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
(叶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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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春笋》 时间接上文
温情总难持续太久。魈仍在钟离肩头平复呼吸时,听见一声带着哭腔的呼救——轻策庄方向,是个孩子的声音。魈跳下地,与钟离视线相接后自窗口跃出,在风里听见身后一声“当心”和瓷瓶落在木桌的声音——不知这二字是指谁。
不多时魈便能看见竹林里的四只丘丘人与被包围逼至山壁的哭喊着的男孩。魔物的叫声与男孩的哭声,混在一起从风中传来,实在吵闹。魈带上靖妖傩面,在竹木间风轮两立捅穿一只,落地的瞬间返身接一横扫,其余魔物的凄厉叫声亦戛然而止。
现在只剩哭声了。魈卸去傩面转身,看见这六七岁的幼童双手护着头哭得一抽一抽,尝试措辞:“你……住在何处?”
男孩抬起被眼泪和泥土弄脏的花脸看他一眼,竟哭得更大声了。魈心感无奈,欲开口再问,听得有人走近,脚步声顿挫,大约是闻声赶来的千岩军。他便跃至高处山崖,等人来接走这幼崽的哭声。
此处竹林茂密,枝干青翠,地上已有春笋露了头。这样的竹笋鲜嫩,实属难得,离开时带些回去吧。潮湿的风吹到魈的脸颊,魈知道要下雨了。他看见一片竹叶被吹离竹枝顶,于空中浮沉飘摇。魈见证这支被裹挟的小舟从风流入河流,与独自到来的千岩军相向而行。魈发现自己认得这位在军中显得有些瘦小的军人。往日听此人在归离原哨站时与同事的三言两语,他从军应有近二十年了,妻子是个冒险家,还有个上学的女儿。可惜这位军人言语亦笨拙,魈看他满头大汗问得一个名字,摸遍全身口袋找出两颗糖,总算将哭着的小孩哄上后背,踏上归途。
不知自己方才是否也哭得这样难看,魈想,又给钟离添麻烦了。魈回忆起层岩巨渊里近乎将他绑上来的岩元素力。大约是璃月安定太久,在那之前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钟离使用这个层级的元素力了。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钟离当时可能以怎样的心情在地面上等待,又是如何待到千钧一发才出手。但后来再见到钟离时,钟离如他们初遇时一语结了他的罪孽那般,平淡结了他的道谢。他当时不明所以,只是顺从地往后不再提。此时再想到,却不知应如何与钟离挑起。
空气潮湿,水雾遮眼,唯有风依旧诚实地带来幼童脱离恐惧后的活泼声音,千岩军的答话伴随粗重呼吸渐行渐远。魈没有接着听下去。他本应再去他处除魔,或是直接回望舒客栈,但他在这已待了许久的崖沿草地上坐下,闭眼,又感到无所事事了。
碧水源曾有一段时间不同于如今模样。水淹浅滩变成湖,山崖变作水岸。人类舍家远迁,如今徒留断壁残垣。魈总是在闲时回忆起旧事,见一见活在记忆里的逝者。钟离听后说自己亦是如此,但璃月港繁华,总能找到些事做。
雨前的凉风夹着水汽吹醒魈,给他的额间散发自由,给飞舞的竹叶自由,给渔民未系紧的斗笠自由。魈抬手撇开遮眼的碎发,但手心那枚毫无感觉的岩印正绑住他的思考。风带来自由还是裹挟,岩印仅能带给他一瞬的疼痛。他不由再次召出和璞鸢,枪柄与掌心贴紧,连着那枚岩印也有了重量。
魈没能忍住亲吻右手背的欲望——他暂时未有直接亲吻岩印的勇气。或许因为它过于标准的岩元素符号,他将亲吻岩印等同于亲吻岩神像一般的亵渎——但他分明连钟离本人都亲过许多次。魈感受到手背皮肤下的骨骼,才发觉自己竟有些想念钟离了。
春雨不等人,已经夹着风落下了,先打在魈的发顶引他抬头,然后打在他脸颊,像是又一滴泪。魈出门前没顾得上擦眼泪,脸上的水在赶路的风里吹干,只余泪痕证明它们曾经存在。而新的眼泪覆盖泪痕,将他新的软弱带回来。魈收掉鸢枪,要回他住了百余年的巢。在被眼泪浇灌的归程里,魈突然想起同样被浇灌的竹笋。但他的软弱太多,叫他无法忍受这半个来回,而被眼泪浇灌的春笋,明日也要长成青竹了吧。
钟离正隔着檐上流下的水帘看雨里的归离原。这景色他一直看,每次皆有新的发现。今日……河边的几块石头被千岩军搬去了哨站砌墙,这面墙昨日仍完好,不知遭遇了什么破开一个口。这时魈裹着风元素力落到他眼前,一边肩膀在水帘外,又是浑身湿透。钟离欲开口,魈已经抱上来,头发甩他一脸水。钟离眨眼,犹豫着拥住他,在他后背轻拍两下,“你此去许久,可是遇到麻烦了?”
“并无阻碍。”魈在他胸口,浑身的水把话语也沾染得潮湿,“只是……在外虚度光阴。”
“何处光阴叫你舍得淋雨。”钟离以衣袖撩起魈湿透的额发。魈闭眼,贪婪地在钟离怀中空气呼吸。这狭小的地方没有风,唯有来自钟离的热度,烘得他面颊发热。钟离的手抚过他发顶,魈顺着轻柔的力道把钟离抱得更紧,但说话却有些犹豫:“……湿了您的外衣。”
但魈没有一点松手的意思,钟离觉得有趣,有意揩他眼角雨水,“无妨。它已湿过一遭了。”
被提醒了出门前哭泣的囧状,魈总算是抱不住人了,只听见钟离在雨声中说话,“我要回屋晾干外衣,随我进屋吧。”
魈就跟着钟离走进自己的房间,瞧见桌上两只瓷碟,其上放各色糕点。钟离边脱外衣边解释:“这糕点是言笑今日新做,我擅自替你收了。”桌边靠墙是那瓶琉璃百合,想必是窗沿落雨,钟离便替它换了位置。
钟离慢条斯理地整理挂好的外衣衣褶,魈已经坐着吃点心。桃花糕,薄荷果冻,还是杏仁豆腐最合口味。钟离喜欢吃什么?于是他再次想起被他遗忘在雨里的竹笋,要和钟离说声歉。
钟离没有理会他的歉意。“你若想尝鲜,待雨势收微,我们同去采一些。”
魈似往常一般应声“是”,又沉默地舀一勺杏仁豆腐。瓷器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在平静的雨声中荡出一层涟漪。
“想吃腌笃鲜。”在涟漪尚未平静之时,魈突然说。
钟离擦鬓角发梢的手不着痕迹地顿一下,似被魈无预兆的开口掐断的雨线。诗歌大会后,钟离在客栈做过几次腌笃鲜,不费力,费时。只是魈一向只是看在他的面子上吃几口,并不如何喜欢。今日主动提,不知是何意。
魈亦寻不到原因。岩王帝君偏爱腌笃鲜在仙家中可谓众所周知。往常仙家聚会,只要有新鲜竹笋,不论是谁掌厨,这一道菜总少不了,待钟离吃完还要讨两句点评。可是魈不敢自称是为钟离点菜,否则他本该将那些眼皮底下的鲜笋带回,而非寄希望于客栈的准备。
“我且去问一问,若有食材,我做一份就是了,只是要花些时间——”
“您不必——”
“——还请上仙在此等候。”钟离幽幽补上最后一句话,魈便无话可说了。
好在,能减轻魈负罪感的是,钟离下楼时厅中吵嚷,言笑忙碌于厨房,不许闲杂人等打扰,钟离亦被一视同仁。“莫非你信不过我的手艺?”这位壮硕的厨师背对钟离,手下正切绝云椒椒发出有节奏的闷响,说完这话被呛得咳了几声,红着脖子赶钟离走。往生堂客卿是很知礼的,碰了壁也只微微欠身道一句“有劳”,上楼时顺路与忙里偷闲的菲尔戈黛特打声招呼。
钟离手里的稻妻轻小说翻过半本时,腌笃鲜总算是由淮安端了上来。魈从钟离手中接过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被烫了一脸的红。今日他被钟离抱了太多次,像是回到了被他遗忘的、或许幸福的幼年。但魈知道自己总是不满足的,他早早意识到自己所求过分逾矩,不知足于口头的回应,贪求神明的真心。他本该死心,可渐浅的茶叶罐点亮他的希望——魈已不敢再想。
“回神。”钟离叫他,“不必勉强。”
像是为了证明他的喜欢,魈又喝了一口,笋的鲜香与火腿的香气弥漫在口腔中,将他置身于帝君亲自下厨的那一晚。忆起旧事的魈想说些话,就像从前钟离来客栈与他说闲事。但心事不是眼泪,总是说不出口的。在不安里魈下意识叫人,“……先生。”
钟离闻声,手臂搭在桌沿,举著看他。
“……钟离先生。”他又叫一声。他的疑问呼之欲出,但语言无法突破唇齿。魈没有办法。他只好走过桌子到钟离身边,在钟离紧跟的视线中,像一个孩童爬上父母的膝头那样,把自己埋进钟离的衣物里。魈听见竹筷搭在瓷碗上的声音,然后钟离抱住他,在他头顶主动挑起一个话题:“我许久未往轻策去,不知是否风景依旧。你今日过去,有何见闻?”
魈以为钟离在问妖邪,“并无异状。”魈顿了一顿,终于在被钟离气息围绕的地方找到了一点情绪出口,“……只是想您了。”
钟离沉默的须臾里魈的希冀渐渐散去,又在钟离发出声音时被魈抛到脑后。“你知我平日常去之地,若是想我,自行来寻。亦可直呼我名,只是凡人脚程慢,望仙人能等一等。”钟离说话的气流吹得魈头顶墨发一颤一颤,“叫哪个名字都可以,我会听见。”
“……现在也在想您。”魈是很听话的,“钟离……先生。”
钟离低头,目光落在魈的发顶,让钟离想起金鹏美丽的翎羽。
“那就抬头看一看。”钟离说。
但魈只摇头,头发在摩擦中发出的声响被雨声掩盖,然后魈埋得更深了,把钟离胸口捂得发热。他说,“再等一等,先生……”
算不上什么急事,钟离便无意违魈的心。钟离摘了一只手套,握上魈搭在他腰侧的右手。魈想起归途的那场雨,落在他身上的眼泪已干,但泪痕似乎抹不掉了。雨水泡开种子的外壳,然后谷物长大。魈的软弱也长大,而软弱的根系是欲望。
欲望叫他对钟离做点什么,但长久的封存给他带来空白的选项,魈唯有延续对钟离的模仿。“先生……”他抬起头叫人,钟离的另一只手就来扶他。魈如愿以偿地从相握的手中借力,迷迷糊糊找到钟离的唇,几乎是居高临下地亲上去。魈尝到腌笃鲜的香味,桃花糕的清甜若隐若现。然后熟悉的混沌感没过他,魈快分不清耳中听到的是否为雨声,唯有潜意识里的抗拒将他从钟离身上分开——
魈终于意识到自己近乎侵占的行为。
这实在是大不敬。若非钟离扶在他腰上的手,他怕是已经下地请罪了。他见钟离的唇角带了一点若隐若现笑意……和一点不知是谁的唾液。欲望如被戳破的风史莱姆般泄了,魈开始语无伦次,“钟、先生,呃……”他不知是否应道歉,更不习惯此时的俯视,脱力般跪着坐下去,一身沉重压到钟离腿上。钟离松开魈的手,拇指抹去唇角水渍,衣袖里隐约露出手臂的鎏金岩纹。魈看见那双自带威严的眼睛静静注视自己,方才还与他紧密相接的嘴唇动了,“不继续吗?”
“您……”
“很少见你如此待我,觉得新奇。”钟离的手沿着魈脊椎缓慢上移,直至后颈。魈觉得有些痒。
“所以您……”
钟离突然施力,以相似的亲吻替代回答。在被钟离的舌头控制时,魈在沉溺的深海中直觉到钟离异样的沉默——分明此刻本就无法言语。魈分神摸索着钟离的衬衫抱他,钟离却要离开他的口腔,放开他了。魈在迷茫中追着叫“帝君”,又与钟离的嘴唇撞在一起。魈磕得有些痛,“先生……”闯了祸,他本应致歉的。但钟离的沉默夺走他致歉的勇气,只是更用力地抱紧眼前人。
“无事。”钟离只当魈为这一下冲撞自责,但又从这收紧的双臂中得到了一些模糊的信息。钟离身体几乎动不了,在呼吸间感受魈的身体起伏,更难对魈透过二人血肉传来的心跳视而不见。钟离曲手放在魈的脊背,权当安抚,听魈的心跳声逐渐稳定。“我在往生堂任职余年,”钟离缓慢地说话,“见生者遭生离,亡者入死别。借堂主的说法,悲欢喜怒之形,在往生堂守的边界前去伪存真。其间真情,虽见过万千,动人依旧。”
魈听见钟离非常轻地在他耳边叹气,低沉的声音如岩石坠入心底。“早先旅者曾来找我,处处小心试探。再看……”钟离收回未出口的评价,“作为友人,旅者常替你思虑,可谓深情厚意。但有时我会想,我这个凡人当得是不够合格,竟总叫一位仙人担惊受怕。”
魈张嘴无言。他该为谁辩解,自己,钟离,或是被无端裹挟入此夜的雨。他既不敢再用力,也不敢松开——这陌生的软弱一旦回来就难甩掉,魈不知这是否是好事,但他暂时无力去想。
钟离又安静了,只是单手顺魈的头发。“帝君。”魈提问,“您本非凡人,亦曾常居凡间,为何如今仍要做凡人?”
“为神的生活过了太久,也想尝一尝人间愁苦喜怒。”钟离的手停在他肩膀,“并非要做凡人,而是希望不被当作神对待。若我仍是岩神,今日便无法这般与你共处,此间差别,你可明白?”
“……旧日或此时,您待魈一直很好。”
“降魔大圣。”钟离无意争论,欲言又止。“在。”魈的回应紧跟着钟离的停顿,逼得钟离无计可施,先转移话题。“汤热饮最佳,放凉实在可惜,我要再来一碗。”
魈听了要松手回去坐着,被钟离一手扣住,不敢再乱动。钟离看他一眼,松了手去盛汤。“不碍事。你若也想吃,我替你盛来。”
“不、”魈一句话卡壳,也不知该做什么,双手悬空坐在钟离身上,在钟离盛汤时被双臂囚困在桌沿,又在钟离靠上椅背时被假释。钟离端着碗,自顾自吃得慢条斯理。魈第一次这样近地看钟离吃饭,偶尔微皱的眉、张闭的嘴、吞咽的喉,一切都在缩短的距离里变得新鲜。
“先生。”魈轻声。
钟离从碗中抬眼看他。
魈本只想叫人,现下在钟离的注视里临时想说辞,但他在这方面总是表现拙劣,在漫长的半分钟里只找到三个字,“想喝汤”。然后他看见钟离的面庞流出一点柔和,叫他回忆起故人皆在时的往昔。钟离从碗中舀起一勺递到他嘴边,他便张口。囫囵品尝的味道里,他只记得如泪的咸与金黄色的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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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更新啦!這次文裡的魈開始主動表達,以及后知后覺理解昔日在岩層發生的事於鐘離有什麼影響,甚至漸漸去了解鐘離,而鐘離本人始終以包容的態度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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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堂主》 时间线大约4.6
胡桃最近发现自家客卿的钱包上挂了个穗子。
依客卿那一身精致的打扮,给钱包添个挂饰本应常见。正如胡桃最初见到钟离时,就在心里惊呼这穿的里三层外三件可不好打理,但此人一身出尘的气质又叫人觉得他本应如此。只是胡桃细看那支挂穗,虽形状精致,编结古朴繁复,却是墨绿里夹了点棕,不像是钟离会做的岩元素配色。胡桃觉得好奇,“你这挂穗好生别致,在哪买的?”
钟离顺着她的目光低下头,手指轻抚过挂穗,“这是翘英庄一位蒋女士所编。堂主若喜欢,把她的住址抄走就是。”
胡桃嘴里应着,心里想到上次叫他去翘英庄出差时钟离心情不太好。自家客卿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常态她是知道的,这情况实在难得,叫她犹豫要不要换人去跑这一遭。但那是总务司交给往生堂的委托,工作内容只怕也是非钟离不可。胡桃便告诉他要是在璃月港有什么推脱不掉的事尽管交给她。但那时钟离又很快地收敛了情绪,搬出套话来回她,她就不再多言了。
钟离当初来往生堂应聘时,胡桃就好好瞧过这个衣着华美的青年人。她的梅花瞳能看到些常人看不见的东西,例如人的三魂七魄,或是散碎的游魂。钟离该有的都有,不该有的也没有,但胡桃总是直觉有哪里不对——她的直觉还没出过错呢。如今共处几栽,胡桃也多少察觉到自家客卿极有可能不是个人。是不是人也没什么要紧,一不干坏事,二不是往生堂特殊业务的服务对象,充其量也就是给帝君办送仙典仪时与愚人众走得近些,给往生堂短暂地添了些麻烦。胡桃对此没什么意见,毕竟北国银行出手大方,钟离也向来很有分寸——除了花钱的分寸。
平心而论,最近钟离花钱的习惯已经好许多了,至少记得带摩拉,也会偶尔问价。胡桃对此感到欣慰,认为必定是自己赠送的钱包起了大作用。但钟离出手还是很阔绰,若非常有其他副业来寻,往生堂的那点工资断然无法养活他丰富且昂贵的爱好。她前几日和钟离一起去听云堇的戏,有票友来同钟离闲谈,说钟离近日不常来,是否有了新的爱好,钟离只回近日不常在璃月港。而她身为钟离的顶头上司,知道钟离最近总往哪里跑——望舒客栈。
望舒客栈,如今钟离十天半月就要去一遭。有一回她去万民堂解决早饭时听香菱说钟离刚提了点心走。然后重云一拍脑袋,说有一日他从无妄坡练功回来时,远远见望舒客栈似有异状。等赶到时,只在客栈见到了下楼的钟离先生,神情严肃,只与老板娘交代几句话便又上楼。重云以为是顶楼的露台有事,前去查看,却无功而返。“钟离先生也不在,去哪里了呢。”
“顶楼啊——”胡桃咬一口油条,边嚼边问,“你还记得是哪天吗?”
“我想想……”重云说,“想起来了!那天在路上遇到了卖蒙德炼金药剂的商人,那是旅行者做的吧,我去蒙德的时候看见她了。”
炼金药剂……胡桃在心里打时间算盘。如果是降魔大圣的业障,客卿那一脸的严肃也就能说通了。
好吧好吧,胡桃其实疑心自家客卿与客栈的降魔大圣有非比寻常的私交许久了,上一顿钟离的生辰宴也勉强算是试探——其实是她看去年海灯节一起吃饭的气氛还不错,便想着再叫一回,反正上仙一个人待着也无聊嘛。若是大圣不愿来,那就是往生堂还没有这个面子;若是愿意来,那她就可以再看看她这位客卿打了什么算盘——这话她后来在海灯节那段时间偷说给了旅行者,旅行者表情在短暂的思索后闪过一丝纠结,然后问她为什么是“再看看”。胡桃便知道旅行者有所隐瞒了,于是她一把揽住旅行者的肩,“来来来,让本堂主给你讲讲当年我家客卿是怎么被眼光独到的本堂主一眼看中的。”
——这下胡桃终于看够了热闹。恰逢钟离来后院和她报备行程,胡桃收好护摩之杖,语气把堂主架子一摆,“客卿又去寻降魔大圣呀?”
钟离脸上没有被戳穿的心虚,眼底浮起一点隐约笑意,“堂主慧眼。”
胡桃便要做个平易近人的好老板,走近去挽住钟离的胳膊。这样热的天气,钟离竟也一直长袖捂得严实,莫非是手臂上有什么看不得的东西——这样的猜想滑过去,但胡桃不想理会。“你说——”胡桃老神在在,“咱俩合作这么久了,我也给你解决过不少小麻烦,是吧?你这三天两头去找咱璃月的仙人,为了什么呀?和我交个底呗,也好叫本堂主给你帮帮忙。”
“不敢劳烦堂主。”钟离低头看了一眼被她攥住的胳膊,顺从地开口,“我与魈情投意合,堂主有心了。”
“哦——”意料之外情理之中,钟离虽行事传统,却也不是古板的人。至于魈上仙——胡桃突然记起那支挂穗,好好好,结发同心是吧。见钟离毫无遮掩之意,胡桃觉得没意思,放开他去逗幽幽,一边胡说八道起来:“你就知道捧我。大圣该不会是因为自己不爱说话,看上你这张嘴了吧——那他怎么不来瞧瞧我。哎呀,上回叫你送的礼送了没?”
钟离略过她那几句胡言乱语:“照堂主的吩咐,自然是送了。彩纹双燕陶瓶,他说喜欢。”
“好好好,下回叫他吃饭总算不用再胡乱攀关系了。不如以后你去请吧?就跟他说如果不来我就扣你工资,魈上仙心善,一定见不得你被我欺负。”胡桃给钟离抚平刚才被她扯皱的衣袖,再上下打量一番衣冠,竟能咂摸到些寻常父母送孩子婚嫁的心情。“儿大不中留”这话她对着钟离还是说不出口,但身为上司,她还是要嘱咐一句:“有仙人在怀,也别忘了工作啊。”
钟离看出她的心不在焉,“堂主怎么做出这样的表情?”
胡桃不好说清自己的想法,搪塞他,“啊——在想能不能请你向魈上仙预订一份往生堂业绩。员工家属半价,考虑考虑?”
钟离微微垂目,胡桃能从这个角度看见他的眼睫在阳光下发亮,闪得人看不清他的眼睛。“魈的情况不同于其他仙人。以普遍理性而论,于往生堂而言,这份订单收益不大。”
胡桃说:“这我当然知道,但是往生堂不就是做这个的嘛。帝君的白事咱不也办了?”
钟离低头看她,胡桃便盯回去。“既是堂主相邀,待时机合适,我带他来堂里看看。”钟离话里既未答应也没反对,但胡桃仍然被哄高兴了:“那感情好。快去吧快去吧,别打扰我晒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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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有更新啦。所以繫在身上的穗其實魈是送給鐘離且象徵同心結,配色墨綠夾雜棕色,感覺是隱晦在和大家秀恩愛及暗戳戳炫耀啊。後面鐘離臉色有點白,是魈業障發作且好像似乎挺嚴重,最後他聽到胡桃建議員工家屬伴侶魈上仙來一套半價往生堂服務,表情神態不對勁還有眼底閃過什麼與之後搪塞的那些話,是下意識感到不悅和生氣與惶恐愛人離去,像壓抑著什麼負面情緒。好奇接下來劇情發展以及期待老師之後有空的後續,但求求別間隔太久qaq,有人殷殷盼望中,謝謝。
叶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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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感谢你的认真阅读与喜爱,我很高兴。更新慢这点一方面是我笔力不足,效率低下,另一方面是现生忙于秋招和毕设,没有什么空余时间写文。不过只要有时间有灵感一定会码一码字的,劳烦你耐心等等啦。
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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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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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可能是业障无害化处理成本比较高吧,不一定对,可以自由解读。不过璃月人大概不会让魈宝白打工吧,虽然我不记得游戏里有证据证明……
谢谢你对我笔下帝君的认可,写岩魈以来最怕帝君ooc……不如说嗑岩魈一年多才开始动笔写就是因为不敢写钟离。总之感谢你的鼓励!
叶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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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无梦之梦》 时间线大约4.6 有r预警
在魈听见旅行者的声音并决定去打个招呼时,他并未想到自己今夜会面对什么。他远远看见被夕阳映照的水面上,钓竿被金发少女扬起,然后传来那只小精灵惊喜的鼓励:“钓上了什么好东西?快给我看看!”
“旅行者。”魈在少女身后现身,而这一次小精灵终于没有惊呼,转过来向他招招手,“是魈!好久不见呀。”
“好久不见。”魈打量了一下少女,虽然已经收拾过,仍能从衣着的轻微破损看出战斗的痕迹,“你在做委托?”
旅行者疲惫地笑了笑,给他展示刚钓上来的鲈鱼:“委托已经做完了,我正准备拿它做晚饭。魈,你要一起吃吗?”
久别重逢是喜事,魈点头答应。而旅行者心中想到荒郊野岭太怠慢仙人,总归还是老地方好:“那我跟你回客栈。”
说是一起吃饭,但于不那么有食欲的魈而言,更多的是坐在一起说话和听人说话。这对冒险家组合你一言我一语地给他说逐影猎人的过去与现在、与壁炉之家的同行与对立。派蒙的活泼对于听力不错的他有些吵闹,但那听起来很自在,魈便把这份吵闹伴着鱼汤一同咽下了。
“刚才就想问了。”少女简单说完了故事,“魈,你右手心有什么东西吗?”
魈下意识握紧手里的调羹。“没什么”,他快速回答。但旅行者不依不饶,“我都看见岩元素了。”派蒙更是径直飞过来瞧,然后宣布:“他戴着手套,我什么也看不出来。”
魈没办法,含糊道:“是帝君留的。”
“钟、钟离啊……”派蒙突然脸红,“旅行者说你们……呃……在谈恋爱?”
魈没有说话,算是默认。好在旅行者没有接着询问细节,魈想自己未必能答上来。为何要留下它?它有何用处?魈大约只能回答因为帝君喜欢。
魈已经有些日子没有见到钟离了。上次钟离来时在桌前留下的笔墨已经干透,和琉璃百合干花插在一起的霓裳花早已败谢清理掉。这个他如今最挂念的名字经由二位客人提起,相思竟然几乎满溢。
“钟离今天会来吗?我也很想他。”旅行者替他说出了口,但钟离来去自如,魈依旧是一问三不知。正值沉默之际,房门被三下敲响,然后推开。“帝君。”魈先反应过来。而派蒙嘴里的鱼肉还未下咽,没能抢到第二声招呼。旅行者拉开中间的那把椅子,叫钟离来吃饭——不许说不好吃。
钟离目光在魈身上短暂停留,走向旅行者为他准备的位置:“早闻香菱夸赞旅者手艺精妙,今日是我沾降魔大圣的光。”派蒙忘了仙人们耳力都很好,凑到旅行者耳边小声道:“他还真好意思说。”
已经当了凡人的钟离充耳不闻,抬手搛一筷,一观二闻三尝。“以薄荷除腥,番茄调味,辅以枫丹食材茉洁草,鱼肉久炖入口即化。以简单的食材做出具有枫丹风味的料理,无愧于香菱大厨的夸赞。”钟离抬手要盛汤,被魈抢着代劳。“我今日来时,本带了稻妻的三彩团子来分享。可惜路遇盗宝团光天化日之下打劫,我见被劫的旅客中有位小姑娘受了惊吓,便拿了团子去哄她。”
“盗宝团?”旅行者好奇,“他们不是在遗迹里寻宝么?”
“他们原于遁玉陵一带寻宝,但长时间一无所获,便逃至此地另寻谋生之法。所幸今日第一次出手就被千岩军抓捕归案,尚未造成重大破坏。”
旅行者感叹:“他们可真够猖狂的。”
钟离接过魈递来的碗,小饮一口。“并非猖狂。我观其形容似有被残魂沾染的迹象,给千岩军提了醒。预计明日会派人前往调查。”钟离顿了一顿,对魈说。“或许堂主明早要因此事寻我,今夜怕是不能留宿了。”
魈没有多问,应声说好。但旅行者有异议:“明早早点走也一样的。”
“此去璃月港路途遥远,徒步只怕赶不及。”
旅行者恍然大悟,钟离还在坚持他那套凡人准则。而仙人忽然开口,“魈送您去。”
魈的金色眼眸明亮,流露出一点单纯的依恋、或是恳求。钟离微愣,“既是你的邀请,我就答应了。说来,还未被魈带着飞过,我听闻旅行者曾有如此体验,不知感受如何。”
“什……”旅行者没想到钟离一句话将焦点转到自己身上。“钟离要是这样问,那我不敢有感受。”这位神明的小脾气总是难料,旅行者倍感无奈。她今天做战斗委托出了大力气,已经懒于费心想说辞,“别为难我,魈你管管他。”
被点名的魈竟一本正经地替钟离解释,吃饱了的派蒙兴奋地插话:“这个我懂!不就是钟离吃醋了嘛。”
小孩子的直言快语戳破窗户纸。“胡言。”魈反驳,后知后觉地脸红。钟离笑了:“看来小派蒙在旅途里长了许多见识。”
派蒙乐呵呵地收下了钟离的赞扬,旅行者在她身后想偷偷打个哈欠,微小的动静却引来全场注目。她有些尴尬,“刚才还没有这么困的,可能是这里太让人安心了吧。”旅行者环顾这间小屋——桌面上夹着书签的书,笔筒的阴影落在其上,书架上随意摆放的两只猊兽小像,床头一盏好梦留影神机,“还有钟离和魈……”
“喂——”派蒙突地飞到她眼前,任性地打断她,“难道我就不能让你安心吗?”
旅行者神情如水般柔和——她后来认为那只是因为她困了才没有笑出声。她轻轻抚摸小精灵的白色发尾,“你一直都最让我安心呀。”
送走了眼皮打架的旅行者与手里拿着好梦留影神机的派蒙,钟离关上门,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纸包,“我留了一个稻妻的团子。怕小派蒙嘴馋,方才没有拿出来。”
“先生这是……将我当派蒙了吗?”
“你哪里是小孩子。望舒客栈厨师手艺虽好,难免单调,你少有机会尝一尝异乡菜肴。”
魈接过带着钟离温度的包装,小心打开。软糯,甜腻,与某种璃月点心口感相似,却是不一样的味道。钟离将旅行者离开前赠送的虹彩蔷薇一支支拾掇好,与琉璃百合插在一起。“如何?”钟离将花瓶放到书桌上,顺嘴呷醋,“看见便能想起她。”
“……”有了方才的经验,魈变得敏锐,“您为何要这样说?”
“今日与堂主说起年末惯例的团圆饭。大约是我与你亲昵不够,堂主排座位时总叫旅者坐你身边——往后大约不会了。”
魈抬起头来看着他,慢慢嚼着团子,等钟离解释因果。
“她说往后堂里由我负责邀降魔大圣赴宴。”钟离笑里带了一点揶揄。
“胡堂主还要办什么宴?”
“堂主古灵精怪,我如何得知她要办的事。我只是听她差遣,随时候命。”钟离开始收拾碗筷。“她还告诉我,做不成要扣我薪水。你应该知道,她叫钟离来请你的用意吧?”
“……我未曾对胡桃——是旅行者——是您——?”
“她这些日子常常虚实打探,今日方亲自来问。我如实相告,她又全不在意地打发我走。”钟离无奈摇头,“或许是拿你我当话本看。”
想到那位难以招架的梅红色少女,魈也是没了脾气,堪堪点评一句:“胡桃真是……不敬仙师。”
“往生堂既敬死生,不敬鬼神。”钟离伸手把魈勾过来,“嗯,客卿亦不例外。”
魈乖乖由钟离替他捻去嘴角食物残渣。待皮质手套的触感消失,他开口:“旅行者今日……发现了我掌中岩印。她神色意外,不知是否因此对您有所误解。”
“何种误解?”
“……”有些难以启齿,“如梦之魔神那样,将我视作所有物。”
钟离把魈搂进怀里,“就伴侣的独占性而言,这一观点并非完全谬误。”他抓住那只有岩印的手,隔着魈的手套轻点,“你当时因它哭了一日,我想你或许有自己的看法,不妨说说看。”
“……不是因为它。”因为您,这半句说不出口。
但钟离听懂了魈的呼吸。“你当时说,喜欢它。”
魈慢慢握住掌中钟离的手指,“那么您喜欢么?”
钟离缓缓道:“那日与歌尘共饮,她虽未挑明,却也是看见了的。观旅行者今夜举止,与往常无异。至于我……你既知我意,又何必反复试探。”钟离想自己当真是脾气好了,若是旧日看到有谁在他面前如此扭捏,少不得要骂几句,可如今话点到此他就有点舍不得,亲一下仙人额头作安抚。
魈沉默许久,钟离也抱了他许久。就普遍理性而论,魈的人身是有些瘦了。钟离忍不住拿他和胡桃对比。有年海灯节她沾多了酒,闹到他头上说要看烟花。许是冬衣繁重,堂堂仙人竟与小姑娘一般沉。
与小姑娘一般沉的仙人来牵他手指,声音异常地沉静:“这些时日以来,您说过许多相似的话。”魈偏头望向窗外,月明星稀,能清晰地老板夫妇在楼下拌嘴。“魈虽愚钝,但不敢负您过往悉心教导。只是……魈能大致明白您的意思,却……做不到。”
“您退位后,甘雨曾有意归山,故来寻我指点一二。我那时说,神魂的困境,可以从躯壳寻求突破。”钟离的手指被用力捏了一下,魈继续说,“因此我想,假如您愿意……能否请您与魈……”
最后几个字声音太小,钟离却听得很清楚。
“这句话应当没有让我误解的余地?”
“我想……是的。只是您明日有要事……”
“不妨事。”魈总是在一些奇怪的地方直白得过分。钟离感到意外,但没有多言,答应下来。“既是你的请求,我会严厉一些。只是怕下手没轻重,你万不能忍耐,要出声。”
“我信帝君。”魈回答。
钟离不辩,沉默着抚过魈的腰腹。魈却已经没法忍受这样的气氛,转过身来直接去解钟离的裤腰,被钟离按住双手。魈疑惑,抬眼瞧钟离。
“帐暖灯销。做这样的事,我希望光线能昏暗一些。”钟离后推椅子,起身关掉灯,让月光从窗口洒进来。璃沙郊的流水声夹着虫鸣随风入耳,吹动梧桐叶轻响。魈看见钟离在梧桐树影里解开外衣扣子,挂上衣架。这与曾经的同宿似乎并无区别,但他一想到接下来的事就不再能无动于衷了。魈快步过去,一身的法器与饰物在夜里发出清脆的碰撞。“先生,让魈来吧。”
钟离正慢条斯理地解领带,略一点头,拉来一条椅子坐下。
真到双手抚上钟离领口,他心里才浮现一点茫然。魈看过多次钟离解领带,也在心里尝试过多次,现在却全然记不起,反在尝试中将结系得更紧。
手在隐隐发抖。魈忽然想看一看钟离。
钟离察觉到他的短暂目光,询问。
“无事。”他低眉,摘了手套继续。
但钟离似乎误解了什么,开始对他的衣物动手。后腰的傩面,绳系住的小香炉,右边肩甲,最后是挂在胸前的降魔杵。魈任由摆弄,只专注于手中事业。当他成功将领带取下时,发觉钟离已经将手放在他的腰间前摆了。
魈浑身一僵,但没有说话。
“想自己来还是由我代劳?”
“听您的。”魈低了低头,说。
“那就做些新鲜事吧。”钟离作出了决定。
……魈有点后悔了。钟离的手在他腰间逡巡,痒得很,魈不太受得了。“先生。”魈找到了打断的正当理由,他轻扯一下衬衣示意,钟离就将扎进裤子的衬衣拉出来,带一句调笑:“刚才不是已经碰过了?”
“……您不许。”魈有些委屈。
“开门见山固然不错,但在这件事上,我更喜欢循循善诱。”钟离顿一下,“何况,若你执意要做,我还能拿你如何吗?”
魈想起自己曾经的几度执拗,无言反驳。衬衣已解,他绕到钟离身后去给他宽衣,钟离配合着张开手臂。魈一手揽起钟离的长发,衬衣下是神明的人类躯体。他深吸一口气,取下衬衣,依照钟离的习惯收好。
“上床榻吧。”魈听见钟离说。
魈脱了鞋,听着钟离打开柜子的声音,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坐着还是躺下。钟离拿着什么东西走过来,月光照亮他的半边脸庞,魈看不太明白。钟离的鞋踏在松木地板,听得魈有些不安,“先生……”
“这是香膏。今日匆忙,未能做足准备,暂且用它作替代。”钟离快走几步过来,拨弄一下他的发尾,拇指描过他的眉。“若你以为不妥,今夜夜色宜人,你我睡前说一说话也无妨。”
魈试探着碰一下钟离的肩,岩纹从这里延伸到手腕,隐没于手套中,在黑暗里显得格外明亮。钟离正脱鞋袜,由着他从背后抱上去。
“上仙,我的头发。”钟离摘了手套,露出亮眼的金色岩纹。
啊,压到了。魈想收手,但已经被钟离抓住,手掌的岩印在钟离的岩元素力下发光。“我未曾预料到,这件事会是先由你提出。”钟离摩挲着岩印。
“您不希望如此吗?”
钟离不表态,“就客观发展而言,超出了我的预期。”
但钟离似乎没那么高兴。魈想就此提问,但突然被掀倒,迎上钟离俯视的目光,其中隐露出一丝威严。魈有些慌张,“帝君……”钟离又一次抚摸他的腰侧。魈忍住后退的冲动,看钟离慢条斯理地解开他的裤子,听见的声音依旧温和,“莫怕。”
魈的下半身一寸一寸暴露在空气中,他不太能习惯。夜色太冷,钟离身边太热,他忍不住要靠得更近,抓住那晃眼的岩纹。钟离会意,拥抱接上亲吻——潮湿自此开始。钟离打开香膏盒子,在属于瓷器的脆响声里霓裳花香逸散开,一如望舒客栈楼底的芬芳。腿弯被碰了一下,魈自觉把腿曲起,后知后觉自己未付出什么劳力,挺身坐起,“魈自己来!”
钟离的语气意味深长,“你决定了?”
“……听您的。”
钟离点头。“躺好。有何体验,及时告知。”
魈很听话:“先生……很热。”
“……”钟离没有马上说话,“不妨褪去上衣。”
魈依言脱去上衣。钟离放下香膏,以赤裸的皮肤来拥抱赤裸的他。这太不一样了。魈的手指在钟离后背滑过,然后绕上发丝。魈闭上眼,感受钟离吻过他的脖颈,不是他在野外见过、在客栈听过的充满水声的黏腻,而是与皮肤的轻触。上半身被钟离搂抱起来,背上被抹上了什么,有些油,还有微微的凉,大约是香膏。魈微微低头,拿自己的嘴唇去碰钟离的肩。
“……你似乎很喜欢我的头发。”听见钟离的提醒,他才发觉钟离原本齐整的发束已经被他的手指缠乱。魈胆大包天,缠着发丝的手沿着钟离的长发向上,直至脖颈。“先生。”他自己吻上去,舔开钟离的唇。钟离总是很配合——很纵容他的种种逾矩。然后魈感觉到那只手抹过他后背的香膏,缓慢的插入他发间。而另一只手沿着脊椎,缓慢地一直向下,直至——
“!”魈睁大眼,下意识要逃,但被钟离的手与唇困住。
钟离松开他,轻声唤他的名字。
“无事,帝君……”他把脸埋进钟离的肩。
钟离轻拍两下魈的背,另一只手继续深入。魈想起钟离的嘱咐,汇报:“这感觉……很怪异……但不难受……”
“嗯。”钟离又取来一点香膏,“团子口味如何?”
“有些凉……”魈汇报。
“团子本就……”钟离一顿,发觉魈言语所指并非食物,“……我疏忽了。”
“帝君……”魈的声音颤抖。
“……嗯。”钟离深呼一口气。“魈,你勃起了。”
自身到心的全然赤裸,让魈觉得羞耻。他扒紧钟离的肩。神明也好,岩纹也罢,他都不敢再看,只是断断续续道:“……那……您呢?”
“……你可以换一种方式确认。”
“呃……”魈只是动了一瞬的念头就明白自己没有勇气获得答案。他抗拒,无论是哪一种结果。好在钟离没有强迫他去做这件事,也没有理会他挺立的部位。钟离似乎只是专注地为他的领地开拓做准备。只是这由外向内的探寻似乎也剥去了近一年的共处时光,旧习汹涌回潮——他好像只记得喊那个他用了最久的称呼,甚至不愿意再叫“先生”,钟离会因此不悦吗?
然后魈模糊地意识到,现在仅仅是刚开始。
钟离开始低声说一些近日见闻,譬如蒙德的苹果酿,枫丹的留影机,稻妻的轻小说。魈接不上话。
“楼下的霓裳花开得很好。”钟离又伸进一根手指。
“……是。”总算说到璃月,魈有了发言权,但他已经说不出太多的字了。
“繁花一点蕊,暗香何处来。”钟离抽出手,叫他略感空虚。
“准备好了吗?”
“……随时。”
魈又一次被按倒在床上,腰被抓住,不同于手指的温热物体贴近那个淌着香膏的地方,终于缓缓进入。
“痛吗?”钟离问。
其实有一点,但他不想再诚实了。魈摇摇头。
钟离便继续推进,痛感也愈发明显。但是他一贯能忍,而此时谁又能分清额头的汗的源头。
魈又开始喊“帝君”了。
钟离停下来等他,用满手的霓裳花香拂去他的汗。“怎么又哭了。”
“帝君……”他克制不住眼泪,它是撕裂的疼痛还是来自性欲的愉悦,是得偿所愿的感触还是不尽如意的悲伤,还是……还是不知何起的愧疚,魈分不清,但它真实地、比言语更诚实地宣泄出来,将二人打得措手不及。
仍是魈先耐不住。“求您……继续。”
钟离把魈丢在一旁的上衣拿来给他擦眼泪,凑近耳语,“上仙求谁?”
耳朵被气流震得发麻,魈恍恍惚惚地哭,“帝君……”
身上人无动于衷。
魈去抓那流淌着金黄色的手臂,“先、先生……”
钟离收回了他的手。
魈终于想起求人不如求己,肩只动了一瞬即被钟离不容置疑地按下。一声叹息压得魈动弹不得,“我说过会严格一些,看来你没有放在心上。”
魈已经顾不上哭了。“钟,钟离先生……”
钟离摇头。“你知道我最想听什么。只是我一直想你不愿意喊,从不曾勉强。但现在是仙人请我办事,我自然也要取些平日难得的报酬。”
魈猜不出,翻出那些平日里不慎闯入耳的不堪话语乱七八糟喊了一遍,被钟离皱着眉打断,“……虽然不知道你从哪里学的,这种话不如留到往后再来试着哄我。我只想知道,你要求的人,是何名?”
名字,十分明确的提示。“钟离。”
“……我分明瞧你很喜欢这岩纹。”
……钟离果真喜欢循循善诱,魈已明白答案,但正如钟离所言,他确实叫不出口。魈还记得那些敌人如何叫这个名字,带着嫉妒、仇恨或是简单纯粹的杀意。这样的声音不止留存于记忆,时至今日仍在他的梦魇里回响,在他合上的眼里添一道血光,不得安宁。
魈想要另辟蹊径:“这也是契约的内容吗?”
契约之神已经洞穿魈的意图,“不为难你了。”他轻轻拍两下魈的大腿,刮来一点香膏涂抹,捏住魈的腰,一点一点顶到底。
魈抽泣得更厉害了。
“很疼吗?”钟离询问。
魈摇头,压着声音哭:“魈……魈对不起您……帝君……先生……钟离先生……”
钟离亲他脸颊,沾走一部分眼泪,“账我心里都记着,总有你还的一日。夜深人静,上仙还是小声些吧。我虽不介意,却怕你明日后悔。或者说,魈是想讨饶?”
本就还不清了,魈心想。钟离的长发滑下来,轻挠他的皮肤。他被撩拨得心头痒,自己先忍不住动了动腰。
钟离会意,应和他。魈尚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根本扛不住一点刺激,一声鸟啼戛然而止。
钟离觉得有趣,或许还存了报复心,继续尝试,不让他的嗓子休息。魈从未经受过这样密集的快感袭击,比那层层叠叠的业障还要难忍。这太奇怪了,他不想要,不敢要,伸手去够钟离的手腕。
“帝……君……不……”半句恳求被碾得破碎。
“你说过听我的,莫非此时要反悔吗。”
“我……”魈发出一声哭叫。
钟离终于放缓了动作,俯身来亲他。魈胡乱抱上去,在燥热的胸膛里寻得一丝温柔。钟离抚弄魈被浸湿的头发,拭去他的眼泪。魈感觉自己被霓裳花香淹没,浓郁的清甜侵入他的全身。“很香……”他呢喃。
“嗯……很香。”钟离重复。
“唔……”魈的前面已经涨得难受,忍不住自己伸手去碰。钟离没有阻拦,只是拉起他的双腿,再摩擦出一点欢愉。
疼痛已经彻底被陌生的快感覆盖,甚至从中生出一端恐惧。魈想要搂上钟离脖子,但不知是谁的汗水,滑得很,他腰腹又早已脱力,只能以手臂挂住。钟离配合着弯腰下来,听魈黏黏糊糊地喊:“帝君……帝君……”
魈的鼻头被轻轻咬了一下,意志也被咬出裂痕,要向眼前人诉苦:“难受……”
“哪里难受?”
魈又说不出口了。钟离善解人意,覆上魈在阴茎上的手,“这里?”
魈闭上眼,“是……”他试图甩开钟离的手,但钟离忽然按住他的手开始动作。魈浑身震颤起来,“不行……先生……我不能……”
“什么不行?”
魈断断续续抽泣,“魈……魈不能……”
钟离还是不太舍得他哭,停下来耐心问:“你有何顾虑?”
“脏……”
钟离语塞半晌,一言不发地继续。魈终于从这沉默中读得钟离难得外露的情绪,识趣地闭嘴,甚至止了哭,唯有喘息还是忍不住。
“……以前怎么未发现你钟情于我的头发……喜欢就随你吧。”
于是魈发现自己的手腕已经被钟离的长发缠住,一时绕不开。而被钟离制住的那只手正在不停地揉搓。“要……不可!”魈挣扎,但钟离无动于衷。“帝君!求……”魈猛然意识到自己今夜早已失去求人的权利,而在这短暂的犹豫里,钟离仅用一声“魈”就将他残余的意志勾走——他射出来了。
他大口呼吸,刚才发生的一切如水墨般逐渐浮现于脑海。钟离用手抹掉他额头的汗,魈也伸出手——然后发现上面有白色的精液。他的味道混入霓裳花丛里,将此地的空气变得怪异。魈眨一眨眼,无意识地叫“先生”。
钟离握住他悬在半空的手,分走一半污浊——魈这才发觉钟离的手已经放过他的性器。手腕被一片温热贴近,是唇,在长足的温柔后牙齿轻轻叼起皮肤,直到魈被唇瓣摩挲得发抖。
“……还满意么?”钟离压着声音问。
于是魈想起这是一场他自己索求的性,他已经在这里向钟离展露所有,但这换得了什么?又能换得什么?
“给我吧……先生……”魈回握钟离。
“上仙求人办事的时候……”
“先生!”魈打断他,“求您帮忙……钟离、钟离……”魈闭眼,“我想要、求您赐予魈吧,”他吞咽口水,“……摩拉克斯。”
钟离闭了闭眼,“知道了。但在这之前……你能松开我的头发吗?很痛。”
“对不——”魈吞下半句呻吟,手里又下意识用了力。
“……只是剪了你一寸发尾,不必如此报复吧。”
卸掉手上的力气,魈尝试把自己的手从潮湿的乱发里解救出来,申辩道:“我不是——”
“你是。”钟离顶得他全身一软,而与之相反的,“魈,你又勃起了。”
“我自己来!”
“嗯。”钟离深深地看一眼他挺起来的部位,“但请你等一等我。”
“等——呃!”钟离开始撞他,比之前更用力。肉身相撞发出清脆的响,撞得他浑身烫,像火在水里燃烧。不对、燃烧需要草元素——烈绽放、烈绽放——好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炸开了——想要——帝君——摩拉克斯——
“魈。射吧。”
魈被喊回现实的同时剧烈颤抖,像有火在他身体里燃烧——草元素——“是岩”,钟离出声提醒。
“是……是帝君。”魈闭上眼,他要铭记此时的感受,兴奋疼痛欢愉怪异餍足……比连理镇心散的味道还要难以言明。眼皮被撑开,钟离关切的神情占据视野,“可有何不适?”
魈用力眨眨眼,他忽然觉得眼皮沉重,在这一瞬他对旅者之言感同身受。“但觉……困顿……”他拨开钟离的手,昏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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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青
(叶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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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开始出现非全龄向内容,把分区修改至R18。如有不妥或者更好的处理方法,还请告知。
Ivy123
(Ivy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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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耶,終於有更新啦。魈的反應有點不對勁是思念愛人吧,而鐘離這邊是有點醋旅者和魈親近,情侶之間的情感和互動挺甜。小鳥手中的是老龍為表示占有意味打上的岩印那裡挺戳人xp,其實如果是脖子後面或背後的話更帶感。之後魈主動的模樣挺勾人,與鐘離交談時進行深入交流動作這裡是話家常的溫馨曖昧氛圍,過程也很香,還有帝君有點故意逗弄欺負對方啊。好奇接下來的劇情發展以及期待老師之後有空的後續,但求求別間隔太久,謝謝。
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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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青
(叶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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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续……后续在努力了(发出鸽子的叫声)魈宝确实勾人,我写到一半打开各软件寻找魈宝涩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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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vy123
(Ivy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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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您福特是什麼名稱?我找不到您的文啊qaq,希望大大看到的話麻煩請回覆,謝謝。
叶青
(叶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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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高兴可以把我对岩魈乐观走向的安排(或者说是祝愿?)传达给你。坦白说最开始写这整篇文的时候我还不能确信自己会给他们写出什么样的未来,因为我是拥有变态xp的纯爱战士来着……写到现在对魈宝和帝君的了解或许更深了一些,对笔下的故事走向也渐渐清晰。
更新频率慢我自己也知道啦……所以很感谢你们一直在看并给予评论,真的非常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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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青
(叶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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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青(嗑盐版)。或许你可以在岩魈tag里翻到我的文,是每一篇的小标题。
年底的雨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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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魈他说出口了! 【那整晚的场合好温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