魈失踪了。他们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他的踪迹,即便旅者呼唤他,他也没有出现。
最后的金翅鹏鸟也陨落了,至少,他最后也没有因为业障而危害到璃月。他们这样说,纷纷散去了。
“钟离先生,魈真的…”旅者难掩悲伤,而他白色的小旅伴已经躲起来。
钟离沉默许久,最终说,“璃月的土地告诉我,魈还在,他并没有离开。”
可是他们寻不到他,他似乎什么都没有留下。旅者很清楚这一点。或许真如传说那样,仙人逝去,终是消散天地间,与这个世间融为一体了。
旅者也离开了。
钟离独自立在望舒客栈顶层,望着魈这么多年一直面对的山川天地。他闭上眼睛,山川与大地回应着他,他们都在说,魈并未离去,他还在这儿。他们簇拥着他,推动着他,他在闭目的黑暗中前行,直到他们让他停下。钟离睁开眼睛,眼前是伫立在荻花洲的岩神像,或许魈会在巡视的中途停留在此处稍作歇息。
岩脊将他送上高台,摩拉克斯的偶像坐在岩座上,钟离捏开神像掌心石雕的天星,一缕青色的光在其中摇曳,似乎随时都会熄灭。
他在这儿啊,他就在这儿。他们对钟离说,你找到他了。这就是魈唯一留下的东西,一抹残念--一封阅后即焚的绝笔信,一场珍贵记忆的走马灯。他们希望钟离找到它,他们催促钟离翻阅它。
钟离握住那缕青光,只身前往绝云间离世的高点。他不知是否应该阅读它,或者说,该不该由自己去阅读它。他将看到魈所入目的光景,他将感受魈所心生的情绪,这似乎会是一种侵犯。
他握着那缥缈的丝丝青色,看了一场烧遍云彩的日落,又观了一次焚尽天幕的日出。新绽的清心静默着,山风吹散了她的气味。这原本会是极好的药材,也可用煮沸的雪水泡之,让魈的痛苦清减一二。
被奴役前的记忆并未被留下,或许魈自己都已经遗忘了。
他记着应达第一次自己做的杏仁豆腐,几个人都说不甜,唯独魈这份甜得齁人。他说好吃,这并不是为了安慰并不擅长烹饪的友人。
他记着归终屋外绽放的琉璃百合,月华柔纱轻覆其上,尘之魔神别了一朵在他鬓间夸他长得好。他颇有些手足无措,抿着唇没说话。
他记着马刻修斯点燃的灶火,食物的香气随着炊烟缭绕,肚饿的孩童撒娇讨食。他正在山涧处取水,给负伤的战友清洁伤口,突闻这番人间烟火气,不由得站在那儿望了望这番热闹。
钟离沉默地看着,直到最后。他从未去考虑过自己在他人的记忆里最终会留下什么,包括魈。但他此刻被迫去揭开一个答案。
那是摩拉克斯退下岩神之位,作为一个名叫钟离的凡人,首次出现在魈的面前。他站在望舒客栈彻夜不灭的灯火里,褐发垂肩,目似灿阳。他通过魈的视线,望见自己眼底,映着除魔归来夜露沾身的魈。他感觉到魈的心脏在那一刻皱缩起来,复又咚咚跳动,像是雏鸟就要破壳而出。“钟离大人。”他听见魈的声音,自己却已经从那局限的视野里脱离出来--
一切都结束了。
天还亮着,钟离独自坐在小亭檐下。山川和大地并他一起,沉默在风里。他掌心一沉,和璞鸢静静地落在他手里,历经千年仍苍翠如昔。
“魈。”
这一次,没有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