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有一物想赠与上仙,还望上仙日日佩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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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青色身影在归离原闪转腾挪,速度快得几乎只能看到墨绿色残影,手腕翻转,和璞鸢便划出一道寒光,所过之处魔物哀嚎声四起。
魈今天的手法异常狠厉。
往日里,魈除魔时总带着几分仙家的从容气度,腾空跃起时衣袂翻飞如展翼青鸾,身形回转时又似鹤舞松间,杀气凝聚化作长枪落地击退周身魔物后的起身收势都带着股精心雕琢的美感,尽显杀伐之气的同时又不失仙家威仪。
三只丘丘暴徒举着盾牌向着仙人包抄而来,若是平日,魈大概率会先以枪杆震开盾牌,再一记回马枪贯穿敌首,整套动作攻防兼备又行云流水。
今日却有些不同。
“噗嗤”一声,出枪力度之大直接捅穿近十厘米厚的盾牌,从颈椎间隙精准刺入第一只丘丘暴徒的咽喉,尸体还未倒地时魈又旋身一击,枪尾重重打在第二只丘丘暴徒的太阳穴上,头骨碎裂的闷响声,听得人牙根生疼,而第三只丘丘暴徒刚举起斧头,喉间就绽开一道血线,动脉血喷出三尺多远。
他的动作干脆到近乎残忍,没有任何多余的招式,每一击都直取要害,每一式似乎都只为速杀。
更奇怪的是魈的神态,眉宇不自然的绷紧,连嘴唇都抿成一条线,每当身体大幅扭转时,他总会微不可察地僵直一瞬,耳尖也泛起一抹不正常的红。随即以更加凌厉的攻势扑向下一个目标,仿佛在通过厮杀故意转移注意力一般。
若是细看就会发现,魈腰间的束带比平日系得更紧,身体的僵硬又主要集中在下半身,每当短兵相接时,还总会刻意减少腿上功夫,宁肯用拳头硬接一剂回旋踢,也不肯用最有效的截击腿法,就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今天的魈上仙,好奇怪呀。”躲在岩石后面偷看的派蒙小声嘀咕。
旅行者认同地点了点头,目光追随着那道青色身影。
魈今天确实不太一样,虽然除魔手法同往日一样干净利落,但……未免太干净利落了些,简直像在……
“像在赶时间?”外置发声器官又又又又适时地替旅行者说出所想。
话音未落,魈猛地转头看向他们的方向,瞳孔在夕阳下收缩成一条线,似捕猎的鹰,直直锁定二人的藏身之处。
下一秒,魈手腕一翻,“唰”的一声,和璞鸢竟如标枪般脱手而出,裹挟着凌厉的风元素,朝着岩石的方向呼啸而来。
“呜哇啊啊啊!!!!!!”派蒙的尖叫声几乎刺破耳膜。
还好旅行者眼疾手快,一把拽住派蒙的后领,猛地向旁边扑去。
“轰——!”
巨石瞬间炸裂,和璞鸢深深没入地面,连枪尾都发出嗡嗡的震颤声。
“呜哇!魈上仙冷静啊!我和旅行者不是故意偷看的!我们只是路过!真的只是路过呀!!!!!”派蒙吓得躲在旅行者身后,瑟瑟发抖。
看清楚是谁后,魈也收敛了杀气,脚步一下未动,隔空捏了个仙法收起了被当作标枪丢出去的和璞鸢,“是你们,派蒙和旅行者。”
“呼——真是吓死我了,还好还好,派蒙今天要吃双份的甜甜花酿鸡。”看到魈不再散发敌意后,派蒙长舒了一口气,从旅行者身后飞了出来,“话说,魈你今天身体不太舒服吗?连派蒙都能看出来你今天腿脚不太利索,是受伤了吗?”
魈的身体明显僵了一瞬,迅速调整站姿,双腿不自然地并拢,就连那双向来凌厉的金眸此刻闪烁着窘迫,游移不定。
“叮铃……”
随着魈的动作,一声极轻的金属颤音,从腰间传来。
派蒙忍不住好奇地飞近:“魈,你今天是不是戴了什么东西,我好像听到铃铛的声音了,难道是什么很厉害的法器?”
小精灵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围着魈打量起来,扑闪扑闪的大眼睛里写的全是快给派蒙看看。
“没有!”魈的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耳廓红得几乎透明。
他下意识后退半步,做出防御姿态,结果好死不死地牵动了某处。
“叮铃……”
又是一声清脆的铃响,声音不大,却在这个微妙的氛围中显得格外清晰。
旅行者的视线下意识下移,又立刻假装无事地移开,然后似大彻大悟般猛地捂住嘴,露出一股类似于亲眼目睹自家cp在床上大战三百回合的表情,不用猜都知道,这人脑子里肯定在想些不可描述的画面,就比如——
小巧鎏金的铃铛在晃动中发出叮叮当当的嘤鸣,而钟离骨节分明的手指正慢条斯理地……停!再想下去就算不被审核制裁,也要被和璞鸢灭口了!
派蒙困惑地看着突然面部抽搐,笑得一脸猥琐的旅行者,“旅行者!你脸怎么抽筋啦!是吃到过期的日落果了吗?”
“咳,没,没事……”旅行者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拼命在脑海里回忆了一遍这辈子所有的伤心事,才勉强压下疯狂上扬的嘴角,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闪烁着近乎实质化的八卦之光,恨不得下一秒就能钻到小情侣床底下听墙角。
“那个,咳,不会是钟离送给你的铃铛吧?”旅行者试探性地问,说着眼神还不由自主地向下瞟了瞟。
魈的睫毛剧烈颤抖了一下,这个反应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哦——!我知道了!”派蒙突然一拍手,眼睛亮晶晶地转了个圈,“听说送爱人铃铛是‘一步一响,一步一想’的意思!没想到钟离那个老古董还挺浪漫的嘛!”她兴奋地凑近,“所以魈你挂在哪里了?快给我看看!”
派蒙一边说着一边就伸手去掀魈的袖子,一副不在魈身上找到铃铛,誓不罢休的样子。
就是不知道这个“一步一想”究竟是想某人,还是想上某人的意思了,旅行者暗自腹诽,却也不制止派蒙,一脸揶揄地看着魈。
“你们……”魈整张脸憋得通红,手指无意识攥紧了衣角。
派蒙正要继续追问,就听见一句带着颤音的“不敬仙师”,眼前青光一闪,原地就只剩几片细碎的光影和一连串急促的铃音。
不一会远处传来一声“砰”的闷响。
哦,原来是某位慌不择路的仙人撞断了一棵无辜的梧桐树。
“诶?旅行者,魈是逃跑了吗?”派蒙歪着头,“不就是想看一看他的铃铛嘛,真是小气鬼。”
旅行者憋着笑揉了揉小精灵的脑袋:“好了派蒙,你不懂,这可是钟离先生和魈上仙的闺房情趣,看不得的。”
“有什么看不得的?”派蒙不服气地叉腰,“不就是个铃铛嘛,不是挂在手腕就是挂在脚腕。”
“那可说不准哦。”旅行者意味深长地拖长音调,看着远处风轮两立腾起的烟尘,似乎又传来第二声“砰”的闷响。
看来某位仙人又撞断了一棵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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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钟离脚步轻快地登上望舒客栈顶楼。
“上仙可喜欢在下赠与的金铃?”
温热的吐息突然贴上后颈,魈还未来得及转身就被整个揽进了怀里。霓裳花香混杂着石珀香瞬间将整个人包裹,惊得他微微一抖。
“叮铃……”
清脆的铃音在夜晚格外清晰,魈顿时僵成了一块木头,吓得连呼吸都屏住了。
身后传来一阵胸腔震动的声音,是钟离在憋笑。
“喜,喜欢的,只是,太响了些……”魈简直羞得浑身僵硬,尾音几乎要融进夜风里,一动也不敢动的任凭钟离揽着他,在毛茸茸的头顶亲了又亲。
“音量确实是个问题。”钟离的指尖缓缓划过魈身后的金属扣,发出“咔哒”一声轻响。“不如将金铃置于体内?”
魈猛地仰头,因着身高差的缘故,后脑勺撞进对方肩窝,一双杏眼不可思议的睁的老大,在月光下甚至泛起一层浅浅的水雾,他张了张嘴,却只呼出几缕颤抖的热气。
“如此一来……”钟离蹭了蹭人的发顶,刻意在魈的耳边说道,“便只有你我能体会到这金铃的妙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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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不同以往的,今晚望舒客栈的铃声只响了半宿。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