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完之约:昏君守则】波波茶

@@ 波波茶



      那天晚上具体发生了什么魈已经记不清了。
      但钟离特意来望舒客栈找他,又在他的房间里等了很久这件事,魈还是有印象的。
      他开始复盘整件事的始末。
      可能是业障堪堪停歇后全身脱力,又或许是酒酿团子的滋味太过深入人心,他的脑子不是很清醒,身体被弄得很累,钟离把他拉进怀里他就不再想挣扎了。那股甜甜的霓裳花香一个劲儿地往鼻子里钻,他配合着钟离的姿势蹭了蹭,脸颊紧贴着翻出的衣领,扣子和菱金配饰硌得皮肤有点疼。
      钟离摸着他柔软的发顶,轻声询问:“喝酒了?”
      魈点头,又摇头:“是酒酿团子。”
      对于自家护法夜叉那丁点儿大小的酒量钟离心知肚明,此刻也觉得少年因迷醉而难得一遇的亲近十分有趣,便顺着他发软的脊骨摸下去,随口说:
      “我方才来时遇上那酒鬼诗人,与他许久未见其他繁事只字不提,反而他开口便是抱怨。”
      魈顿了顿,抬起头:“温……风神大人吗?”
      钟离嗯一声:“他来过你这儿了吧。”
      “是。”魈说完,迟钝地感觉到颈后有按压的力度。
      隔着手套,皮肤间的触感并不是很好,钟离刻意放轻了手指捏压,反倒有种异样的舒服。
      “帝君……”魈嗅着那股香味,闭上眼睛。
      钟离带着笑意,把他下巴挑起来,在额头上亲了一下:“现在可不是说晚安的时候。”
      “……”
      听起来今天晚上注定无法久睡。
      体内的业障没有强硬压制会越发躁动,这一点魈曾经深有体会,所以每每面对这些时,魈总会有些窘迫。
      不过钟离似乎并不希望他单纯地因为业障而接受这些事,他能感觉到,钟离没有明说但始终有所期待,期待着他能有一些别样的回应。
      那究竟应该如何回应呢?
      魈自觉解下傩面时想,自己本来就是这么无趣且不懂风情的人,帝君不应该对他抱有期待。
      他们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他却还是放不开手脚。
      以前璃月还不算太平的时候,魈下了战场,无论自愿或者被迫,总会去帝君那里报道。岩王帝君有自己的府邸,自然也有单独的矮帐,四角规整的军帐虽然地方小了点,总好过荒郊野岭、山林渠川。
      魈是对情爱之类琐碎事不太敏感,但也还是要面子的,迟钝不代表他能够接受在裸露的月光下和最敬重的君主苟/合,所以他实行“护法”义务的场地普遍都是在塌上。
      纵使他是个差生,帝君也会把过程变得很舒服。
      摩拉克斯的行事雷厉风行,在这方面却温吞且富有耐心,之前是顾及魈年纪小、身体吃不消,所以始终收着力气,到现在魈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完全达标,某方面的认知甚至可以说是飞速成长,强岩的君主终于可以随心所欲一些了。
      只可惜退位太快,由摩拉克斯变成钟离的过程太短,神王之心归憩于凡人之情,性格更加沉稳而内敛的客卿大人一想到从前“揠苗助长”的种种行为,心理上率先过意不去,唯有坚持按习惯先安抚后深进,想方设法地温柔以待,才勉强算是对过去愧疚的补偿。
      “不卜庐的药为何不拿?”
      钟离抚摸过他头发时细心询问。
      魈皱了皱眉:“凡人的药对我——”
      “没用吗。”钟离平静地替他说,“但酒精意外地有效。”
      ……如此力度,这孩子都没觉得疼。
      闲话说完之后就再与回应,少年的脑袋在怀里蹭来蹭去,胸膛微弱地起伏着,像是在嗅闻其中的气味,他总是会在这种时候动来动去,说不清是害羞还是怎样,亦或者只是在寻找一些安全感。
      钟离看见魈的眼睫扑烁颤抖着,感受到他牙尖一点点咬住皮肤上生长的龙鳞,然后发出含糊不清地闷哼,坚持地叫着那个过去的称谓。
      “帝君……”
      帝君……
      钟离叹了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璃月都已经脱离他的神明那么久了,魈却还是更偏爱他旧日的领导者,这让人多少有些泄气,与自己一争高下这种幼稚的事钟离还做不出来,但不得不承认,在如此时候、如此地点、在做如此行径的他们中的钟离,依旧品尝到了宛如树枝间老去果实落寞般的涩味。
      “在你看来,面对我和过去的岩王帝君,哪个更自在?”钟离温和地问。
      被问话了,魈就勉强抽出理智,仔细想了想,然后摇头。
      钟离引导性地摸摸他的脸颊:“怎么了?”
      “我不知道。”魈轻声说,然后试探地回问,“如果是我和过去的金鹏,您会有不同的态度吗?”
      “……”
      令人惊讶。
      钟离不禁笑起来,想,这孩子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居然有朝一日能把难题反抛给自己,看来和旅行者交流多了也不是全无好处。
      “会有不同。”钟离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对曾经的金鹏,我会隐忍等待,而对你,我别无保留。”
      魈慢慢地睁大眼睛,随后又像是理解什么,再次摇头。
      “还是不知道吗?”钟离问。
      “不是的。”魈一边思考着,一边开口,“我不知道答案,我不觉得帝君和钟离大人有哪里不同,可能是族类差异吧……”
      哦?要将讨论导向种族差异上去吗?这确实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钟离不自觉地开始沉思。
      就好比盘龙总是个体所拥有的物质及精神资源保留着极大的占据积极性,而鸟类却对与他人共享树屋抱有宽容。
      然而魈继续开口:“帝君就是帝君。”
      他没有抬头,只安静地垂眸,语气也很轻,说话时气息浅浅,带着点鼻音:“帝君从来没有变过,金鹏也不会变,因为鹏鸟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太阳。”
      某个瞬间,钟离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诚如某位不靠谱的老友所言,酒真是个会带来幸运好东西,这份幸运让他今天赶上了魈的情商巅峰。一边想着少年究竟是从哪里学到这种比喻的,一边又感觉自己耳后刚刚被安抚下去的硬鳞有逆反的趋势。
      现在想想“降魔大圣”这个封号着实有些草率,早知道就应该在封仪的那天一并把同心碧玺也赐下去了,双封号加身,图个吉祥美满,然后等到璃月港建成时顺便昭告整个岩土之境,帝君帝后双双走马上任……原来如此,这就是昏君吗?
      “魈。”
      钟离俯身叹息,利索地扯下床头的帘帐去遮挡月光,“觉得疼了就告诉我。”
      该说不说,堂堂岩神老鹿乱撞到如此程度,今夜谁都没法指望他会半途而废。
      “唔……?好。”魈对男人格外明亮的瞳色不明所以,但还是稀里糊涂地点了头。
      反正帝君一定有他的打算。
      于是他就此度过了他们在一起之后有史以来最难熬的夜晚。
      幸而有仙家体魄加持,魈能勉强记清自己身处何地、方才经历了什么。
      龙的元素力能够帮助恢复体力,所以他做完之后也没有很快睡着,仍坚持用涣散的眼睛去看那一小块晃动的羽坠。钟离见此微微笑起来,低头像哄小猫那样捏捏少年秀气的鼻梁。
      “抱你去洗澡?”
      魈缓了一会,然后才摇头,用酸软的腰蹭着竹枕,把脑袋又埋进钟离胸前。
      看来是不想动的意思。
      原来喝了酒,不止是意识迟钝,连脾气都软了吗,竟然无师自通地学会撒娇了——这其实不能算撒娇,仅仅是这种程度而已,但魈平时都清清冷冷的,不肯多露出一点多余的神色,这会儿困倦的模样倒是很可爱。
      澡不想洗,多少还是要擦一擦的。
      想着过会就用热巾替人清理,钟离心思微动,低头不知第几次轻吻少年的花钿:“好梦。”
      魈听见熟悉的声音,意识不自觉地放沉,迷迷糊糊中记起深夜还有除魔的任务,然后就被人温柔地按摩了腰腹,慢慢睡过去了。
      没过多久又感觉肚子在发热,内里透出一点点酸涨,不疼,倒是很舒服,可能是岩元素力在发挥作用。
      磐岩的力量总是无穷无尽,那些来自梦境间隙中的泥泞都被其震慑压制、失去反抗。有这样的气息一直在身边,他整夜都睡得很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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