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拉克斯x红魈。感谢 @魈 的约稿么么么么哒
黄昏的璃月港人群熙攘。
海灯节，算是璃月最热闹的节日了。现在正值黄昏，还不到放灯的时候，璃月港的人们都在街市上来来往往，小孩子们的追逐打闹声，摊贩的吆喝声，讨价还价声，聊天声，掺在一起嘈杂着。
摩拉克斯不是第一次来海灯节的街市里闲逛了。但是，独自一人以普通人的身份逛海灯节，还是第一次。他变化了模样，普通人自然不会有人们的拥戴，所以不用担心惹来围观，可以安心的逛一逛热闹的集市。周围人来人往，似乎都有目的地。摩拉克斯没有目的地，只是慢慢闲逛着，海灯节街市摊位不少，但之前甚少观察，这次倒是有机会仔细逛逛了。
这种体验还算新奇。摩拉克斯想。他以往忙于战事，对于四处闲逛这般行为并不感兴趣，此次心血来潮，确是见到了最为平常的人间景色。
今日不忙，摩拉克斯慢悠悠走着，看着，不知不觉从街道这头一直走到另一头，最后被一家民间铺子传出的香味吸引了注意力。
正宗的腌笃鲜的味道。摩拉克斯微微柔和了神色，进店寻了个空位坐下，伙计很热情的迎了上来：“欢迎光临，这位公子，想来点什么？”
“一份腌笃鲜，谢谢。”摩拉克斯道。
“好嘞！腌笃鲜一份儿——”伙计将毛巾搭在肩头，向后厨招呼了一声，又道：“公子还要其他的吗？咱家的酒也是一绝，有最正宗的仙人醉！醇香可口，喝来不亏！还有最近的改良版甜品杏仁儿豆腐，公子考虑考虑？”
“嗯？”听到熟悉的名字摩拉克斯微微挑眉，“改良版？和之前有何不同么？”
“嗐，这个呀，新版的杏仁儿豆腐比之前的杏仁味儿更浓，也就是说，没有那么甜了。”伙计很是健谈，卖力向摩拉克斯推销：“我们家的新版杏仁豆腐可是被金鹏大将指点过的，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金鹏大将？魈？”摩拉克斯挑了挑眉，思索片刻，又有些疑惑：“但他不是喜欢甜口么？”
“公子，这就是你信息不通了，金鹏大将哪儿爱甜口哇，他来我家吃过不少次菜，都是清淡为主，恨不得清淡到不放佐料，嗐，我也是听厨子说的，奇也怪哉，清淡成那样，应该没什么味道了吧。”伙计道，“不过咱是个粗人，不会做菜，也不知那菜做的究竟好不好，但金鹏大将总来，大概是满意的吧。所以公子要不要试试？改良的杏仁豆腐虽然杏仁更多，但也耐吃，正可谓是第一口苦，第二口香，第三口清甜回甘，可是广受好评呢！”
“可以，来一份吧。嗯……未改良的杏仁豆腐，可否也做一份来？”
“当然可以！”伙计点头，“还有别的需要吗？”
“再来一壶茶吧。”摩拉克斯道，“普通茶水就可以。”
“好嘞！那请公子稍等，菜很快就来！”
伙计爽快将需求记下，转身走了。
等菜的过程百无聊赖。摩拉克斯一手执盏，轻轻摩挲茶盏边缘，神思飘远。
那孩子，竟是不喜甜口么？
摩拉克斯思索着，他和魈平日里的接触不可谓不多，但……每次见他吃些什么，貌似都是些甜的。
他想着，仔仔细细的回忆，但除了杏仁豆腐，又一时说不出魈更喜欢的甜品来。
但魈确实是喜欢杏仁豆腐的，也常常推荐给他，小鸟儿一样叽叽喳喳的跟在身后，笑得很甜。于是，他想到了魈曾经给他做过的杏仁豆腐……
“菜来咯！”伙计上菜的声音打断了摩拉克斯的思绪，摩拉克斯回神，冲着伙计礼貌微笑颔首，看了一下两盘杏仁豆腐，眼中疑惑两分。
好像……它们和他曾吃过的，不太一样……？
勺子浸入热水烫了一烫，再用干净的布擦干，摩拉克斯吃了一口杏仁豆腐。甜的，但甜味恰到好处，牛奶和糖味中带有杏仁味，三者相得益彰，多一分太甜，少一分清苦，此时恰到好处，甜而不腻。再看另一盘，似乎颜色不太相同，吃下第一口，主味则是杏仁的清苦了，牛奶和糖似乎太少，但细细品鉴，尝过那一点苦后，就是杏仁的清香和丝丝缕缕的甜。
摩拉克斯轻轻叹息。
勺子在盘边放下，发出了微乎其微的清脆碰撞声，摩拉克斯看着那两盘杏仁豆腐，沉默良久。
最后，他又要了一点桂花蜜，尝了一口，是腻到想要皱眉的甜味。
于是他又想到了魈给他做过的那盘杏仁豆腐。
他其实对于口腹之欲并无太大要求，也无太大兴趣，甚至明确表示过，有吃的与其拿来给他，不如去拿给更需要的百姓，但最后还是没法拒绝那盘准备良久的心意。
杏仁豆腐仍然是杏仁豆腐，但桂花蜜似乎放的过于多了，他第一口就吃到了发腻的甜味，对于甜品本身的滋味倒是没品尝出太多，他也确确实实皱眉了——是的，他拥有整个提瓦特最为清晰的记忆，所以，每每回想之时，仿佛整个画面展现在眼前，让他能够回忆起每一个细节。
他说了什么来着？
——“太甜了。”
……
他和魈之间的情感联系其实并不是太难解释的东西。
摩拉克斯思绪繁多，一顿饭吃的有些食不知味。等吃完了饭，到了街上，走出繁华街区的那一刻，他后知后觉意识到，他似乎并没碰到向来喜欢热闹的魈。
与他不同，魈性格开朗，每次和他出去的时候都是人群的焦点。然而这一次，他已经在街上逛了许久，竟没有见到魈。摩拉克斯四面看看，旁边是一个卖糖人的小摊，摊位上的糖人各式各样，一群孩子围在旁边，叽叽喳喳着想要转到那条龙。
“店家，请问你今天有没有见到降魔大圣？”
“降魔大圣？”摆摊的老人精神矍铄，一边回答摩拉克斯的问题一边做着糖人，手丝毫不抖，精准画出了栩栩如生的小鸟图案雏形：“倒是没有见到。但他也不常来我这里，如果想问降魔大圣的踪迹的话，问我那是没什么结果喽。”
“不常来吗？”摩拉克斯思忖片刻，“但我听说，降魔大圣嗜甜？”
“这就是你消息不灵喽。”老人笑道，“咱们这些普通人，也不是经常见到降魔大圣，只有帝君在的时候，他才会在。哎，说起这个，帝君和降魔大圣感情真好，只有和帝君出门的时候，那位脸上才有笑模样。上次见他还是前段时间……什么时候来着？嘶……老喽，记不清是几天之前了。当时他脸色不怎么好，虽然我知道降魔大圣已经千岁，但单看着那模样，也和我那小孙子差不多年岁，那小脸白的哟，老汉我看着就心疼。”
“不爱笑么？”摩拉克斯一阵意外，“我以为他的性格很外向。”
“那呀，也是和帝君一起出来的时候。”老人一边唠唠叨叨，一边将画完的小鸟递给了小孩：“后生，看你面生啊，不常来璃月港吧？老汉我呀，在这摆摊几十年了，除了那些仙人啊魔神啊，没有比老汉我更了解这璃月港的喽。依我所见，你见到降魔大圣那会儿，应该是和帝君一块儿出门的时候吧。哎，也不怪你，那位在帝君面前，确实和平时截然不同。”
“这样吗。”摩拉克斯若有所思。顿了一会儿，弯眸笑笑：“老人家，谢谢你。”
“不用不用。”老人摆了摆手，一边笑一边继续做自己的活计：“老汉没什么爱好，就喜欢找人说说话。但是同辈人大多不在了，年轻人又无话可聊。哎，后生日后若是闲来无事，就过来找我，能有人不嫌我，一起聊聊哇，也就知足喽。”
“好，日后若是有闲，定来寻你。”
……
一番话谈下来，摩拉克斯陷入了思索。
人都说，神是一个国度的庇佑者，也是引导者。他确实也这样想，而且，并不只是这个国度，在他麾下的，需要引导的孩子们，他也会给予引导。而现在，几番谈话和思考，将某些表象撕碎，泡沫碎裂那一刻，他看到了很多不同。所以，他又在思考，自己对于魈的引导是否足够，又或者，是不是错了方向呢？
作为生活了几千年的古老神明，对于他人对自身的一些感情向来是敏锐的。
他是什么时候意识到，了解到，那孩子对他的感情的呢？仔细想来，已经很久之前了。
他察觉到了那种小心翼翼的试探是来源于爱。但是，年轻人的爱也好，恨也好，都是浓烈又热情的，有人给他一颗糖，都会记得那微小善意，而他是君主，也是伙伴，甚至是友人，救命之恩有过，养育之恩有过，并肩作战也有过，他的身份太特殊，他们的感情也特殊，更无法确定，那孩子的“爱”是否出于依赖或者雏鸟情节？
而且，对于他来说，世间的情感本就相同，爱情也好，亲情也好，友情也好，都是美好真挚的感情。只是，身为岩神，他有太多的责任与顾虑，不可能给任何人没有理由的偏爱。他见过的爱情太多，也知晓若是与他在一起，得不到所求的，难免会受伤。年轻人自然可以敢爱敢恨，轰轰烈烈，他们可以肆无忌惮表达他的爱意，但身为年长者、引导者的他不可以，他要理智的考虑，考虑得更长远，考虑的更全面。
摩拉克斯走在路上，与其他人询问，询问一些魈平时的表现，询问那孩子究竟是何模样。
他走了很多路，问了很多人，最后，得出了与印象中截然不同的结论。
脚步渐渐远离了闹市，鞋跟踩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声音，摩拉克斯走到了码头。码头没有什么人，大家都在为节日忙碌，享受节日的热闹，一向繁忙的码头，倒是安静了，四下无人，只有鞋子与地面的撞击声，和细微的衣料摩擦声。摩拉克斯停在了水边。他看着平静的水面，水面映着月亮，偶尔有一丝波澜，将月光揉碎了，涂抹在漆黑的画卷上。
夜色如水。
月亮就像那一晚，烟绯的父母喜结连理，他坐在席位上，耳畔是庄严的婚礼誓词，四周是热闹的酒席。越过所有喧闹，他看到了魈晶亮的眸。
摩拉克斯轻叹一声。那一刻，他知晓了自己应该怎么做。
于是，等酒席散得差不多，面对老友们的打趣，他说，对于他来讲，爱情和亲情、友情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只要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决定，哪一个身份他都会善待，哪一种感情他都会珍重。但不同的是，他作为神，有太多的责任与顾虑，不可能给予爱情“偏爱”，那是身为契约之神的他不能有的想法。
这番话遭到了老友们的调侃，若陀更是直截了当的说他这话说的活像一个老渣男。
但他并没有理会那些。他知道，魈还在附近，那气息对于他来讲太好辨认，而这番话本就是说给他听的。
他用这样的方式表明自己的态度，也是让魈面对他不必过于谨小慎微，就算不能用“爱情”形容他们的感情，牵绊也是斩不断的。不是爱人，还可以是家人，是朋友，是伙伴，只是如果选择了爱人这个身份，可能会受伤。因为在他眼里，这些感情没有区别，而且他的身份让他不能随意偏爱。
想做他的爱人实在不是什么好的选择。摩拉克斯想。他会是一个好的友人，好的君主，好的引导者，但绝对不是一个好的爱人。他希望魈可以明白自己所面临的选择，明白每个选择的后果，也希望魈能在此基础上深思熟虑自己的感情。
在那之后，魈似乎听进去了他的那番话，与他相处不再小心翼翼，变得开朗，变得活泼，吵吵闹闹像一只无忧无虑的小鸟，他会给他看自己见到的新鲜玩意儿，给他带礼物，给他讲一些或枯燥或有趣的故事，到了节日的时候，拉他出门走走。
摩拉克斯大部分时间都在忙，对于魈的回应很少，但也欣慰于魈的变化。但如今，他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应该对魈多一分关心？在所有与他交情较深的仙人里，魈的年纪最小，他理应对魈多些关注的。
古老的岩龙有些懊恼。
他终于挪动了步子——去寻魈。
他寻了很久。平时都是魈主动出现在他面前，如今想寻了，才恍然自己并不知道魈平时都喜欢去哪里。
表象撕碎后，摩拉克斯发现自己对魈真实的模样知之甚少，他平时都是直观其表，却殊不知甜笑之下是发苦的灵魂。
摩拉克斯最后在浮舍他们那里找到了魈。
那孩子没注意到他，本言笑晏晏的脸上，此刻则是无甚表情。冷淡的模样，与平时截然不同。而四位夜叉围在这位幺弟身旁，在谈论一些什么。
于是他走上前去。
“魈，我们谈谈。”他这样说。
……
那孩子表现得有些慌张。
摩拉克斯注意到身旁的魈紧张的小动作，他走在前面，魈亦步亦趋的跟着他，微微偏头就能看到，小孩儿头低垂着，看不清表情，只能看到毛茸茸的发顶。
他们一直走到了璃月港外。高的地方很容易将璃月港的全景尽收眼底，摩拉克斯停了下来，魈猝不及防的，撞上他的后背。
转身时，刚好看到魈慌乱的想露出笑，摩拉克斯及时打断了他：“不想笑的话，不要强迫自己。”
只是简单的一句话而已，魈却像是被抽走了神采，颓然垂下了头。
“对不起，帝君。”
声音很低，有些可怜。摩拉克斯轻轻叹息。
“不必和我说对不起，魈。你应该说对不起的是你自己。”摩拉克斯在那垂头丧气的发顶安抚一般揉了揉。斟酌一番，他才开口：“今天心血来潮……去璃月港逛了逛。我了解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你。”
“……您都知道了？”魈语气低落，“我……我不是有意瞒着你……但是……所有人都喜欢开朗爱笑的人，而我这种……”
“没关系的，没关系。”摩拉克斯道。年长者语气温和，仿佛有着令人安心的魔力：“你听我说。对我而言，你是友人，是并肩作战的伙伴，我并不在意‘你’是怎样的‘你’。就是说，我所在意的魈，只是魈这个人，并非是什么模样的魈。这样说，你明白吗？”
“可是，帝君……”
“你我之间有太多经历，太多牵绊了，在我面前，你本就无需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我在意的只是‘你’本身，而不是只在意你身上的某一个特质。所以，你不必伪装成‘什么样的’你，因为我在意的只是你本人而已。”
一番话下来，魈怔然盯着脚尖，他张了张口，明明只是说话，却好像花费了千万倍的力气。“即使我是一个，性格糟糕的人吗？”
声音有些颤抖。
“你并不糟糕，魈。世界上性格千千万，谁能笃定的说，内向的性格就是错的，外向的性格就是对的呢？你只需要，做你自己。”
那一晚的霄灯如何明媚魈已经不记得了，他只记得，哭过一场后，埋在心头的某一片乌云悄悄散开了，露出一抹明媚的阳光。
……
最后啊，摩拉克斯向魈要了一盘杏仁豆腐。是没有少加牛奶和糖，也没有多加桂花蜜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