是笑了起来,“抱歉,是我没说清楚,是普通的失散,我已经找到他了。”
“啊?”派蒙舒了口气,眼前一亮,“然后呢然后呢?”
“但时隔太久,他似乎没认出我。”
“我知道我知道!不是误会就是失忆!然后狗血的极限拉扯!璃月最近流行的话本都是这么写的!”
大概是头一次听说这种故事,钟离花了些功夫才搞明白她的意思,顿时忍俊不禁的笑了,“现在年轻人的喜好倒是颇为新奇有趣。”
不!只有派蒙在看而已!
荧很确定自己没看过这种奇怪的东西!
“听说云先生和辛焱在为海灯节排演新的曲目,不卜庐的清心都售罄了。”
“哦哦……所以呢?”
话题转移太快,派蒙的八卦心像是被浇了盆冷水,顿时有些懵。
所以他肯定又要让我们帮忙跑腿。
不出荧的预料,钟离悠然的摩挲着茶杯,道,“所以,我想麻烦旅行者和小派蒙采些新鲜的清心来,魈的连理镇心散应当快用完了。”
“啊?哦!好的好的!那旅行者我们快……等等,怎么又被他带偏了!”派蒙跺了跺脚,一回头哪还有钟离的影子,只得气鼓鼓的找旅行者,“他是不是又再敷衍我!好生气!旅行者你快叫魈来!我一定要戳穿他!”
荧不太想因为这种事打扰魈,尤其事关钟离,可能被对方呵斥“不敬帝君”的可能性更大。
2
钟离并未妄言,准确来说,魈的连理镇心散在前几日就该用尽了,然而当他像往常那般造访望舒客栈顶层时,却没能见到熟悉的少年仙人。
“哥……先生!”
略显青涩的声音将钟离的思绪拉回,他微微俯身,抱起堪堪到自己腰际的小少年,伸手拢了拢他翘起的乱发。
“怎么不叫哥哥了?”
自从他前些天见到这个明显是魈少时的小家伙,对方就如刚破壳的雏鸟般黏上了他,用还带着点稚气的嗓音叽叽喳喳叫他“哥哥”。
对方还能看出些婴儿肥的小脸贴在他胸口,软软的,暖乎乎的蹭了蹭,发出几声满足的哼唧声,才又抬起头,用亮晶晶的金色眼睛看向他。
“我听外面的人都是这样叫的,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你喜欢叫什么都可以。”钟离随手把装着点心的食盒放在桌上,抱着鸟儿颔首轻吻对方额头,环住腰际让他坐在自己腿上。
鸟儿爱极了他的怀抱,被极具安全感的气息包裹着,还有那双温暖的手,仿佛可以抚平一切烦忧。
这时候的鸟儿远没有记忆中寡言少语,亦没有那股子因业障缠身而经久不散的血气。印象里魈从不会主动亲近,为数不多的几次也都是脊背挺得笔直,浑身上下都紧绷绷的。如今,年幼的鸟儿倒是毫无拘谨,摇晃着小脑袋蹭他的手掌,想要被摸摸的心思不言而喻。
钟离自是不会扫他的兴,如他所愿伸手轻揉耳后的软肉,许是年岁尚轻,还控制不住仙兽本性,鸟儿很快便显出毛茸茸的耳羽,窝在钟离的胸口发出含糊的啁啾声。
当真是可爱。
“先生今天出去好久。”
魈是绝对不会用这样委屈巴巴还带点埋怨的口吻说话的,像是生气了,这感觉很新奇。
“对不起,堂主心血来潮,非要拉我去听说书,我给你带了杏仁豆腐和莲花酥赔罪,原谅我好不好?”
鸟儿已经吃过对方送来的杏仁豆腐,冰冰凉凉又滑滑嫩嫩的,他怎么吃都吃不够,莲花酥虽是头一次听说,但他已经闻到空气中那股香甜的味道。
一副“想吃,但我还没原谅你不好意思要吃”的小表情。
钟离着实被他这般胆大又纠结的样子逗笑了,干脆主动拿了枚莲花酥递到他手里,“吃吧,等吃饱了再生气。”
原本就没真生气的鸟儿愈发气不起来了,新出炉的莲花酥散发出甜甜的热气,酥皮轻轻一碰便碎开,他立即垂下头去咬完好的那部分,嘴里塞的满满的,连掉落在手上的碎屑都没放过。
吃完莲花酥,杏仁豆腐就递到唇边,鸟儿吃得肚子溜圆,沾着油的小嘴“吧唧”在钟离下巴上啄了几下。
钟离甚至没说几句话,鸟儿就把先前的怨气抛到脑后,又将他当做“全世界最好的先生”了。
“明天还要吃?”
“要!”
“莲花酥还是杏仁豆腐?”
“都要!”
“好。”钟离伸手替他抹去嘴角的点心渣,“明天一早我去给你买,璃月港还有好吃的烤螭虎鱼,我带给你尝尝。”
原本笑眯眯的鸟儿听到这话反倒是不依了,立时抱紧他的胳膊,小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那我不要吃了!你不要出去!”
啊,这回又想起来要生气了。
“那就让楼下言笑做杏仁豆腐送来,我只陪着我的小鸟哪都不去,好不好?”
鸟儿这才满意,意犹未尽般舔唇,整个人靠在钟离怀抱中打起呵欠来。
“白日没午睡?”钟离问。
鸟儿小嘴一撇,“先生都没回来。”
明明平日里风餐露宿,随便一处枝丫都可安家,短短几天就被惯的没了人形抱枕便不肯睡。
钟离短暂反思了一下自己的行为是否过于纵容,可对上鸟儿期盼的眼睛,还是将人抱去了床上。
鸟类的体温热乎乎的,像抱了个小暖炉。
这其实有些出乎钟离的印象,魈不会做这种近乎僭越的举动,他们为数不多的肢体接触总是伴随着魈的伤病,触目惊心的伤口因失血而显得苍白,隔着手套都能感受到透出病态的寒意。
“这么黏人,我要是不在可怎么办?”
鸟儿闻言瞪圆了眼睛,“你又要去哪里?”
钟离不由哑然,相遇不过四五日,他拢共出门两次,瞧把鸟儿委屈的。
“放心,我哪里都不去。”
不等鸟儿松口气,钟离不得不打破他的幻想,“可你总要回到原来的世界去。”
年少的鸟儿尚不能理解什么叫地脉异常,但他还没迟钝到觉察不出环境的变化。没有同为仙兽的气息,这里更像是传闻中属于人类的国度。
“我不能留下吗?”鸟儿歌不自觉攥紧了对方的衣袖,“你说过会照顾我的。”
钟离没有回答,但鸟儿知道,沉默本身就代表了某种答案。
“可你明明说过要照顾我的……”
身为契约之神被人指责说话不算数是种稀奇的体验,钟离没有多少安慰人的经验,换而言之,没有人需要岩王帝君特意安慰,尤其是魈。
上一次见到魈流泪是什么时候?
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
当梦之魔神陨落,沿着那一丝微弱的,近乎于消泯的磐岩气息,他在残垣断壁下找到了满身血污的鸟儿。
“我会的。”
钟离说,他的手掌落在鸟儿发顶,沿着脖颈滑至脊背,一下下安抚正吸鼻子的小鸟。
“可你要自己度过一段漫长而痛苦的岁月,但总有一天,我会找到你,等到那一次,我不会再离开你。”
3
魈在葱郁的枝丫间醒来,他睁开眼,身边簇拥的团雀便跳开,歪着小脑袋“叽叽喳喳”一阵,似乎从他身上感觉到危险的气息,很快扑闪着翅膀飞走了。
他有些茫然,印象中他昨夜睡在望舒客栈,因为前夜除魔时伤了手臂,这两日帝君都亲自盯着他休息。
可眼下他却睡在陌生的林子里,目之所及皆是茂密的绿意,他伸手拂开挡在面前的枝条,望见远方大片大片盛开的琉璃百合。
琉璃百合……?
那样绚烂的琉璃百合,是很久很久以前,埋藏在记忆中归离原的样子。
这是什么荒诞的梦境吗?
“啾啾!”
不等他细想,属于鸟雀惊惶的叫声让他下意识翻身落地,循着声音使出风轮两立。
“啾啾!”
鸟鸣化为愉悦的欣喜,还带着几丝雀跃的羞涩,魈突然意识到自己大概是会错了意,可想要回头却已迟了,只能硬着头皮停下脚步,假装自己只是个过路人。
然而魈的动作到底惊扰了嬉闹的团雀们,几只圆鼓鼓的小团雀四散逃离,只留他与本在逗弄团雀的男子面面相觑。
对方显然没想到有人会突然冲出来,惊诧了一瞬才收回停在半空中原本供鸟儿落脚的手指,衣摆随风微摆,一双赤金色的眸子泛出些笑意,打量起面前的少年来。
帝君。
是他没见过的帝君。
“哦?你认得我?”
摩拉克斯笑容愈深,原来是只大鸟团惊飞了小鸟团,鎏金色的眼睛睁的圆圆的,头顶一撮发丝还黏着两片枯叶,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像极了方才被自己惊到的团雀。
魈这才意识到震惊之下将心里话喊出了声,可眼前的岩王帝君显然并不认得自己,一时之间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像锯了嘴的葫芦,不知所措的垂下脑袋。
枯叶随着他的动作悄然飘落,摩拉克斯忍不住想,还是只怕生的小鸟呢。
“是迷路了吗?”
这似乎是个还算合理的理由。虽然魈完全搞不懂自己怎么会出现在千年前的璃月,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确实迷路了。
“原来如此。”不等他回应,摩拉克斯似乎已经自顾找到了答案,“看来是迷路的小鸟,你的家在哪里?需要我帮忙送你吗?”
年轻的岩君与记忆中的形象不太一样。
大概是信步闲游,他没穿那身标志性的白袍,自然也不可能是后世那套沉稳的深棕色长衫,而是更偏向璃月寻常人的装扮,乍一看还以为是哪位富家公子。
盛开的琉璃百合,郁郁葱葱的归离原,还有闲游尘世的岩王帝君。
这是他早已忘却的,还未被战争波及的璃月。
“我……我不知道。”魈对过去的记忆停留在被女主人驱使时便戛然而止,再往前的,他的童年,他的亲人,他的家乡,都已记不清了。
“嗯?居然真的是迷路了?还以为是来投奔我的,没想到是我自作多情。”话虽如此,摩拉克斯面上倒没什么失落的神情,“不过我保留这个建议,既然你无处可去,随我回璃月如何?”
魈诧异的抬起头,愣了半晌,确信自己没有听错,反问道,“您愿意收留我?”
“说收留可算不上,只是想,你一个人生活肯定很辛苦吧。”
年轻的岩君声音带着说不出的轻快,他向前迈出一步,魈没有退开,只再次微微垂首,任由对方的手掌抚上自己的发顶,一如千年后的世界,被帝君轻轻揉搓柔软的发丝。
“好乖。”摩拉克斯忍不住发出叹息,“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
魈不愿提及那个给自己带来太多痛苦回忆的真名,可他的名字又是帝君在未来赐予的。
“我,我不记得了,抱歉。”
摩拉克斯笑了,给了他一个浅浅的拥抱。
“每个人都有这样那样不好宣之于口的秘密,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不是什么值得抱歉的事情。我只是想知道该如何称呼你,总不能叫你小鸟吧?”
若是能做一只自由的小鸟,他或许比现在要快乐的多。
但……能遇到帝君,就已经是最幸运的事了。帝君的怀抱,自始至终都是温暖的。
“您喜欢的话,这样叫就好。”
这回答属实出乎意料,摩拉克斯颇有些忍俊不禁,对这只突然闯入的鸟儿更多了几分好奇。但他亦能从方才那个短暂的拥抱中感受到,少年身上浓重到他都无法清除的业障气息。
“明明是个乖孩子,却有这么重的业障。”
话音未落,摩拉克斯就看到鸟儿再次瞪圆的眼睛,这回又比初见时更大了些。
“您,您怎么……不,您,您既然知道……”
“那又如何?我刚说过,每个人都有秘密,你不想说,我也不是非要究跟问底。”摩拉克斯安抚性的拍拍他的脑袋,“大概是我的自负吧,我觉得你是个好孩子,或者说在我看来,会因为做了错事而感到内疚痛苦,就已经说明了你不是个坏孩子,想来你的过去也是经历良多。”
【在异邦的传奇故事中,魈之一字代表着 遭遇苦难、饱受淬炼的鬼怪。你也经历诸多,以后就用这个名字吧。】
“怎么哭了?”
魈回过神来,慌乱的擦去眼角的泪意,“没什么,只是,只是……”
“今日风沙大,小心眯了眼。”摩拉克斯半是调侃,顺便给鸟儿递上合适的借口。
“不,没有,只是想……遇到您真是太好了。”
哪怕相隔前年的岁月,帝君仍是他认识的那个帝君。
4
年轻的岩君似乎总是愉悦的,不,应当说,没有战火的璃月总是令人愉悦。
意料之外的又情理之中,没人对突然出现的小鸟提出任何质疑,仿佛大家已经十分习惯于自家帝君会随手捡什么小动物回家。
魈见到了许多记忆中的熟面孔,也有零星印象模糊的身影,岩君事务繁忙,却已学会了后世那般的忙里偷闲,时常要日日清闲无事可做的魈来帮忙。其实也没有真要他做什么,无非是端茶送水,递些笔墨纸砚,更多时候则是坐在岩君桌边,看着岩君的侧颜发呆,被发现后连忙扭开头,若无其事般摆弄自己的衣角。
像只害羞的小团雀。
这样的生活太过安逸,有好几次摩拉克斯都忍不住想拥抱他,最终也确实付诸于行动。魈只是僵硬了一瞬,随即便接受了一次次突然袭击般的拥抱。
拥抱,牵手,在休息日一同出游。
他们走过归璃集的大街小巷,探访绝云间的云山雾海,让魈有种错觉,好像他们是璃月平凡的小情侣。
但还是有区别的,魔神无需睡眠,仙兽亦然。
他们常常会趁着夜色出行,并不是有意想避人耳目,纯粹是岩君白日难以得空。
“小鸟,你有喜欢的人吗?”
在庆云顶的山峰,还没有后世留云造就的亭子,他们依偎在闪烁着漫天星光的夜色里,魈微眯着眼,枕在摩拉克斯的腿上,任由他帮自己梳理柔顺的发丝,随即听到了这个问题。
自然是有的。
但魈没有回答。
年轻的岩君远没有记忆中那般擅长语言的艺术,他喜欢直来直往,像鲜活耀眼的光。
“那就是有了。”
魈依然没有回答。
“可是我很喜欢你,小鸟,在你那个世界也有我的存在吗?”
这次魈无法再保持沉默,他睁开眼睛,正对上满含笑意的眸子。
是了,即使年轻,面前仍是摩拉克斯,有什么能瞒得住这位未来的尘世执政?
“有的。”魈听到自己的声音如此作答。
“啊,难怪……嗯,也好,不对,应当说这样才好。”可为什么好,摩拉克斯又不再说了,“对了,小鸟有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话?”
细想起来有很多,可真要说出口,脑袋里又是一片空白。
鸟儿薄唇微张,又抿起,再次张开,半晌没能发出声音。反倒是摩拉克斯轻笑出声,拉起他揽进怀里,蹭了几下鸟儿微微泛凉的脸,让氛围重新回归属于夜色的寂静。
直到夜风吹头两人单薄的衣衫,摩拉克斯牵起魈的手,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般沿着山路漫步而下,像往常那样,在不久的将来迎着晨光踏入归璃集。
可今夜注定是不同的。
战争在不经意间爆发,即使身为亲历者的魈也说不出每一次冲突从何而起。
归璃集需要摩拉克斯坐镇,眼前的战火同样需要有人应对,魈对此并不陌生,驱逐敌人,掩护民众,他千百年来做过无数次。
战争要开始了。
“万事小心,早日回来。”
魈第一次没有克制自己,他伸出手想要抚平摩拉克斯眉间的愁绪,在指尖分离时突然踮起脚,蜻蜓点水般在对方唇上落下一吻。
“请您等我。”
5
血腥气在胸腔中回荡出难耐的窒息感,魈猛然咳嗽起来,试图挣脱周身的束缚,却又被抱的更紧。
熟悉的岩元素将他完全包裹其中,他忽而愣住,才意识到眼前是记忆中望舒客栈的陈设。
“帝君……?”
“嗯。”
是钟离的声音。
魈能感受到对方半张脸都埋在自己的发丝间,整个人被牢牢圈在坚实的怀抱中。
“可着实让我好等。”
对魈而言一切转变发生的太快,他才刚刚与年轻的岩君分别,甚至还未结束一场小型战斗,就被拉回了温暖的怀抱里。
怀抱?
大概是发觉了他的疑惑,钟离的手臂又收紧了些,顺便为自己辩解,“因为你太过可爱,总是会忍不住想要抱抱你,这点大概过多少年都改不了。”
“帝君,这,这不合规矩……”
“可过去你都随便我抱的。”钟离打断了他的话,“我等了许久,连抱一下都不可以吗?”
魈想说他不是这个意思,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钟离先生向来沉稳的语调中带着令人难以忽视的委屈感。可他不善言谈,更不会安慰人,只能顺势靠了回去,偏过头去轻轻蹭了蹭。
“帝君?是……‘我’做了什么吗?您好像不开心。”
他记不清年幼时的事,仙兽的幼崽多是无忧无虑惯了的,许是让帝君费神了。
钟离长叹一声,才道,“‘你’总要我陪着,让我答应哪里都不去,可到头来我等了那么久,你却把我给忘了。”
“不,不是的,我……”魈话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我记不得小时候的事了,还以为,还以为是日子太苦,才会那样的美梦……原来是您,果然是您……”
钟离笑而不语,似乎被他的反应安慰到了,稍稍松开环住他的手臂,手掌抚上微微颤抖的胸口,“你受伤了。”
对夜叉而言不是什么严重的伤势,在战斗中为了保护凡人才被击中,胸口撞上山岩,骨头应当没断,但伤及肺腑,钝痛绵长,连呼吸都带着血气。
温和的岩元素透过皮肤渗入身体,修护受损的内脏,鼻息间满是帝君的气息。
“对不起……”
“不必道歉。”
于是魈不说话了,转过身抱住对方,蜷缩身体把自己塞进钟离的怀中。
“小鸟,我的小鸟,现在应当可以告诉我,你有喜欢的人吗?”
帝君的小鸟。
魈因这个认知止不住欣喜,大着胆子仰头去蹭钟离的唇。
“有的。”他说,“喜欢帝君,喜欢了很久很久。”
END
逆风飞
(小风吹)
22
【魔神不会受伤,但客卿先生会】
看因伤腿脚不便的茶里茶气客卿先生如何诱捕魈上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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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最近望舒客栈迎来了一位长期客人。
往生堂的年轻堂主一口气交了三个月房钱,顺便大手一挥在前台挂了委托,招募心地善良的热心人照顾她家英勇负伤的客卿先生。
事情还要从无妄坡说起,众所周知,通常不会有人在海灯节期间造访无妄坡,但往生堂除外。
起因是一场临时的葬仪,那又是另外一个悲伤的故事了,此番暂且不提。总之值夜的仪倌才新来不久,实在胆子小,说什么都不肯一个人前去,偏生其他人都早早告了假,就连胡桃都跟香菱他们凑做一堆炫耀她的幽幽风筝。客卿先生在三碗不过岗品茗,一杯茶还未喝完,就被慌乱的小仪倌拉出了璃月港,催着瑟瑟发抖的车夫往无妄坡赶去。
大概是时间地点人物皆不尽如人意,小仪倌磕磕绊绊接下了自己第一份工作,就在回璃月港的路上被受到鬼火惊吓的车夫连人带车翻下了山坡。
好消息是,小仪倌在翻车前及时被推了出去,坏消息是,舍己为人的客卿先生自己被车压住了腿。
“啧啧啧,客卿啊客卿,亏你还是有神之眼的人呢,居然连我们的仪倌小妹都不如。”胡堂主头一次在不卜庐得到了热茶和点心的待遇,围着白术问些诸如“多久能站起来啊?”“不会影响走路吧?”“要是瘸了的话客卿还怎么娶媳妇啊?”“这要是算工伤我可不包牵红线那部分啊!”的问题,别说白术,就连钟离本人听了都哭笑不得。
好在白术对她也算了解,耐心的准备了打石膏后详细的注意事项,最后建议他卧床静养,头三个月就不要下地了。
胡堂主当即表示怎么说都是工伤,医药费往生堂全包了!还大方的自掏腰包安排客卿去望舒客栈修养,连找护工的委托都发出去了。
每天40原石!那可是每天!
荧不得不承认,把这个委托转交出去的时候她是有那么一瞬间肉疼,啊不,是心疼的,毕竟魈恨不得一天到晚不眠不休除魔,哪里还有时间照顾行动不便的病人,绝不是因为原石,绝对不是!
不过魈以“这东西没什么用”为由把原石尽数转赠给了她。
于是荧喜滋滋的抱着原石,不不不,她没有很高兴,多年好友受伤她深表遗憾,特地去翘英庄带来几盒上好的松萝仙芽,整整一箱,诚意满满。
才不是因为十盒半价!
“不过话说回来,居然会有这么严重的事故吗?”派蒙抚着胸口一脸后怕,“很难想象钟离会受伤,魔神也会受伤吗?”
“魔神自然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受伤,否则魔神战争时期帝君他老人家也不用如此费神了。”钟离笑容依旧,丝毫看不出身为伤员的病痛。
“哇,他真的没有自觉呢,完全就像是再说别人的事。”派蒙摊开手,“不如说我们也习惯了呢。”
“我只是陈述事实罢了,凡人身体脆弱,难免受伤痛之苦,有这样那样的不便,否则也不会叨扰降魔大圣,徒增许多麻烦。”
钟离尝试转动轮椅,刚伸出手立马就被魈接了过去。
“帝,呃……钟离先生言重了,既然接下委托,按照契约,这就是我分内之事,您想去哪里?”
“也没有什么要去的地方,只是外面风大,想回房间稍作休息。”
望舒客栈的顶层鲜有人打扰,是个静养的好去处,美中不足的是轮椅进出不太方便,不过在仙家术法面前倒也不算什么问题。
其实胡桃预定的房间另在他处,只是魈怕钟离需要帮忙时他不能立即赶到,干脆让老板在自己房内添置了些家具,请钟离同住。
以至于后来胡桃探望时还好一阵啧啧感叹,自家客卿先生时运不怎么样,仙缘还是很旺的。
2
依魈的意思,他本想将床让给钟离,再额外添个矮榻睡在外间,可钟离说他打着石膏不能翻身,夜里总睡不安稳,若是醒来行动不便,又难免弄出动静打扰其他客人,若是将矮榻放在卧房,原本不大的屋子更是难有落脚之处。
这般如此,魈稀里糊涂的就应下与钟离同睡的邀请,把矮榻塞进杂物间,等躺到床上时才想起,他忘了找老板换张双人床。
太近了。
也是没办法的事,那张床本就是为他一人准备的,虽说比普通的单人床宽敞不少,可加上身量高大的客卿先生,瞬间就变得拥挤起来。
“是不是我挤到你了?”
尚不能入睡的魈因这声音睁开眼,刚想回答就感觉到手臂环上了自己的腰,将他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他愣了半息才反应过来,想要立即起身又想起对方现在伤了腿,只好小心的躺了回去。
“没有,我并不需要多大空间。”其实魈想说自己不睡觉也没关系,但钟离向来不喜他风餐露宿,他就不好再说这种话惹人烦忧,“您不必如此,万一碰到您的伤处……”
“可是不能翻身很不舒服,床板太硬,还有点冷。”许是真的睡不好,钟离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魈下意识忽略了岩君在行军时天为幕地为席,战时紧张起来在外不眠不休数日也是有的,满脑子都只记得岩君讲究,他平日里倒是硬床板睡惯了,为了不打扰凡人都是从窗子进出,便不怎么关窗,可帝君还受着伤,正是需要精心养护的时候,哪里受得了这等委屈。
“抱歉,我这就去找老板多拿些被褥……”
“天太晚了,我又不能下床。”
“那我先去关窗。”
“被子里才有些热气,你若出去,又要好一会才能暖过来。”
钟离的话有理有据,魈突然发现,受伤的钟离先生有点,令人难以招架。
并没有嫌先生多事的意思。
他反驳不能,着实犯了难。他向来觉得人类生性惫懒又极为脆弱,然而当这份惫懒和脆弱出现在钟离身上时,他就能自动将其转化为理所当然。
帝君初尝凡人伤病之苦,理应好生照料。
“我本体乃金鹏,向来体热,若帝君……”
“帝君?”
自知失言,魈连忙改口道,“若钟离先生不嫌,可用我取暖。”
“仙人屈尊俯就,在下怎敢有怨言?”钟离的手臂收紧了些,“只是仙人为何离我这般远?莫不是嫌我麻烦?”
“先生别说这种话,我只是,只是……”不太习惯身体接触。
魈向来敌不过钟离的语言艺术,索性闭嘴不言,主动翻过身,把自己塞进对方怀里当个安静的暖手炉。
可钟离怎会这般容易就放过他,怀抱着暖乎乎的鸟儿犹嫌不足,还要问些“仙人怎得还戴了肩甲?”“可是怕钟某心有不轨?”“更深露重,仙人为何不换寝衣?”之类的闲话。
魈哪有什么寝衣,长年累月的警惕性让他习惯于确保能以最快的速度出战,平日累了便就地和衣小憩。然而当他手指触及对方细滑柔软的衣料,多少觉得不妥,像是自己这邋遢的做派污了帝君的衣衫。
思来想去,魈在变回原形和脱掉衣服之间选择了后者,暂且顾不得羞耻,在被窝里动作别扭的扯去衣物,只留一条亵裤蔽体。他试探性往离靠了靠,没被拒绝才伸手环住对方,胸口相贴,尽可能帮人暖身,总不能让帝君受凉。
仙人的五感不是凡人可比,即使在黑夜中也能清晰视物,但魈今日实在不敢与之对视,脑袋埋在钟离的衣领旁,故而错过了他面上的笑容。
暖暖的,像害羞的小团雀。
钟离很想笑,又怕吓跑了难得主动的鸟儿,只得暂时忍耐下来,俯身蹭了蹭毛茸茸的发顶。
“仙人身上好暖,都不觉得冷了。”
“啊?啊,嗯……您喜欢就好。”不知是不是错觉,魈觉得对方环着自己腰的手好像往下滑了些,几乎要摸到他亵裤了。
“那明天也可以抱着仙人取暖吗?”钟离问。
明天……魈打算一早就去找老板要厚被褥,睡前关紧门窗,如果来得及,最好再托旅行者去找留云帮自己置办一套寝衣。为什么帝君,不,应该说钟离先生的语气听起来那么期待的样子?还是说龙都比较喜欢盘起来睡,现在先生受了伤所以抱着什么东西会更舒服?
魈自认找到了原因,倒是欣然接受了做“暖手炉”这样的设定。
“先生喜欢的话,当然可以。”
3
魈是被钟离叫醒的。
“闲暇之余赖床并无不可,但早饭还是要吃的。仙人有所不知,凡人脾胃脆弱,晨起总要吃些热食,若是能有汤水就更好了。”
钟离没有指责他的意思,可魈还是不免有点脸热。他平日里是不会赖床的,或者说他根本就不会放任自己睡那么久,可能是岩君的气息驱散了总在深夜缠着他的梦魇,躁动的业障趋于平静,精神过于放松的后果就是他一觉睡到天光大亮。
魈从温暖的怀抱中挣脱出来,非是他有多么不情愿被钟离抱着,而是这动作实在过于亲密,他甚至能感受到对方鼻息间呼出的热气,带着细微霓裳花的馨香,仿佛抬头就能吻上那双柔软的唇瓣。
……不敬帝君!
鸟儿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就跑进盥洗室,随即想起阵阵水声,钟离不由浅笑,装作没看到他面上的薄红。
冷水暂时熄灭了那股陌生的悸动,魈揉了揉脸让自己清醒过来,换好衣服去厨房点了份龙须面和明月蛋,顺便吩咐言笑早早炖上一锅腌笃鲜,他虽不懂厨艺,却知道岩君偏爱文火慢炖的腌笃鲜,现在准备,晚饭时正好。
等他回到房间,才想起钟离还坐在床上没动。
“洗漱的话我自己没什么问题,但要劳烦你扶我去轮椅上。”
魈暗骂自己疏忽大意,连忙负担起人形支架的职责,让钟离扶着自己的肩起身,“白先生让您好生修养,我来帮您束发吧?”
钟离颔首默许,任由他推自己去洗漱。记忆里魈也曾留过长发,不过他惯来是个不上心打理自己的,嫌束发浪费时间,长发在战斗中不便行动,没过多久就剪成了短发,直至今日依旧如此。
镜中的鸟儿动作看得出刚刚私下练习过,有些生疏,大概是极少做这般轻巧的活计,他不敢太过用力,生怕扯痛了面前的先生。
瞧他紧张到唇都抿成一条线,钟离忍不住拍拍他的手臂,“放松,我是什么很难伺候的大人物吗?”
“先生玩笑了……”
“没有玩笑。”钟离手指轻握,仰起头去看正垂眸的鸟儿,“我很高兴由你照顾我,说真的,你也好甘雨也好,或是旁的什么人,我并不认为照顾我是谁应尽的义务,但你们愿意帮我让我很高兴,特别是你,又更让我欣喜。”
为什么欣喜,他却不说了。
魈为他扣上发饰,柔顺的长发顺着之间流走,他下意识俯身轻嗅,闻到一股淡淡的木质清香。
“是发油,听说掺了春香窑的香膏。”钟离笑道,“下次沐浴后也请你帮我擦发油吧,对了,行动不便,大概沐浴也要你帮忙才好。”
小动作被发现,魈慌忙松开手,胡乱应了声便推动轮椅,半晌后才意识到自己答应了什么,想要拒绝也是不能了。
好在早餐缓解了尴尬的氛围,不过也只有魈自己在尴尬罢了。言笑按照惯例附送一碟杏仁豆腐,在钟离“冬日寒凉,就算是仙人也该喝口热汤”的建议下变成了餐后甜点。
魈推拒不过,到底用了半碗龙须面。
用的钟离的筷子。
4
午后白术又来了一次,这次除了汤药,还留了些药浴的药包和按摩用的药油。
“毕竟不活动的话,肌肉会萎缩无力,想要尽快恢复最好坚持药浴,再配以按摩。”
原本打算冬季减少沐浴以拖延某种更亲密接触的魈立即改了态度,亲自嘱咐老板多备热水,早早将浴室烘得暖呼呼的。
晨起时亲自帮钟离穿戴衣衫配饰再次被他亲手脱去,房间的热气衬得两人面上微红,本该是有些暧昧,甚至带了点旖旎味道的举动,却被魈那副全神贯注完成任务的模样弄得微妙起来。
钟离哭笑不得,“以防万一你忘记了,我伤得是腿,上衣可以自己脱。”
“可白先生说您该静养,应当谨遵医嘱,这点小事,我帮您就好。”魈说得一本正经,可全身光溜溜只围了条毛巾的鸟儿用这种语气愈发让钟离想笑。
他也确实笑了,笑得胸口起伏,震得魈手掌跟着微颤,颇有些无措的看向他。
“没什么,只是没想到。”
“什么……?”魈不解。
“没想到降魔大圣竟是知晓‘谨遵医嘱’这四个字的。”
这话颇有深意,魈登时涨红了脸。
要知道,魔神战争时一向好脾气的归终都被军医骚扰到不顾形象上门告状,更别提其他仙家,伤重未愈的金鹏大将被各路仙家轮番从战场上拎回来的场景几乎每月都要上演一回,问就是仙家身体强健,无需那般娇养。好说歹说耗尽口舌均无果,要不是尚存理智的归终和若陀拦着,岩君真要上手把他收拾一顿。
“这……先生如今是凡人之躯,怎能做比?”
“那仙家专用的连理镇心散,上仙可曾按时服用?”
一句话又被堵了回来,魈怀疑他是不是看到了柜子里积压的药包,思及他无法单独行动,连连打消了这个念头。
“白先生还说,药冷了会失了药性,熬药费时,不如向老板多讨个药罐来,两副药一同熬,仙人意下如何?”
还能如何?
“我知错了,明日就去知会老板。”魈干脆认错,对上钟离不赞同的目光,又改口道,“今晚就去。”
钟离露出几分满意,略叹了口气,“你倒是知道受了伤要静养,听旅者提起,前些日子你除魔时也受了伤,竟是一日未休。”
魈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右腹部,前些日子被丘丘岩盔王砸了一下,现在还有小片淤青未完全消散。他习惯了这种程度的伤痛,并未放在心上,才会忘了遮掩。
“也罢,仙人的事,我怎好置喙。”
“先生言重了,我,我,我……”
他支支吾吾说不出什么有效的补救措施,钟离便道,“你也说要照顾我静养,身旁必定是离不了人的,若每日你还有早出晚归……”
“这自然不会,先生痊愈之前我都会近身侍奉,先生不必担心。”
钟离颔首,“今日留的药浴方子亦对跌打损伤很有效用,不如陪我一起沐浴吧。”
“啊……?”
“不可吗?”似是被拒绝了,钟离瞬间没了那股气势。
派蒙在,大概会一边说“好生气,他怎么又在装可怜!”一边跺脚。
偏偏魈最是见不得他这副失落的样子,一叠声应下,“不不不,当然可以,不,应当说能陪先生是我的荣幸。”
“这样啊,那就再好不过了。”
钟离再度笑起来,蒸腾的水汽在他眼睫上凝成细密的液滴,灯光闪烁,像是一层碎金,晃花了魈的眼睛。
5
客卿先生是在第三个月的中旬回到往生堂的。
不是为了销假,恰恰相反,他是来续假的。
胡桃盯着自家客卿挺拔的身形,不由撇嘴,“如果我没瞎的话,客卿你是自己从望舒客栈一路走回来的吧?”
还请个哪门子的假?
“此言差矣。”钟离施施然落座,端起茶杯轻呷一口,“是魈上仙送我到璃月港外,我自己不过只走了一小段路而已,不打紧。”
“别当我不知道,魈上仙这段日子天天忙前忙后给你端茶送水,又是替你沐浴擦身又是换药按摩的,白术说你早在月初就能自己站起来了!”胡桃拍着桌子,还不忘小声嘟囔,“真不知你给魈上仙灌了什么迷魂汤。”
“只是能起身,若要痊愈还需些许时日,再者,胡堂主可听过一句璃月古话?”
“什么?别说是‘伤筋动骨一百天’啊!你可是有神之眼的人,那能一样吗?!”
“非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钟离浅笑摇头,迎上胡桃一脸疑惑的表情,好心解释道,“嗯……承蒙魈上仙这般英雄看中,我自问大抵是有些颜色的。”
“……”
“对了,方才说续假,敢问堂主,往生堂的婚假可有几日?”
END
逆风飞
(小风吹)
23
【你家的龙龙能rua肚皮吗?】
关于旅行者在纳塔有龙之后昭告天下的沙雕短篇
PS:我真的很爱红薯大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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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踏上纳塔国土的第一时间,荧的旅途就被意外打断了。
他们遇到了一只小龙。
也不能说是很意外。
毕竟纳塔是龙的国度,而他们连大号的龙都见过好几只了。
“但是,但是这个不一样,土豆饼有那——么可爱!”派蒙兴奋的围着面前的棕色小龙打转。
我还没有同意你叫人家土豆饼!
“你看他大大的眼睛,圆圆的脑袋,他还会拍肚皮……你看你看!土豆饼在对我笑哎!”
我看到了,还有,你没发现他不喜欢土豆饼这个名字吗?
荧双手环胸。
“我觉得挺好听的……对不起,我只会起外号啦,那你要起个好听的名字哦!”
棕色的小龙在荧脚边蹭了蹭,歪着脑袋似乎很期待自己的新名字。
你好呀,红薯大福。
“什么嘛!这不也是食物的名字,而且为什么是红薯大福!怎么看都更像是巧克力大福才对吧!”
因为我喜欢红薯。
“原来如此……等等,我不是要说这个!听起来还不如我的土豆饼!”
派蒙跺着脚表示抗议,然而身为事件主角的棕色小龙却摇摇晃晃的拍起肚皮,一副非常满意的样子。
“好吧好吧,既然你喜欢的话,那你以后就叫红薯大福了!”面对可爱的小龙派蒙迅速妥协,还一副兴致勃勃的搓手,“走吧旅行者,向枫丹出发!”
……醒醒,我们上午刚从枫丹出来!
“嘿嘿,这是龙龙哎!真的龙龙!他还系着我的丝巾对我笑!”
所以……?
荧有种不好的预感。
“所以当然要带给朋友们炫耀一下,我有龙了!”
2
到达枫丹廷的时候果不其然见到了熟悉的身影,两位少女瞪大了眼睛相互对视,从对方脸上看到了同样的讶异,唯一冷静的女士则率先开口,问出了三人一致的疑问。
“我以为你们已经出发去纳塔了。”克洛琳德道。
“我们当然已经去过纳塔了!当当!”派蒙闪身露出完全没有被自己挡住的棕色小龙,“这就是证据!红薯大福!”
“红薯……什么?”芙宁娜脸上的困惑几乎实质化了。
“我猜,派蒙应该是指这条……呃,龙?的名字吧?”娜维娅看着跟印象中大相径庭的肉乎乎小龙,忍不住问,“为什么是红薯大福?他不是更像巧克力马卡龙吗?”
“我本来想叫他土豆饼来着……不对!怎么都是吃的!”
“要说命名的品位,当然还是我的谢贝蕾妲小姐更出色,让我想想,这个小家伙圆滚滚的,应该起个什么名字……”
他喜欢红薯大福这个名字。荧强调。
“是个好名字。”克洛琳德带过这个话题,“总之,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没有没有!其实我们也是刚刚进入纳塔就遇到了红薯大福,因为他太可爱了,所以忍不住带他来给你们看看!”
“确实很可爱,小家伙,快来让姐姐摸摸。”
芙宁娜招招手,小龙摆了摆系着丝巾的尾巴,抱住了荧的腿。
“哎呀,他还会害羞呢!”
“什么嘛,红薯大福又不是猫猫,他可是龙哎!是龙!不要那么随便啦!”派蒙撇嘴。
“我知道啊。”芙宁娜头也没抬,“又不是没见过,龙很稀奇吗?”
“呃……”派蒙被噎住了,但她不甘沉寂,飞到棕色小龙旁伸出小手,“但是红薯大福可以让我摸头!其他龙做得到吗!”
哦吼,芙宁娜闭嘴了。
荧想,派蒙总算扳回一局。
旅途匆匆,他们拜别几位好友,打算从海露港前往须弥,却在港口见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日理万机的最高审判官从繁忙的事务中短暂抽身,站在港口的海船前,一如往日平静,但荧在他脸上看到了茫然。
“二位许久不见,我有一点私事想问。”
“你是特地来找我们的吗?明明那么忙,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情吧?”派蒙了然,“放心,我们肯定会帮忙的!”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听说二位今日见了芙宁娜女士,她去了沫芒宫……”
“芙宁娜?我们确实见过,怎么了?”
那维莱特欲言又止,似是疑惑极了,“她平日不喜欢来沫芒宫,但今天来了很多次,好像又没什么事,就只是在门口……徘徊,我想她可能要找我,但我靠近她就跑掉了,二位有什么头绪吗?”
“啊……这个……”派蒙回头看向荧。
她大概是想摸摸你的脑袋吧。荧尽力让自己看起来满脸真诚。
那维莱特:???
3
红薯大福很喜欢沙漠,夹着砂石的干燥热风对他厚实的皮肤而言不过是挠痒痒,大概是家乡没有那么广袤的沙地,小龙开心的在沙子里打起滚来。
迪希雅也很喜欢活泼的小龙,如果不是坎蒂丝拦着,她还想带红薯大福去沙漠遗迹探险。派蒙哄了好一阵才让恋恋不舍的小龙从沙堆里出来,马不停蹄赶往须弥城。
“原来如此,这就是纳塔的龙,亲眼见到还是第一次。”纳西妲伸出手,想要摸摸面前的小龙,后者歪了歪脑袋,扭头去看荧。
“真是个害羞的孩子,这个花纹……”纳西妲指的是红薯大福角上的红色纹路,“似乎有什么特别的力量。”
“我们遇到红薯大福的时候就是这样了,暂时也没有见到很多他的同族,不知道是不是特例。”派蒙解释道。
“红薯大福吗?唔,我倒是觉得叫椰炭饼也很合适呢。”
“才不合适!椰炭饼黑漆漆的,就算吃起来还不错但看起来也太难吃了,最起码也是土豆船吧!”派蒙抗议。
荧轻咳两声,制止了派蒙的跑题。
“哦哦,不要讨论吃的了,再说下去我都饿了。”派蒙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又摸了摸红薯大福的脑袋,“不知道红薯大福喜欢吃什么?”
“龙是很神秘的种族,纳塔的龙又跟阿佩普那样的元素龙王不同,我也知之甚少,你们可能要去问当地人才有答案。”
“没关系,其实我们不是来问这个的。”
这下纳西妲的脸上也有些困惑了,“可是其他的事情,我大概帮不上忙。”
别在意,她只是来炫耀她有龙了。荧毫不犹豫的戳穿。
“别说的这么直白嘛!我这是分享!分享!”派蒙振振有词,“跟老朋友分享新快乐有什么不对!”
“这样很好,是我没见过的新事物,而且红薯大福非常可爱。”
得了赞扬的小龙翘起尾巴,破天荒凑近纳西妲,到了对方手臂能触及的范围内。
“谢谢,那我就不客气啦。”
纳西妲如愿以偿摸到了小龙的脑袋,可惜只有一下,再想摸的时候红薯大福已经窜到了早就兴致勃勃盯着他的卡维面前。
“啊?我,我也能摸吗?这会不会不太好?”
“如果你没有从进门开始就盯着龙看的话,我就当这句话还有点说服力。”
“摸吧摸吧,红薯大福那么可爱,只有没品味的人才不想摸他!”派蒙对着艾尔海森指指点点。
“虽然你的话毫无逻辑,但我并没有否认我想摸他,龙可是稀有的物种。”艾尔海森看着正被自己室友揉爪子的红薯大福,“还是算了吧,只是观察也不错。”
“爪子很坚固,不太锋利,头甲厚重,这副身体很适合开挖山石。”提纳里也加入了这场摸龙行为,顺便记录自己的观察结果,“我猜他应该生活在土质坚硬的山地或矿区,对吗?”
“对,对吧?”派蒙没什么底气的含糊回应,“我们是在一个奇特的空间里遇到红薯大福的,至于他是什么品种还不太清楚。”
“看来暂时没法验证我的猜测了,不过没关系,等你们回到纳塔就可以向当地人学习怎么照顾红薯大福了。”
派蒙被他说的有点心虚,好像亏待了红薯大福似的,不过后者马上又从卡维和提纳里的包围圈中挤了出来,凑到派蒙跟前蹭她的手。
“这不公平。”赛诺面无表情,“我还没有摸。”
派蒙却没有谦让的意思,两只小手在红薯大福脑袋上揉来揉去,“因为红薯大福喜欢的是我!”
4
第三站他们坐船到了稻妻。
从地理位置和方便程度来看璃月都是首选,但说来话长,出于这种那种……主要是派蒙觉得红薯大福看起来就像个岩元素龙,担心引起什么奇奇怪怪的地脉共鸣,他们临时决定,把璃月当成此次炫龙行为的终点站。
作为唯一没有龙出没的国度,红薯大福理所当然引起了所有人的好奇。
“好久没有见到这么可爱的小家伙了。”
“不要摸啦!红薯大福都要被你摸秃了!”派蒙叉着腰挡在神子和小龙中间,忿忿不平。
“别这么小气嘛,我可是第一次见到龙这种生物呢。”
神子还想要摸,但小龙已经躲到了荧身后,正探出头来好奇的看着站在一旁无所适从的雷神。
“影,你也来摸摸,明明看起来没有毛,摸起来却是毛茸茸的呢!”
“我就不必了,龙好像不太喜欢被人摸……”
“哎呀,只要不摸脑袋就好啦,你可以摸摸他的小爪子。”神子不等她拒绝,强行把她推向好奇宝宝似的小龙。
如神子所说,角质的指甲坚硬,但爪子软软的,可能是年幼的缘故,有点毛茸茸的触感,很好摸。
“不仅好摸还很乖呢,对不对呀,小御手洗团子。”
“小御手洗团子是什么鬼啦!虽然真的有点像……不对,他叫红薯大福!如果随便什么名字都可以,那肯定要用土豆饼命名!”
“因为御手洗团子和红薯大福都是让人感到幸福的甜品啊。”神子眯起眼睛,双手环胸,“才不像无聊的土豆饼。”
“土豆饼怎么你了!”派蒙跺脚。
不,我也想问这个问题,土豆饼怎么你了才让你对土豆饼有这么大执念啊!荧忍不住扶额。
“好了神子,少说两句。”影嘴上说着,手还是忍不住去摸了红薯大福的脑袋。
红薯大福“呀”了一声,乖乖让她摸了一下脑袋,马上又钻回荧身后了。
“真是可惜。”神子半真半假的感叹。
影倒是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龙都是很高傲的生物,我也没想到纳塔的龙居然如此亲近人类,还会允许我触摸他。”
“可能是因为红薯大福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我们吧……等等!”派蒙突然意识到什么,“你怎么很了解龙的样子,稻妻不是没有龙吗?难道你也去过纳塔?”
影似乎在回忆什么,闻言摇了摇头,“纳塔我没去过,但过去我经常陪姐姐去璃月,我在那里见过龙,都是……很成熟,很威严,但在聚会上酒量很好,或者说豪爽?”
“她在说若坨龙王对吧?”派蒙小小声。
总不能说的是钟离。荧头点到一半卡了壳。
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5
红薯大福的蒙德之旅发生了一点小小的……说动乱大概不合适,但场面确实有那么点混乱。
总的来说就是,他把猫尾酒馆里除了迪奥娜以外的所有猫都吓跑了,包括小王子。
蒙德酒业(和七圣召唤)受到暂时性沉重打击。
琴团长为此焦头烂额,连往常自由散漫的骑兵队长和热衷摸鱼的图书管理员小姐都被迫加入了这场全城寻猫行动。
“阿嚏!阿——嚏!”
慌乱逃到风起地的吟游诗人坐在树枝上打了两个喷嚏,颇为苦恼的揉了揉鼻子,“哎呀,你们的小土豆饼可真会惹麻烦。”
“对吧!你也觉得土豆饼这个名字很合适对不对!”
“呜……”红薯大福发出一声呜咽,垂着脑袋去抱荧的腿。
“不不不我刚刚说错了,还是红薯大福这个名字最好听!”派蒙飞速改口,“还有,我们家红薯大福才没有惹麻烦呢!迪奥娜可喜欢他了!”
虽然,迪奥娜大概是把他当做了“摧毁蒙德酒业”的绝佳利器。
荧很好心的没有戳破真相。
“好吧好吧,他确实很可爱,不过你们要养龙怎么还跑去纳塔,是特瓦林不好摸吗?”温迪笑嘻嘻的问。
“特瓦林分明只有你才能摸吧!”
“你们也没说要摸啊……”眼见派蒙又开始跺脚,温迪便不再逗她,转而想去摸红薯大福,但后者大概是记恨他起的外号,扭过脸不理他。
“这个记仇的臭脾气倒是挺像的,不愧是老古板的岩元素龙。”
听到他在说自己坏话,红薯大福“呀呀”的挥动爪子。
“红薯大福可乖了,才不像你说的,你不准欺负他!”派蒙气鼓鼓的叉腰。
“我只是实话实话,怎么能叫欺负……”被两道谴责的目光注视着,温迪只好举手投降,“我这顶多叫有一点点偏见,毕竟我认识的石头龙就是臭脾气的古板,小气记仇,还死倔死倔的,不就是喝醉了弄脏他衣服还替他签了个名嘛,至不至于记这么多年……”
他喋喋不休的控诉自己如何被欺压,如何弱小可怜又无助,不知是不是听懂了他的嘟囔,刚刚还气呼呼的红薯大福都伸出小爪子拍了拍他的膝盖。
“……他说的是钟离吧?”派蒙表情复杂。
他说的是钟离。荧一脸麻木。
6
“唉——?!你说钟离请假了?!!”
分贝过量的惊呼让胡桃掏了掏耳朵,“不就是请假吗,就算不请假他也会偷溜出去摸鱼,春暖花开,万物复苏,我家客卿也老大不小了,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可是,可是,我可是特意带红薯大福来……”“炫耀”两个字被派蒙咽回肚子里,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觉得更气闷了。
这都快逐月节了,哪来的春暖花开??荧觉得自己嘴角有点抽搐。
“海灯节,逐月节,都是适合亲亲爱爱的节日嘛,差不多差不多。”胡桃满不在乎的摆手。
“这哪里差不多了!而且,亲亲爱爱是什么意思,难道说……钟离恋爱了?!!!”
这可是个大新闻,比他们从纳塔拐了条龙都大——虽然某种角度来说这算是璃月有条龙被拐了?总之,派蒙的尖叫声比刚才还大,连荧都捂住了耳朵。
“我这是里是往生堂,又不是和尚庙尼姑庵,旁人在客卿这岁数当爷爷的都有了,他还打光棍,本堂主甚是忧心,最近往生堂不太忙,所以我就赶紧给他放个长假,好让他去寻找真爱!”
胡桃振振有词,派蒙松了口气又有点失落。
“什么嘛,原来只是你单方面给他放假……”
“唉,话不能这么说。”胡桃戏谑的眨眨眼,“缘分,妙不可言!”
胡桃说的没错,缘分确实妙不可言。
荧怎么都没想到红薯大福这么喜欢璃月人,准确来说,是喜欢璃月仙人。
派蒙的炫龙行动遭遇滑铁卢,先是一脸尴尬的把红薯大福从甘雨身边哄走,又祭出自己最爱的甜甜花酿鸡企图把他从留云借风真君的榻上引开。
所以,还要去望舒客栈吗?
派蒙满脸疲惫,还处在“红薯大福居然允许大仙鸟摸了头”的打击中不可自拔。
好吧。
荧单方面决定去一趟望舒客栈,反正来都来了,再者,还能给派蒙买点好吃的。
7
“红薯……大福?”
魈看向面前好奇宝宝似四处打量的棕色小龙,语气不像往日平静,带着点一言难尽的意味。
许是红薯大福没有对魈表现出超乎寻常的热情,派蒙一下子又找回了先前的优越感,自豪的挺起胸脯,“对,红薯大福很喜欢这个名字哦,而且他可乖可听话了!”
“哦。”
“什么叫‘哦’啊!”派蒙对这种平淡的反应表示不满,“难道你不觉得红薯大福是提瓦特最——可爱,呃,对,最可爱的龙龙吗!”
毕竟岩王帝君总不能用“可爱”来形容对吧?
“嗯,很可爱。”
话是这么说,但荧发现魈目光有些游离,似乎在出神。
“他还让我摸摸!可以摸爪子!还可以摸脑袋!”派蒙夸张的展开双臂。“其他龙做得到吗!”
很好,又是这句。荧觉得心好累。
“呀,呀~”大概是被夸奖了,红薯大福开心的摇晃着系有丝带的小尾巴,抬头让派蒙摸摸。
“……哦,所以呢?”魈略显茫然,完全没有派蒙预料中的惊愕或是艳羡。
“所!以!”
派蒙手舞足蹈还要继续炫耀红薯大福的软萌可爱,却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她试图找出声音的来源,就见对面没什么表情的降魔大圣突然起身,然而还不等他用风轮两立遁走,不远处的房门已经被“吱呀——”推开一条缝。
“呜……呜?”
一条小小的,肉乎乎的,有着金色鬃毛和棕色鳞片的小龙从门缝里钻了出来。
不像红薯大福那种圆滚滚的身材,这条小龙看起来更符合璃月人认知中“龙”的形象——
就是小了点,可爱了点。
“咦——”惊呼被派蒙半路憋住,她连忙压低声音,生怕吓跑了这只龙龙,“这是,这怎么有条小龙?魈,这难道是你养的龙吗?”
魈沉默了片刻,似是有些犹豫,但还是点了点头。
“那他能让你摸头摸爪子摸——”
派蒙话未说完,只见那条小龙凑到魈脚边,立着身体用两只小巧的前爪扒拉他的裤腿,后者熟练的弯身将小龙抱起,搂在怀里用手指搔小龙的下巴。
“唔,唔,呀~”
魈不仅摸了小龙的满是柔软鬃毛的脑袋和细小软乎的爪子,还摸了小龙头顶金光闪闪的迷你龙角,而后者发出撒娇般细软的叫声,像是被揉到舒服的翻了个身,露出覆盖着浅色软鳞的肚皮来。
“他——!”
派蒙瞪圆了眼睛。
荧也瞪圆了眼睛。
魈专注的揉捏小龙的肚皮,丝毫没有注意到面前两人震惊到碎裂的表情,手掌抚过柔软的肚皮,再到毛绒绒的脊背,手指穿过柔软的金色鬃毛无意识打着圈,顺着背脊捉住不断摇晃的祥云龙尾,又在小龙哼唧着翻身的时候去揉他的小脑袋。
“那个……真的是龙吗?”派蒙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抱着红薯大福哀嚎,“我不信!那肯定什么长得像龙的猫咪或者……或者仙宠!对!就是稻妻轻小说里写的那种璃月仙人的灵宠!”
接受现实吧,派蒙,那就是龙。
“呜哇这不公平!为什么红薯大福没有龙角!你以后可以长出角来让我摸摸的对不对红薯大福!”
可能是她声音实在太吵,红薯大福缩起脑袋企图捂住耳朵,结果引来派蒙更大声的控诉——
“旅行者你看红薯大福嫌弃我!”
因为你在他耳边大吵大闹,谁都受不了的。
“不行,我一定可以摸到红薯大福的龙角的!走!旅行者,我们这就回纳塔!”派蒙不知从哪里掏出小本本,“我会认真学习怎么养龙的!红薯大福你要快快长大,长出比他还漂亮的龙角给我摸摸!”
呜……好像感受到了一种强大的压力……
“旅行者?你在发什么呆啊?”
被派蒙连拉带拽走出望舒客栈的荧回过头,又看了眼刚刚离开的露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那个小龙有种莫名的……奇妙的……眼熟?
END
逆风飞
(小风吹)
24
【我是你们play的一环吗?!】
是He是He是He!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不太正常的帝君和小鸟,另一种意义上的金屋藏娇,OOC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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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荧是被枫丹的凯瑟琳小姐叫回璃月的。
这着实是件稀罕事,就在荧忙着四处收集赛博甲壳虫时,突然接到了这项跨越大半个提瓦特的紧急任务。
平心而论,荧不怎么着急。毕竟,胡堂主就是那种风风火火的性格对吧?没有不重视胡堂主的意思,只是这姑娘对事态严重性的认定大概与普通人有那么点出入。
不过这次,荧确实低估了事情的严重性。
“老年痴呆?!”派蒙瞪大了眼睛,看看荧,又看看胡桃,最后掏了掏耳朵,“我没听错吧?你说,那个,钟离先生吗?!”
“看吧看吧,本堂主就知道你们不信。”胡桃摊手,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不不不,我们没有不信你啦,就是,就是,呃……”派蒙抓耳挠腮,磕磕巴巴半晌才放弃抵抗,“好吧,我还是不能说服自己,你要是说旅行者老年痴呆了还有一点可信度,她最近记性确实不怎么好……”
荧向空中的白色小精灵投去死亡视线。
“还没有到很严重的地步啦!就是一种很微妙的,总是会忘记点什么,那种感觉你们明白吧?”
派蒙被突然凑近的胡桃吓了一跳,在空中划过弧线飞到荧身后冒出个脑袋。
“那什么,如果你是说他总是出门忘记带钱的话,应该只是他对这方面不上心而已啦,你不用担心的。”
荧点头表示赞同,顺便伸手把派蒙拽了出来。
“他哪天记得带钱我才会奇怪,不过你们一说我倒是想起来,有两次他没带钱又忘了寄账单给我,没买到心仪的东西,回来好一番唠叨来着……这都不是重点啦。”胡桃碎碎念了几句,重新摆出认真的表情,“重点是前几天老孟从轻策庄办丧仪回来,老孟你们记得吧?他现在也算不上新人了,他那天在路上脏了衣衫,便换了常服回来的。老孟在门口遇到钟离,两人打过招呼聊了半晌,结果竟被他当成是来找我叙旧的朋友了,你说怪不怪?”
“……啊?”派蒙与旅行者面面相觑,“好像是有点……奇怪?”
“你们也觉得不对劲是不是?而且他那个性子你们都知道,端着一副好好先生的样子,又惯是会装傻充楞的,其实不止是老孟,好些个人他都忘了,都是他演得好,要不是本堂主明察秋毫,差点被他骗过去了!”胡桃说着又叉起腰来,似乎为自己的发现十分得意。
“呃……但是,这就已经说明他只是记性不好,分明聪明的很嘛!哪里像是老年痴呆了?”派蒙反驳道。
胡桃显然不满意这种质疑,撇撇嘴道,“话不是这么说的,这叫早期症状,前兆你懂吗?”
“先不管这个是不是前兆,万一他也不记得我们了呢?不对,”派蒙立即否定了这个问题,“他不是记得你吗?我看就是单纯因为老孟跟他不熟吧!”
“这个我也纳闷,他好像不是谁都记不住,就像本堂主,还有香菱行秋重云他们,明明他都没见过几次重云,反倒是天天都见的仪倌记不得,所以才叫你们来试试看!”
“这话由胡桃说出来真是一点不叫人意外呢,那……我们有什么好处吗?”
说得好派蒙,不愧是神之嘴,我也想问这个问题。荧暗自点头赞许。
还不等胡桃开口,派蒙又连忙补充道,“先说好,我们可不需要往生堂的优惠券!”
“欸?本堂主可是打算给你们史无前例的的三折优惠!”眼见派蒙又开始跺脚,胡桃才一脸惋惜的妥协,“好吧,你们坚持的话,那就勉为其难换成万民堂的优惠券好啦!”
“怎么还是优惠券!就算是优惠券至少也该是新月轩或者琉璃亭的优惠券才有诚意吧!”
“好啊,原来派蒙看不上万民堂,本堂主要告诉香菱!”
“我没有这个意思!你,你,旅行者你来帮我解释一下啊!”
不,我并不想掺和关于优惠券的话题!
2
今日岩上茶室甚是热闹,荧和派蒙进门时台上一曲将歇,满堂皆是喝彩之声,二人没费什么功夫便发现了坐在前排的钟离。
“他还怪会享受的。”派蒙小声嘟囔。
不知是不是听到了她的话,钟离回过头来,浅笑着打招呼,“旅者,还有小派蒙,许久不见了。”
“说的是呢,难得有机会回璃月放松一下,哪像你每天都有时间听说书……哦不对,今天是听璃月戏。”
半是抱怨半是玩笑的话,钟离不由轻笑,将面前的茶点推了过去,“用翘英庄新茶做的茶好月圆,小派蒙尝尝?”
“嘿嘿,那我就不客气啦!”
派蒙捧着点心暂时噤声,台上的云堇也发现了这边的动静,原本回到后台的步子便改了方向。
“旅行者,派蒙,今天来听戏吗?”
主要是来找人,不过这出戏好像之前没听过。荧下意识看向钟离。
大概是看出她的疑惑,钟离主动解释道,“这出《夜叉伏魔传》算是相当经典的传统璃月戏曲目了,千百年来虽有迭代,却不失原本的韵味,二位错过今日演出着实有些可惜。”
“钟离先生当真很喜欢这出戏,每次登台必定赏光,您更钟爱传统神仙戏吗?”被观众称赞总是令人欣喜的,云堇显然心情极好。
“此言差矣。魔神,仙家,人类,不过是故事中的不同主角,我并非钟爱神仙戏,只是在缅怀那些为璃月太平而逝去的生命罢了。”钟离呷了口茶,视线扫过满堂看客,绽出几分笑来,“评书也好,戏曲也罢,正是因为有你们存在,才能让这些故事代代传唱,让今天的璃月人也记得曾经的牺牲,神仙戏如此,日后人的故事亦是如此。”
许是没想到对方这一番感慨,云堇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今日钟离先生似乎颇有感叹呢。”
“哪里就是感叹了,不过是听了云先生的戏有所触动而已。”本是寻常到带点客套的话,叫他说出来就显得格外令人信服。
得了这般夸赞,云堇自是心情大好,语调也愈发轻快起来,“那倒是我的荣幸了,说起戏,前些天试唱的那出新戏,钟离先生觉得如何?离正式登台还有些时日,想听听行家的建议。”
钟离闻言放下茶杯,似是认真思索片刻,才道,“行家谈不上,云先生的戏无论是曲调还是唱腔都无可指摘,如果是想问故事性,我倒是觉得不如听听年轻人的想法,说到底,传承璃月戏还是要看如今的年轻人,所谓推陈出新,不外乎如此。”
二人相谈甚欢,派蒙终于吃完最后一块点心,凑到荧耳边念叨,“他这不是很正常吗?哪里有胡桃说的那样……”
不,不太对劲。
荧看云堇似是受到启发,寒暄几句打过招呼又匆匆离开,不由陷入沉思。
“抱歉,刚刚的话题是不是有点无聊?”
钟离的声音让荧回过神来,她迎上对方的浅笑,莫名的违和感愈发强烈。
不对。
“嗯?”派蒙戳了戳她的脸,“你怎么在发呆啊?”
荧没回答派蒙的问题,转而反问,“其实你根本不记得云堇说的那出戏,所以才那样敷衍过去的吧?”
“咦?!你突然说话好不习惯……不对,我不是想说这个!”意识到自己嗓门太大,派蒙捂住嘴压低声音,“你,你是说,他刚刚都是装的吗?这,这装的也太像了吧,我完全没察觉到……”
然而钟离毫无被戳穿的窘迫,面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意,“我只是根据现有的认知提出合理的建议,应当不能算作是敷衍吧?”
“哇,他今天好客气……虽然他平时说话也很客气就是了,但是感觉怪怪的?”
是啊,钟离向来客气,却是不及今天这么疏离的。
接连两道审视的目光,钟离的表情终于有所松动,无奈的轻叹一声,“本是想过段日子再请二位来商讨此事,罢了,今日闲暇,不如陪我去绝云间走走如何?”
荧欣然同意,本以为他们会去庆云顶,或是另一座不为人知的高峰,不成想跟着钟离穿过山路,停在那处直入地底的瀑布前。
“我们不去山上吗?来这里做什么?”派蒙有点摸不着头脑。
钟离笑而不语,只抬手散出金色的元素力,水瀑便从中分开,露出其间幽深的隧道来。说是隧道有些不太准确,经过雕琢的石壁泛着柔和的光,完全没有地下洞穴应有的阴暗和潮湿。可不知怎么的,荧无端想起伏龙树下的那处秘境。
“哇哦!”
原本不大的惊叹声在密闭空间内不断回响,派蒙自己都吓了一跳,连忙捂嘴。也难怪她会这般惊叹,数道屏障后不是想象中的华丽房间,而更像是一处精巧的山间小院,鼻息间满是雨后潮润的青草香,甚至还能看到不远处的流水。
“这就是,呃……璃月话怎么说的来着,世外桃源?”
钟离再度轻笑起来,这次的笑声就多了几分熟悉的真实感,“能得到这样的评论,证明我在洞天上的造诣还没退步。”
“所以,你是请我们来你家做客吗?”派蒙问。
“家?并不是。”钟离微微摇头,语调平静一如往昔,“这是我为自己准备的安息之地。”
“哦哦,原来如此……不对!咦?!”
大概是他的表情太过平淡,荧一时没能反应过来,被派蒙的尖叫声吵得脑袋发懵。
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像是没事人般走到桌前,慢条斯理的为两位客人斟上热茶,顺便砸下一枚更重磅的消息。
“我开始磨损了。”
“……”派蒙看向荧。
……荧看向派蒙。
“他……不是开玩笑的对吧?”
大概,也许,应该不是。
“可恶,不要用这么平静的语气说出这么可怕的话啊!”派蒙跺脚。
“呵,哪就有‘可怕’那么严重?不过这对璃月来说是祸非福,若我失去理智,纵然我相信璃月人能够应对,亦会有一场无法避免的劫难,造成不必要的牺牲,这是我最不想见到的。”他说着拉开椅子,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两人落座,仿佛他们谈论的不过是寻常的闲话,“磨损是个漫长而不可逆转的过程,若陀从开始健忘到最终疯魔过了百余年,所以我给准备了这个地方,要不要我带你们参观一番?”
“这种时候就不要谈参观不参观的啦!”派蒙忍不住打断他的话,“等等,你早就知道自己磨损了吗?!”
钟离颔首,似是理所当然的回答,“准确来说,我意识到自己开始磨损大概有几个月了,本想等安排完属于‘钟离’的后事再请旅者帮忙的,没想到你们主动找来了,或许这证明了磨损的速度比我预想的要快。然而人类无法杀死我,仙人亦然,旅者你也是不行的,唯一的办法就就是将我封印在此处。”
话虽如此,可荧并没从他脸上看到类似忧伤的情绪,倒是旁边的派蒙,一副看起来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那,那不就是跟若陀龙王一样了?就没有别的办法吗?呜……一想到钟离也会变成那样憎恨璃月的样子,我就觉得好难过……”
“嗯?”钟离发出一个上扬的鼻音,“如果派蒙担心这个问题,我想,大概是不会发生的。”
“啊?可,可是你刚刚不是还说……”
会给璃月造成劫难来着?
“再坚实的磐岩也会被时光磨损,只留下最炙热的爱和最强烈的恨,我自认为从未对璃月有过怨恨,嗯……这段日子的磨损情况也让我基本可以确认这点,但另外一点……”
最炙热的爱吗……?
很难想象岩王帝君会像人类一样谈恋爱。荧甩了甩脑袋,把这个奇怪念头甩出去。
“怎么?我不能谈恋爱吗?”钟离问。
派蒙连忙摇头,“不是不能啦,就是,就是……想象不到那个画面。”
“确实,因为我连告白都不敢说出口,这大概就是人类所说的‘求而不得’,而磨损会不断加深这份得不到的爱意,化为强势的爱欲和不可理喻的占有欲。”
得到他,占有他,让他成为永远的所有物。
荧忽然打了个寒噤,像是当初走出天守阁般汗毛直立的悚然,不,是比那时更难以言喻的威压。
有点,难以呼吸。
“啊,抱歉,我可能有点走神了。”钟离叹息一声,收敛去身上无端泄露出的魔神威压,“诚然,用一人换取整个璃月的安稳或许是非常划算的,或许被选中的人会愿意为之牺牲,但不代表他应该承受这些,这对那个人而言并不公平。”
这样一来,话题再次回到原点。
“所以,你请我们来不会是要……”想到某种可能,派蒙也说不下去了。
许是见气氛太过低迷,钟离不知从哪里变出两碟点心,“最近试着学做杏仁豆腐,你们要不要尝尝?”
“喂!我正伤感呢!你不要转移话题!”
明知道他是刻意逗派蒙,荧还是忍不住跟着笑了笑。
“好了,想要封印我也没那么容易的,不然当年那些个手下败将怕是难以瞑目了。”钟离回归正题,“我请二位来,是因为封印缺少一件至关重要的东西,那是我身上最为珍贵的鳞片,但多年前,我曾将他赠予某人。”
派蒙难得没有被点心吸引注意力,追问道,“是要我们帮你去取鳞片吗?”
“不,当年我送出那枚鳞片,就已经将自己的今日的结局也一并送了出去,能封印我的,唯有那一人而已。”
钟离摘下总戴在手上的扳指,递到荧的面前。
“旅者,以此为信物,请你替我去一趟望舒客栈吧。”
3
荧在望舒客栈蹲守了整整三天才见到染着血腥气的降魔大圣。
其实她可以直接用名字唤对方过来,毕竟这招百试百灵,但钟离说他还有些璃月港的事未能安排完,顺其自然即可,免得让魈平白焦心。
派蒙还支支吾吾的想要打听“岩王帝君的爱慕者”,可惜没敢问出口,这几天在望舒客栈抓耳挠腮,要不是荧实在看不下去点破了关键,大概她还想问到当事人脸上去。
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即使是不太会看气氛的派蒙也不会在话题那么沉重的情况下还有心八卦。
准确来说,她连问的机会都没有,荧刚说明来意,还没来得及仔细解释,就听“咻——”的风声掠过,面前只剩下空荡荡的椅子。
“……我们是不是还没告诉他……哇啊!!”派蒙话未说完又被突然出现在背后人影吓得差点飞起来。
“帝君现在何处?”
“啊?哦哦,他,他……”他在哪我怎么知道嘛!派蒙快把自己的脑袋抓成鸟窝了,“他只说会在绝云间那个大瀑布里面等……”
话音未落,卷起的扬尘就乎了派蒙满脸。
“唉,他又跑掉了呢……”
你既然用“又”这个字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不过这次派蒙并没有因为对方敷衍的态度而碎碎念的抱怨,她看了看魈的背影,又看了看荧,“那个,我们要跟上去吗?”
出于安全角度来说我们应该跟上去看看,但……荧以一种纠结中又带点无奈的表情看向派蒙,虽然在严肃的时候提这种话题好像不太合适,可你不觉得我们跟上去很……呃,有点别扭吗?
“别扭?哪里别扭了,奇奇怪怪的……”派蒙不知所谓的挠了挠脑袋,“好吧,如果你这么想的话,那我们就先不要去打扰他们好了。”
从荻花洲到绝云间对人类来说路途称得上遥远,对仙人而言只需一瞬,这个过程太过短暂,甚至没有给他预留思考的时间,以至于当魈停在滂沱的水瀑前时脑子还是懵的,后知后觉发现自己似乎忘记询问旅行者进入秘境的方法。他踌躇着欲要转身回去,却见一只岩晶蝶不知从哪飞出,翩然落在他肩头。
是熟悉的元素力。
岩晶蝶挥动翅膀,引着他走进水瀑后的隧道。
魈是第一次进入这处秘境,但周遭的一切却让他有种恍惚的即视感。印象中那是他刚来到璃月不久的时候,因着伤重,又被魔神衰亡时爆裂的力量波及,他像是受惊的小兽,拒绝任何人的靠近,只窝在榻上角落独自舔舐伤口。
后来他才知道那是岩王帝君的床榻。
帝君将他安置在自己居所的偏院,方便亲自照料,那是处幽静的山间小院,少了金碧辉煌,多了小桥流水,不似岩君主殿人声鼎沸,只有花香鸟鸣。
跟这里很像。
“魈。”
夹着微微笑意的声音将他从回忆中唤醒,魈看到了水畔凉亭中那抹熟悉的身影,一路匆匆的脚步反倒缓了下来,
“帝君,是属下来迟。”
“非也,我已与旅行者说过,此时不急于一时,免得你担忧,想来她已经告诉你了。”这次钟离没有纠正他的称呼,抬手示意行礼的少年仙人起身,“考虑到我们今天要讨论的话题,这个称呼倒也合适。”
向来沉稳可靠的降魔大圣脚下趔趄,险些栽倒,钟离“呵”的轻笑出声,起身将他扶住。
“别怕,我还在呢。”
可,您还能在多久呢?
“帝君……”魈不由握紧对方的手,“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昔日的岩王帝君,魔神摩拉克斯,总是事无巨细,运筹帷幄,从不会让自己陷入绝境。
钟离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问道,“我托旅者说的那样东西,你可带来了?”
魈愣了一瞬,随即从贴身处取出一只锦囊,织物因岁月流逝而褪色,略显出几分陈旧,却保存完好,一看便知主人精心保管。
“如你所想,我向来是做好了万全准备的,是的,确实还有一个办法。”
话音未落,那双金灿灿的眸子便是一亮,“帝君尽可吩咐,属下定会为您办妥。”
钟离不置可否,伸手安抚般揉揉他的发顶,“磨损是无法逆转的,若是不将我彻底封印,便只能寻出让我深爱之人,而我早已不是岩王帝君,你可知,这意味这什么?”
旧日魔神已经逝去,如今的璃月港是人的国度,信仰一位死去的神对任何人而言都毫无益处,更惶论服侍一位随时会癫狂的魔神。没有荣耀,不见天光,只有随时殒命的危险和一眼就能望到头的未来。
“这不公平。”
“可世上本就没有绝对的公平。”魈难得没有附和钟离的话,“您虽退位,可仍能守护璃月,以一人而救璃月,这是最好的结局。”
“但我不想被欲望侵蚀,成为失去理智的野兽,更不想我深爱之人折断翅膀,沦落华丽牢笼中的金丝雀,你能明白吗?”
魈当然明白,不如说以他对岩王帝君的了解,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是意料之中。可那又如何,只要牺牲一个人类,就能让帝君减轻磨损的痛苦……
“魈。”
这声呼唤与先前无异,可魈凭空有种被他看穿了的心虚,垂下头试图从对方手中抽回手,却被握的更紧。
“所以,我想出一个办法,我既不愿让所爱之人为我折断羽翼,锁进金笼,那便将牢笼的钥匙交予他,由他随时离开。”钟离终于松开手,指尖划过他掌心那只锦囊,“这里面是我的逆鳞,亦是可以将我彻底封印的唯一法宝。”
不出所料,他看到了鸟儿瞪圆的金色眼睛。
“魈,我心悦于你。”
4
当荧再次回到璃月已是海灯节时分。
香菱在万民堂张罗了一桌好菜,说那位热心肠的闲云姨送了两筐新鲜的蟹子,她特地做了黄金蟹和蟹黄豆腐,又给几位好友做了爱吃的菜,还不忘额外准备一碟杏仁豆腐。席间胡桃一贯说起平日趣事,抱怨前两月“往生堂推广大酬宾”活动收益惨淡,荧却注意到那碟杏仁豆腐始终无人问津。
显然有位客人缺席了。
不仅是魈,向来钟爱香菱手艺的客卿先生也未到场。
许是派蒙脸上欲言又止的表情太过明显,连带着吃东西都不如平日里主动,惹得香菱以为是自己手艺有所退步,还是胡桃看穿了两人的未尽之语。
“降魔大圣啊,他下午找香菱打包了一份腌笃鲜,估计是去绝云间祭奠客卿了吧。”
荧拿着筷子的手顿住,一时间怀疑自己听错,看到派蒙同样瞪大的眼睛和脸上不可思议的神情,耳边回荡着胡桃诸如“客卿真是不够意思,他居然都不肯让我送一程,往生堂客卿的丧仪是让外人做的,好吧好吧,降魔大圣也不算是外人”之类的碎碎念,她才后知后觉回过神来。
往生堂的客卿,那位钟离先生,大概不会出现了。
据胡桃说,钟离是在盛夏的时候去的,像是早有预兆,又极为突然。那日他在不卜庐坐了许久,天色将暗时才带着一份杏仁豆腐和一封薄薄的信与胡桃辞别。
他说的是不治之症,时日无多。
临别时,是魈来接他去的绝云间。
荧看着身边嘟嘟囔囔抱怨的小堂主,总觉得她似乎知道了什么,可话到嘴边还是没能问出口。
海灯节的万民堂热闹而忙碌,香菱实在抽不开身,那碟杏仁豆腐最后被装进食盒,拜托旅行者送去望舒客栈。
荧接下食盒,抬脚就去了绝云间。
“香菱不是请我们去望舒客栈给魈送杏仁豆腐吗?你怎么跑到绝云间来了?”
“嘘——”
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一把将派蒙拉进旁边的树丛里,示意她往不远处的瀑布看。
熟悉的身影在水瀑前,似是驻足许久了,荧怀疑他可能从下午就一直站在这,就像当年层岩事件后,他也是这样静静地站在铜雀庙旁。
那些存在于他记忆中的鲜活生命又少了一个。
“那个,我们真的不用去安慰一下他吗?”派蒙小声问。
荧摇摇头。
安慰什么?怎么安慰?还不如等一会把杏仁豆腐送给他,劝他早些回望舒客栈休息。
“他……真的会好好休息吗?”派蒙忧心忡忡,“今天一路走来连魔物的影子都没见到,你说会不会是……”
这还用猜吗?海灯节向来是魔物活跃的时期,绝云间这么安静,怕不是熬了几个通宵除魔的结果。
许是站的太久,少年单薄的身影打了个趔趄,很快又稳住身形,径直走进冰冷的水中。
荧叹了口气,正打算上前劝说,却被派蒙拉住了衣角。
“等等,你看——”
水瀑一分为二,露出本该被彻底封印的隐秘小径。
5
海灯节夜里的绝云间很冷,但洞天里依旧温暖如春。
刚到璃月的魈是畏寒的,于是岩君在后院开辟一处温暖,供鸟儿闲暇时修养暖身。
魈将那份还带着余温的腌笃鲜放在炉子上用小火温着,几只岩晶蝶迎上前在他周身绕了两圈,又在他伸手触碰时钻入后院不见了。
他哑然失笑。
“魈。”
少女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中显得格外清晰,魈很少听到这位金发旅者开口,此时却不觉意外。
“你好淡定……”派蒙嘟囔着,随即反应过来,“你是不是早发现我们跟着你了?”
“没有很早,你们到绝云间的时候我才发现的。”魈回答,
“那不就是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吗!”
眼见派蒙被他两三句转移了话题,这会正气的跳脚,荧颇为无奈的摇头,难得开口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魈闻言看向她,没有急着回答。
先前的岩晶蝶再次折了回来,落在他肩头催促般扇动翅膀,而后者抬起手,用掌心轻抚以做安慰。
“其实,我大可不必在你面前进入秘境。”
以仙人的能力,想要神不知鬼不觉进入洞天并非难事,又或者他可以直接离开,等两位客人告辞后再行折返。
不会有人发现他的秘密。
“咦——?!你,你不是要灭口吧?!”派蒙立即窜到荧身后。
……你的想象力也太过丰富了一点。被这么一打岔,荧紧张的表情有所和缓,带了些无奈。
“帝君说你是这个世界的见证者,所以,我想你该知道真相。”魈摘下手套,露出左手掌心处一小片金色的,鳞片状的皮肤,“回答你刚才的问题,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是帝君给我的‘保险’,即使发生意外,我也能保证璃月不受影响。”
“就是说,你想牺牲自己来牵制钟离……等等!”派蒙终于意识到重点,“所以,你就是钟离先生的心上人?!”
少年仙人偏过头,轻咳两声,但面上升腾的绯色还是印证了对方的猜测。
不似沉浸在惊诧中目瞪口呆的派蒙,荧微微蹙眉,显然还有所顾虑。
“魈。”
一声轻唤从远处传来,是熟悉的嗓音,却带着极为陌生的语调。褪去了记忆中的温文尔雅,更多的是不经压抑的愠怒,像是某种领地被入侵的猛兽。
耳畔隐约闪过龙吟,夹着水汽的风席卷而来,裹挟在其中的金色元素力过于浓厚,几乎让荧无法呼吸。
“魈……我的小鸟,我等了好久……”
来人身上披着件湿透的长衫,大概是刚从温泉中起身的缘故,还带着潮润的热气,滴水的棕色长发披散着,纠缠在衣袍的褶皱中,仿佛诡异又妖冶的图腾。
是钟离。
或者说,应该叫他摩拉克斯。
向来谦和有礼的俊朗青年如今顶着如宝石般熠熠生辉的龙角,面颊上几处金色鳞片随着他动作若隐若现。
“让您久等了,有些事……”
魈的话未能说完,他被强硬的拉入湿淋淋的怀抱,交换一个绵长的,带着血气的吻。
“哇啊!旅行者你怎么突然捂我的眼睛!”
别问,问就是少儿不宜。
派蒙的声音显然打扰到了洞天的主人,金色的竖瞳迸发出摄人的敌意,像守护宝藏的恶龙般将少年仙人完全笼在自己怀中。
“她们是谁?”
魈几息后才找回呼吸的节奏,垂下眼不去看两位客人,“是您之前的朋友,您说过,她是这个世界的见证者,我理应告知她真相。”
“哦。”已然不似人类的尖利指甲轻轻划过少年侧脸,只吐露一个轻飘飘的气音,“已经说完了?”
魈避开他的视线,“嗯……说完了。”
似是被这个回答安抚,钟离的注意力从两位“入侵者”身上移开,连带着那种令人胆寒的压迫力都有所收敛,转而手指微动,利爪直接切断了魈的腰带。
荧一阵头皮发麻,把派蒙塞进怀里扭头狂奔。
“咦——?!旅行者你唔唔唔——?!”
因惊异而有些聒噪的声音逐渐远去,很快彻底消失在寂静的秘境中,少年紧绷许久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微微仰起头,用侧脸磨蹭对方的手掌。
一副亲昵的姿态,此时更像是某种讯号。
可惜今日的钟离并没像以往那样如他所愿,而是挑起他的下颌,让他无法避开自己的眼睛,“你说谎。”
同样的金色圆溜溜的,瞳孔却骤然缩紧。
钟离很喜欢他受惊的小表情,松开钳制的手,利爪一点点划开他单薄的衣衫,漫不经心般问,“为什么带外人来?”
“因为……您说她是特别的。”魈的呼吸微颤,反问,“您忘了?”
“忘了。”
钟离俯下身,惩罚般咬住鸟儿的咽喉,如愿听到一声发颤的抽吸声,他才满意的轻笑,仍是有些慵懒的语调道,“你很开心?”
“……嗯。”魈发出低低的鼻音,顺势换上对方的肩背。
“帝君的世界只有我了,我很开心。”
END
逆风飞
(小风吹)
25
【吃掉我吧】
看帝君如何勾引木头小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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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今年的海灯节比以住要早些,许是刚任历过紧张的战事,派蒙有些迫不及待想要感受节日的轻松氛围,干脆寻了个“为老友庆生”的由头,早早拉着荧回到璃月港。
"《转生成血族霸总发现下属好香》……咦——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书?"胡桃抖了抖并不存在的鸡皮疙瘩,略显嫌弃的戳了戳摆在精美礼盒里封面花里胡哨的书册。
“这怎么能叫奇奇怪怪?!这,这叫新潮!对,就是新潮!我和旅行者可是翻遍了好些个书店才找出这本眼下最新颖的异世穿越小说!特地送给钟离做生日礼物的!”
派蒙不遗余力的展示这本轻小说的非凡之处,荧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说得好听,还不是因为这本书在海报上的简介是“热辣毛血旺的美味秘诀”,你才连书名都没看就急吼吼的买下了。
“如此,多谢小派蒙费心了。”钟离接过那礼盒,饶有兴致般作势要翻开,眼见派蒙支支吾吾团团乱飞,便轻笑着收回手,不再逗她。
胡桃“啧啧”两声,似是调侃道,“客卿你就逗她吧!”
钟离呷了口茶,“此言差矣,用心之物皆是珍宝,昨日堂主送与我那幽幽风筝我不也是好好收起来了?”
“幽幽……风筝……?那不是去年海灯节用来参加风筝大赛的吗?”派蒙撇嘴,“胡桃你居然还好意思嫌弃我的礼物敷衍!”
“哎哎哎,这话怎么说得?那可是本堂主亲手所制,亲手!哪是寻常俗物可以比较的?!”
眼见二人你来我往打起了嘴仗,荧已然见怪不怪,颇为习惯的向钟离投去一个无可奈何的无辜表情。
后者自是无意于调解两人莫名其妙的攀比之心,推过桌上荧特地带来的龙龙饼干,另寻话题结束了这场争论。
2
那本花哨的轻小说终归是同幽幽风筝一道送进了望舒客栈,闻讯而来的降魔大圣望着墙上已经挂了一年的幽幽风筝,又看了看桌上相差无几的幽幽风筝,向来没什么波澜的脸上泛出犹疑之色。
“是堂主赠我的生辰礼。”钟离为他解惑道,“你知道她性子向来跳脱,去年不是赠我一只幽幽风筝吗?今年便打算合成一双做个伴,如此一来,还是交由你收着最为合适,若我哪日起了玩心再来寻你讨要便是,也省的他们形单影只,怪孤单的。”
他的话总是有理有据令人无法拒绝,魈原本到口的推辞又被咽了回去,只得收下那风筝,将目光移到旁边的礼盒上,“先生,这是……?”
“哦,这是小派蒙所赠,虽说得来过程颇有些阴差阳错,可总归是足够新颖独特,闲时读来倒也新奇有趣。”
魈不喜欢看书,一来他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忙于除魔不得空闲,二来他与文墨上生疏,最是头疼那些诗词书画,也就偶尔从来往行商间听些时兴的评书话本。
“不是什么古板严肃的故事,据说是从枫丹得来的,不过行文却是有些八重堂的风格,想来也是轻松的故事更合大众心意。”
“八重堂”三字让魈打了个寒颤,迅速收回视线。
无他,今年他生辰时派蒙也送来一本八重堂的轻小说,封面上《风流帝君俏夜叉》的粉色大字当即惊得他满脸通红,不住暗骂这些凡人“不敬帝君”,偏偏又心痒难耐,辗转数夜不得安眠,硬是大半夜寻了处偏远的洞天连书带盒子一并埋了进去,至今心有余悸,更不敢对钟离提起只言片语。
“说起来,听闻小派蒙今年也送了你生辰礼?”
突如其来的发问让魈回过神来,他可不想再回忆那胡乱编排帝君的书,又不好否认,只含混的点头,硬生生岔开话题道,“是小孩子喜欢的新奇玩意,不如先生这本……呃,新颖奇特,书名也是奇异,什么转生什么血族,尽是些没听过的词。”
他实在不是能藏住心思的人,钟离并未戳破,顺着他的话头讨论起这本书来,“所谓转生,在我看来有些像是地脉紊乱下的某种轮回,人生苦短,大家总会有这样或那样的遗憾,久而久之便衍生出这许多描绘光怪陆离异世界的新奇故事来。至于这血族一词,我倒不曾听闻。”
魈闻言不由露出几丝诧异,对随口找出的话题也多了些许好奇,“竟还有您也不知晓的事情?”
“你这话好似我无所不能似的,人类的奇思妙想无穷无尽,我不过是仗着多活几年,阅历比旁人多几分罢了。”
钟离不由发笑,拉起他坐到自己身边,与他讲起那本书来。
像是回到数百年前,当年的岩君也是这般召他在桌案前,手把手教他提笔习字。
熟悉的气息让魈一阵恍惚,混在暖洋洋的烛火中,令他无端安心。他不懂什么珍奇香料,说不出那是种什么香味,只觉好闻得紧,下意识想要靠近。
“在想什么?”
“好香。”
话已出口魈才惊觉自己答了什么,抬头撞进一双沉静的金色眸子里,本就纷乱的心绪愈发纠缠不清,登时喉咙发干,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大概是许久未见他这般无措的表情,鸟儿鎏金色的眼睛因怔愣而睁大,圆溜溜的在夜色下泛出一丝水光,惹得钟离伸手点了点他鼻尖,笑道,“叫你听故事,怎得还听入神了?”
魈有些发懵,不同于记忆中岩君满是茧子的手掌,钟离先生的指腹要细腻柔软得多,带了点略显陌生的触感,魈不由垂下眼,正瞥见书上的文字。
【少年坐在他身侧,微微颔首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好香。】
许是炉中熏香太过浓郁,又或者今日碳加的太多,屋里暖烘烘的让人心猿意马。钟离大概只当他是看故事看入了迷,将书本上的字念了出来,才调侃几句而已。魈甩了甩头,企图甩开那些莫名繁杂的思绪,视线却不由划过身旁的男人。
炉火发出细微的“噼啪”声,钟离早已褪去外套,穿着平整的衬衫马甲,连最领口的扣子都一丝不苟,喉结若隐若现,只露出一小片脖颈的皮肤。
好香。
“魈?”
低沉而温和的嗓音将魈从神游中拉回,反应过来时对方不知何时脱下手套,手背已经贴上了他的额头。带着一点微凉的皮肤触感柔软,魈没有偏头避开对方的动作,眼睫颤动,金色的眸子里带上了茫然。
“先生……?”
钟离神色自然,状若无意般收回手,“看你脸红的厉害,怕是近日劳累发热。”
“近日旅者常在荻花洲,妖邪鲜少猖獗,不曾劳累。”魈顿了顿,又小声道,“我是夜叉,不会发热。”
“也对,倒是我多虑了。”
依旧如往日般云淡风轻的口吻,魈却觉得额头那一小片皮肤有些发烫,下意识目光追寻对方的手。属于人类的手没有标志性的岩纹,指尖拂过杯沿,钟离端起茶杯轻抿,清透的茶汤微烫,将如玉的指腹镀上一层薄红。
茶香热气氤氲,掩在衣领下的喉结滑动,再次没入衬衫中。
【少年睡沉了,松垮大的衣领处透出半截殷红的齿痕。】
书中的文字与眼前画面无端重合起来,魈心中悠然生出一股荒谬感。
“人类的情感真是奇妙。”钟离的手随意撑着下颌,比之平日的沉稳添了丝慵懒,他侧过头,灯火摇曳,将难得露出那一小片皮肤藏在阴影中。
“……什么?”魈神思不属,并未听懂他的感叹。
“你看这本书,”钟离的手指点在书页上,“书中的‘血族’以人类的血液为食,如此一来人类应当是血族的猎物,但主角对这位少年下属不仅没有丝毫恶意,反而萌生了爱意,结局少年接受了主角的示爱,放弃人类的身份成为血族,达成‘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的标准结局。”
魈想起那本被他埋了的轻小说,连连点头,“人类总是喜欢编排这种乱七八糟的故事。”
“呵,倒也不必说是编排。”钟离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犀利评价逗笑了,“人类总说七情六欲,所谓食欲,所谓爱欲,皆是欲望,有所混淆也不足为奇。”
“那也不能对自己的食物……”脱口而出的话戛然而止,魈对上钟离意味深长的笑,忽而想起璃月曾有金鹏食龙的传说,立时僵住。
怕他还不够尴尬,钟离的手指勾住领带,露出原本被阴影遮蔽的皮肤,“你今天似乎对我的脖子格外感兴趣。”
“不,不是,我……”魈慌乱地起身解释,“只是坊间传闻,属下虽是金鹏血脉,但,但绝不会对帝君不利!”
“我不过随口一提罢了,你倒是这般激动。”他手足无措,钟离反倒笑得愈发畅意,眉角微挑,话锋突然转变,“我以为你会说对我‘绝无觊觎之心’之类的,嗯……我自是不会怀疑你的忠心。”
绝无觊觎之心……吗?
魈抿着唇,垂首立在一旁没有接话。
“怎么又走神?”
熟悉的气息骤然逼近,魈本能后退,却被一只手臂阻拦了退路,整个人被拥入温暖的怀中。
钟离在拥抱他,那一小片衣衫外的皮肤几乎贴在他唇边。
好香。
魈无法形容那是一种什么香味,不仅仅是钟离常用的熏香,混杂着些许书墨气息,还有璃月港街巷中的香甜味,以及,说不出道不明的,令人干渴难耐的诱人香气。
或许这就是残存于金鹏一族血脉中的本能……?
魈因脑海中这个念头呼吸一滞,想要挣脱这个可能会让他铸成大错的拥抱。然而钟离早已预料到他的反应,温暖的手掌托住他的后脑,将他牢牢圈在自己怀中。
“你不喜欢拥抱吗?”
当然喜欢。
魈张了张嘴,半晌没能发出声音,只是紧绷的手臂因犹疑卸去力道,被对方趁机捉住,愈发加深了这个拥抱。
“还是说,你不喜欢跟我亲密接触?”
“不!”魈下意识反驳,可话出了口便已再难收回,嗫嚅着解释,“我,是帝君……神力镇压邪祟,减缓业障侵蚀,令人心安,所以,所以……”
“所以你喜欢我抱着你。”钟离得出结论。
这次魈没再回答,脑袋埋得更深了。
见他默认,钟离又笑起来,低沉的笑意牵动胸腔微微颤动,连带着魈也感受到一阵酥麻,那股干渴更为强烈了。
“书中所言,少年饮下主角的血,便成为与主角同样的长生种,由此可见,血脉传承力量这类传说并非全然是杜撰。”
魈历来将这些凡间话本当做人类闲暇时的无稽之谈,不明白钟离为何突然在此时提前书里的故事。
像是猜出他的疑惑,钟离问,“你不是说神力可镇压邪祟,减缓业障侵蚀吗?”
魈愣怔片刻,立即反应过来,“不……唔……”
可惜他的话刚开了个头就因刺痛转化为闷哼,血液的温度比皮肤略高,刚刚渗出就被更加温暖的舌面舔舐,柔软的唇瓣覆在伤口处吮吸,一阵灼热混着酥麻,如过电般自颈侧蔓延至全身。
魈偏过头,视野似是蒙了层朦胧的水雾,他看到了不属于人类的竖瞳。
“做你想做的事,魈。”
如同蛊惑的低语在耳畔回响,脑后的手掌微微用力,他没发现束缚着衣领的领带什么时候松开了,唇近乎贴上对方的脖颈,香气一点点蚕食掉为数不多的理智,魈张开唇,露出同样不属于人类的尖利犬齿。
好甜。
不同于甜甜花的甜腻,带着点微微的腥气。
好香。
一点点龙涎香,一点点松柏的冷香,混着墨香,说不出的诱人。
好热。
魈觉得自己像是被架在滚烫的铁板上,脸颊烫的厉害,肚子里像是吞下一团火,脑袋昏昏沉沉,凭借本能不断吞咽金色的龙血。
这是平日里魈绝不会有的僭越之举,他大概以为自己凶得很,在钟离眼中倒像只炸毛的猫咪。猫的警惕心总是很强的,就像望舒客栈的阿伟,胡桃每每前来都要顺手带些个肉干,以便趁机摸两把猫猫柔软的皮毛,可惜一年半载下来,阿伟还是只肯让她摸摸脑袋,再多就要叼着肉干跑远了。
钟离自然不认为魈对自己心存警戒,怨只怨鸟儿长了个木头脑袋,怕是时至今日还在惶恐“不敬帝君”,丝毫没觉察自己的刻意引诱。他也不全是诓骗魈,魔神的血肉蕴含力量,哪怕这只是个仿照凡人捏造的壳子仍存有余威,虽说入药亦可,终归不如直接服用来的效果好。
许是理智尚存,魈咬出的伤口很浅,这会只剩舌面舔舐过皮肤的触感,似是心虚下的弥补,又带点意犹未尽。
“帝,先生,我……”
钟离没让他把话说完,手指在他额头点了点,揶揄道,降魔大圣放着岩王帝君他老人家那等尊贵仙人不求,竟是瞧上了钟某这等无盐凡子,做出此等轻薄之举,难道不打算赔偿于我吗?”
连番指控让魈卡了壳,一时不知从哪里开始解释,口中还残留着几丝甜意,衬得周遭的香气愈发浓郁。
小鸟就这么直愣愣把自己撞进更深的怀抱。
“要不,您吃掉我吧。”
END
逆风飞
(小风吹)
26
【谁说石头龙的屁股摸不得?】
又名陀子哥对婚事的态度双标
纯情小鸟和帝君,锅都是梦女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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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众所周知,摩拉克斯是条成熟稳重的石头龙。
当然,说是“石头龙”也不准确,本质上他是元素创生物之一,只是依照璃月文化,这样半龙半鳞的模样更符合“岩王帝君”这个身份。
所以比起“龙”,他更贴近“石头”。
若陀龙王笑他古板无趣,归终偶尔也嗔他不解风情,他无可奈何,大概真是本能所驱,他总是无法理解人类过于复杂且充沛的情感,再加之由岩元素铸就的冷硬身躯,倒是完美契合了世人心目中“神明”形象。
抛开其他不谈,唯一令他苦恼的是身体过于迟钝的触觉,冷冰冰的好似真的石头一般,魔神可以不畏寒暑,但总不好连被人触碰都感觉不到。好在老友们都习惯了他这个毛病,久而久之,他虽感惋惜,却也释然了。
直到他从战场捡回一只小鸟。
那是与梦之魔神的最后一战,摩拉克斯穿过尚未来得及清理的战场,足底沾染着血污,却感受不到丝毫该有的黏腻。
小鸟就是在那时拦下了他。
原本他是没有觉察到如此细微触感的,是身在战场的高度警觉让他捕捉到了一丝微弱的气息。那种气息中不含杀意或者敌意,许是出于单纯的、想要活下去的求生本能,一只满是血污的、看不出原本肤色的枯瘦小手挣扎着从堆叠的尸体间探出,用尽最后一丝气力般搭上来人的裤脚,要不是他下意识止住步子,怕是会直接踏碎小鸟的手骨。
他记得这只小鸟,曾是梦之魔神麾下的大魔之一。说是大魔,不过是被操控的可怜木偶罢了。
出人意料的,这只小鸟竟然是璃月罕见的金鹏血脉。
小鸟有张漂亮的脸蛋,即使华美的金羽所剩无几,瘦骨嶙峋的小身板上伤痕累累,但只是堪堪擦去脸上污渍,先前还一脸心疼的小医官面上就飞起了红霞。
老医官恨铁不成钢,一巴掌拍上小医官的后脑勺,将人从床边拉了开来。
“这位……”老医官对着床上的小鸟犯了难。能被岩君带回来救治,自然谈不上魔物,可也不好对着曾经的敌将口称仙人。
看出老医官的顾虑,摩拉克斯便解释道,“他是金鹏血脉,本是璃月仙兽,被那恶神操控才会犯下大错,待他醒来我自会安排妥当,你且说他现在情况如何即可。”
“性命无虞。”不知是不是错觉,老医官感觉岩君似乎松了口气,待仔细看去,却又与寻常无异,只得继续道,“他伤势极重,心脉受损,但有一股力量及时修补护住了他的心脉,故而没有性命之忧,不过这双翅膀已然断了,想要恢复恐怕少不得天材地宝日久天长仔细将养着。”
然而战事频发,伤病营人满为患,许多将士还未痊愈便要奔赴前线,哪里有条件让个俘虏疗伤静养?
岩君显然也想到了这点,他眉眼微蹙,透出一股令人难以直视的压迫感。
“罢了,伤兵营那边事情为先,战事吃紧,你多费心些。至于这孩子……”摩拉克斯神色稍有和缓,“我帐中人多,平日也用不到他们照顾,便让他留在我帐中休养,衣食和药材从我那份里出,若是哪位小医官得空,每日来诊脉也就是了。”
“这……”老医官把到口的“不合规矩”四个字咽回肚子里,本着医者仁心的原则,他还是应下一日两次来问诊。
顺理成章的,这只小鸟在岩君的帐子里住了下来。
2
战事吃紧,岩君忙碌,那位小医官成了金鹏最常见的人。
他的话很多,通常是他一个人碎碎念着诸如“昨晚煎药的时候打瞌睡被师父发现,他罚我替他抄一大摞医案。”“今天伤兵营有好多伤员可以回家休养了,不枉我每天只睡两个时辰。”“明日帝君要回程了,听说他还带了甘雨前辈来,甘雨前辈好温柔,有她在师父骂我的时候就有人拦着,虽然师父每次骂我都说让我跟她学……”
起初金鹏根本不搭话,他这里看看那里瞧瞧,大喊着“师父不好了,帝君捡回来一个小哑巴!”跑出去,结局自然是被老医官臭骂一顿。
大概是看他自言自语实在可怜,金鹏喝药时偶尔也会应两句。
“帝君……?”
见金鹏开口,小医官像是受到了什么鼓舞,往床头一坐也不急着走了,“对呀对呀,帝君这次回程比原定的要早七八日,听先锋队的浮舍大将说,帝君亲身上阵,你都想不到,那么大的岩枪!一枪就把那些恶神打得落花流水!要不是为了安抚当地民众,估计还能再早几天回来……”
小医官滔滔不绝夸赞,金鹏已经端起旁边的药碗一饮而尽。
怎么会想不到呢?他曾远远见过镇压波涛的巨大岩枪,亦见识过斩断山峦的锋利刀刃,更不要说那支划破苍穹刺穿旧主心脏的箭矢,几乎成了他挥之不去的噩梦。
但在璃月,他见到的摩拉克斯又是另一副面孔。
其实他已经记不太清那位岩王帝君的样子了,只记得一双金色的眸子,带着某种远古巨兽的威压,令人不敢直视。然而就是这样的摩拉克斯,竟饶过了他的性命,还将他带离了那片绝境。
金鹏不知道如摩拉克斯这般强大的魔神为什么会留下自己,但总不会比以前的日子更糟糕了。
“奇了怪了,帝君明日就回来,怎么也没人来整理房间给你搬住处?我看隔壁偏房还没烧炭盆,天气这么冷,炭盆要提前烧半日,你还未伤愈,可受不得凉。”小医官的脸皱成一团,焦急得直搓手,“难不成是忘了?不能啊,岩君院里的人最妥帖了……”
金鹏来不及细问,只见他连药碗都没收拾就风风火火的跑进院子,随手拉过一人嘀嘀咕咕着出去了。
小医官一去不回,最后还是平日里负责洒扫的岩龙蜥气哼哼的将药碗食盒送回去的。
月上梢头,金鹏迟钝的回过味来,莫不是他所居之处并非某个耳房偏室,而是……
3
胆大到有些异想天开的猜测在第二日清晨得到了验证。
金鹏向来警惕性极强,这不是他自吹自擂,而是他在旧主麾下日久天长锻炼出赖以生存的本能。
可今天,他醒来时已日上三竿,过于明亮的日光让他微微眯起眼,下意识偏过头,却发现床头小医官常坐的小凳子上坐着个高大的身影。
“你醒了,可是要吃些东西?”
这声音有些熟悉,语调却是陌生的温和,金鹏迎上那双记忆中的金色眸子,一时正愣住了。
“医官说你眠浅,时常梦魇, 方才怕惊了你,便用了些神力安抚,并非你惫懒。”
一夜无梦,这是金鹏从不敢奢望的安心。
能够镇压旧主残存的恶念,还能安抚杀戮累积的业障, 除了同为魔神的岩王帝君不会有第二个人选了。
金鹏垂眸敛目,小心的出声,“……主人?”
头顶传来声轻笑,随即一只大手落在发顶轻揉,“我叫摩拉克斯,你称我先生也行,帝君也罢,大家奉我为君,却非认我为主。”
他声音低沉,语带笑意,对方的手掌有些凉,像是刚从外回来不久,可摊开的书册又表明他已经等待多时了,这种温柔与金鹏对魔神的认知完全相悖。
“您……为何要救我?”金鹏到底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不是你向我求救的吗?”岩君笑问。
可他不是求生,只是求对方赋予自己死亡的解脱。
岩君的手指抚过少年精致的眉眼,“金鹏血脉本是我璃月仙兽,你虽有罪,可幼时被恶神掳掠乃是我的过错,此番战乱,救你一命是我的弥补。若想自此离开,至少要等痊愈,若你愿留下,为璃月出一份力,我自是欢迎,你可愿意?”
金鹏晕乎乎的,乍一听还以为自己没睡醒,下意识抓紧被褥,等了半晌才试探性点头。
“好孩子。”
又被摸脑袋了。
岩君的手掌明明有些凉,却有种莫名温暖的感觉。金鹏不太适应这种肢体接触,但不知是对方动作太温柔,还是安全的环境让他放松了警惕,总之,他并不反感这样的触碰。
“方才医官已将药送来了,见你睡得熟,便放到小厨房温着。”岩君轻轻拍了拍他的发顶,帮他披上外套,“马科修斯做了热粥,先吃点东西暖暖胃再用药吧。”
厚厚的外衣被炭火烘得暖呼呼的,带着几丝淡淡的药香。
“我,属下,属下自己……”
岩君将挣扎着起身的小鸟摁回被窝里,“你伤重未愈,医官说了不可吹风受凉,好生躺着歇息便是。”
“可……”金鹏陷在柔软的床褥间,想到自己所躺的地方,愈发局促不安。
看出了他的窘迫,岩君略带玩笑般开口,“病人不宜挪动,你这般瘦弱,想来我的床榻够宽敞,应当睡得下两人。”
4
小鸟依然住在岩君的房里,还有了个新的名字。
“魈,我跟你说,昨天马科修斯大人做的这个,这个清心……花饼?虽然说是放了糖,但还是苦苦的,我放着甜甜的莲花酥和杏仁豆腐不吃,干嘛要吃苦哈哈的饼,就算是能平肝降火……师父居然还说我挑食……”
小医官一如既往碎碎念,魈注意到他今天带的食盒里除了熬好的药还有一碟点心,估计就是他口中的“清心花饼”。
“对了,我问过师父,他说这个对你伤势有好处,你就替我吃了呗!”
魈向来是不挑食的,或者说他对食物没有什么偏好,也没有什么食欲,有东西吃最好,没有便用些野草霜雪果腹,故而他不能理解“挑食”这种行为。野外的清心苦涩,手中的饼馅料中加了糖,吃起来清甜微苦,花香浓郁,尤其是喝过苦药汤,这饼就显得格外香甜。
瞧他吃得专注,小医官一边感叹一边计划把以后的清心花饼都送来处理。
“帝君……也喜欢吃这个吗?”
“啊?”小医官眨眨眼睛,认真思考片刻,“我又没跟帝君吃过饭,再说,帝君肯定不会挑食吧?帝君最近不是总陪你用饭嘛,你问问他不就好了?”
魈垂下头,又恢复了往日的沉默。
可小医官早就习惯了自说自话,这种时候他就显现出传自于老医官的操心,絮絮叨叨叮嘱起来。不过这次可不是对病号的唠叨,而是对于岩君的关照……或是说抱怨更合适些。
诸如“沉迷政务不按时用膳”啦,“漏夜出门不记得穿斗篷”啦,还有“冬日醉酒居然忘了点炭火!”那神情,那语调,着实带了点痛心疾首。
怎么说呢,在璃月的每一天似乎都在刷新魈对岩王帝君的认知。
“咳咳!”属于老者的干咳打断了小医官的喋喋不休,后者立时闭嘴,可惜还没来得及找机会溜走,就被老医官一把揪住耳朵,念叨着“怎可不敬帝君”扯了出去。
他的胆子可真大。
魈这样想着,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门外洒进的阳光,他这才注意到老医官身后的男人。
“在吃什么?”岩君的指腹划过他唇角,“吃得这么入神,想来味道不错。”
猜到自己嘴边沾了点心碎屑,魈下意识伸出舌尖去舔,却正巧触及对方略显冰冷的指腹,当即一愣,又马上移开视线。
“这个……”魈慌忙端起那碟点心,“帝君也吃。”
“是马科修斯的手艺,确实好吃。”岩君像是没发觉他的尴尬,转而去揉他发顶,“本是给你留了一碟,只是有些微苦,我记得你喜甜,怕你刚吃了药口中酸苦,给你准备了你喜欢的杏仁豆腐,这清心花饼便留在厨房没送来,你若喜欢,等用过饭可再吃些。”
魈不知道岩君从何得知他喜欢杏仁豆腐,但想来这院子里的事也瞒不过岩君。
“上次医官说让你少吃冷食,我看你落寞了好久。”而他院里常年供应的冷食不外乎就是杏仁豆腐。
岩君没给他太多思考的机会,伸手拈起一块清心花饼送入口中。
岩君吃东西的样子很好看,这是魈早就知道的。魈习惯了如野兽般撕咬,用锐利的牙齿和爪子进食,刚醒来那阵甚至不会拿勺子,每每端着药碗面对小医官一脸崇敬感叹“这么苦的药汤子居然能一口闷”时,他总有些莫名心虚。岩君用餐时不怎么讲究排场,动作很快,也很安静,但他的一举一动都透着魈形容不出的优雅。起初魈觉得是那些精致餐具的加成,无事便偷偷拿着双筷子练习,可今日看来,似乎跟餐具没什么关系。
清心的香气萦绕在鼻尖,等魈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咬掉了凑到唇边的半块清心花饼。
是岩君咬过的那半块。
“看你一直盯着我手里的饼瞧,给你分一口,剩下的等饭后再吃,不然等会吃不下饭了。”语毕,魈想阻止都来不及,只得眼睁睁看着岩君将最后那口被自己咬过的饼送进嘴里。
不知是不是错觉,魈觉得这块清心花饼比之前吃的要甜上许多。
“帝君,您……能教我,找人教我用筷子吗?”他声音很轻,轻到即便是摩拉克斯也要略费神才没遗漏。
“是我思虑不周了。”岩君轻握住他的手,在指节还未完全褪去的伤痕初摩挲,“医官说你还需静养两日,也不必劳烦旁人,待用饭时我来教你。”
好凉。
岩君的手总是很凉,但没关系,魈想,他可以把被窝捂暖,帝君以后就不怕凉了。
5
摩拉克斯最近有了点,呃,大概能算是,甜蜜的烦恼。
一切源于他的心血来潮,或者要怪留云,近些年甘雨从毛茸茸圆滚滚的小团子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用若坨的话来说,她像个“昂首挺胸四处开屏的花孔雀”,只不过炫耀的并非自己的羽毛,而是可爱的小徒弟。
所以当他感受到那个拉住自己腿的“例外”时,他没有太多犹豫。
捡回的那只小鸟伤得太重,医官说不宜乱动,他便做主让小鸟在自己房里养着。本以为会见到一只呲牙炸毛满身防备的小鸟,没想到这小鸟如此容易就卸下敌意,安安静静的垂着脑袋,任由他揉搓柔软的发顶。
一副乖顺臣服的模样。
这大概算是某种自我保护,摩拉克斯并不打算点明,只是待在院中的时间愈发长了,连若坨都调侃他成日里不见踪影。
鸟儿很乖,也很听话,摩拉克斯能感受到小小的鸟儿慢慢收起尖利的金羽,露出内里柔软的绒毛,仿若细心娇养的花朵,每天都能看到些许变化。
但……随之而来还有一点小小的烦恼。
震耳欲聋的笑声险些掀了屋顶,摩拉克斯面无表情的拿起一块点心,抬手丢进对面正笑得前仰后合的若陀龙王嘴里,如愿听到一阵剧烈咳嗽,憋闷的心情总算舒缓了几分。
“咳咳咳,你这哪叫烦恼,冷冰冰的老石头不开窍,我看你分明是招惹到桃花了……”
“休要浑说!”摩拉克斯蹙眉,打断了老友的笑言,“你拿我打趣便也罢了,那孩子才多大,你怎能凭空污他清白!”
难得见到岩王帝君露出这副羞恼的神色,坐在一旁看热闹的归终开口提醒,“医官说他有几百岁了。”
若坨顿时露出一副“你瞧瞧你瞧瞧,我说什么来着”的表情。
“不过是百岁,比甘雨还小上许多,怎就不是孩子了?”摩拉克斯理直气壮。
“那你还来找我们作何?”若坨忍不住甩给他一个白眼,“不就是被小孩子摸了几下,当年甘雨差点把留云尾巴薅秃了她都没说啥,岩王帝君当真金贵,摸你两下要少块肉似的。”
摩拉克斯被他噎住,几番欲言又止,在对方又一次笑出声时落荒而逃。
6
破天荒的,摩拉克斯没有早早回房。
他拒绝承认这是若坨的胡言乱语造成的影响,只是临近日海灯节政务太过繁忙,堪堪理完手头事务就已月上中天。
往常这个时候小鸟已经睡熟了。他总会早早窝进被子里假寐,小小的团在角落,自以为装得很好,可颤巍巍的睫毛和带着体温的被窝早就出卖了他。他很喜欢在睡前揉揉小鸟毛茸茸的发顶,带着一点呼吸间的热气,任由逐渐沉睡的鸟儿贴在自己身后。
如果小鸟醒着的时候也这么黏人就好了,可惜小家伙似乎不太喜欢被他抱着。
脚步在门外顿住,在寂静的夜里隐约能听到室内窸窸窣窣的声响,摩拉克斯撩开帷幔,轻手轻脚脱去外袍,佯装没有发觉鸟儿刚刚挪到角落的小动作。
被褥暖烘烘的,是小鸟的体温。
“魈?”
他轻唤两声,没有得到回应,便也只是笑了笑,并未戳破。
摩拉克斯躺下后,魈才悄悄松了口气。他当然醒着,且不说他的警觉性根本不允许他在卧房中出现第二个人时还能睡得着,原本他就是专程等岩君回来的。冬日的夜里冷得很,岩君怕他受寒,会将被冷风吹透的外袍搭在外间,但他还是能从对方冰凉的皮肤感知到那股寒意。
他偷偷睁开眼睛,借着月光打量着身旁的岩君。岩君的睡颜平静而安详,金色的眸子紧闭,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魈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他赶紧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半晌没有动静,摩拉克斯暗自叹息,翻身转了过去。
对于旁人来说,将后背暴露在一位降将面前并不是个理智的做法,但魈似乎没有意识到对方刻意纵容下的信任,或者说他浅意识忽略了这个动作的用意——是问有谁能够伤到岩王帝君呢?哪怕是在熟睡中。可魈却又矛盾的认为岩君不会发现自己的小动作,甚至在危险的边缘不断试探。
他自己都未发觉,这种行为完全能称得上“恃宠而骄”四个字了。
身旁呼吸声愈发沉重和缓,魈小心翼翼挪动身体,伸出手试探性搭上对方的腰。
鸟类的体温本就高,况且他又在被窝里暖了许久,对岩龙的身体来说甚至有些微微发烫,像是一个柔软的小火炉,掌心热热的,触及皮肤又带着若有若无的痒意。摩拉克斯鲜有这般新奇的体验,轻柔的触感,仿佛自己不是刀枪不入的磐岩,而是什么易碎的艺术品。见他未曾惊醒,鸟儿的动作又大胆几分,一只手还不够,两个手掌都贴合在对方皮肤上摩挲,从肌肉结实的腰背一路下滑。
摩拉克斯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只觉热度沿着对方的指尖在身体上扎了根,在那颗缓缓跳动的心脏处绽放出某种异样的情愫。
实在不能怪他多想,任谁被这么只漂亮的小鸟半夜偷偷摸屁股都会多出几分心思,也正因如此,他才不好与老友明说。若真是如甘雨幼时那般喜欢窝在他鬃毛里倒也罢了,鬃毛柔软,幼崽难免偏爱,可身后的鸟儿在战场浴血厮杀已久,早不是需要窝在鬃毛里寻求安全感的仙兽幼崽。
摩拉克斯暗骂若坨两句,都怪这家伙不正经!
许是心绪起伏太过强烈,摩拉克斯没忍住长叹一声,待他反应过来时,贴在自己身后的手早就缩了回去。
罢了。
摩拉克斯索性起身点亮烛火,戳穿了正努力缩在床另一头装睡的小鸟,“作甚这般偷偷摸摸的,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完全没有被抓包的心理准备,鸟儿被岩君泛凉的手掌激的打了个寒颤,垂着脑袋讷讷不言,企图把自己埋回温暖的被子里,好假装无事发生。
知道鸟儿畏寒,摩拉克斯并未多言,拉起被子将鸟儿裹好后才用手揉揉他的脑袋。
“魈是喜欢抱着我睡吗?”
“相拥而眠”是不存在于魈记忆中的场景,他只见过动物彼此簇拥取暖,借以度过漫长的寒冬。而对他来说,火源也是需要争夺的资源之一,大家相互厮杀提防,抢占最温暖的区域。正因如此,他从未想过在岩君清醒时越界。
“您不生气吗?”魈问,在他看来,这可算是大不敬。
岩君丝毫没有被冒犯的愠怒,反倒捏捏他刚长出些软肉的脸颊,“这要看你这样做的理由了,但我并不认为你会对我不利,我又为何要生气呢?”
可曾经的主人总是很容易生气的。
魈知道这样不对,他不该将面前温和的岩君同记忆中暴戾的主人相提并论,然而长久以来的认知总是会时不时跳出来,让他有种不真实感。岩君抱住了他,带着一点被窝里的热气,很快又透出一股凉意。
“冷吗?”
魈摇头,那不是寒冬刺骨的冷,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好像脑袋都清明了几分。
可惜这个亲密的拥抱并未持续多久,摩拉克斯为他重新盖好被子,许是怕他多思,还不忘解释道,“我本体是岩龙,体温要低许多,触感也更迟钝些,你若是觉得冷也正常,不必勉强。我不会为这种小事生气,更不会随便对你发脾气的。”
后面这句颇有几分玩笑的味道,消减了魈心头的惶恐,在对方鼓励般的视线中再次摇头,反问,“帝君不冷吗?”
摩拉克斯起先不太明白他为何有此一问,看着鸟儿闪烁的金色眼眸,忽而笑起来。不是平日里那副温和浅笑,向来儒雅的岩王帝君此刻笑得肩头耸动,似是听到了什么逗趣的故事。直把鸟儿笑得满面通红,根本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惹得岩君发笑,一时手足无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眼见鸟儿就要把自己闷死在被子里,摩拉克斯勉强止住笑声,手指点了点鸟儿的鼻尖,“所以你是想为我取暖。”
魈无法反驳如此笃定的陈述句。他实在不想承认自己的想法有多蠢,那可是璃月的岩王帝君,若是他都会觉得冷,那其他人岂不是要冻死了。
鸟儿的心思实在太过好猜,那副懊恼的模样明晃晃挂在脸上,惹得摩拉克斯忍不住将他从被子里挖了出来。许是屋内炭火太足,又或是鸟儿羞得紧,原本苍白到略显病态的皮肤都覆上一层薄红,抱起来也不似当初那般轻飘飘的,肉眼可见康健了不少。
“好孩子。”
稍显陌生的语调,魈不确定该如何形容,这段时间他逐渐接受了大家对他投来的善意,过于活泼以至于有点聒噪的小医官,喜欢唠叨但细心的老医官,还有眼前与战场上完全不一样的温柔岩君。但当对方摸着自己发顶夸自己是“好孩子”的时候,魈还是感受到某种难以言喻的温暖。
“帝君……我,您对我太好了,我……”岩君的轻抚像是鼓励,魈总算鼓起勇气,却也不敢抬头直视这位君主的眼睛,“我想为您做点什么,您不需要暖床的话我还可以学着做别的……”
他的声音再度被笑声淹没,只是这次岩君的笑里带了些无奈,“我得纠正一下,虽然不知道你是从哪听说的,但‘暖床’这个词可不能这么用。”
这显然超出了鸟儿极为有限的知识范畴,然而岩君似乎没有解释的打算,手掌顺着他发顶到耳后,细细摩挲那一小片软肉。
他有点痒,不敢说,也不敢躲,缩着脖子向后挪了挪。
“话又说回来,我虽不需你取暖,却也是喜欢你这般亲近的。”说着,摩拉克斯抱起他,让鸟儿坐在自己腿上,“你还未完全康复甚少出门,所以没看到他们冬日时常宴饮,喝醉了就挤在炉火旁窝成一团,仙兽幼崽畏寒,总爱躲进成年仙兽的皮毛里。当年甘雨——是只混血麒麟,你还未见过,她幼时就喜欢藏在我尾巴毛里打瞌睡。”
“……尾巴?”
啊,居然问出来了。
鸟儿连忙闭上嘴,还未来得及为自己的失言道歉,怀里就多了条金棕色的龙尾。
“若是没算错的话,你年纪比甘雨还小上不少,或许也会喜欢抱着这种毛茸茸的东西入睡。”
魈没见过岩君的真身,但怎么想都不可能用“毛茸茸”这样可爱的词来形容,然而说这话的是岩君本人, 似乎就不能算在“僭越”的范畴内。
所以,这应该是可以摸的……吧?
鸟儿的心思单纯到有些可爱,摩拉克斯甚至不用猜都能看懂他的想法。
龙尾晃来晃去,鬃毛轻轻扫过鸟儿的面颊,似乎发出某种邀请。
“摸吧,手感还挺好的。”摩拉克斯拉起他的手放在鬃毛上,“龙的尾巴是很私密的部位,不过严格来讲我的本体应该算是石头,只是选择璃月人更喜欢的龙形而已,摸尾巴对于真的龙来说很冒犯,我就无所谓了。”
魈并没有见过其他龙——如果岩君不是的话,那他一条龙也没见过了,当即看向那毛茸茸的龙尾,怎么也想不出真正的龙尾应该是什么样的。
软软的,比身上的棉被还要舒适。
事实证明,没有鸟儿可以拒绝蓬松柔软的鬃毛,特别是摩拉克斯刻意卷起尾巴,仿照鸟类筑巢的形状将鸟儿圈了进去。魈下意识让自己蜷缩进温暖柔软的鬃毛中,细密的发丝如同流动的黄金,很快将他覆盖。
许是夜深了,又或者岩君的神力足以震慑曾经的梦魇,鸟儿很快睡熟了。不是以往那种规规矩矩不肯越雷池半步的睡姿,鸟儿的脸整个埋进龙尾中,像是将之当作抱枕或玩偶,只抱着还不满足,连腿都缠了上去,哪里还有那副小心翼翼的畏缩模样。
摩拉克斯挥灭烛火,将熟睡的鸟儿裹得更紧了些。他理解魈大概没有作为幼崽时期的美好回忆,那么作为对“伤患”的特殊照顾,他不介意给鸟儿一些优待。
7
若坨龙王觉得,他要收回之前的话。
“不不不,摩拉克斯,现在谈这个还早了点,毕竟,呃,嗯,你看,”若坨比了比魈的脑袋,又比量了下自己的腰,“对吧,孩子还小……”
“医官说他有几百岁了。”归终吹了口茶杯的热气,幽幽提醒。
“你上次也这么说的,不对,你到底哪头的?”若坨丢给老友一记白眼。
“我哪头都不是,我说的是实话。”归终连个眼神都未分给对方,自顾将桌上的杏仁豆腐往鸟儿面前推了推。
后者看了看杏仁豆腐,又去看身边的岩君。
“无妨,医官说只夜里少食生冷便可,吃吧,晚上我煮甜汤给你。”
岩君话音未落,对面龙王夸张的捂着脸“嘶”了声,“停停停,摩拉克斯你听听这叫什么话?你这还不是养孩子?他都几百岁了,每顿吃什么还得你允许?这像话吗?”
“看来你也意识到他不是个孩子了。”摩拉克斯毫不留情回怼。
若坨叫他怼的噎住,一时反驳不能,干脆话锋一转,“你这是诱骗!诱骗你知道吗!就算他不是孩子,他过去那是什么日子?他能懂得什么?他知道什么叫喜欢吗?!”
“我知道!”
鸟儿刚开口就被龙王瞪得脖子一缩,险些被自己的唾沫呛住,岩君随即将他往自己身后一挡,他却偏生探出脑袋来抗议。
“我喜欢跟帝君在一起,帝君对我特别好,会教我读书认字,教我枪法,搂着我睡觉,还让我摸他的屁……尾巴和龙角,我的名字都是帝君起的,我当然喜欢帝君!”
“要你这么说全璃月他对谁不好?难不成全璃月都……”若坨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这话好像确实没什么毛病。
鸟儿表示赞同,抓紧岩君的衣角企图宣誓自己的主权。
龙王沉默,龙王痛心疾首。
而屋内唯一的女性则挂着某种熟悉的,“你瞧瞧你瞧瞧,我说什么来着”的笑容,将手中茶杯放回桌上,“既如此,我们来谈谈岩王帝君的大婚事宜吧。”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