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09更新】一千零一瓶芝麻油

·有很多醋旅行者的帝君,但是岩魈1v1!魈和旅是纯友谊
(相对于本文的)次要角色死亡
捏造的设定可能与原作不符
恭喜岩魈有自己的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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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离正走在去望舒客栈的路上。

虽已是腊月末,在向来气候宜人的荻花洲,冬风并不刺骨。今夜无月,漫天繁星甚是好看。钟离哼着曲,灯火通明的客栈下餐桌满席,老板忙得脚不沾地,几个举着半成品花灯的小朋友从他身侧蹦蹦跳跳地窜过。

他坐升降梯到了楼顶,巧遇言笑正要端菜给客房,便与他闲聊几句,讨了几味食材。

在确定人们都在楼下后,他悄声呼唤:“魈?”

墨绿的身影咻地飞临到他的面前,小脑袋四下望望,见没有外人,又半跪下来补上了请安。

钟离已有半月未能来客栈,眼下见到心悦之人竟生近乡情怯之感。他不知道何时才能让魈改掉这种动不动请安问好的君臣之礼,多生分呐。

不过这事急不得,钟离有很多耐心和时间。

“马上就是海灯节,帝君今日突然来访,是……”

“唉,堂主的性子,实在让我难以招架……”

“帝君是为何事忧愁?”

钟离向他诉说了堂主的芝麻油需求,又展示了自己要来的,极新鲜的火腿和蘑菇。魈如领命般上前一步,认真地探头查看,然后大大的金眼睛眨了眨,露出一种可爱的迷惑。

“那……芝麻油?”

“咳咳,多少有些遗憾了,的确没有堂主想要的那种。”

其实堂主怎么会对芝麻油的品种讲究到这种地步呢,魈不会识破他小小的谎言,因此也不会意识到自己随口扯谎下隐藏的想念。

他凝望着魈漂亮的眼睛,魈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眼神躲躲闪闪的,长长的睫毛像蝴蝶拍打翅膀,飞到了钟离肚子里。

钟离没有给魈剧透堂主的安排,甚至在饭局上装模作样地礼敬金鹏上仙,逗得小鸟只能勉强做到口头不露馅,局促的样子真是可爱。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不满的话,席间旅行者忽然拽魈到外面单独说了很久的小话,让他觉得方才沾饺子的玫瑰醋此时的回味更酸了些,几次想要偷偷放出一点神力去偷听最终还是作罢了。

散席之后,他声称自己要四处逛逛,先一步溜达走了,但他怎么可能感觉不到黏在自己背上的视线,更不可能意识不到后来偷偷跟在自己身后的魈。

男孩像是害怕业障污染凡人,在房梁上悄悄地跟着他一路出了城。

钟离微微向后侧身:“今夜人们都在城内聚会,上仙既然有雅兴同游,现在何不下来与我一起走呢?”

那身影竟惊得晃动,大概还觉得自己的隐形天衣无缝。几秒犹豫,魈还是幻形到了他身侧。

“帝……钟离大人。”

此处还能远远听见璃月港的音乐和人声,时不时还有烟花在头顶炸开。

魈打算如往常一样不远不近地缀在钟离身后,像个伴架的臣子。钟离走了没几步便转过身,伸手虚虚地环到魈背后一托,把人推到了和自己平行的位置散步。

“今年海灯节魔物多吗?”

“尚可,有千岩军助力,确实已比往日轻松很多。”

“那就好,如果遇到什么麻烦,记得来找我。”

“是。”

一时间没有人再说话,不知道是不是向来健谈的帝君此时安静得像块石头让魈紧张,他磕磕绊绊地开了口:

“帝、钟离大人最后找到合适的芝麻油了吗?”

“什么?”钟离眼珠一转,才想起那天信口拈来的托辞,“噢,是的,虽然顶好的那一种已经被提前订光,但是翘英庄出品的芝麻油都可谓佳品,入得了堂主的眼。”

魈几次欲言又止,钟离偷偷瞥他。少年仙人的表情从来是一本翻开的书,他似乎觉得若是附和,钟离又没真的买到最想要的品种;若是叹息,最终结果也合帝君的意,显得扫兴,思虑半刻低下了脑袋。

“魈可是方才和大家推杯换盏累了?”

“没有,我只是觉得……钟离大人说大家是闲谈打趣的同伴,但我不似其他仙人那样爱热闹有心思,钟离大人不觉得与我同行无聊吗?”

“当然不会。”钟离抬手揉了揉魈的脑袋和上面耷拉着的呆毛,“和你在一起什么都不做也不会无聊。”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 “轰——啪!!”

在钟离说出这句话的瞬间,一朵巨大的麒麟烟花在夜幕中炸开,两个人都下意识地向上看去,被调制成青蓝色调的烟花很像麒麟的毛色,跃于岩石的仙兽虽谈不上逼真但拟态生动可爱。震耳欲聋过后,空气中弥漫开火灰的味道,钟离这才发现自己因为刚刚唐突吐露的心声而竖起了脖子后面的毛发。是刚刚饭局终于拉近了和魈的关系,或是荧与魈的独处,让自己产生了什么错觉或危机感吗?他不知道刚刚是怎么了,藏了近千年的心思竟被如此随便地丢了出来。

他紧张地看了看还在望着天上已经开始渐渐走形的麒麟的魈,立马转移话题。

“哈哈哈,长得还挺像甘雨的,如果她此时看到,可能又在喊自己已经比这瘦多了。”

“是啊……”魈忍俊不禁,扭回了头,“钟离大人刚刚说什么?我没有听见。”

"噢,我说……”

钟离松了口气,同时掉下去的还有一丝丝期望。

“我说,因为魈本身就是很有趣的人。所以,即使不说话,和你待在一起也很开心。”

魈还在琢磨这句话有什么深意的时候,钟离挠挠头,指了指前方:“出了这里就要到归离原了,今晚堂主还有事情找我,恐不能再继续送上仙了。”

“帝、钟离先生别再这样打趣我了……!”

“哈哈哈哈,那么就此别过,魈注意安全,记得按时吃药。”

“是。”

幻形前魈再次回眸望向自己,那双眼睛灿烂过漫天烟花,所以也一同到了钟离今夜的梦乡。

来年肯定又是个好年。

钟离正走在去望舒客栈的路上。

尽管临近年底,但荻花洲一直气候温和,连河水都很少结冰。今夜玉轮不见,不过有璀璨银河相伴。钟离哼着曲,菲尔格黛特正在楼下和他的丈夫招呼着客人,座无虚席。

几个举着半成品花灯的小朋友从他身侧蹦蹦跳跳地窜过。

他坐升降梯到了楼顶,在言笑端菜给下一层客房前与他闲聊几句,讨了一点食材。

在确定人们都在楼下后,他转过头刚想呼唤魈的名字,赫然发现所念之人就站在自己身后的楼梯上,俯视着自己,惹得安如磐石的岩神也吓了一跳。

“哎呀,果然是被千风眷顾的仙人,行动间不存一丝响动呢。”钟离笑眯眯地打趣,“还是说魈远远地就看到我走来啦?”

魈没有立刻回答他,这个角度很新奇,钟离很少能仰望矮了他一个多头的魈,就算是喜欢栖息在高处的鸟儿,在他的面前都会飞落到凡尘中颔首低眉。因此钟离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魈的眼神看上去有一点陌生,微微闪动的金色眸子直勾勾地盯着他,像正在他脸上寻找什么。

不会吧,自己不过约莫半月没来,魈会想自己到这种地步吗?

这想法好自作多情,纵使魈感念帝君恩德,钟离也并不确定自己不在场时,是否还能路过他的脑海。

魈沉默了一阵子才回话,断断续续地像忘了此时该说什么。

“帝君……海灯节快到了,今日找我……是何事?”

惯常害羞的魈没有接他的玩笑,话语吞吐,神色似有异,这让钟离的心小小地拧了一下,难道魈今日并不想见自己?……旅行者时常来客栈找他,总不会是现在她也在吧?难不成自己漏夜前来倒成了打扰?

仙人猫步点地,轻飘飘地走到了钟离面前,眼睛半刻都没有离开他的脸,竟看得钟离一丝心虚。

“我……啊,堂主给我安排了一些任务,出来采买些年货。”

“都需要些什么,帝君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不用。她想要一些上好的芝麻油,招待客人用。”

魈又沉默了,钟离感觉心里那一小团焦躁正在越滚越大。小仙人像在等待什么,见钟离片刻没有继续,偏脑袋朝他身后瞧了瞧,又抬眼看他,让钟离想起来了刚刚拎在背后的袋子。

“哦对,这是我刚从言笑那里讨来的食材,你看,这是火腿一份,松茸几朵。”

魈上前一步,淡淡地瞥了眼袋子里的东西,不置可否。

“那芝麻油?”

“哈哈,很遗憾,客栈没有找到堂主想要的那一种。”

魈轻轻地点了点头,目光小心翼翼地流转回钟离的脸,欲言又止。这一切都很古怪,就算钟离再想无视也做不到了。魈看着自己的眼神灼热却又紧张,面颊眼角都微微泛红,此情此景像极了一种常常发生在他们刚认识时的情况。

“魈。”钟离拉下了脸,“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魈的金鹏目快速地闪动几下,没了猛禽的锐气倒徒增小雀的楚楚可怜,嘴唇翕张欲言又止,简直如同在脸上刻着四个大字“我确实有”。

见此,钟离也不必等他回答了,他越过了魈身侧,直接上楼走去。

旅行者是不是在上面?也许她正躲在暗处等自己离开,好继续和魈单独呆着呢。

“帝君大人!您要去哪?”惊慌的仙人被他突发的行动吓到,在原地愣了几秒,然后试图去抓钟离的衣袖,当然只是徒劳。钟离踩着咯吱作响的木楼梯向上,四肢因为胸中酝酿的怒火而僵硬,这种火气来得突然,他自己都觉察出了一丝莫名其妙,但他现在竟任由身体被这无名火像牵线木偶一样拽到了最上层的天台。

果然。

白衣少女站在天台边缘,闻声缓缓回过头来,同样金色的眼睛轻飘飘地上下打量着钟离,嘴角勾起了轻蔑的弧度。

“旅行者。”钟离冷冷问候,“真是巧了,没想到你也选了今日拜访降魔大圣。”

“竟然被你发现了。”

“帝君大——啊?!这……?”

钟离愤怒地扭头去看后脚跟来的魈,但是后者看见旅行者的脸色像见了鬼一样,倒比自己还吃惊几分。

“我正和魈约会呢,没想到你突然过来了。”荧一只手搭在了栏杆上,“想跟他独处一会儿可真难啊,老是有你碍事。”

也许是钟离的错觉,那从旅行者口中传来的声音,像极了千年前被他一箭射死的女魔神。

怒火持续地在钟离身体里灼烧,过高的温度已经快把岩石融化成岩浆,他的胸口剧烈起伏起来。

“帝君大人,不是这样的……”魈还在不依不饶地拽他袖子,“您别看她,您别生气,她在胡说八道,您看看我好不好……”

鬼使神差地,钟离唤出了贯虹之槊,一如多年前他在数个魔神面前召唤自己的武器。

“哈哈哈哈哈,你想杀掉我,你想让我消失在魈的身边,是不是?哈哈哈哈哈哈,摩拉克斯,你愚蠢!自大!控制狂!”

“帝君大人!您不能动怒——唔!”

钟离一把推开了魈,眼睛与发梢开始散发刺眼的黄金色。倒在地上的魈跌跌撞撞地爬起来,看着逐渐逼近旅行者的钟离,眼一闭,心一横,也念诀唤出了和璞鸢。

“对不起……大人……对不起……”

他嗫喏的道歉钟离没有听见,因为他正被气得耳鸣轰隆。下一秒,剧烈的疼痛贯穿了他的心脏,钟离不可思议地向下看去,翠玉枪尖已经从自己前胸刺出,在黑夜里散发出凶狠的绿光。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太荒谬,他怎么都无法相信自己一手救下、共事千载、甚至打算托付终生的仙人,此刻为了一个来提瓦特不过五年的旅行者,选择了刺杀自己!

好痛……像身体被撕成两半了……那些个被自己杀掉的魔神在临死之前也是这样的感觉吗?但是这完全不一样,他们被敌人所杀,而自己……

魈!我待你一片真心……!

你为什么这么做?你为什么这么做?你为什么这么做?!

钟离大脑一片混沌,理不清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在巨大的绝望笼罩中,他倒在了金黄色的血泊里。

失去意识之前,钟离隐隐又听见了魈的声音,还有其他什么人,那是旅行者吗?他听不真切。

“如何?”

“他、他,我……我搞砸了……他竟然——”

“你先别急,坐下慢慢说。”

“怎么能不急!你看这里!……飞散…………好不容易…………没有时间…………”

他渐渐沉入了黑暗。

你到底在密谋什么?是什么人、开了什么条件,诱你弃我而去呢?

钟离正走在去望舒客栈的路上。

按理来说,荻花洲气候宜人、冬季无雪,钟离着三层衣服又有神力在身,并不应该怕冷,但此刻他只觉一股寒意沁入心肺,忍不住紧了紧衣领。

今夜无月,他忍不住停下脚步,抬眼看了看头顶,脑海中没来由地想到了冰神给他说过的那句“提瓦特的星空是虚假的”。

他要做什么来着,哦对,他要去见魈。

一想到那个绿头发的男孩,钟离感觉像有一块石头坠入腹中,闷闷地疼。自己已经半月未见魈,为什么此刻胸中笼罩的不是思念而是一种……怨恨,以及委屈。

怨恨?委屈?钟离为自己感到迷惑,木讷地继续向前走,客栈楼下人声鼎沸,但他只觉得聒噪不堪。突然背后砰地一声,钟离被撞得踉跄两步,回头就看见了一个小孩子和他手上被挤扁的花灯。那小孩慌忙道歉,又为毁掉的花灯心碎不已,让钟离烦闷的心绪更甚,他随手用元素力复原了她的灯,对孩子的歉意和感激都无反应,一言不发地上楼了。

言笑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水煮黑背鲈从厨房走上来,和钟离打了个招呼顺带拜个早年。但是钟离只觉自己无法控制注意力向哪发散,言笑的声音恍如天边,他盯着盆里鲜嫩卷曲的鱼片和那上面一缕缕的灰色鱼皮,魔神战争时期的一些不好回忆席卷脑海,让他一个没忍住干呕起来。恍惚间,钟离感觉有章鱼一样的触手蠕动爬行,滑溜溜攀着他大腿向上爬,黏液沾湿了裤子,他下意识地抖抖身子却发现根本什么都没有。周围是海灯节特意打了一层新蜡的光滑地板,他半蹲着,匆忙把水煮鱼搁在边柜上的言笑十分担忧地搀扶着他。

“钟离先生,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我……确实有一点。啊……真是不好意思,可能中午吃坏了东西,劳您挂心了。”

“这附近有诊所,我带您过去吧。”

“不必,我找个地方坐一会儿就好。今日生意繁忙,就不辛苦您了,快去给顾客送菜吧。”

自知说不过往生堂客卿的言笑只好三步一回头地走了,独留钟离坐在椅子上发懵。

魈呢?他是来找魈的。

四下无人。

他为什么不在这里?

……我好像还没叫他。

可是钟离觉得不对,他觉得,此时按理来说,他不开口呼唤,魈应该就在左前方的楼梯那里站着了,然后魈会问,海灯节快到了,为什么自己突然来访。

……咦,自己为什么会会这样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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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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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lof上有看到这篇,感觉很有趣。钟离是在做梦吗?

哇哦……本来以为是甜甜贴贴,这个走向真是诡谲又迷幻……是魈和旅行者在试图引导故事走向某个结局吗?好神奇啊

好神奇啊。 时间循环吗? 或者梦境? 很期待。

⊙∀⊙!好刺激的文章:heart:(。→v←。):heart:

1001瓶芝麻油。。。钟离在做梦吗?

……咦,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呢?

沉思半晌无果,钟离还是缓缓站了起来。

“魈?”

墨绿色脑袋倏忽出现在他面前,见周围无人便半跪下来补了一个请安。

“马上就是海灯节,帝君今日突然来访,是……?”少年白皙脸庞上是惯常的平静,只有一滴因帝君驾临的惊喜,如淡彩油墨落入清水。

钟离稍作等待,但是魈不再作声,只竖耳准备聆听他的回答。

就这样吗?你只有这一句要跟我说吗?

钟离感到一阵不可名状的失望,虽然今天明明是自己找上门来。魈静静地站着,还在等帝君的下一步指示。

“我……”钟离强迫自己捡起此行的目的,“堂主为了海灯节请客,派我出来找上好的芝麻油。”

“您可找到了?”

“很可惜,没有,刚刚我与言笑聊了几句,讨了一些——”

钟离摊开双手,发现掌心空空,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突发作呕,并未和言笑聊什么食材或芝麻油。小仙人面露迷惑,但没有出声质疑什么。

“罢了……接下来,可能要跑一趟翘英庄。”

“如果帝君需要,我可以陪您一起去。”

钟离刚想婉拒,突然背后寒毛直立,一种积累了数千年的经验或者说第六感让他意识到有人正在暗处盯着自己。他猛地回头,只见墙上书法依旧,台案算盘依旧,除了魈,周围没有别的人。

“帝君大人?”

未知比危险更让摩拉克斯警惕,他放轻脚步在大堂兜了一圈,然后又上下楼巡视了一遍,魈亦步亦趋地跟着他。最终他什么都没发现,盆栽桌椅无恙,只有头顶银杏被风吹动沙沙作响,隐约可听楼下凡人谈笑声音,但那种被注视的感觉从未散去。

在钟离的目光不可及的地方,温迪拦住了再一次想要上前的魈。

“现在还不能过去。”

魈握着拳,浑身肌肉都紧绷着,看着下面如困兽一般的钟离,和他身后的另一个自己。

“这是个好现象。”荧也补充道,“至少他越来越能注意到周遭的问题了,只有钟离自己突破意识的壁垒才能有救呀。”

“不是我不愿等,没有时间了。”魈回答,“冰神的护盾已经越来越弱,我怕他熬不到那一天……”

“我们早就试过直接告诉他真相了,但是思维过载只会伤害到他仅存的元素核。”

“我……”

“不好意思,有没有人能给我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情况?”空忽然插嘴。

“我们先出去吧,魈?”

魈俯视着望舒客栈,钟离眉头打结,这里摸摸那里碰碰,甚至伸手去抚身边那个“魈”的脸,像一个盲人般试图通过触觉获得更多信息。他也尝试过放出岩元素波来探测周围有没有潜伏的魔物、或是造出空气墙的仙术妖法,可惜一无所获。

人也好,神也好,都是差不多的道理,身在此山中,不识山面目。

现在魈只觉得有千百双手挤压着自己的心脏,它每跳动一次都会激得肋骨一痛,喘息困难。他的神明曾经是如何意气风发、英姿飒爽,可现在正因为百思不得其解的迷局与难以抑制的生理恶心,些许抓乱自己棕色的长发,已显露憔悴之色。

魈不但帮不上他,甚至上次想过去稍作陪伴都能闯出祸来;而站在钟离身旁的那个“魈”,对于帝君的焦躁无动于衷,像个木瓜一样冷冷地站在钟离身后不发一言,看得魈真想冲进去给“自己”一拳。

荧又扯了扯他的云袖,于是魈跟着一行人退出了钟离的意识。

一阵黑暗后,他们的脚重新踏上坚实的地板。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摩耶之殿,须弥风格的穹顶笼罩出一片翠绿的空间。魈回头望去,房间中心的小桌台上,一颗拳头大的球体缓慢浮空旋转着,透明的薄冰壳包裹着里面持续不规则运动的金色物质。六十年前它的表面曾布满霜花、如同实心的雪球,但如今冰体像被砸出丝缕裂纹的玻璃,已经能把内部的流金看得清清楚楚。

魈小心翼翼地把球体捧了起来,虔诚地抵在额头上,源自魔神之力的冰盾并未因他的手温而融化。截止目前,这层外壳尚且算是把钟离保护得很好,魈只能感受到冰元素将脑袋敷得凉凉的,探不到内部的岩元素力量,可是按这个速度持续削弱下去,没人知道是不是某日再次回到这片摩耶之殿时只能看见桌台上一滩无助的清水,而摩拉克斯最后一丝生命彻底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我在想办法,我在想办法……您再坚持一下,帝君……请不要离开我……”

瞧着魈一幅深情痛心的样子,空战术后仰了一下。他与这位璃月的降魔大圣并不熟悉,只在最后的战争里见过他在硝烟中杀伐的身姿,以及在黑暗中散发幽幽绿光的傩面,最多也就是远远看他与荧用一幅淡漠样子讲些话,和今天这对比实在是强烈而古怪。所以他没好意思直接问魈,转头用疑惑的眼神示意自己的妹妹还有巴巴托斯。

“六十年前,尘世七执政联手,反抗天理,最终又卷入了深渊势力,多方混战多年才有了现在的平静。”荧压低声音说道。

“虽然当时你也涉入其中,但是璃月的岩王帝君摩拉克斯,早于你们见到执政官很久之前就去——呃,”她马上意识到了措辞的问题,紧张地瞥了眼魈的背影,“就——受了很严重的伤,没有办法继续参与了。”

作为亲临现场的风神,温迪接了下去:“当时一切都很混乱,你可以简单地理解为,在前方的摩拉克斯最先发现了天理试图用磨损的力量来对抗我们,他幻出巨大的玉璋保护其他魔神,但是能支撑的时间十分有限。最终天理本打算对付所有人的磨损,被他化成巨龙的本相独自抗下,肉身瞬间就碎成了扬沙……

“唯一幸运的是,离他最近的冰神有所预感,在下一秒就使出神力包裹住了他暴露出来的元素核,这算是……”温迪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我们魔神的心脏,或者说,灵魂。”

“回来以后,大家选择了一片安全的地方开拓了秘境,冰神加固了保护壳,草神则创造出了这个摩耶之殿进一步防止有外部力量侵袭,于是摩拉克斯一直被藏匿在这里直到今日。”

“我明白了。”空托着下巴思考,“但是现在这两位神明已经死亡,没有人能再强化保护,所以他又有了危险。”

“是的。”温迪微垂了脑袋,“我们其他几个魔神尝试过,但是效果并不理想。”

“起初他的元素核没有任何反应,我们都以为只是救回来了一个心理安慰。”荧的手指不安地揪着自己的裙摆,“但二十年前,摩拉克斯的意识逐渐复苏了,一开始只有重复的一两句话,慢慢地变成了现在在一整段记忆中循环的样子。我们试图直接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一旦有巨大的情绪波动或者进行太过复杂的思考,元素核就会不稳定,不仅会出现与真实记忆相悖的幻觉,能量还会冲撞到冰盾又反击自身,造成二次伤害。

“要彻底救回摩拉克斯就需要把他像种子一样接入地脉,他只有吸收了足够多的岩元素才能真正地活过来。但现在问题是,地脉的元素洪流非常湍急,他必须能清晰地知道自己是谁自己在哪在干嘛,才能在洪流中保持清醒不被击散,可是……”

“可是他现在做不到。”空说。

“对,我们正在想办法提示他、诱导他想起来,一发现他有情绪激动的苗头就要’杀’掉他,摩拉克斯以为自己死掉了就会重置循环。”

“可是速度不够快?”

“嗯。”

“我懂了。”空金色的眼睛骨碌一转,“那咱们得想想别的方法。你刚刚说一开始只有一两句话,那么最早他说了什么呢?”

“魈。”魈突然开口。

三个人转过头,看向许久没有说话的降魔大圣。

“他最开始说的话……是叫我的名字。”

魈永远无法忘记那个夜晚。

战争后的日子,他第一次像凡人一样体验到几十年的光阴也可以如此漫长,他等待、他向不知道谁祈祷、他愤怒、燃起希望、失望又绝望、像撕裂身体一样的悲恸,最终心死一般接受现实。

联系着帝君与自己的真名魔咒仍然存续,是他唯一的慰藉,是他没有自裁的原因。

那晚他已和衣准备睡下,耳畔忽然响起了钟离低沉而温柔的呼唤。

“魈?”

魈从床上鲤鱼打挺地弹起来,瞬间连耳后隐藏的短羽都根根炸起,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但盼着幻觉能多来几次,哪怕是命运虚假的蒙骗。

“魈?”

那声呼唤再次遥遥传来,甚至带了几分雀跃,好似岩王帝君突然起了什么童心,好似他哪儿都没去,沏了一壶雨前龙井叫魈来听他说说璃月港的乐子。

“我在!”魈喊道,一出声才发现自己已经带了哭腔,“我在!唔——!”他连衣服都没换,下床的时候踩到了睡袍角狠狠摔了个跟头,踉跄着爬起跑到望舒客栈天台让冷风一吹,才想起来自己是个仙人可以用幻形的。

然后他须臾间就风轮两立到了摩耶之殿中,像从来就知道怎么做一样触碰那颗元素核,被吸入了钟离的意识之中。

里面是一片无垠的黑暗,但是身着棕色西服的钟离背着手,提着一兜什么东西站在那里,散发着微微的金光,脸上还挂着淡淡的微笑。

泪水朦胧了魈的双眼,可是他不敢伸手去擦,他怕手捂住眼睛刹那再挪开就没了眼前人的身姿。

“帝君大人!帝君大人!”他飞奔过去,钟离以前赠送给他的真丝中衣睡袍腰带散落,几乎被跑掉。他此时也全然忘了什么敬重帝君的礼数,伸手紧紧揪住了钟离胸口的衣襟,几乎要去摸摸他棱角英俊的面容。

而钟离对魈涕泗横流的样子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他看见魈来了只是笑意更浓,眉眼弯弯。

“帝君大人,我……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您知道已经过——”

但是钟离突兀地打断了他,似乎完全没听魈在说什么。

“唉,堂主的性子,实在让我难以招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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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有意思的设定啊!

欲罢不能55555太太的剧情写的太新颖了,但是又不是很烧脑,完全可以看懂,好厉害