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凌可
魈第一次看到钟离时,那个男人站在校门口的梧桐树下,他穿着中古式的棕金色长衣,打着一把油纸伞,墨发矮矮的束在脑后。
校里广播中的机械女声还未停止,校外的车水马龙熙熙攘攘也如昨日,唯一的不同是有个人站在那里,他的衣物灰蒙蒙一片,眼睛却像珠宝店中最纯净的那块石珀一般闪耀,他站在那里,仿佛与众人格格不入,与世界断层。
魈突然发现他看的那个人也在看他,恍惚之间,他似乎也有一瞬间被人从尘世中拖出,如世界河的窜流中跳出的鱼儿一般,在那一瞬看到了水面之外的阳光。
等魈回过神时,他已经走到了男人身前,男人似乎是有些惊讶,随即他像是想明白了什么,轻轻笑出了声。
魈不知怎的有些紧张,他现在叫嚣的最厉害的声音就是转头逃走,可双脚却如灌了铅般无法移动分号。
“抱歉先生……我,我只是……”
魈有些结巴,他根本无法为自己奇怪的所作所为寻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于是他低下头去,在男人的视角里,墨绿的发丝盖过了微红的脸颊。
“无碍,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的声音带着笑意,他微微欠身,歪了歪头,墨发自肩头垂落。
男人的突然靠近吓了魈一跳,他微不可查的将上半身向后倒了一点,拉开了些许距离。
“我名魈,您是?”
男人却并未回答魈的反问,反而是追问道:“魈,姓是什么?”
“没有姓,只是魈。”
“为何会给你起这名字?”
“不,不是别人给我起的……先生,你是谁?”
察觉到魈的心情有些许的不爽快,男人终于是回答了他的问题:“名字的话……你就称呼我为钟离吧。”
这段对话称得上是莫名其妙,魈心中这样想着,萌生了一丝离开的想法。
虽然钟离让他莫名有一种熟悉和敬畏感,他的心底也有个声音说着“再多看几眼吧”,但他再不回去,孤儿院的院长就要和他打电话了。
“钟离先生,我……”
他刚打算开口,一抬头却突然呆住了。
因为他看见了那样一双眼睛。
眉间微微皱在一起,眼睑半盖,似有无数哀伤悲痛,又有喜悦与惊诧交织其中,世间最纯洁的石珀中映出一个模糊的少年,魈看见了自己,又看见那不是自己。
魈像是心里被狠狠刺痛了一下,他描绘不出这是什么感觉,他本能的,不希望眼前的人露出这样悲伤的表情。
眼前有些模糊,魈原本垂下的右手不受控制的抬起,他的脚步微微前移,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越来越近。
他想触摸面前之人的脸颊,控制不住的想亲近,想安慰,理智控制着左手将右手按下。
不该对刚见面之人如此失礼的。
于是他开口试探性的用语言询问:“……先生?您还好吗?”
先生并没有回答他,而是突然问道:
“魈,我有故事,想讲与你听,你可否……随我来?”
两人之间的距离非常近,离得近了,魈便觉得那眼睛更加好看了。
“好的,钟离先生,您愿讲与我,我便愿听。”
故事的开始,是那遥远到早已无法考察真实性的神话故事——魔神战争。
传说中,魔神战争持续了千年之久,于近万年前结束。
魔神战争残酷万分,提瓦特的人们民不聊生,被波及到的难民们流离失所,连活下去都成了奢望,魔神们互相争斗,争夺领土,最终余下七位被天理所认同的魔神,他们各自管理着除凯瑞亚的七国,互不侵犯,和平共处。
魈发出了提问:“魔神战争真的发生过吗?提瓦特真的有神明?”
钟离回道:“你且当个故事听罢,有或没有都已不再重要。”
魈不再说话了,他们现在坐在学校附近公园的长椅上,打开的油纸伞被随意放在他的脚边,伞面上龙鳞与祥云的花纹闪着荧荧金光。
钟离继续讲。
魔神战争中有一位岩王帝君,他掌管着岩石的力量,与灶神,归终两位魔神守于归离集,与众多仙人一起庇佑着这一方水土。
仙人也是璃月传说中的一种生物,他们本体或为鱼,或为鹿,或为飞鸟,或为其他生物或物品,可幻形为人,可如人般交谈行走,且拥有极为强大的能力,并寿命极长,钟离所要讲述的,是岩王帝君手下的一名夜叉,名为——魈。
“和我同名?”魈十分惊讶。
“或许是巧合吧。”钟离回答。
夜叉一族生性凶猛好战,在魔神战争时期,他们曾被梦之魔神俘虏,成为阶下囚,又被这位嗜杀成性的魔神加以利用,成了梦之魔神手下最尖锐听话的矛。
小小的夜叉还未过百岁,幻化的人形上还有未完全化去的青色鸟羽,小夜叉戴着傩面,手握一把铁尖枪,枪刃有劲劲风动,在这残酷的战场上,小夜叉虽年幼却毫无惧意,晓勇异常,他双目圆睁,金瞳微缩,死死的盯着眼前的敌人。
突然身前出现了一道身影将他笼罩,小夜叉抬头一看,竟是那敌军之首——岩王帝君,摩拉克斯。
眼看着那岩王帝君的手就要握住小夜叉的脖颈,身侧却冲出一道魁梧的四臂夜叉,他握拳向摩拉克斯砸去,拳上有紫色雷电噼啪作响。
摩拉克斯只得放弃,他收回手,躲掉了那一拳。
“小子!跟我走!”
四臂的夜叉掂起小夜叉的后领,眼看着战局节节败退,大喊了一声“都走!”,便将小夜叉交于身边人,自己留下为夜叉们断后。
仙人们还想上前,摩拉克斯却摆了摆手,示意大家放夜叉离去。
目送最后那个四臂夜叉也不见了身影后,摩拉克斯一行人这才坐在一片狼藉上歇息。
“帝君,为何放他们离去?”蓝色羽毛的仙鹤不解的询问:“若是抓住一两个,我们便能问出是谁下令让他们前来偷袭了。”
摩拉克斯面向夜叉离去的方向,负手而立:“留云,你且看他们离去的方向。”
仙鹤冷哼一声,“是那臭名昭著的梦之魔神所在之处。”
“正是。”摩拉克斯闭上了眼睛:“我曾听闻梦之魔神前些年手下突然多了批死士,面带恶鬼面具,战斗能力极为彪悍,这些夜叉经她指使,所过之处,寸草不生,想来,这便是那群夜叉了。”
留云不解。“善恶不分,心狠手辣,为虎作伥之辈,帝君为何还要放他们离去?”
摩拉克斯却摇了摇头:“留云,依我之见,这群夜叉恐怕是被胁迫了,做出这些事并非他们的本意。”
“何以见得?”
“来袭的夜叉中有一幼童,幻化的人形上连羽翼都未完全化去,方才他战斗时将双目睁的很大,恐怕并非是他不知恐惧,过于晓勇。”
一旁抚琴的女子接着话茬说道:“恐怕是为了不临场胆怯不让其他夜叉担忧,强装成不惧不怕的样子,现在战局结束了,那孩子可能连直立站着都很难了吧。”
留云沉默的听着,她接着道:“所以,为梦之魔神战斗,残忍杀生,并非夜叉一族本意吗?刚刚与我战斗的夜叉中,不乏有断肢残身者……”
抚琴的女人笑她:“留云,你嘴硬心软的毛病又犯了,现在怕不是恨不得立刻去将夜叉一族救出来吧。”
“歌尘,你!胡说!”
留云扇了下翅膀,冷哼一声,背过身去迈着步子走远,不与众人交谈了。
歌尘浪市看着她的背影轻笑:“留云她啊,总是这样。”
“你也莫要再笑她了,你的心思又和她又何不同。”摩拉克斯摇了摇头。
“帝君又何尝不是呢?”
“嗯……”摩拉克斯思考了一下:“你说的极是。”
次月,梦之魔神被镇压,疏散了民众,救出俘虏后,岩王帝君一杆岩枪砸下,将梦之魔神连带着她的宫殿一起轰碎成渣,彻底结束了这场漫长且恐怖的噩梦。
后经调查,夜叉一族果真是被胁迫出战的,梦之魔神每次只放一半夜叉外出作战,若是在规定的时间内没有回来复命,或没有完成任务,她便将留下来的那半族夜叉,一天一个,虐待致死,破破烂烂的尸骨悬于高殿之上,以此示威。
外出征战的夜叉们也好不到哪去,去的夜叉多,回来的夜叉少,只分为满身是伤回来的,缺胳膊少腿的回来的,躺着回来的……和再也回不来的。
摩拉克斯扔完岩枪后便回到了营地里,还未进去便听到了幼音极为凄惨的惨叫声,和旁边杂乱声音中的哭泣声,担忧声,和熟悉的尘之魔神,归终的声音。
“都站远一点!不要动他!他体内元素力极为紊乱,贸然施救可能会导致死亡的,让我先给他检查一下!”
摩拉克斯上前去,人群主动为他分开一条道路,他想的果然不错,地上躺着的正是那天那只小夜叉,归终在他身边为他检查身体情况,身旁还围着几只担忧到落泪的夜叉,他们捏紧了手心,想上前去却又不敢。
“归终,他情况如何?”
归终早知他来了,开口回道:“情况不算太好,他本就比较年幼,强行驱使力量战斗这么久,刚刚被救出来时又亲眼看见族人死去,一时身体与心理都超过了承受极限,导致元素力在他体内失控……”
“无碍,你将他交给我吧。”
归终很信任摩拉克斯,没有任何犹豫的让开了位置。
如果现在还有谁能救这位小夜叉的话,也只有岩王帝君了。
小夜叉双目紧闭,额头不停的有冷汗冒出,他拧紧了眉心,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胳膊和脸上长出大片青色的羽毛,身体因为疼痛扭动着。
摩拉克斯将手覆在小夜叉的双眼上,口中默念着生涩难懂的字词,魔神之力灌入小小的身躯,流入每一根血管每一根脉络,一点点的梳理着乱成一麻的元素力。
小夜叉逐渐平静下来了,紧促的眉心舒展开来,摩拉克斯做了最后的收尾,他将指尖点到小夜叉的眉心,金色的菱形印记印于眉心。
小夜叉沉沉的昏睡着,摩拉克斯露出了一个笑容,他起身道:“他没事了,你们带他去休息吧。”
旁边一直在等待的夜叉几乎是一拥而上,他们都在看,看着那位红色的女性夜叉小心的把小孩抱进怀中,女性夜叉泪流不止,口中不停的念着“太好了”“谢谢,谢谢”“太好了”
归终小姑娘不知什么时候悄悄的走到了摩拉克斯身边,她轻轻晃着自己宽大的袖子,也是笑嘻嘻的:“多亏有你呀。”
岩王帝君为夜叉们提供了住所,一日三餐也不用愁吃喝,甚至为夜叉们置办了新的衣物,在第三天时,小夜叉醒了。
小夜叉醒来时是在深夜,他猛的睁开双眼,正欲出声叫喊,一转头却发现负责看护的夜叉姐姐早已趴在床边睡着,他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努力让无法制止的喘息声小一点。
夜叉姐姐也应该是真的累了,并没有被吵醒,小夜叉蹑手蹑脚的下了床,出了房间。
他有些迷茫的看向四周,夜色很好,周围也很宁静,和平的有些不可思议。
“你醒了。”
突然的声音吓了小夜叉一跳,他顺着声音看去,发现枝头上坐着一位很熟悉的身影。
“你是……岩王帝君?”
摩拉克斯却不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是抛出了一个新的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小夜叉性子也倔,不惯着他,又问道:“那个恶魔……梦之魔神呢?”
摩拉克斯也不恼,只当他是不想回答刚才的问题,又换了一个问题:“你应该还未过百岁,对吗?”
小夜叉继续不惯着他:“这里是你的领地?”
“你的身体现在感觉如何?”
“哼,所以我们又成了你的阶下囚是吗?”
“……”
“……”
沉默片刻,摩拉克斯摸了摸下巴,终于是先让步了。
“梦之魔神已经死了,你们也不会是阶下囚。”
小夜叉愣了愣,偏过头去:“我不会被你骗的。”
“少年夜叉,你叫什么名字?”
小夜叉摇了摇头:“我没有名字。”
看到摩拉克斯略有些惊讶的表情,小夜叉解释道:
“我出生前父亲就在梦之魔神手下战死了,母亲生下我之后就死了,没有来得及为我取名……你做什么?!”
摩拉克斯不管小夜叉的挣扎,伸手把他抱到身边的树杈上坐好,变戏法般的拿出一块肉饼,塞给小夜叉。
“那你呢?梦之魔神不留无用之物,你又是如何活下来的?”
小夜叉小心翼翼的尝了一口,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声音,于是大口大口的咬着饼,还不忘回答摩拉克斯的问题。
“母亲生下我后,被那个恶魔的手下发现了,母亲被他们打断了腿,和我一起被扔到了雪原上,周围都是白白的一片,很冷很冷。”
“母亲没有坚持多久就去世了,大概坚持了半年吧,她腿断了,带着我怎么爬都爬不出那片雪原。”
摩拉克斯又拿出一个饼递过去,小夜叉接过,继续讲述残忍的过去。
“这些都是后来听夜叉们讲给我的,我对此印象并不深,母亲的样子我也不记得,唯一记得的,就是雪吃着很凉,而且很难吃饱。”
“那个恶魔再次到那片雪原上时发现了我,我像个野兽一样,四肢着地的行走,也不会说话,衣不遮体的,她惊讶我还活着,更惊讶我身上的风元素力,于是她把我抓回去了,交给夜叉抚养。”
小夜叉吃完了第二个饼,故事也讲完了,他转头眼巴巴的看着摩拉克斯,期待他手里再变出什么好吃的。
可惜摩拉克斯身上没带其他食物了,于是他抱着小夜叉从枝杈上跳下去,往灶神厨房的方向走。
小夜叉不愿被他抱着,挣扎无果后,只能闷闷的开口:“……我自己会走的。”
“你体内元素力还未完全平静,不宜运动。”
推开厨房的门,灶神也已睡了,摩拉克斯不想打扰他人,便自己生火热粥,小夜叉被他放在一旁的餐桌桌椅上,片刻后,热粥与甜品摆在了他面前。
小夜叉十分的局促不安,他从来没吃过这样精致的饭菜,曾经只远远的瞄见过恶魔的桌上有这些,但恶魔却不高兴,一挥手便把饭菜打翻了。
摩拉克斯坐到了他对面,为自己倒了杯热茶,小夜叉小心的抬头看了眼他。
“这是……给我吃的吗?”
摩拉克斯“嗯”了一声,小夜叉端起碗喝了两口,犹犹豫豫的把碗放下了。
“不合口味吗?”
小夜叉摇头:“想给浮舍大哥他们也尝尝。”
“他们今晚都吃过了,明天还会有更好的饭菜。”
“真的吗?”
“食言者当受食盐之罚。”
小夜叉没有了顾虑,喝完了粥,却不敢动那甜点。
“不喜甜食?”
小夜叉摇头:“盘子上,有略微熟悉的气息,这是尘之魔神的食物,我不能动。”
“她不会介意的。”
小夜叉还是不肯,摩拉克斯也不强求,一夜的相处,让小夜叉对这位岩王帝君有了改观。
翌日午时,岩王帝君召五位夜叉中的最强者见面,摩拉克斯毫不意外,那个昨夜刚见了面的小夜叉也在其中。
岩王帝君公平公正,仁义清明,他为夜叉指出一条未来的道路——归于帝君座下,平息璃月战乱,以杀止杀,是赎罪也。
五大夜叉无半点疑虑,誓追随岩王帝君,永生永世护璃月太平。
夜叉浮舍,号雷霆万钧,号——腾蛇大将。
夜叉应达,握燎原燃焰,号——火鼠大将。
夜叉伐难,司潮汐水流,号——螺卷大将。
夜叉弥怒,掌巨岩磐石,号——心猿大将。
到最后,摩拉克斯看向小夜叉,小夜叉的眼睛暗了暗。
“抱歉,我没有名字。”
“无碍,魈。”
小夜叉猛的抬头,看见摩拉克斯在笑。
“在异邦的传奇故事中,魈之一字代表着遭遇苦难。饱受淬炼的鬼怪。你也经历诸多,以后就用这个名字吧,如何?”
小夜叉愣住了,一旁的弥怒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后才反应过来。
“魈,谢过帝君。”
夜叉,魈,驱枪尖劲风,号——金鹏大将。
摩拉克斯没有骗魈,今天的伙食里甚至有大量的肉,夜叉们虽很久都没吃过这么好的食物,却也不愿失了礼仪,且夜叉生性豪爽,很快就与仙人们打成一片。
魈今日的食物比其他人更多一点,灶神托着一盘甜品蹦蹦哒哒到魈面前,将甜品塞给了他。
“是帝君……?”
灶神小熊点了点头,蹦跶着跑走了。
甜点上除了做饭的灶神外,没有别的的气息,这是给他的,专门为他做的。
应达起哄:“哇——专门给你做的!你们看到了没?看着就好吃啊!”
弥怒说:“你激动什么?又不是给你的。”
浮舍说:“好小子,帝君亲自吩咐给你加餐!”
伐难说:“帝君也知道,小孩子都爱吃甜食。”
魈有些不知所措,他拿起白玉勺子,第一口给身边的夜叉送了个遍,却没有人吃。
魈只得自己轻轻尝了一口。
很甜,有一股很浓的奶香的味道,是天下最好吃的食物。
魈的眼眶一下就湿了,他吃了第二口,却不敢表现出太喜欢。
如果他表现的很喜欢,其他夜叉们或许就不愿品尝了。
“……挺好吃的,你们也尝尝吧。”
见没人动,魈又补了一句:“我刚才吃的有些饱了,这份甜品我吃不完的。”
大家这才抢夺起了白玉勺子。
“我!我先尝尝!”
“哎!先给大哥来一口啊?”
“让让女孩子!”
魈很开心,在远处悄悄看着的摩拉克斯也很开心,回头就让灶神多做了很多很多份,每一名夜叉都有了一份自己的杏仁豆腐。
归终说他偏心,仙人为什么没有杏仁豆腐吃?
摩拉克斯却说,灶神就在那,想吃可以去问问人家还愿不愿意做。
他都做了快几百份了,你就放过他吧。
归终嘴里嘟囔着“你欠我一份杏仁豆腐”,气哼哼的走了,去找她的小姐妹们讨论机关,辩论音乐。
仙和夜叉和平共处,摩拉克斯格外关照魈,在魈练枪时亲自指导他的枪术,召来岩鸢,变成一柄长枪赠予魈,名唤和璞鸢。
摩拉克斯欠归终的这份杏仁豆腐也终究没能还回去,那时他带着魈与众多仙人外出征战,得知归离原被海中的魔神袭击赶回来时,住所已成废墟。
一片残垣断壁中,宽袖的少女蜷缩着,永远的长眠了。
幸存的人们从远处走来,无一人死亡。
尘之魔神很好的守护了她所爱的人们。
摩拉克斯改变不了死亡,战争的残酷一点点揭开,他让众仙安顿好民众,独自行至海面上,他造出的岩枪遮天蔽日,将那海中魔神压进海底,再无一丝波澜。
岩枪屹立于海平面上,摩拉克斯回到了陆地上,却发现有一人正在等他。
“帝君!”
见摩拉克斯回来了,魈连忙迎上,他扶住摩拉克斯因为使用了太多神力有些摇晃的身体,担忧溢于言表。
“魈,你为何会在此。”
“违抗命令,魈知罪。”
摩拉克斯笑了笑,没有一句责备。
“走吧,我们回去吧。”
回到一片狼藉的归离原,钟离和仙人们带着人们离开了此处,越过天衡山向南走,最后行走到海边,建立了新的家园,起名璃月港。
帝君委托灶神为众仙都做了一份杏仁豆腐,最后一份,他亲自送回了归离原。
魈拿着手中的杏仁豆腐,灶神的手艺没有变差,他却没有之前那样开心了。
海之魔神死去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这片大地,无数魔神前来争抢这片丰饶的土地,来敌皆被镇压,逃难而来的难民们在璃月港安了家,一时间璃月港周边血流成河,众仙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天衡山倒塌,移霄导天真君折断了自己的角——那被称为世间最坚硬的角,撑起了天衡山,血流碧水河,他未能见到新家园的海灯节,他的牺牲换来了新家园的海灯节。
战争使新家园的土地变得贫乏,炉灶之魔神将神力灌入脚下的土地,他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小,某一天,灶神留下可以种出新鲜蔬菜的肥沃土地,消失了。
持续了千年之久的魔神战争终于结束,天理召集七位胜者,命为,尘世七执政。
璃月港中,人们为岩神献上鲜花与赞言,岩神却并未触碰,他将一份鲜花与美酒送到归离原上,将另一份送到天衡山上,又将最后一份鲜花摆到灶神像前,将美酒倒入璃月港的土地中。
夜风萧瑟,摩拉克斯坐于屋檐上,身旁放着几坛酒,手中拿着酒碗。
“魈,你来了。”
魈从他身后出现,恭敬的喊了声“帝君”后,很自然的接过了摩拉克斯递过来的酒碟子,在摩拉克斯身旁坐下,他先是为帝君倒了碟酒,又为自己倒了一些。
“每每当我略感悲伤时,你总能出现在我身后,如此想来,你这孩子,远比我想象的要了解我。”
“帝君,魈不是孩子了。”
“我知道,我并没有把你当孩子养,你是我手下最强的大将。”
“帝君夸奖过头了,我比不上浮舍大哥他们。”
摩拉克斯不说话了,一口一口的喝着闷酒。
“归终若是看见璃月的人们安居乐业,不愁生计,用她所造的机关保护璃月港,她会很欣慰的。”
“……”
“移霄导天若是能看见璃月港上的霄灯千千万万,能品尝到街头小贩的烤螭虎鱼,他会是玩的最开心的那个。”
“……”
“灶神若是能看见璃月土地丰饶肥沃,结出的果实与种子颗颗饱满,一日三餐色香味俱全,他会高兴的翻跟头。”
“……帝君所言极是。”
魈不懂怎么安慰,他只会陪伴,至少可以告诉帝君,魈永远在您的身旁。
岩神摇了摇头,抿了口酒,入口苦涩,回味甘甜。
“魈,身为岩神,我理应接手那些赞誉和花束。”
“魈明白。”
“是吗……你也是这样想的。”
魈却道:“岩神理应接受,摩拉克斯大人想或不想,魈都支持。”
摩拉克斯看向了这个少年。
魈已不像刚捡来时的那般瘦弱,他的身上长了些肉,身高也拔高了一点,双眼还是一样的清澈明亮,透着锋锐的金光。
摩拉克斯张了张嘴,最后他嘴角勾起,心中莫名轻松了很多。
他伸手揉了揉魈的脑袋,所有人都在庆祝他的胜利,恭喜他的尘世七执政身份,祈祷着岩神的庇护,希望璃月在岩神的掌管下越来越昌盛,摩拉克斯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少年,魈竟能看破他的心事,并解开他的心结。
摩拉克斯当然愿意守护璃月,可璃月走到今日,付出的代价是惨痛的,在摩拉克斯眼中,死去的英魂比他更应被大家赞美和爱戴。
他踩在故友用鲜血铺就的土地上,就永远无法忽视这份磨损与伤痛。
神也会变得孤独。
魔神战争结束了,璃月的路也并不好走,和平安定的日子还未过几年,日日夜夜纠缠着夜叉们的业障开始爆发,五大将也未能幸免,魔神战争结束后,大概是第五百年,螺卷大将伐难被业障迷了心智,攻击心猿大将弥怒,流水化成尖刃,刺穿了弥怒的心脏,一击毙命。
弥怒用最后的力量结成磐石,将自己和伐难包裹其中,将其他人隔绝在外,攀岩化为尘灰时,里面空无一物。
火鼠大将应达,于魔神战争结束后约八百年左右,业障爆发,将自己连同半座山化成了灰烬。
腾蛇大将浮舍,于仙魔大战爆发前三年消失,应是被业障迷了心智,浑浑噩噩,疯疯癫癫。
魈独自坐在望舒客栈的屋檐上饮酒,他的眼框红红的,有些湿润,但却忍着没有哭出来。
“想哭就哭吧。”
是熟悉的声音。
“帝君……”
摩拉克斯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他身边,两人挨得很近,魈正想摇头说自己没事,无需帝君担心,还未开口便被搂入一个温暖结实的怀抱。
魈呆住了,他反应过来想挣扎,却挣扎不开,又不敢开口,一开口就是止不住的哭腔。
“魈,感到悲伤,感到委屈,感到痛苦是需要发泄出来的,你已经很努力了,没关系,在你身前的是我,不是别人。”
摩拉克斯逐渐感觉到胸前的湿润,他伸手摸了摸魈的头发,魈伸出颤抖的手,握紧了摩拉克斯的衣袖。
不,帝君,正是因为是你,我才不想表露的太过脆弱,又正因为是你,我才忍不住我的眼泪。
弥怒和伐难死去的时候,魈跟着浮舍和应达拾起尘石,为两位夜叉立了碑。
应达死去的时候,魈跟着浮舍找到了傩面的碎片,用以祭奠火鼠大将。
浮舍失踪了,魈找遍了璃月,什么都没找到。
现有的夜叉,只剩下魈一人。
摩拉克斯替魈抹去眼泪,他轻柔的摩挲着魈眉心的菱形印记,那里原本是金色的,业障一日比一日严重,金色的菱形印记已经被染成了淡紫色。
摩拉克斯明白,即使现在有他为魈压制业障,终有一日,业障也依然会爆发。
魈只是流泪,肩膀微微的颤抖,他咬紧了下唇,没有发出一声哭腔,等他情绪平复下来时,下唇已经被咬出了血。
摩拉克斯替他擦拭掉血迹,指尖擦过有些发白的唇瓣。
“魈,明日我就要离去了。”
魈心中一紧,他几乎是立刻拽住了摩拉克斯的手腕。
“帝君?你要去哪?”
“天理召唤七执政前往凯瑞亚,我不能不去。”
夜风吹过,凉意从四面八方涌来。
帝君远行,璃月人本以为这只是件平常的事情,不会和他们的生活挂钩,他们为远行的帝君祈福,歌颂,层岩巨渊底部的矿道却传来阵阵异响。
无数岩龙和深渊怪物自地底涌出,杀性十足,见人便攻击。
最先遭殃的是在地底工作的矿工,人们发现这场灾难后,千岩军大批的往层岩进军,于是他们成了第二批受害者。
仙人们赶来和千岩军一起防御,也只能做到将受灾区域控制到层岩范围内。
魈来了后,一眼便看见了那领头的巨龙——岩神的挚友,层岩的主人,若陀龙王。
若陀龙王眼中满是猩红,他不停的怒吼,泪滴状的岩石从他的眼眶下掉落,砸在地上碎成一块一块。
有千岩军组成的探索小队进入了层岩最底部,谁都知道他们这一去九死一生,所幸他们成功了,怪物不再涌出,可他们再也没回来。
远在凯瑞亚的岩神赶回来时,战斗已经接近尾声,怪物和岩龙的数量越来越少,无数千岩军埋葬于此,但那发了疯了若陀龙王却没人能奈何他,岩神将他一路引向珀牢山脚下,岩神看见了挚友的眼泪,他听见了挚友的声音。
杀了我吧,摩拉克斯。
岩神将他封印于此,溪水边一棵巨树拔地而起,一半郁郁葱葱,一半覆盖冰晶。
谢谢你,摩拉克斯。
挚友的最后一句话消失在地底,摩拉克斯站在树下,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雨。
魈一直站在他身后,一言不发。
“人们对层岩巨渊无节制的开采,加速了若陀的磨损。”
“层岩深处的裂缝,导致他发狂。”
“若陀的实力很强,若不是他自愿被封印,我也无法知道结局会怎么样。”
“魈,你看见他在哭了吗?”
魈上前几步,轻轻的捏住摩拉克斯的袖口。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摩拉克斯突然转身,将魈紧紧的抱入怀中,魈没有挣扎,也没有动。
摩拉克斯的声音听起来和平常一样,没有任何异常。
“魈,你不能再离开我了。”
感到悲伤,感到委屈,感到痛苦是需要发泄出来的。
淌过脸颊的雨水有些温热。
魈抬起因为连续的战斗而被磨破多处地方的手,轻轻抱住摩拉克斯,轻轻的拍了拍,在洁白的神装上留下两个小小的血手印。
自那之后,岩神就很少出现在璃月人眼前了,仙人隐居于群山中,璃月港逐渐变成了历代璃月七星掌权。
平淡的日子过了五百年,七星所举办的请仙典仪上,岩王帝君遇刺仙逝,魈早已接到摩拉克斯的托梦,当金发的旅行者前来告知时,也只是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快速消失。
旅行者对此的评价是:态度敷衍到夸张。
魈快速消失的理由也很简单,那位现在被璃月讨论的红上天的岩王帝君,就在自己房间品着茶呢。
“帝君,您为何……?”
“璃月的人类有能力保护好自己,已经不再需要神的指引和庇护,我退位,也只是迟早得事。”
“那您又为何……”
“魈,你不欢迎我来吗?”
“不!魈绝对没有这种意思!”
换下神装,穿上弥怒设计的衣服的摩拉克斯多了一丝烟火气,他看上去似乎很开心,故意板脸严肃道:“魈,我现在只是一届凡人,名为钟离,是往生堂的一名普通客卿,不可再称呼我为帝君。”
魈挺直了背,严肃的回答道:“好的,钟离大人。”
钟离眼中笑意更甚,他看着眼前的少年仙人,真是越看越喜欢。
最开始钟离还因为要忙往生堂和送仙典仪的事不经常往望舒客栈跑,自从他花钱大手大脚被胡堂主一顿臭骂后,他基本上天天往望舒客栈跑了,惹的胡堂主三天两头就得跑望舒客栈抓人回去当司仪,好不乐哉。
魈也尝试着委婉的劝过钟离别总是跑来这边,却都被钟离以“我来看你体内业障如何”给委婉的回绝了,魈没有办法,每天清理完魔物后就只能乖乖的做着,任由钟离大人在身上摸来摸去,再喂药塞药了。
层岩巨渊的异响传出时,魈已无法再等待,他向钟离请命,无论如何都想去探查当年跟随队伍进入层岩巨渊最底处的无名夜叉一事。
你执意要去,我也不会阻拦。
得到许可后,魈在地下见到了真相的一角。
腾蛇大将,浮舍,即使浑浑噩噩,也在看到层岩涌出的魔物时,义无反顾的厮杀,战斗,跟着队伍进了层岩最深处,永远的长眠于地底深处。
被钟离救出层岩巨渊后,魈在望舒客栈内躲了好几天,他夜间清除魔物,白天不见了踪影,谁来都找不到。
终于在一次清除魔物时被钟离抓到了,此时魈身上的业障已经到了一个暴虐到快要炸开的地步。
“魈,停下!”钟离喝止道。
魈身体一僵,他带着傩面的脸没有转过来看钟离,提起枪便打算逃开。
可钟离却比他更快,一步闪身到了魈身前,一手夺过和璞鸢,一手摘掉傩面。
傩面下的双目充血泛红,干裂的唇满是破口,此时魈还在死死咬着唇不放,一丝鲜血从唇角滑落,魈的精神极度紧绷,他已经快到极限了。
从层岩巨渊离开时的伪装已经全部卸下,魈不愿让他人担心,固执的自我消耗着。
夜叉的宿命如此,伐难如此,弥怒如此,应达如此,浮舍竟也如此。
那自己也应该如此。
“帝君……”
颤抖的声音,沙哑的声音。
“帝君……帝君……摩拉克斯大人,钟离大人……帝君,钟离大人……”
魈一遍一遍的呼唤着。
“我在,魈,不怕……我在,我在这里……我在。”
钟离一遍一遍的回应。
魈的眼眶中流出泪水,他虚脱的身子软下来,塌进了钟离的怀中。
两人间无人戳破的那层窗户纸也被彻底捅开,魈死死的抓着钟离的衣服,几乎快要将布料抓破。
魈现在的身体很弱,钟离不敢用力去抱,他擦拭着魈的眼泪,俯下身去亲吻少年。
涓涓的,温暖的神力慢慢探入身体,一点一点细致的清除着业障。
渐渐的,平静了。
两个孤独的人相拥。
钟离更加勤奋的往望舒客栈跑了,胡堂主也不厌其烦的一次次来抓人,只是她抓空的次数越来越多,她恐怕想不到,她从望舒客栈的楼梯上下来时,魈和钟离就在楼梯的下面。
两人挤在同一处狭小的空间里,他们明明能施展仙力或神力跑到望舒客栈外来躲避,却偏偏像凡人一样挤进犄角旮旯,抱着对方,呼吸像羽毛挠痒痒一样吹到彼此的脸上,钟离将此处与外界隔绝,外人看不见也摸不到,要做什么不言而喻。
钟离拉着魈落入凡尘,平日里游山玩水,过节就让胡桃请魈来璃月港,结交戴有神之眼的新朋友,不用担心业障伤人。
魈的脸上也多了些笑容,发自真心的,他甚至偶尔会自己跑到璃月港,嘴贪买两串烤螭虎鱼,一串自己吃,一串送给铜雀。
所有认识空的人都明白,空是不会留在提瓦特的世界的,在他找到妹妹,将要离去之时,提瓦特大陆必将发生一场空前绝后的事件。
那一天比预想的要早一些,冰神凑齐神之心,金发旅行者的旅途到了至冬,冰神和旅行者,还有深渊的公主达成了合作,他们登上了天空岛,神之心号召着六位神明飞上天空,钟离知道,他这次必须要去。
走之前,他已隐隐感觉到来自层岩巨渊深处的的异动,钟离嘱咐魈告知七星此事,要走了,钟离却迟迟不想离去。
魈也没有出声提醒,这是他们之间互相的私心,彼此之间都知,此次离去,二人的处境都万分凶险,极有可能天人永隔,无法再相见。
魈强忍着不舍,倔强的站在钟离面前,他现在是金鹏大将,钟离是岩王帝君。
钟离走了几步,又转身回来,给了魈一个拥抱,魈闭上眼睛,轻嗅身边人的味道,踮起脚尖在钟离眉心留下了一吻。
钟离走了,这次他没有再回头。
魈等钟离离去后,提起和璞鸢,向璃月港走去。
众神齐聚,天理被唤醒,冰神将矛指向天理,称要重铸提瓦特的秩序。
深渊的公主登上天空岛后就已和众神翻脸,她的深渊怪物席卷了提瓦特大陆,七国将士皆陷入战火中,公主要灭了七国,杀掉维系者,为那五百年前灭亡的人之国度报仇,将凯瑞亚复国。
天上的战斗持续了很久,陆地上的战火也燃烧不绝。
对层岩巨渊的防御,七星早已做好,战争带来的伤害和范围被控制到最小,可层岩巨渊内依旧是一片生灵涂炭的景象。
眼看着深渊里爬出来的怪物越来越多,严重程度早已超过了史书记载的五百年前的那场战斗,防线如危墙般摇晃,千岩军被逼的一步步后退。
接二连三的退让和死亡,令恐惧与垂败笼罩了千岩军,将士们需要一个希望,一个能看见胜利的希望。
“我去层岩深处,关闭深渊裂缝。”
凝光看着眼前的少年仙人,眉心微微簇起,她没有说任何反对的话,只是问道:“你做好觉悟了吗?”
“我曾深入过巨渊底部,我在那里见到了腾蛇大将,他是我的大哥,如今,遭受到同样的绝境,我也会和他一样,挺身而出,誓死保护璃月,这是魈,身为金鹏大将,向帝君发过的誓言。”
“我明白了。”凝光闭上了眼睛:“那便依你。”
魈要进入深渊底部的消息传到了将士们耳中,几乎是一呼百应,大家都愿跟着一起下去,可下面实在太危险,最后和魈一起去的除了几个将领,还有七星中的玉衡星,刻晴。
魈熟悉层岩地下的道路,一路上节省了不少麻烦,可即使如此,他们到达那道裂缝前时,也已损失过半。
太威仪盘被沙石和泥土掩埋,只露出了一个角,这里的景象变化万千,浮舍扭曲的声音贯穿整个空间,黑色的腐朽气息萦绕在这里,普通人碰了必死无疑。
众人早已明白,此行绝无再回去的可能,但他们一定会成功,千岩军一定会赢。
无需多说,魈第一个冲上前去,浮舍死在这里,他那号令雷霆的力量被污染,被利用,成了攻向魈的利刃。
浮舍本就是夜叉中最为强悍的那个,再加上他的力量在这里得到了加强,魈只能勉强守住,电弧擦破他的表皮,电流猛得灌入身体,搅动的业障在体内翻腾倒海,魈感觉很疼,他咬牙坚持着,打落另一道电弧。
在他身后,将士们已经冲到太威仪盘前,他们一部分负责挡住怪物,一部分跪在地上,用剑和盾牌不停的挖,腐朽的气息被吸入他们的身体,喉咙开始疼痛,眼睛开始看不清。
刻晴帮魈打掉攻击,腐朽的气息无法避免,她也只是强撑着罢了。
将士们倒下了,仪盘还剩一些埋在土中,他们的手还握着泥土,土里散发着不详的气息,加速了他们的死亡。
刻晴和魈交换了一个眼神,她放弃继续帮助魈,转身奔向仪盘,双手并用的挖着泥土,怪物的爪子撕向她的胳膊,脚蹄踩上她的后背,即使疼的直吸凉气,她也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人是一种强大的生物。
在她倒下之前,她成功了,仪盘的指针被拨动,时间仿佛在那一瞬间停止了。
头顶的光亮消失了,浮舍也消失了,深渊的裂口开始闭合,无数怪物在里面哀嚎,伸着畸形的手爪想要逃出来
魈回过头去,紫色头发的少女倒在血泊中,一只怪物正欲将它那流着涎水的嘴靠近女孩,魈上前去,一枪就削掉了那怪物的头。
猛的咳嗽一声,魈吐出一口鲜血,口鼻耳眼中也有一道道血迹流下,腐朽气息对他并非是无用,只是发作的较慢。
少女还未完全死去,她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于是她用沙哑的声音询问。
“成……功,了……吗……?”
魈握住了她的手,“成功了。”
“人类……刻晴,你做的很好。”
少女死去了。
魈起身,看着一地的狼藉,满地都是血,和怪物的尸体,和人的尸体。
钟离曾经跟他说过,人类是一种极为强大的生物,他们有无限的创造性和可能性,他们惹神怜爱,又让神敬畏。
人类是强大的。
魈真正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钟离大人,他的帝君,现在如何了呢?
魈扶着和璞鸢,就地坐下,他不可避免的想起了他的钟离大人,他的帝君,他的摩拉克斯,他的爱人。
身为金鹏大将,他应该很好的完成了自己的职责,可身为爱人,他却没有做好。
他们约定过的,都要平安的回来,再次相拥到一起,再也不分开。
他食言了。
魈最后看了眼失去光亮的头顶,听到一声地动山摇的轰鸣后,闭上了眼睛。
这是他和凝光的约定,裂缝关闭后怪物数量会明显的减少,到那时,凝光便操控群玉阁落下,彻底的堵住通往层岩巨渊下方的入口。
这注定是一条,不归的道路。
天上的战斗也即将进入尾声,天理是提瓦特最强的存在,集合七神之力也难以与其对抗,一旁观战的深渊公主却频频收到陆地上各国的深渊裂缝关闭的传信,她有些惊慌了,复国的可能性正在不断降低,她咬着指甲,死死的盯着面前的天理。
她突然动手了,来自深渊的攻击同时落到天理和神明身上,岩神坚硬的盾挡住了这次攻击,天理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这等攻击虽然无法伤到她分豪,却还是让她的防御有了一瞬间的破绽。
空抓住这一破绽,神之心化作流光利剑,穿透破绽,穿透了天理的身躯。
白发飞舞,深红色的粒子方块一个个炸开,天理身边的空间似乎开始扭曲,她抬起头,看向了金发旅行者,空的方向。
她抬起手指向空,声音断断续续。
“我/即将…亡-我并非/理-筛选新*系者>你_合适”
“外来-你^是。新的-[天理维系者]”
“什么?!”
天理的指尖射出一道金色的光芒,直冲着空而去,空来不及躲闪,却发现有一道身影立在了他身前。
空知道那人是谁,在他身边站着的只有一位。
“钟离先生!”
“旅者,不要过来。”
[截除…代价/…]
钟离闭着眼睛,那道光没入他的体内,不见了踪影,天理在扭曲的空间中逐渐被撕裂,消失不见。
“钟离!你感觉还好吗?”
钟离摇了摇头,实际上,那道光在他体内如滚烫的铁水般翻涌着。
“为什么?为什么要替我挡住?”
钟离睁开染了些许猩红的双眼,压抑住痛苦,回答了空的问题。
“我已无牵挂,旅者,你是提瓦特的见证者,你不应被困守在此地。”
“魈还在等你啊。”
钟离却扭过了头,闭上了眼睛。
“魈,完成了他的职责,长眠于……层岩深处。”
钟离为了在业障下保住魈,用自己身为神的命数捆绑了魈的命数,若无意外情况出现,他们会共享寿命,最终于同一时刻死亡。
若一方意外身死,另一方也会有所感应,且可视对方那边的状况。
这是提瓦特的天和地之间都无法隔绝的羁绊。
他看到了他的夜叉少年杀到层岩地底,和人类一起闭合了深渊裂口。
看到了他的夜叉少年,七窍出血,扶着他送的和璞鸢,坐在地底深处,永远的合上了那双金色的,漂亮的眼睛。
钟离说,你们走吧,回去吧。
回到你们的国家,保护你们的子民。
拯救你的妹妹,继续你的旅行。
璃月已不再需要神,所以摩拉克斯留在这。
钟离已了无牵挂,所以钟离留在这。
“后来,钟离熬了大概有上千年,他的意志赢了上一任天理维系者,于是他成了新的天理维系者,但他却是个不愿听天理的天理维系者。”
“可惜天理维系者必然无情无感,无欲无求,钟离回到提瓦特的陆地上时,他没有通知任何一个神明,也没有去找。”
魈专心的听着故事,问道:“钟离先生去了哪呢?”
“你不妨猜一下。”
魈脱口而出:“层岩巨渊?地底?”
钟离笑着点点头,“你猜的很对。”
“钟离去了层岩深处,千年实在太过久远了,那里几乎什么都没有留下。
“钟离失去了所有的感情,他在层岩巨渊翻找者,最终在泥土下找到了锈迹斑斑的和璞鸢。”
魈歪了歪头,“钟离先生,我可以看看那杆和璞鸢吗?”
钟离却道:“这不过是个故事,又怎么拿给你看呢?”
“我觉得不像故事。”
“为何?”
“先生讲的很真实,你故事中的那些人物的名字,我也在传说和史记中见过一些。”
“不是经常有人用历史和传说编写故事吗?这个故事的本质是一样的。”
魈不知道怎么反驳了,但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正思考着,手机却突然响了。
“几点了还不回来?跑哪鬼混去了?”
“回来了回来了!这就回来了!”
挂了电话,魈长叹了一口气,身旁的钟离并无任何表情变化,他微微笑着,看着少年。
“要回家了,是吗?”
“是的,钟离先生,很抱歉,我得走了……您的故事很好,我很喜欢。”
魈说着,拿着书包站起身。
“你喜欢就好,但等一下。”
只见钟离变戏法般的从油纸伞后拿出一个方篮子。
“故事中的杏仁豆腐,拿着吧。”
魈接过篮子,神奇的,他并不想拒绝,也不去怀疑这食物里是否有药。
“谢谢先生。”
“早些回去吧。”
魈拿着篮子走远了,又回过头去张望,却看见钟离先生撑着油纸伞站在树下,视线没有离开过他半分。
“……”魈提高了声音:“钟离先生!明天还能见到你吗?”
钟离微微笑着,声音似是从魈耳边响起。
“你若想见,我便在这。”
少年走远了。
钟离听到公园里的小孩在唱童谣,他想到了一些属于钟离的情感。
在层岩巨渊挖出和璞鸢时,心脏被猛的揪紧。
好疼。
他从层岩巨渊出来后,无意识的开始寻找魈的转世,那一世的魈被他找到时已是临终之时,他躺在病床上,年轻的身体被病痛折磨。
下一世被找到时魈还是三岁的幼儿,他有自己的父母,自己的亲人,钟离只是远远看了一眼就走了。
再下一世,魈是救死扶伤的医生。
再下一世,魈是一名警察。
再下一世,魈是一个作家。
……
这一世,魈还是个学生。
每一世的魈,容貌上都有些许不同,声音也会有所改变,大部分的转世也都换了名字。
钟离还是不厌其烦的一世一世寻找魈。
每当他见到魈的时候,心脏就会被狠狠刺痛一下,找到了些许属于钟离或者摩拉克斯的情感。
天理维系者行于提瓦特,无欲无求,无感无念。
魈是他的例外。
但钟离却从未想过打扰魈的生活,大部分时候只是远远的看那么一眼,像这样聊了许久的还是头一次。
太像了,这是最像的一世,也是心脏最疼的一次。
可我依然感受不到我对他的爱。
钟离这样想着,又以公平的想法去思考自己现在的做法。
我感受不到我对他的爱了,但我依然,依然,出现在他每一世的身边,做一名过客,做一位陌路人。
我要看着他——也许是我的爱人,看他走过我铺设的,通往幸福与光明的平平坦坦的路,似乎这样做,我就可以幻想,我还是摩拉克斯,还是那个尘世闲游的钟离。
大概是这样吧……?
天理维系者有些许的疑惑。
明天,继续来这里好了。
小女孩歌唱的童谣落入耳中,璃月的孩子代代传唱的神话故事,远比史书上记录的更清晰。
可知帝君征战四方?
看看红花开遍璃月
你看霄灯多绚丽
你看弩箭多威风
你听琴声萧瑟
你来品尝糙米做的窝窝头
荻花州的芦苇比人高
傩面的英雄把怪物打跑啦
天外的勇者把统治者赶跑
璃月的遗迹下是英雄在跳舞
人们把美酒倒入土地
歌颂英勇和美好
谁知?
夜风萧萧,暮色萧萧
笛声萧萧,泪也萧萧
9 个赞
老师好会写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写的太好了太好了让人感觉就是原作的程度
这可不兴原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